不知道是心里惦记着沈若芙说的红糖包，还是昨夜的梦里意外出现了沈若芙的脸，那副在落日余晖下问她重不重要时的表情，聂闻第二天早早就从梦中醒来了。
收拾好下楼，刚好看到沈若芙骑着自行车停在店门前。
县一中夏季校服有两套，蓝领白身和纯色的嫩粉。
沈若芙穿着白色的校服短袖，下身是浅灰色的校服裤子，裤子略显肥大，上身的短袖倒是正好。
短袖下，是聂闻送的冰袖。
白色的，但不透，看不出什么。
脱下厚重的外套，沈若芙仿佛变了一个人。当然这个变化指的不是外表。
聂闻会心一笑，走过去。
她没有问沈若芙校服的事情，而是大手一摊，“我包子呢？”
要的毫不客气。
沈若芙卸下一个书包带子，另一个挂在肩膀，书包从后背斜滑到侧边。她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了给聂闻准备的包子。
包子放在了干净的塑料袋中，沈若芙怕弄脏，还特意套了两个袋子。
将其递给聂闻，沈若芙小声说：“还热着。”
乖乖巧巧的样子，让聂闻有种自己在收保护费的感觉。
不过……谁家保护费是包子啊？
聂闻接过，白白的大包子抓在手中，感受着包子的热度，她不由好奇，“几点就起床了？”
沈若芙答：“五点二十。”
聂闻目睁挑眉：“嚯，起的够早啊！”
“会背半个小时单词。”沈若芙解释道，似乎怕被聂闻以为自己特意早起给她做早餐，其实每天，她都是这个时间点起的床。
对于高中生来说，这个时间并不算早。
“不错，就喜欢你这样勤奋好学的。”聂闻笑了笑说，“幸苦了，上学去吧，注意安全。”
沈若芙点点头，想要嗯一声回应，可是却发现聂闻看向她的眼神含着丝丝同情。
同情…什么？
聂闻此刻内心想的是：沈若芙比想象中要努力，但为什么学习成绩却一般呢？果然有些事还是靠天赋……
这种话她是不会对沈若芙说的，心思本来就敏感，她再这么一说，打击到小孩儿学习的积极性怎么办？
不过不管沈若芙早起是为什么，对于能吃到这么早起床包的包子，聂闻记在心里。
看着沈若芙骑车往前的背影。
聂闻喊：“哎，小糖包。”
沈若芙身形一顿，转头后用眼神询问聂闻是在叫自己？
聂闻双指并拢，从太阳穴划向空中，做了个敬礼动作，眼睛眯笑：“晚上姐请你吃火锅。”
说完聂闻朝沈若芙挥了挥手，“走吧。”
沈若芙还没有回复，聂闻已经往店里走了，边走边吃着包子。
远远传来赵虎嬉笑的声音：“聂姐，带我一个呗！”
聂闻看了他一眼：“你明天六点起床给我做早饭，我可以考虑。”
六点起？那不是要命吗！
赵虎嘀咕：“我不迟到就不错了。”
后面说了沈若芙不知道了，就算她放慢骑车的速度，也只能听到这些。
说不太清是什么心情。
只知道去学校的路上，明明是走了十几年的旧路，今天的天却很蓝，云很轻，风很柔，就连一些车的鸣笛声都似乐章。
很快就到了学校。
将车停在了车棚，沈若芙背着书包往教室走。
教室在二楼。
沈若芙往二楼走的路上，不少认识沈若芙的，第一眼恍了下，觉得奇怪但想不出为什么。直到第二眼才意识到，沈若芙今天居然没有穿长袖外套！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不足为奇，毕竟没有一个人能四季不论酷暑都穿长袖。
沈若芙是不一样的。
年级前三本来就受关注，又加上沈若芙自身的一些流言蜚语，她在很多人眼里，是带着疯的特立独行的奇葩。
所以当看见沈若芙今天的变化后，稍微注意她的人都在小声议论。
沈若芙走进教室，陈安琪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胳膊上的冰袖。
陈安琪冷啧了声，跟身边的人吐槽道：“就她会搞特殊。”
肩膀忽然多出了一只手，吓了陈安琪一跳，她转头，见秦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
秦艳侧头看她：“什么叫搞特殊？冰袖你买不起？要不我给你买？”
陈安琪撇嘴：“我自己能买。”
秦艳呵了声：“那你买去啊？在这多什么嘴？电线杆上那麻雀都比你话少。”
陈安琪：“…”
她虽然打不过秦艳，但嘴上一向不服输。
可今天，陈安琪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反驳。
秦艳不理会陈安琪，走到了沈若芙桌边。
揪了揪沈若芙的短袖，秦艳道：“今儿个怎么脱了？”
沈若芙：“热。”
秦艳显然不信这个理由，“昨天温度比今天还高呢，也没见你喊热。”
沈若芙沉默不语，她收拾着桌子，将昨天的所有作业都拿出来给秦艳。
作业统一是下了早自习收，秦艳每天早自习除了睡觉，就是抄沈若芙的作业。
秦艳把作业抱在怀中，双手交叠趴到沈若芙桌上，看着沈若芙一脸期待地问：“说个正事，晚上我有比赛，你来不来？”
沈若芙视线终于从课本移到了她身上，疑惑：“比赛？”
秦艳得意点头：“对，摩托车比赛！”
“在哪？”
沈若芙没听说有什么比赛举行。
“就城外那个小都山，山脚出发，谁先上山顶谁赢。”
“正规吗？”
“嗐，都是一些骑车爱好车自发组织的。”秦艳说，“汪皓也去，还有之前认识的那几个人。”
沈若芙只是停了一秒，然后说：“别去。”
秦艳不解：“为什么？这可是我求了那几个大哥好久，那大哥才同意的。”
沈若芙给出回答：“危险。”
直到沈若芙是在关心自己，秦艳笑道：“放心，我会好好骑的，再说我也带头盔，没什么危险。”
怕沈若芙还会劝自己别去，秦艳又说道：“你不是也对摩托车比赛感兴趣？去看看呗，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
出乎意料的，沈若芙摇头拒绝：“有事。”
不等秦艳问是什么事情，沈若芙说道：“我要去吃火锅。”
“……”
“？？”
秦艳头顶冒出两个问号，“你啥时候喜欢吃火锅了？我之前叫你你不都说不喜欢吗？而且，吃火锅有看我比赛重要吗？大不了比完赛我请你吃。”
陈安琪一直注意着两人这边，她听见秦艳说的，迟疑片刻后走到沈若芙桌子边，对秦艳说道：“小都山的路线很绕，十几个弯路，每年都会出车祸。”
这是在咒她？
秦艳暂时将沈若芙放到一边，扭头看陈安琪：“所以呢？”
陈安琪下一句要是敢说些不好听的，她可能会把那场没有约起来的架打起来。
结果意外的是，陈安琪面露尴尬，语气扭捏：“我……我也想去看比赛。”
这和说的车祸，两者有什么关系？
不过…
陈安琪怎么会对比赛感兴趣？
就连沈若芙都看了陈安琪一眼。
秦艳问她：“你凑什么热闹？”
陈安琪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仰头回道：“我想看。”
“想看自己去，我管不到你。”
陈安琪：“你——”
秦艳回了一句就不看陈安琪了，而是低下头看沈若芙说：“去不去？我第一次比赛，你要是不来，是不是不够意思？”
见秦艳下定决心要去，沈若芙知道她性子犟，说什么也拦不住，只能点头：“嗯。”
她想比赛时间应该很快，等看完秦艳比赛，再和聂闻吃火锅。
如果不行，那和聂闻的火锅…只能改天了。
听到沈若芙答应，秦艳高兴起身，“那晚上我去店里接你。”
旁边的陈安琪：“什么店？”
“问那么多做什么？”防止陈安琪找沈若芙麻烦，秦艳一把勾着她脖子，带着她往后走，“来跟我说说，为什么想去看比赛？”
“昨天在街上看到你骑车了，还，还挺酷的。”如果不是昨天看见了秦艳骑车，陈安琪今天一定不会是这个态度。
这话秦艳爱听，她嚼着口香糖，拍了拍陈安琪后背：“放学等我，载你一段。”
陈安琪眼睛一亮：“真的吗？”
秦艳带着她回到座位，从桌上拿起了她的作业，连同沈若芙一并塞进陈安琪怀里：“真的，不过这是条件。”
又让我写……陈安琪心里嘀咕，但碍于想骑秦艳的摩托，她一脸笑着：“没问题没问题。”
要去打水的沈若芙路过，悠悠丢下一句：“小心点，她会给人本子上画王八。”
秦艳：“？”啥王八？
陈安琪：“…”就你话多！
-
放学，沈若芙到了修车店。
做完一切工作后，她走到聂闻工作的地方，轻声叫道：“闻姐。”
聂闻正修着车底盘，听到沈若芙喊她，控制着躺板，慢慢从车底滑出。
怕把里面的衣服弄得太脏，今天聂闻上身穿着修车店的工服，深灰色，上面污渍很多。
闷在车底，聂闻的脸上出了很多汗，从车底探出头后，她直接用袖子在额头蹭了蹭。
动作随性，毫不顾忌自己的袖子上沾了灰。
汗是蹭掉了，脸也花了。
“啥事？”聂闻问。
望了眼聂闻额头擦出来的灰痕，沈若芙慢慢蹲下，从口袋中拿出纸巾，想要给聂闻擦一擦。
自己躺着，别人站着的时候很没有安全感，当沈若芙蹲在了聂闻身边，刚一抬手，聂闻下意识地躲了下。
等看见沈若芙手里的纸巾，聂闻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
她笑了声，“谢了。”
说着从沈若芙手里拿过了纸。
没有注意到，在看到她躲的时候，沈若芙手在空中僵了僵。
在刚才蹭过的地方又擦了一遍，然后问道：“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给我擦汗？这么贴心？”
沈若芙抿唇，见聂闻要把纸巾扔到地上，她从聂闻手里把纸拿了过来，然后摁到了聂闻鼻梁。
鼻梁上忽然一重，迫使聂闻准备返回车底的动作停下。
意识到是沈若芙后，聂闻紧绷的身体松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连呼吸都慢了些。看向沈若芙，从聂闻的角度看，正好看到沈若芙专注的眼神。
给她擦汗都这么认真？
还是说不论做什么，沈若芙都很认真？
将聂闻鼻梁上的一抹黑擦掉，沈若芙将纸巾握在手中。
“今晚我有事，火锅可能…吃不了了。”
聂闻噢了声，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无所谓道：“那就改天。”
沈若芙睫毛低垂，敛起了失落：“嗯。”
聂闻抓着车底边缘，准备继续工作了，进去前她看向沈若芙，“还有事吗？”
沈若芙摇头：“没了。”
聂闻嗯了声，回车底了。
沈若芙在原地站了十几秒，想到秦艳说会来接自己，她便返回常坐的柜台后，做着习题，等着秦艳来。
直到聂闻修好车，从车底下来，秦艳都还没有来。
聂闻在水池洗了洗脸，拿着毛巾一边擦着水一边往沈若芙那走，“作业写完了？”
沈若芙视线从练习册上抬起：“嗯。”
聂闻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拿起摞在桌子上的作业本，翻看的同时问：“还没问你去做什么，能说吗？”
沈若芙眼睫颤了颤。
她以为聂闻不会问……虽然这样，说不上是聂闻在关心自己，但感觉比刚刚好一些。
“看比赛。”她回答。
“比赛？你们学校的篮球比赛？还是足球？”
“都不是。”沈若芙说，“是摩托比赛，秦艳参加了，让我去看。”
聂闻侧过头，眼神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摩托赛？哪的？”
沈若芙：“城外，小都山。”
聂闻脸上唯一的笑意瞬间泯灭。
沈若芙没有看到聂闻的变化，因为店外传来了机车声。
是秦艳。
秦艳停下车，对后面抱着她的陈安琪说：“行了，下车吧。”
陈安琪腿有点发软，她扶着秦艳的腰，勉强从车上下来。
第一次坐这样的车不说，秦艳跟不要命似的，骑得飞快。
陈安琪差点被吓死。
其中有一段路，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陈安琪嫌自己丢人，强装镇定一声都没喊。
不过现在车停了，给她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爽！
她看着秦艳，双手交叉在身前，语气带着祈求：“真的不能带我去看比赛吗？”
秦艳笑了声：“就一个座，你坐了我芙哥坐哪？”
陈安琪脱口而出：“她不能打车吗？”
秦艳：“你不能打车吗？”
陈安琪喏声：“大不了打车费…我出。”
秦艳从摩托下来，摘下头盔时长发散开，她把头盔抱在怀里，侧头看陈安琪：“下次。”
说完秦艳往修车店里走。
陈安琪见状，原地犹豫两秒，紧跟上了秦艳脚步。
她本来还好奇秦艳来这里做什么，结果进店里就看到了沈若芙。
所以，这就是她们说的那个“店”？
沈若芙在这里打工？
怪不得去烧烤店没再看到过沈若芙。
秦艳喊道：“芙哥，可以走了吗？”
沈若芙点头。
在秦艳进店前，沈若芙就已经收拾好了书包。
她背着书包从柜台后走出。
路过聂闻时，沈若芙说：“闻姐，我走了。”
话说完，沈若芙抬脚往前，可是一步还没迈出，胳膊就被聂闻拉住，不让她走。
她诧异偏过头看聂闻。
聂闻没看她，而是看向了进来的秦艳。
接着用沈若芙从来没见过的严肃，语气低沉问道：“她又不会骑车，比赛带她去做什么？”
秦艳还没发现不对，笑呵呵回：“当我啦啦队啊。”
此时聂闻表情恢复如常，她走到沈若芙身前，将沈若芙身子挡了大半，回：“她不去。”
秦艳意识到不对了，她皱眉，语气嘲讽，“不是吧老板？员工私生活也要管啊？”
聂闻嘴角上弯，扬眉笑了声，“如果我就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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