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钟溺卷着被子在床上垂死挣扎,猛地想起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
十分钟后,钟溺换好校服离开房间,遇上正在一楼打扫的陈嫂。
“钟钟今天这么早就起了?”
不待钟溺开口,李管家从餐厅转出来,笑呵呵接话:“那今天一定下雨,不然咱们钟钟至少还得赖床半小时。”
钟溺秒收笑容,面无表情纠正:“今天出太阳。”
起床困难户偶尔晴天早起一次,不该被夸夸夸不停吗?
剧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摔!
“不过——”钟溺顿了顿,又很快扬眉得意道,“哥哥今天会送我!”
闻言,李管家刚要往厨房去的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看厨房走廊外的天气。
昨晚的风雪已经停了,耀眼的日光也早早爬上天边,躲在薄薄的云层后晕开少许金黄的边缘。
看上去的确会是个大晴天。
“一会儿要下雨了吗?”李管家下意识问。
由于钟溺“血光之灾”debuff加身的灾星体质,逢雨天必遭雷公电母青睐,可偏偏只要和单珹一起,又一点事没有。
所以久而久之,每逢打雷下雨的天气,单珹就会绕路接送钟溺他们上下学。
钟溺叉着腰,十分不服气地强调:“天气预报说今天晴,这一周都晴!”
什么嘛,难道不下雨单珹就不能送她了吗?
这可是她昨晚用劳动成果等价换来的报酬!
一碗清汤面换哥哥亲自送上学,完全合理的等价交换!
钟溺给自己绑了个高马尾,一边随手在马尾末端编了个松松的麻花辫往餐厅走,一边不经意抬头扫了眼二楼某间房间位置。
“陈嫂,哥哥呢?已经出门跑步去了吗?”
一般没有特殊情况,单珹每天的作息都是非常规律的。
清晨雷打不动六点起床,晴天出门跑步一小时,下雨则会直接去到单宅地下一层的健身器材室。
“二少爷今天在健身房。”
陈嫂停下手头的打扫工作,看了看时间,又转身问李管家道:“二少爷应该快出来了,早餐今天要往哪儿送?”
单珹并不常在单宅餐厅用餐,更多的时候会直接在书房解决。
李管家心想二少爷既然今早要送人去学校,应该会在餐厅和小少爷他们一起吃,但他还是谨慎答道:“我去问问二少爷。”
钟溺人都已经走进餐厅要坐下了,听了这话,立马自告奋勇:“我去问!”
说完,叼着盒酸奶直奔通向地下层的楼梯间。
望着钟溺下楼时粉色马尾辫一甩一甩的雀跃身影,陈嫂笑着摇头感叹:“钟钟今天心情可真好。”
单宅的地下一层,顺着楼梯下来刚好被分开为两个泾渭分明的区域。
左边是一个装修风格十分超现代,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足足两排,超过十台以上的最新款超级电脑与各种游戏外设。
这个区域通常都是单希珩和钟溺在使用,他们从小到大每次同学来单宅聚会,都会在这个区域开黑玩上一下午或一整夜。
勉强算是单宅的“电竞区”吧。
而地下一层的楼梯右边,则是一个比“电竞区”还要大上三到四倍的“健身区”。
这个区域,钟溺一周最多懒洋洋地进出一次,日常都是单珹和单希珩用的比较多。
单珹习惯早上健身,而单希珩一般晚饭后锻炼。
钟溺蹦蹦跳跳下了楼,右转,推门,牙齿叼着酸奶的嘴里口齿不清:“鸽鸽,岑扫温妮——”哥哥,陈嫂问你……
啪嗒。
钟溺嘴里叼着的酸奶毫无征兆摔落在地。
四目相对,门内的单珹愣了下:“你……”
“对不起!”钟溺猛地缩回脑袋,同时健身器材室的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门之隔里面,单珹应该是刚运动完,干脆在健身区内部的淋浴间冲了个澡。
钟溺推门而入时,单珹也刚好从淋浴间出来。
整个健身区内,铺天盖地充斥着钟溺熟悉的气息,是由于先前使用健身区的人自身运动出汗从身体里带出来的信息素。
大概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进来,单珹浴巾系在腰间,裸着上半身与直接推门闯进来的钟溺来了个坦诚相见……
同一时刻,对方湿润的鬓角末梢,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摇摇欲坠,钟溺嘴里叼着的酸奶盒也跟着啪嗒坠地。
酸奶摔地上会引蚂蚁,唔,陈嫂如果看见的话,该是要说钟溺了吧?
钟溺紧紧抓着健身区门把手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在健身区外傻站了几秒,接着猛喘了一口气,扭头就往楼梯上冲。
晕乎乎三步并作一步爬回单宅一楼,钟溺又迎头撞上刚从旋转楼梯下来的单希珩。
“看路。”单希珩左手挡了下差点埋头撞上楼梯护栏的钟溺,嗓音沙哑,“你——”
单宅地下一层就两个区域,如果不和同学一起开黑,谁都不需要到电竞房去玩游戏。
那么钟溺现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地下一层上来的楼梯口,大概率只能是从健身房出来的。
“晨练?”单希珩语气中是毫不遮掩的怀疑。
明显不相信钟溺这种信奉生命在于静止的家伙会早起运动。
可平日里一句不和就得跟单希珩拌嘴开战的钟溺,今天被单希珩的出手保住了脑袋,不说谢谢,被歧视自身懒惰,也不跟对方叫板。
钟溺始终低着个头,心不在焉地就往餐厅方向走。
单希珩在背后盯着钟溺微红的耳尖,又瞥了眼地下一层的楼梯方向,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钟溺落座在餐桌前好一会儿,不动餐桌上的食物,人还呆呆愣愣望着单宅餐厅中某处虚空眼神发直。
单希珩从钟溺身侧的位置拉开餐桌椅背,人还没坐下来,突然转身背对着钟溺断断续续咳嗽起来。
揉了揉鼻间仿佛还弥漫着的熟悉气息,钟溺勉强回神。
“早啊。”她似乎这时候才发现身边多出了个人,随口跟单希珩打招呼。
单希珩没回她,坐下后又咳了几声,余光见钟溺垂着根粉马尾,还是不吃东西,细白的手指轻覆在自己的腹部,又开始直勾勾盯着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单希珩清了下沙哑的嗓子,皱眉问,“肠胃炎复发了?”
“呸呸呸,哇,你这人什么居心啊!”
钟溺昨天被急性肠胃炎差点折腾去了半条命,这会儿终于放开覆在肚子上的手,拎起一块餐盘里的玉米,泄愤似的狠狠啃了一口:“不许咒我。”
单希珩冷“哼”了声,收回视线,随即切开自己盘子里的溏心蛋。
然而单希珩不搭理钟溺了,钟溺又自己巴巴凑过去找人聊天:“喂,单希珩。”
单希珩边咳边将头刻意偏了偏,离钟溺远了些,才叉了半块煎蛋放嘴里:“咳,有话就说,别凑这么近。”
钟溺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她亮晶晶地眨巴着眼,神神秘秘问:“你有腹肌吗?”
“咳…咳咳咳。”单希珩被嘴里的煎蛋呛了个正着,剧烈咳嗽了好一阵,几乎咳到面红耳赤。
钟溺好心给单希珩拍了两下背,听见单希珩哑着嗓子训斥她:“钟溺,你要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
“问一个alpha这种问题。”单希珩撞开钟溺拍他后背的手,“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钟溺一脸纯良无辜。
“你懂不懂alpha会以为——”单希珩像是止不住咳嗽,边咳边黑着脸警告,“反正以后不准问别人这种问题!”
“alpha怎么了?话说一半,你有病啊。”搞得谁还没当过alpha似的!
说着,钟溺眼前再度闪回自己推开地下一层健身区那一秒看到的情景——
铺天盖地独属于单珹的信息素气息充斥在整个健身区空间内。
也难怪单家两位少爷要分早、晚间隔开时间段使用健身房了,ao有别,虽然亲兄弟间ao信息素就算交融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但信息素毕竟是ao群体太过私密的东西。
单珹发梢的那滴水珠最终不堪重负坠落,滑过哥哥清晰的下颌线,落到肩线利落宽阔的肩头,又一路蜿蜒向下……
钟溺默默咽了口口水,她个当了九十八辈子alpha的人都没有过这种腰,这种肌肉,艳羡过后,某人又有些微微发酸地想:
怎么会有人的腰腹线条能漂亮得仿佛动画建模描摹出来的一样?
而这样紧实得连一丝赘肉都找不到的腰腹,以后却要为另一个alpha孕育孩子大肚子!
而且那个alpha,还是个只管播种不管养娃的渣a!
重新拆开一盒酸奶,钟溺狠狠怼开酸奶盖,嘴上却不饶人:“没有腹肌就算了呗,你激动什么?”
单希珩捏紧拳头:“钟!溺!”
·
单珹从房间换完衣服下楼的时候,钟溺他们已经吃完了早餐。
他臂弯里挽着件大衣,身上只穿了一件看着摸起来一定很舒服的浅灰色套头毛衣,整个人相较于平时的精英打扮要休闲许多。
同时也削弱了单珹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钟溺先前去找单珹问早餐问题,回来后却只支支吾吾说没问到哥哥,后来还是李管家又去找了一趟单珹,而单珹的答复是他今早不在家里吃。
“哥哥早上有约了吗?”
钟溺原本因为莽撞推门看见了点不该看的东西,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单珹,但一听单珹早上就有约,又忍不住主动开口好奇地问。
单珹“嗯”了声,态度比钟溺还自然,仿佛早上在健身区发生的意外根本没存在过。
他帮钟溺把不太平整的校服领子翻好:“不耽误送你们。”
这个“你们”,当然是指钟溺和单希珩两个人。
单希珩已经从钟溺口中知道单珹今天要送他们上学的事了,他压下嗓子眼的痒意:“二哥,我今天想自己开车上学。”
“怎么?”单珹没说不行。
单希珩说:“新车刚到,想试试车。”
其实单希珩刚拿到驾照也没多久,可他名下的车却不少,只要是单小少爷喜欢的汽车品牌出了新款,永远都会有一台直接送往单宅停车场。
单珹点了点头,说:“好,路上积雪,注意点开。”
单希珩应了,转身走时无意识扫了钟溺一眼,钟溺立马反应很大地向单珹的位置跨近一大步,紧紧抱住单珹的一边胳膊声明立场:
“你别看我,我要坐哥哥的车!”
单希珩冷冷回复:“我的副驾也不欢迎你坐。”
单希珩的新车是辆超跑,就两个座位。
说完,单希珩甩上书包挂背上直接走人,钟溺则在他身后做鬼脸:“我也不稀罕!”她坐单珹的副驾就够了!
而单宅里所有人,包括单珹在内,对于钟溺和单希珩时不时就斗上几句嘴的相处模式都表现得习以为常。
没有人把这当做争吵,但这次,单珹看着弟弟转身的背影,原地凝视了好一会儿。
“中午再让厨房准备两份梨汤吧,小珩有点咳嗽。”单珹侧头对李管家吩咐。
“中午?不应该是晚上吗?”
钟溺这人对待单珹以外的事,都挺没心没肺的。
她倒是发觉单希珩似乎是感冒了,咳得还有点厉害,不过就单小少爷昨晚杵院子里cos雪人的架势,不感冒才奇怪吧?
可钟溺他们今天要上学,中午又不在家吃,哥哥为什么要让厨房中午准备梨汤呢?
李管家一拍脑袋,应下:“好的,二少爷。”
不需要单珹回答钟溺的问题,李管家主动跟钟溺解释道:“二少爷昨天吩咐,从今天起小少爷和你的午餐都由家里厨房准备,以后会每天准时送到学校。”
送、午、餐?
钟溺闻言愣了愣,疑惑地扭头看向单珹,那意思很明白,为啥突然要给他们送午餐了?
面对钟溺不解的目光,单珹神色看起来坦荡又自然:“你们快高考了,由家里营养师给你们搭配每天的饮食更科学。”
“……”
钟溺听后勉勉强强“哦”了一声,但还是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单珹继续淡淡补充:“所以从今天起,餐盒吃完放学记得带回来,晚上让厨房洗。”
钟溺:“…………”
单希珩和钟溺就读的高中,相当于星都的贵族学校,食堂一直提供的都是菜肴丰盛的自助餐,伙食出了名的好,她就说哥哥怎么突然要让厨房给送午饭了?
敢情这哪里是送饭啊?
这分明是昨天她和单希珩偷跑出学校吃路边摊的事东窗事发,哥哥要整治他们……
不,是整治钟溺中午日常偷懒不去食堂的臭毛病啊!呜。
意识到这点的钟溺蔫头耷脑地跟在单珹身后去取车。
不过安静片刻,钟溺又偷偷伸长了一点脖子,盯着单珹修长的后脖颈眼神乱瞟。
单珹平时都会在后颈上贴好腺体阻隔贴,日常很少能闻到他的信息素气味。
钟溺小巧的鼻头悄咪咪皱了皱,仿佛这样就还能闻见一点今早在健身房闻到的熟悉气息。
属于单珹的,能带给钟溺安宁、安心的气息。
“哥哥,我错了。”
终于,钟溺在吮吸了一口此刻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信息素味道后,主动上前扯着单珹臂弯里的大衣衣角小幅度晃了晃。
单珹没回头,对于钟溺突如其来的道歉似乎也不意外。
他只问:“怎么错了?”
钟溺垂着头认错:“呜,我不该乱吃东西。”
单珹停住脚步,不置可否地“嗯”了声,还是没回头。
钟溺拽着单珹的大衣边边,委委屈屈继续交代:“还有,不该逃午休的听力训练自习课。”
“不该不做作业、不听课、不认真复习还考第一。”
“不该因为体谅哥哥赚钱辛苦,饿了蹲路边吃便宜的路边摊。”
“更不该为了一份臭豆腐就包庇单希珩的恶劣翻墙行径……”
听某人越说越委屈巴巴,越说越“茶”香四溢,还企图祸水东引,单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还有吗?”
“没了,绝对没了!”钟溺立即举起右手,指天发誓。
单珹回头,挑眉问:“小珩翻墙,那你是怎么出学校的?”
钟溺:“……”嘤,哥哥好会抓重点qaq
钟·试图拖他人下水毫不意外翻车·溺哭丧着脸:“我和保安叔叔关系好……”
不行,不能把人供出来!
“算了,哥哥打我吧。”钟溺放弃挣扎,坦荡伸手。
不再拖着单珹的大衣边角,粉发少女摊开一双白皙、细嫩的手掌在单珹面前。
大概因为主人青春健康的关系,哪怕昨天上吐下泻病得不行,一晚过去却连指腹都恢复了莹润的淡粉色泽。
钟溺养在单家十年,虽说倒不至于上房揭瓦,但从小到大也是胆大包天,闯祸不断。
什么拖欠作业被叫家长,打架斗殴被对方家庭索要赔偿,又或者考试交了白卷被全校通报批评检讨……
凡此种种,钟·叛逆期贼长·溺那是一件都没少干。
单家没有真正的大家长,alpha主人死后,omega主人整日发疯,每当钟溺犯了错,也就只有单珹这个半大不大的单家二少爷能管管。
而小的时候,犯了错的钟溺小朋友就会被年轻的哥哥惩罚打手板。
钟溺咸鱼躺平,伸着手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单珹无奈转回身体面向钟溺,小丫头上了初中以后,单珹哪里还有再打过她的手板心?
钟溺低眉顺眼垂着脑袋,头顶扎着的粗麻花揪揪冷不丁被两根修长有力的指节如同敲门似的轻轻点了点。
于是,高悬的粉色马尾末端便随着外力敲击,上下一晃一晃,显出几分俏皮q弹。
单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问:“臭豆腐,小珩买的?”
“我买的,但他付的钱。”钟溺歪着脑袋偷瞄哥哥的表情,点点头,又纠正单珹。
单珹又问:“为了一碗臭豆腐,帮他隐瞒翻墙?”
“差不多吧,准确来说,是我被一份好吃的臭豆腐收买了!”某人丝毫没提,明明是她用翻墙一事非要敲诈单希珩这个大前提。
望着眼前一脸“乖巧”的小少女,单珹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像是思考了会儿,单珹突然询问道:“零花钱不够用?”
钟溺“啊”了一声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莫名转到了“零花钱”上。
接着,单珹从臂弯上搭着的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随意操作了两下。
不等钟溺伸脖子过去偷看,单珹又已经收了手机放回大衣里。
“给你转了笔钱,下个月我会通知财务适当将你和小珩的零花钱提额。”
闻言,从小到大被教授过的老师称为“神童”脑袋的钟溺,脑子里哐叽一下打了个结——
一个一年365天有300多天被困在学校里的高中生,每月超过六位数的零花钱,哥哥居然还说要给他们提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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