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纪敛坐在小板凳上,气势却压倒了站在他面前的跟拍导演,他支着腮,冷冷看着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的跟拍导演,问道:“你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吗?”
跟拍导演连连摇头,咬牙冲纪敛鞠了个躬:“是我工作疏忽了,我、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危急关头,低人一头不丢脸。
只要这场风波过去了,那就没什么事了,他还是能继续留在这个剧组里。
他以为他都道歉了,纪敛一定会原谅他,就算不原谅,在镜头前多少会装个大度样,给观众留下个好印象。
白给的增加印象分的机会,纪敛不可能不要吧。
然而,他猜错了,纪敛根本就不屑要这种机会。
“诶,你还想要下次呀?”
跟拍导演忽然觉得眼前含笑说着轻飘飘话的纪敛有些可怕。
“不会有下次了,请你原谅我吧。”
纪敛歪了下头,不解道:“我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看人下菜碟这种事情很常见嘛。”
跟拍导演:“……”纪敛可真敢说啊???
谈定康诧异地看着纪敛,他真没看出来,纪敛还挺杠的。
纪敛:“我明明只是在给你提一个意见,避免你以后因为这种疏漏得罪其他人,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大咖,所以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什么原谅,我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我会少了东西而已,也想要一个合理的处理结果,你却一直敷衍我,还想要拿别人的东西给我,让我背上另一份骂名,你现在又一直让我原谅你,弄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那个人其实是跟拍导演,他不停吞咽喉咙,在纪敛的逼迫下垂下了脑袋,“对不起。”
纪敛得到这三个字,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也不想再跟这人废话下去,低下头,用沉默来拒绝回应。
他需要的不是这人的道歉,他想要的是以牙还牙。
网络舆论是双刃剑,能把原主以及无辜被牵连的他批得一无是处,也能把针对他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我倒回重新听了这人刚才说的话,他一直在给纪敛挖坑,是不是有病啊?纪敛要是真听了他的话,拿了工作人员的吃的,岂不是又要被骂,说他仗势欺人了?可纪敛有什么势呢,他连一把雨伞都要不到,哪来的权势啊!】
【纪敛说到看人下菜碟的时候,我真的替他心酸了,这何尝不是娱乐圈里其他小糊咖们的真实写照呢。】
【突然觉得挺可怕的,如果纪敛不站出来说少了东西的话,就这样忍下去,又有谁会认真注意呢?就算发现了也只是一笔带过吧,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对纪敛呢。】
【难以想象,纪敛受过多少委屈,又忍了多少委屈,呜我真的好心疼他啊。】
【节目组不给个说法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这样的人还不开除啊?】
“小爸,我们分着吃。”贺笙将自己那份牛奶鸡蛋推到纪敛手边,从自己的仓鼠背包里拿出小水杯。
他用小水杯喝牛奶,小爸就可以喝剩下的一半。
除了牛奶鸡蛋之外,节目组还准备了包子。
大人是一个肉包和一个菜包,给小孩准备的是奶黄包和肉包,就算不吃鸡蛋牛奶,也可以勉强填饱肚子。
纪敛心头一暖,将鸡蛋剥好递还给贺笙,贺笙眨了眨眼,问道:“小爸不吃吗?”
纪敛:“你吃。”
煮鸡蛋很软,胖乎乎的小手用力一掰,就将鸡蛋一分为二。
贺笙将半个鸡蛋递到纪敛嘴边:“我想跟小爸分。”
纪敛笑道:“宝宝自己吃……”
贺笙不给纪敛拒绝的机会,不由分说就将鸡蛋怼进了纪敛嘴里。
纪敛:“……”
这手法怎么那么熟悉?
“早餐很重要的,要乖乖吃饭哦。”贺笙踮起脚,一边教育,一边拍了拍纪敛的脑袋。
纪敛:“……”
谈定康噗嗤笑了出来,学着贺笙,摸了摸贺笙的脑袋:“点点说的很对,早饭一定要吃好。”
“对呀对呀。”贺笙附和,推了推还未开封的牛奶,顺势说道,“小爸也要喝一半的牛奶,不许不听话,要乖乖吃饭哦。”
纪敛:“……”
纪敛这次没有推拒,拆开牛奶,给贺笙的小水杯倒满。
贺笙瞪大眼睛看着满满当当的杯子,拉了拉他的手臂,拿过牛奶瓶检查,确定里面还有牛奶才放心。
纪敛觉得好笑,弹了弹小家伙肉嘟嘟的脸颊:“放心,我给自己留着了,不会饿着的。”
【呜呜呜贺点点他真的我哭死,他真的爱惨了他小爸!】
【就这样还有人相信这对父子不是真爱?那么假的话还有人信,现在上网都不需要脑子的吗?】
【谁能赐我一个贺点点这样的乖小孩啊,我家那几个孩子,别说给我分吃的了,他们能给我留一颗花生米我都感动死了。】
【纪敛说着话呢,突然被鸡蛋堵住,瞬间想到奶奶喂饭名场面!哈哈哈哈到底是谁教贺点点这么喂饭的!】
纪敛正在吃最后一个包子,半颗切得整齐的鸡蛋和一个不知道什么馅的包子突然摆在了他眼前,他抬头,就见谈未亦红着脸,指着盘子里的鸡蛋和包子,支支吾吾道:“我……我饭量很小,吃吃吃不完,小敛哥哥,你可以帮我吃一点吗?”
纪敛一眼就看穿了小孩的心思,如果是一个成年人的话,纪敛毫不犹豫就会接受,他再饿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抢东西吃。
“你不会饿吗?”纪敛问。
谈未亦疯狂摇头,盘子都快推到纪敛肚子上去了:“我吃不了那么多的。”
想到什么,他急急解释道:“我、我洗过手了的,鸡蛋是让我爸爸帮我切的,他也洗过手了,很干净的。”
纪敛似乎被谈未亦逗笑,唇角微微上扬,眼尾上挑,眼里浸了笑意:“我不在意这些,谢谢你。”
谈未亦顶着一张爆红的小脸坐回到自家老爸身边,他抓起桌上还没喝完的牛奶,咬住吸管,半天都不见吸管里有牛奶的影子,这半天功夫,他嘴角的笑容从一点点扩散到耳后根,笑得身边的谈定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谈定康早就习惯自家儿子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他一脸麻木,狠狠咬了一口包子,肉包汁水充盈,一口下去油汁飞溅,流了他满手,本来就很狼狈,这下更加狼狈了。
“老爸,你吃饭能不能斯文一点呀,油都溅到我脸上了。”谈未亦朝谈定康翻了个白眼,目光一转,落到小口小口吃包子的纪敛身上。
看看人家小敛哥哥,吃包子都那么优雅斯文,他爸怎么方方面面都那么粗鲁呀。
谈定康:“……”
谈未亦什么都没说,他的话全都写在了表情里。
他该欣慰,谈未亦说他之前,至少知道叫他一声老爸了吗?
谈定康在心里低骂了一句,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纪敛,眼里的哀怨在看到纪敛的吃相时顷刻散了。
不怪谈未亦会那么觉得,因为纪敛就连吃相都非常赏心悦目。
就算是一口半个鸡蛋,也不会觉得他粗鲁,甚至会觉得,他被鸡蛋撑满,咀嚼时一鼓一鼓的腮帮子也非常可爱。
落在脸上的视线太明晃晃了,纪敛奇怪地朝谈定康看去,问道:“怎么了?”
谈定康拿起还没碰过的鸡蛋,放进他的盘子里,满脸慈爱:“多吃点,别饿着了。”
纪敛:“……”
【谈老师你有毒吧哈哈哈哈,你们玩的是有其子必有其父这一套吗?】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喜欢给纪敛投喂啊?】
【我能体会谈老师和谈未亦的心情,隔着屏幕我都想给纪敛喂饭了。】
【这就是参观动物园,疯狂想给动物们喂饭的感觉吗?】
【纪敛要是知道你们把他当动物来投喂,一定要把你们统统拉黑。】
【谁能相信,我竟然对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家伙生出怜爱之情,纪敛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很像我养的仓鼠,太可爱了呜呜呜,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年纪轻轻,无痛当妈的感觉了。】
【谈未亦完美演绎我看纪敛时的傻笑状态,纪敛的眼睛长得真绝了,被这样盯着,我能笑出一脸褶子(捂脸害羞)】-
网上在吵什么,导演不可能看不到,助理在他睡醒后的第一时间就告知给了他。
导演的第一想法是,他邀请纪敛参加这个节目的目的达到了。
因为昨晚的事,节目的讨论度与热度又突破了一个新高峰。
当初第一季第一期播出的时候远远没有这样的热度,果然,让纪敛加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嘉宾遇到困难时,为了让节目顺利播下去,节目组也会帮忙公关澄清,减少舆论,但导演没有这样做。纪敛的经纪公司没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公关,显然已经将纪敛当成了一颗弃子,那他为什么要浪费金钱资源帮纪敛呢?这对他根本没有好处。
因此,在明知道手底下的人对纪敛区别对待时,导演也没有及时阻止。
但他没想到的是,纪敛的嘴还挺厉害,也没想到,谈定康会站在纪敛这边,帮纪敛说话。
网上的争执声不再像昨夜刚爆发时那般响亮,纪敛的回击也成功让一部分网友恢复了理智,谈家父子投喂纪敛的行为更是彻底将纪敛从谈未亦这件事里摘出去了。
这件事看似就这样过去了,有部分网友喊着让节目组道歉,导演也是知道的,当助理问他该怎么处理时,他摆摆手,浑不在意:“把带头挑事的那家伙开除吧,做下公关,给个交代,其余的就不管了,过几天他们就会忘记了的。”
互联网没有记忆,大部分网友没有心,他们只不过是跟风起哄罢了。
现在在意的事情能被更大的事情取代。
只是一点声音罢了,他们给纪敛创造了卖惨的机会,纪敛能抓住这机会给自己吸点粉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去跟一个小辈低头道歉吗?
“那,拍摄要继续吗?”助理不确定地问道。
导演:“你在说什么废话?当然要继续,难不成还要因为一个纪敛就延误拍摄?又不是什么大事。”
……
吃完早餐后又过去了半个小时,连下了两日的雨终于停了。
导演召集四组嘉宾在昨日的集合点集合,一起出发去参观建在半山腰的山神庙。
这座小山村有许多寺庙,最有名的便是这座与山壁融为一体的山神庙。
远看山峰高耸入云,云雾重重,看不到一点寺庙的影子,越往上走,快近了就能看到红色的独特建筑。
这座山中间是空的,不是人工开凿,听带路的村民讲述,这座寺庙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求财求姻缘都十分灵验。
往上攀登的路砌了水泥,山壁两侧搭了铁链扶手,再陡坡也不会担心掉下去。
山神庙并不远,往上爬了大约十分钟就到了。
纪敛不信神佛,其他嘉宾们都忙着在神像面前跪拜时,他站在门口,看着被云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的山下发呆。
“纪敛,你不求一个吗?”谈定康上完香,回头看到站在门口发呆的纪敛,上前拍了拍纪敛的肩膀。
纪敛反问:“求什么?”
“求财求姻缘呀……”谈定康停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笑道,“我忘了,你已经结婚了,没必要求姻缘了。”
纪敛:“……”
【没错,纪敛结婚了,跟我!】
【呵,脸皮都挺厚的是吧,别瞎说哈,纪敛明明是跟我结婚了,我们还有个三岁多的孩子,叫贺点点。】
【喂,是精神病院张医生吗?你们病房的病人是不是都逃出来啦?她们都想抢我老婆,麻烦快点把她们抓回去吧!】
“它这边确实挺灵验的,我一个朋友之前还特意过来拜了拜呢,你可以去那边买串姻缘手绳戴着,能保佑爱情长久。”谈定康说着晃了晃自己手上红色的手绳。
手绳是最普通不过的红绳,编得也是很大众的斜卷结,中间坠着一颗爱心形状的白色水晶。
这材质,一看就是某多多批发过来,几块钱一大包的劣质货。
谈定康戴得还挺开心,见纪敛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绳,觉得自己的审美受到了肯定,高兴地给纪敛做起了推销。
“怎么样,还挺好看的吧!我给我老婆也买了一串,我担心她觉得肉麻,特意给她换了个星星形状的……”
谈定康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做工一样的手绳,看着星星边缘那一串粗制滥造的粉色碎钻,纪敛陷入了沉默。
他直觉,谈定康这次回去,一定会被他老婆揍一顿。
看样子,谈定康是真的很喜欢这手绳,眼角眉梢都写着真心实意的喜欢。
纪敛没说话,他也没停止自己的推销:“跟你说,这个真的挺划算的,庙里大师跟我说,这些都开过光,他看我心诚又面善,还给我打折了,两串手链只要199……”
纪敛:“……”是看上去老实好骗吧?
谈定康:“既能当姻缘锁把我们锁住,还能当情侣手链呢!”
纪敛撇了一眼许嘉年手腕上同款的爱心手绳,再一看,许嘉年手里还拿着一根一模一样的手绳,这一看就是买回去送给他老婆的。
纪敛心情莫名复杂。
“说实话,哥这些年还没试过小年轻才爱戴的玩意,想想还怪害羞的。”谈定康嘿嘿一笑,黝黑的脸上依稀能看到两抹不怎么明显的红晕。
纪敛:“……”
纪敛看了看谈定康的手绳,再看了看许嘉年手腕上的同款手绳,心情更加复杂了。
【噗哈哈哈,纪敛你要不要那么明显啊,我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了!你给我住脑!】
【营销号的素材有了,#惊!谈影帝和许鲜肉同游山神庙,两人竟戴了同款手链,疑似两人恋情曝光#】
【这不是恋情曝光,这分明是双双出轨,键盘侠哪去了,快点出来骂啊doge】
【这就是直男审美吗?我都能想到两位嫂子看到这丑手链的反应了!要是我男朋友给我送这个,我立刻当场分手!】
【这手链要199?9块钱我都嫌贵!!!谈老师,许嘉年,你们醒醒,你们被骗了!】
【别叫了,你们叫不醒两个恋爱脑的。】
“怎么样,你觉得妈妈会喜欢吗?”许嘉年蹲在柱子旁,买完了才想起征求自己女儿的意见。
女生的审美大多一致,桃子年纪小,但眼光不差,只要她说喜欢,他老婆肯定也会喜欢的。
许桃十分纠结,她在想要不要说实话,但是说出实话可能会打击到他爸爸。
明明说好要当无话不说的父女的,可是妈妈说过,有些实话不说出来是为了保护对方。
呜呜呜,这手链真的好丑哦!
许桃纠结半天,支支吾吾道:“还、还行吧?”
许嘉年提起的心瞬间放下,开心了:“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妈妈会不喜欢呢。”
许桃:“……”
呜,爸爸妈妈的感情要破裂了。
许嘉年摸着水晶,眼里满是幸福的笑:“大师说,戴上这个,我跟你妈妈的感情一定会长长久久。”
“真的吗?”许桃还没回应,贺笙的声音突然加入了进来,许家父女都被吓了一跳,齐齐看向窜过来的小团子。
贺笙拉住许嘉年的手,急急问道:“嘉年哥哥,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许嘉年不懂这小团子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懵懵点头:“是啊,大师亲口说的。”
贺笙扯起大大的笑容,松开许嘉年,临走前还冲许嘉年鞠了个躬,真诚感谢道:“谢谢嘉年哥哥。”
许嘉年:“?”
许桃:“?”
“小爸。”贺笙跑到了纪敛身边,拉住纪敛的手扯了扯,“小爸,我们去买手链好不好。”
纪敛:“……”
纪敛:“买那个做什么?”
贺笙难道也喜欢那个丑东西?
贺笙原本想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余光瞥见一旁的摄像大哥们,到口的话咽了回去,机灵劲突然窜了上来。
嘉年哥哥说,戴着手链,感情就会长长久久。
他希望小爸和大爸感情长长久久,一辈子都锁在一起。
但是,他不能在这些黑乎乎的机器面前说出来,不然会让人误会小爸和大爸的感情不好,要用手链才能维系。
“爸爸喜欢这个手链。”贺笙心虚说谎时容易脸红,他刚才自己爬的山,又在寺庙里来来回回跑了一圈,脸颊本就泛着红,现在说起谎来倒是没让人窥出来。
纪敛:“……”
贺先生的审美竟然那么差???
见纪敛沉默不语,贺笙有些急了。
小爸会不会看出来他在说谎呀。
小爸会不会讨厌不诚实的宝宝呀。
“真的哦,爸爸很喜欢红色,也很喜欢爱心。”贺笙两手放在脸前,挡住自己心虚的表情,做了个爱心手势。
纪敛:“……”
他很难将爱心跟贺铭沉那张冷漠禁/欲的脸放在一起,这也太脱离人设了吧?
【……是真的吗?贺点点爸爸的审美真的那么差吗???】
【发现一个重点!点点说的是爸爸,所以,纪敛的对象不是女的,是男人了?】
【卧槽我直接原地失恋,呜呜呜我连机会都没了!那我只能当小敛的妈粉了!】
【纪敛喜欢男的!!!纪敛的性取向是我啊啊啊啊啊!】
【嘿嘿嘿等一个跟小敛击剑的机会。】
【你们就这么无视贺点点他爸真的好吗?】
【劝一些男粉有一点自知之明,小心贺点点他爸给你们发律师函警告。】
贺笙的小手不停摆动,纪敛注意到了贺笙手腕上黄色的儿童手表。
出发前,贺铭沉特意给贺笙换了一块新的儿童手表,旧的让贺笙保存起来了,换新的是为了让贺笙方便与贺铭沉联系,纪敛是知道的。
此刻看到这块手表,纪敛本能想到,贺笙消失的那一会是不是去跟贺铭沉打电话了?
贺铭沉想让贺笙给他买手链当纪念品,贺笙才会急哄哄拉着他去买手链。
一定是这样。
既然是贺铭沉的主意,纪敛也不好说“不”了,他跟着贺笙去了后面的购物区。
坐在商品柜后面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一身红色唐装,穿着还挺时髦。
纪敛只要一条手链,大爷露出嘴角一颗亮闪闪的金牙,说道:“一条198。”
纪敛:“两条呢?”
大爷:“两条199。”
纪敛:“……”
纪敛:“为什么两条只需要199?”
大爷笑呵呵道:“因为真爱无价。”
纪敛:“……”那多出来的一块钱是怎么回事?
大爷似乎看出来了纪敛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一块钱是供奉给山神的,一定能保佑你们的爱情长长久久。”
纪敛:“……”倒也不需要保佑。
贺笙扯扯纪敛的袖子,怂恿道:“小爸,我、我们就买两条吧,还能给山神爷爷买好吃的,多划算呀!”
纪敛很难拒绝贺笙的请求,反正再买一条也只加一块钱而已。
既然贺铭沉喜欢,那就买两条送给贺铭沉,一条戴脏了还能换一条新的。
看着柜台里一条比一条丑的手链,纪敛满心复杂地付了钱,选了一个爱心形状的,又听取了贺笙的意见,选了一个镶满黄色碎钻的爱心手链。
拿到手的时候,他又产生了怀疑。
贺铭沉真的喜欢这丑东西?还喜欢镶钻的?
“没有包装吗?”纪敛问。
大爷两眼放光,笑容亲切:“您要包装呀!那您得再支付19块钱的包装费。”
纪敛:“……”这一定是黑店!
第42章
一行人的午饭是在山中寺庙解决的。
节目组提前跟寺庙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中午还没到,纪敛几人就在前殿闻到了从后厨传来的饭菜香,这让一群体力早就消耗殆尽的人彻底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
中午吃的是素斋。
每个人都有一个饭盘,四菜一汤,豆腐、西红柿、豆芽、冬瓜,外加一碗丝瓜汤。
这边的寺庙做的斋菜十分严格,连葱姜蒜这些调味都舍去了,几人吃了一口就有些失望,除了咸味,他们根本吃不出其他味道,清汤寡水,食难下咽。
ΖHengLi
如果放在平时,吃一口就不会再碰了,但现在正在录制,面对镜头做出浪费的行为会被无数人抨击,只能硬着头皮将它们全部吃完了。
谈定康吃饭速度一向很快,食物入嘴后不见咀嚼,基本都是大口吞咽,这一次倒是吃得非常慢,几分钟过去了,米饭才少了一半,这要放在平时,早就见底了。
谈定康一脸麻木地嚼着米饭和没什么味道的菜,坐在他对面的纪敛跟他成了鲜明对比。
纪敛从前不重口腹之欲,饿肚子的人最知道食物的珍贵,他现在不会管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即使是别人觉得难以下咽的食物,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仓鼠喜欢将食物存在颊囊里,在它们觉得安全的时候才会慢慢品尝食物,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巨型仓鼠,但巨型仓鼠还是习惯性将食物撑满整个腮帮子,纪敛曾经好奇,问过它原因。
巨型仓鼠跟他说:“因为这样吃饭最香呀。”
纪敛试过几次,渐渐领悟到了其中的真谛,逐渐向巨型仓鼠靠拢。
尽管他已经活在不需要为食物发愁的现在,习惯还是无法改正。
纪敛喜欢用左边咬合,食物撑满了他的左腮,咀嚼时一鼓一鼓的,大部分人会觉得这样吃饭很做作,但纪敛却从未给人这样的感觉。
或许是习惯了他的面无表情,在吃饭时,因为食物产生的幸福感使得他难得有了情绪波动,又或许是他吃饭真的很认真,每次吃饭都是光盘行动的代表人,碗底的最后一粒米,粘在盘子里的一片葱都会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这些给人的感觉只会是真诚,而不是虚假做作。
饭桌上,其他人痛苦的享受食物,坐在角落位置的纪敛成了所有人中的另类。
谈定康看得目瞪口呆,对纪敛生出了无限敬佩。
同时为自己企图浪费食物的行为感觉羞愧。
大人们坐在大饭桌,小孩们坐的是另一边的小饭桌,一群还没长大的小萝卜头们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他们只知道,谁吃的最快,就是最厉害的人。
这游戏是谈未亦先发起的,许桃不甘示弱,周徊暗中较劲,只有贺笙慢悠悠地吃着碗里的饭。
小爸说过,吃饭不能太快,要细嚼慢咽,这样才能品出食物的美味,和做饭的人的辛苦。
许桃吃了半天把自己给吃噎着了,她也不想跟对面两个男孩玩幼稚的吃饭游戏了,她减慢了吃饭速度,一边咀嚼着,一边望着纪敛下饭。
“点点,你小爸连吃饭的样子都好好看呢。”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重度颜狗,但跟桃子妹妹一比,我这算什么啊!至少我吃饭的时候不会对着我墙头发花痴,桃子妹妹你中毒已深,神志不清了。】
【哈哈哈哈突然想到,导演以后要是玩换家长的游戏,桃子妹妹绝对会毫不犹豫选纪敛吧,而且是毫不留恋地抛弃他的老父亲。】
【可以想象到,许老父亲当场哇哇大哭的模样了。】
贺笙看了眼认真吃饭的纪敛,转头看向盯着他小爸目不转睛的许桃,对许桃的防备心,已经随着与许桃关系的拉近而减弱了。
“我小爸当然好看啦,他是这世界上最最最好看的人。”
贺笙用小手帕擦干净自己的手,上手掰正许桃的脑袋,一板一眼教育道:“小爸说过,吃饭要专心,桃子姐姐你不要再看我小爸啦,饭、饭要冷了。”
许桃噘嘴,拿勺子戳着碗里的豆腐:“可是这个饭很难吃诶,我不想吃了。”
不玩游戏,不再执着于胜负后,味觉瞬间扩大了无数倍,以至于她很难再吃完这碗饭。
贺笙:“难吃吗?”
许桃反问:“不难吃吗?点点,你的味觉是不是有问题?”
白水泡米饭,不加调味料的水煮蔬菜贺笙都吃过,跟那些比起来,这都可以算是美味了。
许桃这样说,贺笙的味觉才被彻底打开:“好像是、是有一点点难吃。”
“我说的对吧。”许桃拔掉贺笙的手,扭头重新看向纪敛,“虽然难吃,但是看着你小爸吃饭,就不觉得难吃了。”
贺笙:“……”
许桃双手捧脸,望着纪敛嘿嘿傻笑:“点点,我要收回我刚才的话,看你小爸吃饭,我突然觉得这些饭菜一点都不难吃了。”
贺笙闻言,小眉头耷拉下来,十分老沉地叹了口气:“我小爸很可怜的。”
许桃疑惑:“你小爸怎么可怜啦?”
小嘉宾们不需要全部吃素,为了小嘉宾们的营养考虑,节目组给每个小孩都加了餐,每人两颗水煮蛋。
贺笙指着盘子里的水煮蛋,答非所问道:“桃子姐姐,你早上有吃鸡蛋吗?”
许桃:“有呀,还有牛奶和包子呢。”
贺笙小眉头都快掉下来了,难过道:“可是我小爸就没有。”
许桃:“啊?为什么你小爸会没有,我爸爸也有鸡蛋呀。”
贺笙整理着思路,说话慢吞吞,许桃想知道答案,耐心地听完了贺笙有些磕巴的话。
“叔叔说,他、他们忘记给我小爸装进去了,我小爸问他们要,他们说都分完了,就、就我小爸没有,没有鸡蛋就算了,也没有牛奶,小爸每天早上都要六个包子打底,可是小爸早上只吃了三个包子,两个鸡蛋和半瓶牛奶,我小爸真的好可怜。”
这话但凡换一个成年人来说,都会觉得他是故意这样说,故意来带节奏的。
但贺笙年纪小,而且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真诚,完全看不出一点虚假和故意的成分。
许桃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转而愤怒道:“怎么这样,他们怎么忍心不让小敛哥哥吃饱呢!”
“怪不得!”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这么难吃的饭,小敛哥哥也能吃得那么香,他一定饿了很久了吧,呜,点点,你小爸真的好可怜哦。”
【桃子妹妹,你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你竟然真的觉得纪敛没吃饱?三个包子两个鸡蛋,半瓶牛奶……正常人都能吃饱了吧?】
【所以纪敛不是正常人啊,你们没发现他胃口很好吗?昨晚剩下的饭菜都是他清空的,一向能吃的谈老师都停筷子了,他战到了最后。】
【哈哈哈贺点点你是来搞笑的吗?我还以为你小爸有多可怜呢,这样一听,真的好可怜哦doge】
【呜呜呜你们不许笑他,也不许笑桃子妹妹,他们是真的在很用力地心疼纪敛啊!】
【你们都夸夸贺点点吧,他数对了鸡蛋和包子的数量诶!好好学,未来理科大神就是你了。】
“那他吃这点东西能吃饱吗?”许桃开始担心了,她根本不觉得纪敛早上吃了那么多东西还会饿是件怪事,因为她比许多人更会抓重点,贺笙说,纪敛都要六个包子打底的。
贺笙摇摇小脑袋:“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把我的鸡蛋留给小爸,等小爸饿了的时候再给他吃。”
许桃眼睛瞬间亮了,抓起自己的小碗起身,飞快跑到了纪敛身边。
“小敛哥哥。”
纪敛看向桌旁的小姑娘,咽下满嘴的食物,问道:“怎么了?”
许桃将装着鸡蛋的小碗推到纪敛手边,因为害羞,脸上浮起薄红,开口时不见羞涩,依旧自信大方:“给你吃。”
纪敛疑惑:“为什么要给我?”
这是节目组特地给小嘉宾准备的,他再饿,也不至于跟小孩子抢吃的。
许桃:“人家想给你吃嘛。”
纪敛:“不吃饱,下午会没力气的。”
许桃:“人家已经吃饱啦,再吃就要胖了。”
纪敛:“……”
纪敛震惊地盯着小姑娘细瘦的手腕,这小孩才五岁吧,就开始身材焦虑了?
“哎呀,反正你不能拒绝,这是我给你的,你一定要把它们吃完,不然我会不高兴的。”许桃撅起嘴,态度强硬起来,也不伪装柔弱的淑女了,强硬地把小碗推到里侧,这样纪敛就不能再拒绝了。
“好吧。”虽然不知道许桃这是怎么了,但小姑娘那么执着要把鸡蛋送给他,纪敛也不再拒绝了。
他看着碗里形状相同的鸡蛋,隐约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善意,嘴角牵起,笑道:“谢谢桃子。”
啊!小敛哥哥叫她桃子了!!!
这是小敛哥哥第一次叫她桃子耶!
小敛哥哥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呀,把她的名字都叫得好听百倍了!
许桃捂着发红的小脸,害羞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离开了纪敛身边,她反而越来越害羞,整张脸都埋进了自己的小手里,不停晃动的双脚与身体将她的羞涩暴露的十分彻底。
小姑娘跑得又急又快,担心她会摔倒,纪敛的目光一直追着许桃在座位坐下后才收回,却不巧地与斜对面的许嘉年撞上了视线,刚才还对他笑脸相迎的许嘉年陡然就变了脸,狠狠瞪着他,和他碗里的两颗鸡蛋。
纪敛觉得疑惑,拿起一颗鸡蛋,问许嘉年:“前辈,你要吃鸡蛋吗?”
把别人的东西送给其他人,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许嘉年是许桃的父亲,这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也正因为鸡蛋是许桃的,纪敛才愿意将鸡蛋分给许嘉年。
然而,他难得的善举没有得到许嘉年的感激,他又被许嘉年瞪了一眼,对方的怒火变得更加旺盛了。
“我不要。”许嘉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三个字。
纪敛满头雾水,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癫?
许嘉年:“这是我家桃子送给你的,你给我好好吃完它。”
呜,他家桃子眼里彻底没了他这个爸爸吗?
有鸡蛋都不先想着爸爸,就想着好看的小哥哥了呜呜呜。
【哈哈哈哈心疼无辜被凶的纪敛,我要对许嘉年粉转黑了,这不是我印象中温柔的许队长,你竟然公然欺负后辈doge】
【草,怎么有种托孤的感觉?鸡蛋:谢谢,从没被那么重视过,我会乖乖被纪敛吃掉的qwq】
【完蛋,我现在越看纪敛,越觉得他很呆萌,完美戳中了我的萌点!我太懂桃子妹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了,真的很戳少女心啊呜呜。】
贺笙现在已经不会担心许桃接近纪敛了,因为他看得出来,桃子姐姐是真的很喜欢小爸,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对他小爸好,又怎么会阻止别的小孩接近他的小爸呢。
“桃子姐姐,谢谢你给我小爸送鸡蛋,这、这个鸡蛋给你。”贺笙拿出一个鸡蛋放到许桃空着的盘子里。
许桃放下捂着脸的手:“你不是要留着给你小爸嘛?”
贺笙:“可、可是我也不能让桃子姐姐饿肚子呀。”
一个鸡蛋给桃子姐姐,剩下一个鸡蛋给小爸。
这样,小爸和桃子姐姐就都能吃到他的鸡蛋了。
许桃感动地一把捧住贺笙的脸颊,使劲揉了揉:“点点,你真可爱,不过,我不需要鸡蛋啦,你自己吃吧,你小爸已经有两个鸡蛋啦,你得先把自己填饱,你小爸才能放心呢。”
“可、可是……”
贺笙被蹂/躏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许桃态度十分强硬,将鸡蛋放回了他的小碗里,严肃命令道:“你必须吃了它们,要是让小敛哥哥担心的话,我会揍你的哦。”
贺笙:“……”
看出贺笙的犹豫,许桃又拿出了鸡蛋,直接敲碎了剥壳,捏住贺笙的下巴,将鸡蛋塞进了贺笙的嘴里。
“乖哦,要好好吃饭,不能让小敛哥哥担心。”
贺笙:“……”
【噗,我该夸桃子妹妹,你还知道把鸡蛋分成一小半喂给贺点点吗?这份贴心也是很难能可贵呢,要是你喂鸡蛋不要那么粗暴就更好了。】
【姐姐喂弟弟吃饭的画面温馨吧?谁能想到,这都是为了不让纪敛担心呢。】
【桃子妹妹这是彻底被纪敛迷了眼了。】
许桃和贺笙的动静太大,坐在对面的谈未亦想不注意都难,他停止了跟周徊的暗中较劲,看着碗里只剩下一颗的鸡蛋,内心复杂,他抬起头看向纪敛。
纪敛正在剥许桃送给他的鸡蛋,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一口咬下半个鸡蛋却不觉得粗鲁,左腮被撑起,空荡荡的右颊对比明显,嘴角那颗平时藏得很好的梨涡也非常明显。
吃东西时的纪敛周身漾着肉眼可见的幸福感,让人情不自禁就被感染,目光不肯从他脸上挪开。
谈未亦抓起最后一个鸡蛋,缓慢靠近纪敛。
纪敛吃饭的时候很专心,除非太吵或者是别人夹走了他早就盯上的菜,不然没什么能打扰到纪敛,这是他跟纪敛吃饭时观察到的。
谈未亦的靠近没能引起纪敛注意,谈未亦在桌边傻傻站着,无视掉谈定康投来的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等到纪敛将鸡蛋完全咽下后,他才扯了扯纪敛的袖子。
“怎么了?”纪敛话音刚落,面前就伸过来一只手,比他小了一倍的小手里还放着一颗鸡蛋。
谈未亦:“小敛哥哥,给、给你。”
纪敛:“?”
“我吃过鸡蛋了,”纪敛说完,又重点强调,“还吃了两个。”
谈未亦像是没听到,还是举着手,执意要等纪敛拿到才肯放手。
“这、这么一点怎么可能吃的饱呀,不吃饱的话,下午玩游戏都没力气了。”这是纪敛刚才对许桃说过的话,被他听了学了去,他连贺笙的结巴都学了去,面对纪敛时,总是紧张的。
纪敛:“我已经吃饱了,你吃吧。”
谈未亦一副‘你在骗小孩’的表情,语气肯定:“这么一点哪够你吃呀。”
纪敛:“……”在你眼里的我是这幅形象吗?
【哈哈哈哈谈宝宝你就是这么想你小敛哥哥的吗?】
【到底谁才是小孩啊,这群小萝卜们怎么都想着给纪敛投喂呀?】
【可能这就是他们宠爱纪敛的方式吧。】
【我现在很在意一点,纪敛早上吃了两个鸡蛋,刚才又吃了两个,现在再吃一个,吃那么多蛋黄真的没事吗?】
【只能庆幸,周徊没给纪敛送鸡蛋,那就真的要出问题了。】
【连谈未亦都知道纪敛很能吃了,想问问导演和那位工作人员,你们就看不出来吗?上午那件事不给个说法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不要想着敷衍了事。】
一直举着手,谈未亦渐渐撑不住了,他机灵地换了只手,还是高举着手臂,执拗地等着纪敛拿走他的鸡蛋。
谈未亦在煎熬着,纪敛同样也在煎熬着。
谁会放弃唾手可得的食物呢?
谈未亦这简直就是在逼他犯罪!
放在桌下的手不知道抖了好几下,如果周围没人没摄像机,他早就在谈未亦递过来的时候就接受了。
一大一小僵持着,老父亲谈定康看不下去了,上赶着当舔狗都当不好,他决定帮自家儿子一把。
“小敛,他想给你,你就拿着吧。”
纪敛没有发现谈定康对他的称呼改变了,谈定康这么一说,他也没再客气,接过鸡蛋:“谢谢。”
谈未亦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仍眼巴巴地盯着纪敛瞧。
纪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脸上有东西吗?”
谈未亦摇摇头,嘴巴轻轻一抿,耳朵愈来愈红。
他不好意思说。
小敛哥哥刚才都叫许桃桃子了,为什么不叫他的名字呀?
是不是他的大名读起来干巴巴的太绕口了?
他可以允许小敛哥哥叫他的小名的。
小孩站在他旁边,不说话只看着他,纪敛没办法无视小孩炽热的眼神,他直觉谈未亦有话跟他说,可等了半天,小孩都没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纪敛看了眼手里的鸡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将鸡蛋敲碎剥壳,分了一半给谈未亦。
谈未亦:“……”
谈未亦小嘴一瘪,眉眼和肩膀一齐耷拉下来,转身跑走了,背影可见的落寞。
纪敛:“???”
谈定康觉得好笑,虽然猜不出来谈未亦心里在想什么,但知道一点,这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小孩绝对在闹别扭。
“不用理他,臭毛病又犯了。”谈定康伸手在纪敛眼前打了个响指,指了指纪敛手里的鸡蛋,“快吃吧,等会真被吹冷了。”
“哦。”谈未亦他爸都准许了,纪敛这下更加没了负担,咬下去的时候,眉眼都带着笑,手肘擦过桌面,不小心推落了鸡蛋壳,鸡蛋壳掉在地上,一部分洒在了身边的纪晚腿上。
“抱歉。”纪敛嘴里被鸡蛋塞满,说得含糊。
他赶紧捂住嘴,下意识往纪晚腿上伸去,在触碰到的前一秒停住了手,看向纪晚,再次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纪晚抓起鸡蛋壳扔到了桌上,冲纪敛淡淡一笑。
纪敛眨了眨眼,出于礼貌,对纪晚回以一笑,迅速转过了头。
他没注意,纪晚的视线还停留在他的眼睛上。
四个大人坐一桌,谈定康和许嘉年先占了并排的两个位置,纪晚只能坐在纪敛身边。
除了游泳池那次,纪晚还没跟纪敛挨得那么近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吃饭的时候比昨天安静了不少。
谈定康和许嘉年有说有笑,纪敛只顾着埋头吃自己的,气氛倒没他想得那么尴尬。
从昨天下午,纪敛在泳池里拉了他一把后,他的注意力总忍不住落在纪敛身上。
越深入观察,纪敛给他的观感逐渐从零突破了两位数。
他跟纪敛同年同月同日生,两人同岁,严格点来算,纪敛比他晚出生了几秒钟。
可他感觉,纪敛比他小了很多岁。
纪敛吃饭的时候很幼稚。
不应该说幼稚。
纪敛给他的感觉很乖。
这个词用在同辈身上或许不太合适,但他止不住的就想这样想。
尤其是,纪敛眨着那双无辜的眼睛对他说着抱歉时,那份乖巧瞬间就扩大了几倍。
这种感觉,是在他那个异父异母的弟弟身上感觉不到的。
也因为这些观察,他明白了那些小孩会主动亲近纪敛的原因。
纪敛似乎天生就有种吸引人靠近的力量。
纪晚这样想着,下意识往周徊那边望去……-
吃完午饭后,众人又在寺庙里坐了会,外面放晴了,也是时候下山了。
纪晚跟周徊走在最后,周徊是所有小孩里年纪最大,最乖巧懂事的,也是最老沉的。
昨天不是纪晚和周徊第一次见面,周徊的父亲是纪晚的恩人,纪晚跟周徊从很早之前就见过。
他跟周徊的父亲因为某些原因领了证,他需要周徊父亲的帮助才能在这个圈里生存。
因此,他不仅要讨好周徊父亲,还要取得周徊的喜欢。
一开始,纪晚的确是带着目的接近周徊的。
相处了那么久,纪晚能确定,他对周徊好是不掺杂目的的,他想让小孩喜欢他,但周徊对他总是客客气气的,如果没看到周徊和那群小孩嬉闹的样子,他会一直坚定认为,周徊就是天生少年老成。
周徊原来一直将稚气好好掩藏着,原来他从未撬开过小孩的心门。
“中午吃饱了吗?”下山的路不好走,纪晚牵着周徊的手,周徊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如果在平地上,小孩一定会拒绝他的搀扶,他也能想到小孩会怎么说——
纪晚哥哥,我可以自己走的,谢谢你。
“吃饱了。”小孩用着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话,完全不见昨天疯过头的模样。
纪晚笑着碰了碰小孩鼓起来的上衣口袋:“这两个鸡蛋是要留到晚上再吃吗?”
秘密被发现了,周徊没有一丝慌乱,平静回答:“我不是留给自己吃的。”
纪晚的笑容未减,将观察到并且确定的答案说了出来:“是想送给纪敛吗?我可以帮你送给他。”
那几个小孩给纪敛送了鸡蛋后,纪晚就注意到周徊频频朝纪敛投来的眼神,鸡蛋被周徊捏在手里来回摩擦。
想给纪敛送鸡蛋,但因为胆怯一直踌躇不前。
被纪晚戳穿了,周徊没有恼羞成怒,他第一时间就是观察纪晚的表情,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也没有愤怒,纪晚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好像没什么事情能够牵动他的情绪。
周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落。
“你喜欢纪敛,对吗?”纪晚捏了捏小孩的手,直接将小孩的心思戳破了。
周徊的耳朵瞬间就红了,他还是木着脸,被纪晚握着的手缓缓收紧,低低“嗯”了声,算是承认了。
他嘴唇上下碰撞,明显还有话没说完,犹豫了会,再开口时却换回了上一个话题:“我是想给纪敛哥哥一个鸡蛋的。”
纪晚笑着伸出手:“那给我吧,我帮你送。”
周徊拿出口袋里藏了很久的两枚鸡蛋,乖乖交到纪晚的手里。
“一个给纪敛哥哥,还有一个……”他吞吞吐吐,双手紧张地攥成拳头。
“还有一个是给纪晚哥哥你的。”
纪晚诧异。
因为不自在,小孩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石壁上,殊不知,通红的耳朵早就把小孩出卖了。
他不止是想给纪敛送鸡蛋,还想送给纪晚。
第43章
从山上下来,众人经过熟悉的岔路口又要分道扬镳。
“纪敛。”
身后传来纪晚的声音,纪敛没想过纪晚会主动叫住他,诧异回头。
纪晚平时总是挂着温文尔雅的笑,他同样脸上带笑,只是笑容比以往真挚了不少,让人乍一看就能感觉出他的喜悦。
“你找我有事吗?”纪敛问。
话音刚落,面前就伸过来一只手,掌心里捏着的一枚鸡蛋让纪敛忽略了那截白皙手腕上露出的一小块红色疤痕。
“小徊给你的。”
纪敛:“……”
纪敛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小孩怎么都喜欢给他送鸡蛋?
“谢谢纪晚哥哥,谢谢小徊哥哥。”纪敛还在疑惑,贺笙率先帮他道了谢,两手接过纪晚那颗鸡蛋,看得出他有多珍惜这颗鸡蛋。
“纪晚哥哥你放心,我、我一定会看着小爸好好吃下它的。”贺笙表情认真,往纪敛腿边贴了贴。
就算小爸不吃,他也会硬塞给小爸吃的。
这是小徊哥哥的心意,也代表着,小徊哥哥加入了‘保护小敛哥哥’的阵营里。
这不是一枚简单的鸡蛋!
纪敛更加不懂贺笙在想什么,摸了摸贺笙的小脑袋,冲纪晚道:“谢谢,也替我向周徊说声谢谢。”
纪晚一笑:“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纪敛:“嗯?”
纪晚:“昨天在泳池里,如果不是你拉了我一把,我很有可能会受伤,谢谢你。”
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换成任何人在他面前跌倒,纪敛都会选择帮扶。
谢谢有着不同的含义,不管是随口一说还是真诚道谢,谁都可以轻易说出口,但纪晚说出来时,纪敛感觉到了隐藏的沉重,他的帮助似乎对纪晚很重要,所以才会说的那么郑重且沉重。
纪敛凝视纪晚的眼睛片刻,沉默地接受了这声道谢。
“你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纪晚笑了笑,拿出手机,“方便的话,可以跟我交换联系方式吗?”
原文里,纪晚对待原主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从没主动接近过原主,更别说交换联系方式请吃饭了。
纪敛不明白纪晚主动靠近他的原因,一听到纪晚说请他吃饭,他立刻将疑惑抛之脑后,找了半天,才在贺笙的仓鼠小包里找到了被他遗忘已久的手机。
现在的年轻人手机不离身,纪敛却对电子产品不感兴趣,他曾经生活的时代科技更加先进,智脑已经普及,不需要依赖这些笨重又易丢的机器,他也从没使用过这些机器。
一下回到‘原始社会’,纪敛完全是懵逼状态,他还没使用过这个时代常用的几个app,只在最初过来时粗略扫过一眼,就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以至于,纪晚说要加他微信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软件应该怎么使用。
“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纪敛点开绿色的软件,对着界面发呆,他在思考纪晚的问题。
纪敛突然开始发呆,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这在常人看来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但纪敛懵逼的太过真实,冷漠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恼怒与委屈,微垂的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了两圈阴影,连那黑色影子都带着几分委屈,让人看得着实好笑,又觉得他分外可爱。
纪晚忍不住靠近,伸手在纪敛的屏幕上点了几下,声音下意识放轻了,也更加温柔:“点这里。”
屏幕里弹出一个二维码,‘滴’的声音在纪敛耳边响起,纪晚扫了他的二维码,一则好友添加请求立马就弹了出来。
“可以加我吗?”纪晚比纪敛高了一点,从他这个角度去看纪敛,能清晰看到纪敛眼里还没散干净的茫然。
纪敛表面那层冷漠外壳褪去了,露出了内里笨拙可爱的一面。
他突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样的纪敛很可爱,让人很想摸摸他的脑袋,想用哄小孩的语气告诉他:“不会的可以跟我说,我会耐心教你的。”
这些旧机器操作并不难,只要示范一遍就能立即学会,通过好友纪敛倒是会,纪晚问完,他立刻点开了小红点,点击了通过,纪晚的聊天框弹了出来。
头像是一片向日葵花田,昵称叫‘向死而生’。
纪敛匆匆扫了一眼,将屏幕对准纪晚那边,说道:“我通过了。”
像是跟老师报备的学生,乖巧听话。
纪晚莞尔一笑,他盯着纪敛被风吹乱的头发,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发痒,想伸手去揉一揉纪敛的脑袋,想替纪敛将吹乱的头发重新拨正,但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上手。
他跟纪敛隔着一层尴尬的关系,终究不太合适。
【我有罪,我突然想磕纪晚和纪敛怎么办!他俩站在一起真的好般配啊啊啊啊!】
【停止你可怕的想法,他俩的关系太复杂了!没有撕起来都算不错了,还敢磕啊,你可真敢啊!】
【可是,你们觉不觉得,纪晚看纪敛的目光好温柔啊,我是纪晚的粉丝,他平时一直很温柔,可从没这么温柔过,除了周徊外,也没听过他跟谁那么轻声细语说话,呜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这样我都要爱屋及乌,喜欢上纪敛了。】
【纪敛不会用微信?他是在搞笑吧?又不是七八十岁,现在还有年轻人不会用微信的?还让纪晚教他,他这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卖什么天真傻白甜人设啊,太蠢了吧。】
【现在不怎么用微信的人还是很多的,像我就比较习惯用Q/Q呀。】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是傻逼吗?】-
导演让嘉宾们暂时回到各自的住所休息,等恢复体力精力后再继续下午的录制。
纪敛回到小院,刚打开门,就在房内看到了熟悉的人。
是贺铭沉的助理萧默。
萧默抢在纪敛开口前,指了指纪敛衣服上的收音麦,冲纪敛做了个口型——可以先把这个摘下来吗?
纪敛看懂了,他不知道萧默突然过来是为了什么,摘掉收音麦的同时,下意识看向身后,负责跟拍他的工作人员在他进小院之后就消失了,原本在小院周围的工作人员也没了踪影。
纪敛关掉了自己和贺笙身上的收音麦,房间内的摄像机早在纪敛回来前就关闭了。
没了摄像机和收音麦,萧默才终于开口:“纪先生。”
态度比以往还要恭敬。
纪敛开门见山,问道:“贺先生找我有事吗?”
他跟萧默不熟,在原文里也没有太多的交集,萧默会过来,只有可能是贺铭沉的意思。
萧默上前,替纪敛关上了房门,指了指窗边的小榻,对纪敛道:“纪先生,您先坐。”
纪敛依言坐下,萧默依旧站着,道明了来意:“老板看了直播,也看到了网上的事情,他很担心您。”
纪敛一怔,眼里瞬间被迷茫占据。
贺铭沉担心他?
“老板行程太满,暂时抽不出时间过来,所以派我过来给您送一点东西。”萧默笑着拎起桌上的一个纸盒,放到了榻上的小桌上。
“需要我帮您拆开吗?”萧默问。
纪敛下意识点了下头,才问道:“这是什么?”
不需要萧助理特意做解答,纪敛已经看到了纸盒内的东西。
是一块足有8寸大的巧克力蛋糕。
“老板知道您喜欢吃巧克力蛋糕,特地吩咐我给您带的。”
贺铭沉跟萧助理说的时候,依旧用的处理公事时的语气,自家老板第一次对人献殷勤,萧助理冒着可能会被老板知道的风险,决定替自家沉默寡言的老板多说几句好话。
“贺先生为什么要送我蛋糕?”纪敛不解。
纪敛是真的很疑惑,听到萧默说贺铭沉很担心他时,他就觉得迷惑了,贺铭沉竟然还送他蛋糕?
“哇,爸爸好好哦!”从进屋后一直保持安静的贺笙看不下去了,他凑到桌子边,眼巴巴看着袋子里的蛋糕。
“萧叔叔,爸爸是知道我小爸没吃到鸡蛋和牛奶,所、所以才送蛋糕给我小爸吗?爸爸是在心疼我小爸吗?”
萧默就没见过那么上道的小孩,贺笙的转变太大了,虽然他看过直播,看到了贺笙的变化,但亲眼看和透过屏幕看还是不一样的。
这孩子绝对有前途啊。
萧默微微一笑:“小少爷说的对。”
纪敛:“……”
贺笙再次“哇”了声:“爸爸好贴心哦。”
他看向纪敛,眼睛亮晶晶的:“小爸,爸爸好喜欢你呀,他、他都没有说要给我送蛋糕。”
萧默笑意更浓了,对贺笙的叹服又提高了几分。
纪敛:“……”
这么大的蛋糕,一看就是有贺笙的份,又不是送给他一个人的。
小孩子的世界可真单纯,听什么信什么。
纪敛这样想,根本没把萧默和贺笙的话记在心里。
……
众所周知,许多人有很多个胃,分别是装正餐的胃,装零食的胃,还有装甜品的胃……
纪敛刚吃了午餐还没过一个小时,这会看见巧克力蛋糕,他又觉得饿了。
虽然还是不明白贺铭沉给他送蛋糕的用意,但他接受了这份心意。
“萧助理,麻烦你替我向你老板说声谢谢了,蛋糕我很喜欢。”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帮您转达的。”萧默笑容收敛了几分,话锋一转,“纪先生,您不必参加接下来的录制了。”
纪敛的目光从蛋糕转移到了萧默身上,不解道:“为什么?”
萧默:“老板说了,谁都不能欺负到贺家人的头上来,在事情处理完之前,您不需要委屈自己继续录制节目,当然,您后续不想要参与录制,您也可以不用参与,选择权全在您。”
插蛋糕的手一顿,巧克力蛋糕落回到原来的位置,纪敛睫毛颤了颤。
明明是萧默在说,纪敛却仿佛透过萧默,听到了贺铭沉低沉的声音,他直觉,贺铭沉说出这话的时候,绝对比萧助理强势了百倍-
休息了半个小时,工作人员分别去通知四位嘉宾到指定集合点继续下午的拍摄。
工作人员走了没一会就回来了,并带回了一个消息。
“什么?纪敛不参加录制了?他在耍什么任性!”导演眉心皱成了川字,不明白纪敛这是闹得哪一出。
纪敛要闹,上午的时候就该闹了,怎么这时候突然闹起来了?
纪敛的怒火还带延迟的吗?
“他那边的摄像怎么又关了?现在又不是晚上,谁允许他随随便便关掉摄像机的?”导演才睡醒,也才看到监视器,每个嘉宾都有单独的直播间,纪敛的直播间呈黑屏状态,也不知道黑了多久。
工作人员愣住,反问道:“不是您让那边的人都撤走的吗?”
导演:“我有病吗?没事干让他们全都撤走?是纪敛做的吗?我不是让那个跟拍给他道歉了吗,他还觉得自己很委屈吗?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导演的问题接踵而来,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战战兢兢地挑了个重点回答:“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纪敛只跟我说,有人让他不用录制了,他得听那人的话。”
“他连导演的话都不听,他还要听谁的话?他不知道谁是这个节目的老大吗?他想反了天了吗!他要是不想录制,有的是人可以顶替他的位置。”
放之前,导演可以有底气这样说,但眼看着纪敛给节目带来了巨大的流量与话题度,他现在再说这种话,声音比方才弱了不少。
他心底里是不想错过纪敛这个白送的流量的,纪敛如果走了,节目肯定还能继续下去,许嘉年和谈定康能镇得住场,但肯定比不过此时的纪敛带来的收益。
导演指着工作人员,怒声道:“你去跟纪敛说,让他做个选择,如果不想录,那就趁早滚蛋。”
“是吗?你这样说,我倒是放心了。”
有声音突兀闯入,导演闻声转头,蹙眉看着不打招呼直接进来的陌生男人:“你是谁,谁允许你进来这里的?”
萧默扶了扶平光眼镜,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纪先生的临时助理,我叫萧默。”
临时助理?没听说纪敛带了什么助理来啊?
萧默一身西装笔挺,他本来的长相容易给人老实巴交的印象,银色的平光眼镜盖住了他的稚嫩青涩,一米八几的身量,宽阔的肩背,严肃起来倒有几分唬人。
站在贺铭沉身边时的萧默总是透明角色,以至于常有人忘记,他作为助理身份跟在贺铭沉身边那么多年还不被开除,他的本事绝不差。
面对大场面都不会怯场,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小导演。
导演打量了萧默几眼,满身的嚣张气焰在这眼神交锋中渐渐弱了下来。
萧默:“你们节目组特地邀请纪先生过来,却如此苛待他,你们做的事情,我家老板都知道了,他让我通知你一声,纪先生不会参与你们组的录制了。”
导演被萧默的出现搅浑了头脑,没有听清楚萧默话里的重点,冷笑道:“纪敛不想参加录制,可以啊,但他必须赔偿违约金,他可是签了合同的。”
导演以为萧默说的老板是纪敛的老板,纪敛的经纪人任北是他的老同学,他们那个经纪公司他非常清楚,不可能帮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十八线赔付违约金。
听任北说,纪敛被赶出纪家是真的,纪敛那个还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结婚对象对纪敛也不是真心的。
纪敛之前突然改变想法,不想参加节目的事情,任北也跟他说过了,但因为拿不出违约金,所以才不得不参加节目录制,纪敛现在完全是孤立无援的状态,纪敛拿什么来赔呢?
别以为找一个看上去挺精明能干的人来撑腰,他就会被忽悠过去。
萧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推到了导演手边,笑容挂在脸上,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几分冷意。
“不好意思,你现在无权过问纪先生的事情。”
“我为什么没有权利……”导演的目光落到那张纸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萧默笑道:“我老板也让我通知你一声,你被开除了。”-
节目第一期还没录制完,导演就被开除了,导演带了那么多年的团队也被强制解散,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发生过。
导演快将手中的纸捏碎了,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通话状态,却始终没人接,急得流了一脑门的汗。
萧默递给他的纸上清楚地写明了他被开除的原因,这档节目会由他的同事接手。
他不信,想要确定真相。
就在刚才,他打通了高层的电话,对方虽然是他的上司,但跟他相识多年,平时对他总是客客气气的,他从没被对方那么疏离对待过。
对方告诉他:“上面发话了,今天你没走,走的人就是我。”
“以前也没看出你那么没有眼力见啊,其他嘉宾对待纪敛是什么态度,你眼瞎了看不到吗?你的咖位能跟谈影帝,许嘉年比吗?他们都没给纪敛摆脸色,你倒先给纪敛下马威了!早知道你那么蠢,就不该让你做这个节目的,你差点害了我你知道吗!”
导演着急解释道:“那个带头挑事的已经被我开除了,也给网友们解释了,这还不够交代吗?”
“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交代了?你惹到大人物了你知道吗,纪敛背后有人护着!”
导演:“你也没跟我说过啊,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随便怎么应付就完事了吗?”
还交代过他,可以故意弄出点事情来,不制造噱头哪能吸引到新的观众呢。
可大难临头,这人说过的话就全部忘记了,还把锅推到了他身上。
他们想拿纪敛祭天,结果,他才是被拉出来献祭的那个。
他的实话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对方回答不上来的问题,直接用无视来堵住他的嘴,被挂断电话后,他又给对方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得到被拉黑的提示。
导演急得脑门都快秃了,他在一大堆文件里找到了纪敛的联系方式,给纪敛拨去了电话。
他以为纪敛不会接,但电话铃声响起两声后就被接通了。
“您好,纪先生现在有事,有什么事情,您可以跟我说。”那边传来的却是他方才才听过的声音。
是萧默。
导演也不管是谁了,萧默是纪敛的助理,那肯定能帮忙传达。
“你跟纪敛说,我可以向他道歉,不不不,我们团队所有人都可以跟他道歉……”
“不需要。”萧默打断导演的话,微笑道,“我老板说了,道歉并不能将已经造成的伤害抹除掉,你真的那么有诚意的话,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导演一噎,还想再争取机会,再次被萧默打断了话。
“你最好不要想着做什么小动作,也请你不要来打扰纪先生的平静生活,后果只会比你想的更加可怕。”
不等导演说点什么,萧默警告一番后,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将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萧默清楚昨夜的战况,来时路上在想,纪敛这几年一直都在承受这些吗?
尽管跟纪敛的相处十分短暂,但他并不相信网上的谣言。
贺铭沉忙于工作的时候,萧默会替贺铭沉关注直播,他比他家老板更清楚纪敛的演技如何,在镜头里可爱真实的纪敛,绝对不是演出来的。
他无法想象,那些人怎么忍心伤害一个单纯无害的人呢。
到达纪敛的住所时,在见到纪敛前,他都一直非常忐忑,不停思考该如何去安慰纪敛。
然而,纪敛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
纪敛的内心,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很多-
第一期的录制在晚上就结束了,纪敛提前结束了录制,跟着萧默坐上了回程的车。
他们坐的不是节目组给安排的保姆车,萧默过来的时候特地安排了更加舒服的商务车。
“我用完了,谢谢。”萧默结束通话,上车的第一时间就将手机归还给了纪敛。
他知道导演会给纪敛打电话,所以找了借口借用了纪敛的手机。
原以为会很难借到,他还绞尽脑汁想好了应对策略,结果,他还没说完自己的借口,纪敛毫不犹豫就把手机给了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隐私会被他看到。
萧助理对纪敛的好感瞬间涨了好几倍,当看到纪敛像丢垃圾一样将手机扔到了角落,萧助理那不断蹿升的好感值立刻就停止了。
纪敛这哪是对他十分信任啊!
纪敛是根本就不在意手机这个东西。
他同时也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纪敛是不是压根没有看到网上的事情啊?所以才能那么无动于衷!
……
纪敛在车上跟贺笙分完了8寸的巧克力蛋糕后就睡过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车子也早已停下了。
司机和萧助理都不在车里,贺笙坐在儿童座椅里,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这个城市似乎进入了漫长的雨季,从来时到他离开,这雨就没怎么停过。
纪敛讨厌下雨天,厚重的乌云和连绵不断的雨丝会让他的心情变得阴郁,也会让他想起一些糟糕的记忆。
纪敛盯着车窗上密集的雨点发呆,车子停在露天停车场里,透过车窗能看到牌子上的机场标识。
纪敛觉得自己应该要给萧助理打个电话,困倦与疲惫让他懒得伸手去捞被他丢在角落的手机。
车窗忽然被一抹身影挡住,本就不怎么明亮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来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撑着一把黑伞。
纪敛眨了眨困倦的双眼,脑中想的是萧助理回来了,他坐直了身体,刚伸手,车门就被人从外拉开了。
雨丝打在伞上的声音放大了,黑色伞面衬得男人的肤色愈发白皙,才几天不见,记忆里逐渐淡去的贺铭沉的轮廓在此刻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一起清晰的,还有男人冰冷外表下流露的几丝温柔。
这份错觉让纪敛有些恍惚,开口时,声音轻飘飘的,也因为长时间缺水,而带上了沙哑:“贺先生。”
贺铭沉低低“嗯”了声,拖住了纪敛悬空的手,触碰的瞬间,手心里的手抖了一下,仿佛被攥住了命门的小动物,因为害怕而产生的本能反应。
贺铭沉的心脏被狠狠击打了一下,让他连触碰都变得分外小心,怕伤到了本就受了伤的纪敛。
他迅速将纪敛的手心摊平,撤离时,还有些恋恋不舍。
掌心里多出了一份重量,纪敛低头一看,他的掌心里躺着一颗黄色包装的糖果。
第44章
糖果带着男人的体温,并不滚烫,纪敛的手却像是被烫到般抖了好几下。
糖果这个东西跟贺铭沉一点都不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纪敛很难想象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贺铭沉身上。
除了工作之外,贺铭沉平时很少与人交谈,也很少做先开口的那一个。
这颗糖果仿佛震慑住了纪敛,纪敛迟迟没有开口,贺铭沉也没有。
大雨不见有停止的迹象,只有黑伞遮挡下的一方天地恍若静止了般,见到纪敛的那一刻,来时的焦躁不安顷刻便消散了,那份没来由的焦躁依旧没有解答,但他却能明白焦躁消失的原因。
纪敛仿佛是一剂镇定剂,不需要语言和动作,光是看到纪敛,他的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点点喜欢吃糖。”
纪敛抬起头,男人表情平淡,说出这句话时,纪敛又在他脸上看到了罕见的温柔,他在等着贺铭沉的下文,但显然,贺铭沉一开始就没有补上后文的打算,纪敛也琢磨过来了贺铭沉的意思。
贺笙喜欢吃糖,所以,贺铭沉的口袋里随时都会备着用来哄贺笙的糖。
而现在,贺铭沉把用来哄贺笙的糖给了他。
贺铭沉是在哄他吗?
这样一想,好像跟贺铭沉的人设更加不符了,但是,贺铭沉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
“萧默已经办好了登机手续,我们过去吧。”
贺铭沉说完话,纪敛面前就伸过来一只手,贺铭沉没有明说,他却能明白贺铭沉的意思,将手放入了贺铭沉的掌心之中。
贺铭沉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掌心还没有糖果包装的温度高,他也在这时才发现,贺铭沉的手很大,能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但只接触了片刻,贺铭沉扶着他下车后,就自然地松开了他的手。
“我要抱点点出来,可以暂时帮我撑一下伞吗?”贺铭沉问。
纪敛:“好。”
去山神庙的时候,贺笙倔强地没让纪敛抱过一次,只答应让纪敛牵着,迈着小短腿努力爬上了山,下山时也没让纪敛抱,纪敛主动要抱贺笙,还被贺笙拒绝了。
纪敛知道贺笙在照顾他,也无法拒绝小孩的贴心。
上车之后,贺笙没了来时的活力,他比纪敛还要早睡下,因为太累,到现在还睡得很沉,贺铭沉抱起他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睁开了一次眼睛,搂住贺铭沉的脖子,奶呼呼地叫了声“爸爸”,没等贺铭沉回应就又睡了过去。
纪敛撑着车里备用的另一把伞,默默跟在贺铭沉身后。
在别墅的时候,纪敛没有仔细关注过贺铭沉,此时他才发现,贺铭沉的肩背很宽阔,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一看便让人很有安全感,单手抱着贺笙,另只手撑着伞也丝毫不吃力,负重走路时,腰背还是保持挺直,周身冰冷骇人的气势被怀中的贺笙打碎,被诡异的温情给包围。
柠檬糖刚入口时是酸的,随着表面逐渐融化,甜味也逐渐在口腔内弥漫开来。
糖果不硬,纪敛的牙齿咬碎了糖果边角,内馅的糖浆在嘴里爆开,更加浓郁的甜味将他淹没,顺着喉管滑入了心底。
才吃了巧克力蛋糕,这会又吃柠檬糖,很多人会觉得腻,对于重度嗜甜的纪敛来说却刚刚好。
怪不得那么多大人喜欢用糖哄小孩。
甜食真的能够治愈人心。
伞外依旧是大雨倾盆,纪敛的内心却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悲伤,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莫名的焦躁-
气质出尘的人很难不受人注目,更何况那超过平均值的身高就足够吸引人的视线。
从机场大门进入vip通道的一路上,贺铭沉就接受了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他将贺笙遮得严严实实,保护的很好,没人认出他怀里的小孩是谁。
高大帅气的男人就够吸睛了,关键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奶爸这个属性好像有点萌?!
别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贺铭沉身上,跟贺铭沉隔了五米远的纪敛彻底成了透明人。
原主就算是十八线,也与普通的十八线不同,常年处在风口浪尖上,加上天生长了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很难不被人记住。
如今《与崽崽的奇妙旅行》热度正高,只是上了一期节目,纪敛就出圈了,这会只怕是更引人注意。
纪敛下车时,贺铭沉特意提醒过他戴上口罩和帽子。
纪敛将自己的脸捂得一块皮肤都看不到,机场里奇装异服的人太多,纪敛的打扮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一路畅通无阻,坐上头等舱后,纪敛才摘下了口罩和墨镜。
贺铭沉将还在熟睡的贺笙放进了座椅里,仔仔细细扣上安全带后,才在纪敛身边落座。
“萧助理说你在忙工作,你怎么会来这里?”
贺铭沉:“有事来这边出差,事情处理完了,就想着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家。”
纪敛不过还是随口一问,也没去看贺铭沉,因此没有发觉贺铭沉说话时一闪而过的心虚,也没有注意到,贺铭沉念出‘回家’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格外的重。
纪敛没在意,点了下头:“那还挺巧的。”
纪敛和贺笙都睡着了后,萧默接到了贺铭沉的电话,昨夜还在国外的老板突然回了国,并且抵达了这座城市,萧默整个人都懵逼了。
昨晚他已经睡下了,突然被贺铭沉的电话叫醒,作为贺铭沉的助理,他失职了。
还是经过老板提醒,他才知道纪敛被人故意造谣抹黑,贺铭沉让他快速处理网上的舆论,并且前往纪敛所在的地方带回纪敛。
那时候,贺铭沉并没有告诉他,贺铭沉要回国的事情。
贺铭沉深更半夜会留意到纪敛的事情就够让萧助理震惊的了,贺铭沉第一时间让他处理纪敛的事情更加让他震惊。而收到贺铭沉回国的消息,他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此刻听到贺铭沉用着轻飘飘的语气解答纪敛的疑惑,萧助理觉得他老板这个人挺闷骚的。
明明那么在意,却非要装作不在意。
明明急得要命,偏要装得那么淡定。
贺铭沉才不是过来出差的呢!他特意找贺铭沉的秘书打听过,国外的工作还没处理完,贺铭沉就连夜坐飞机回国了,剩下一堆烂摊子,全都交给了同行的倒霉副总来处理了。
贺铭沉问乘务员要了一条毯子和一杯热牛奶,他将牛奶放到纪敛的餐桌上,见纪敛呆呆地抱着毯子,他心底好笑,抽出了毯子,展平盖到了纪敛腿上,中间一句话都没说。
纪敛不喜欢穿秋衣秋裤,身体被厚厚的羽绒服包裹着感觉不到冷,只穿了一条裤子的双腿在睡眠途中冻得冰冷,即使车里开了暖气,还是不能化开这份寒冷,下车后被风一吹更冷了。
纪敛不知道贺铭沉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盯着毛毯上的黄色小花发呆,一边想着这是什么花,一边又在想。
贺铭沉贴心的过了头。
让他开始不适应了。
“贺先生,你让萧助理过来找我,想必应该知道我的事情了吧。”纪敛一边说话,一边将盖住脑袋的兜帽放下,顺便将脑中的胡思乱想给摘出去。
他这番随意的动作,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谈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贺铭沉:“嗯,我都知道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算太坏,我……”纪敛心不甘情不愿地背上了原主的锅,语气无奈,“好吧,就当我是个坏人吧,我以前的确做了不少坏事,但至少对贺笙是真心的。”
贺铭沉:“我知道。”
他有眼睛,纪敛对贺笙的好,他全都看在眼里。
纪敛看向贺铭沉:“我有依照约定,好好照顾贺笙了,所以,我们的合约还算作数吧?”
贺铭沉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纪敛神色认真:“贺先生,我们离婚吧。”
贺铭沉:“……”
萧默:“!!!”
卧槽,他听到了什么!他落地后会不会直接被暗鲨掉啊?!
贺铭沉瞳孔紧缩了一下,第一次体会到了丧失语言能力是什么感觉,纪敛的话如重磅炸/弹般让他回不过神来,心脏莫名揪紧,喘不上气。
纪敛还在那边认真解释:“我的名声不好,可能会对贺笙造成影响,我之前觉得,只要安安静静,尽量不打扰别人就好了,但我没想过,以前的旧账会被重新翻开,我不会被那些事情影响,但是我不希望有一天,那些声音会影响到贺笙。”
纪敛说这些话是真心在为贺笙考虑,也是在为自己考虑。
原文里原主的结局他不可能会忘记,他不知道贺铭沉为什么会给他送蛋糕送糖,贺铭沉的态度转变只是暂时的,贺铭沉能突然对他好,也能突然对他不好,已经定下的结局不会更改,就像原文里,贺铭沉迟早有一天会厌恶他,对付他。
贺铭沉给他送蛋糕,送糖的时候,他是感觉到了被关心的滋味,但也只是片刻。
他不敢沉溺在这种短暂的温暖里,就像一次次逃离仓鼠的洞穴时一样,那时的他因为害怕而不断逃跑,却被巨型仓鼠一次次地找了回来,直到最后,他不想逃了,他愿意沉溺在温暖里,天真的以为,直到生命结束前,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但是某一天,他等了一天一夜,没有等到外出狩猎的仓鼠回家,这不奇怪,仓鼠有时候会去很远的地方,最迟的一次,是过了五天后才回来的。
他继续等待,等了五天,七天,一个月……
直到穿书之后,他才确定,他的天真结束了。
他承认他是个胆小鬼。
他渴望温暖,被在乎的感觉,但同时又畏惧温暖。
如果不能紧紧抓住,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抓住它。
担心贺笙会受到伤害只是他逃避的借口,他胆小到,连别人拿一块蛋糕、一瓶牛奶、一条毯子,哪怕只是一颗糖来安慰他,他都会退缩。
从萧默那里听说,贺铭沉为了他收购了导演所属的公司,帮他撤换了综艺团队后,他先涌起的不是开心,而是莫名的不安与害怕。
“我不觉得你的名声有多不好。”
纪敛睫毛颤了颤,不是错觉,他清楚地在贺铭沉眼里看到了心疼,眸中翻涌起迷茫。
“纪敛,你当初找我谈合作时候的勇气哪里去了?”贺铭沉直视着纪敛的眼睛,声音很轻,纪敛却听出了贺铭沉在怂恿他的错觉。
这让他有些怔忡。
当初找贺铭沉谈合作的不是他,是原主。
他脑中还存着这一份记忆——
“贺先生,我不是纪家的孩子,金钱、权势、家世,我哪哪都不及你,也不能给你提供帮助,但是我可以用心照顾贺笙,我只求你能保护我。”
“你跟我谈合作,不就是想让我保护你吗?”
纪敛从没听过贺铭沉那么冰冷的语气,他不知道贺铭沉为什么突然生气,贺铭沉眼里的温柔突然间消失了。
贺铭沉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事实,接下来的话直接将纪敛拽到了谈判桌上。
“这档综艺背后的公司现在归贺家管控,会有新的导演接手这档综艺,我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贺笙,也算是间接帮了你,纪敛,我帮人做事是一定要收取回报的。”
贺铭沉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跟纪敛离婚,想不清楚,但先依照本能阻止了纪敛的打算。
他想要硬气一点,想要纪敛收起离婚的想法,因此故意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企图恐吓住纪敛,让纪敛再也不敢提那两个字。
可是,纪敛没有被他吓到,反而冲他露出无辜,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发现了纪敛的迷茫和无助,贺铭沉马上就装不下去了。
他总忍不住想起雨中那抹落寞身影,从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心疼,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逐渐化为了实质的心疼。
在看到贺笙撑着伞来找纪敛时,他生出了荒唐的想法,他想代替贺笙替纪敛撑伞。
那时诞生的想法到现在也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明晰,想要实施。
他想保护纪敛,想要照顾纪敛,想要让纪敛也能对他展露笑容。
“贺先生,你想要什么回报?”纪敛的声音打破了贺铭沉的思考。
面前这双眼睛清澈干净,像是没有污浊能够入他的眼。
被索取回报后也没有恼怒,反而一脸认真,仿佛只要他一开口,他就会立即兑现一样。
贺铭沉在心底叹气,抬手,将穿入纪敛睫毛之中的碎发拨开,语气放软:“当初的承诺仍然有效,纪敛,这个时候你不想着利用我,那我们当初为什么要谈这笔合作呢?”
这个只在纪敛阅读时,在他记忆里产生的模糊轮廓逐渐清晰,跟他想象中的样子不同,和贺铭沉接触越久,贺铭沉的有些行为和表情越让他捉摸不透。
晃动的发尾扫过纪敛的皮肤时窜起一阵酥麻,贺铭沉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额头,在贺铭沉的体温传递过来前,贺铭沉已经收回了手。
“贺笙很喜欢你,纪敛,我想拜托你继续照顾贺笙,可以吗?”-
纪敛被黑的时候,纪敛的经纪人任北和经纪公司没有任何作为,反倒是听说导演和他的团队被撤换后,任北开始着急了,纪敛不爱用手机,任北给纪敛打的电话,发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
在过去一天后,收到纪敛消息的第一时间,任北就驱车赶到了纪敛所住的别墅,他到的时候,纪敛正坐在客厅地板上,陪贺笙玩积木。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纪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听话了,被纪敛长时间的无视对待后,任北开始维持不住表面样子了,他开口后就发觉自己的语气有问题,但说出的话已经无法撤回了。
纪敛拍了拍贺笙的脑袋,叮嘱道:“宝宝,我跟这位叔叔有事要谈,你一个人待一会,有事可以打电话叫我。”
贺笙蹭了蹭纪敛的掌心,乖巧应道:“好。”
……
纪敛带着任北去了楼上的书房。
往常,任北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见贺铭沉,贺铭沉今天没在别墅里,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纪敛想要跟他谈话,他也想要跟纪敛好好谈谈。
“小敛,哥是担心你,所以语气重了点,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不像刚进门时那般焦急,任北这会缓过来了,开始补救。他跟从前一样,又有些不同,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他的急切的。
“合约都签了,你怎么说不录就不录了呀?”任北问得小心谨慎,姿态放得极低。
纪敛在贺铭沉的椅子上坐下,没有招呼任北坐的意思,抬眸看向书桌对面的任北,反问道:“你没看直播吗?”
任北:“我看了呀。”
纪敛继续问:“那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你没看到吗?”
任北来时就猜到纪敛会说什么,他也想好了该怎么回应。
“我当然看到了,我也很担心你啊,可是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不是跟你说要带好手机吗……”
纪敛:“你先别忙着指责我,我想问,他们这样对我,你是什么想法?”
任北一愣,纪敛不好忽悠了。
他立马流露几丝心疼,慌张解释:“我当然很心疼你啊,我如果不是担心你,会给你打那么多电话吗?你没接到,但不代表我不关心你呀。”
纪敛:“你还记得,上这个节目前,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任北:“什么?”
纪敛:“你说,胡导是你的大学同学,你跟他打过招呼,会好好关照我的,你还让我放心,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任北哪想到贺铭沉会帮纪敛啊,他又不是没见过纪敛被贺铭沉伤透了心的样子,这也让他肯定纪敛和贺铭沉只是商业联姻,没有任何感情。
他放心地将纪敛卖了,跟别人谈了合作,结果告诉他,贺铭沉其实很重视纪敛。
这不是耍他玩吗?
这也是任北急得焦头烂额的原因。
“是我识人不清,我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啊,我大学时跟他住同个宿舍,关系也就一般般,这几年没什么联系,知道他是这个综艺的总导演,我想着让他好好关照你,谁知道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早知道贺铭沉那么在意纪敛,他会轻视纪敛吗?
他恨不得把纪敛捧在手心里。
他这次过来,是想看看纪敛的态度。
纪敛应该没发现他跟别人合作卖了他的事情吧?
任北解释着,纪敛点了几下脑袋,像是听进去了。
任北的欣喜还没盛开,就见纪敛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手指点了几下,手机立马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随便你怎么安排。”
“真的吗?你可别忽悠我哦。”
“你就放心吧,公司很早以前就放弃他了,他能一直待在公司也算是好运,名声臭也有臭的好处,时不时拿出来当当别人的垫脚石,他也不算是废物了。你可不知道,多少人巴不得跟他捆在一起呢,这些年多亏他的衬托对比,才能捧出那么多新人,他根本就没有几个粉丝,黑粉们巴不得看他混得凄惨呢,你越整他,他们越高兴,你节目也有收视呀。”
“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纪敛会怎么样,我可不管了,到时候你们自己处理吧。”
“随便吧,都是一群看热闹的人,热闹散了,人也散了,谁会关心纪敛呢?”
任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部记录他罪证的手机,录音还没放完,脸色已然惨白。
这是他当初跟胡导的谈话,怎么会被录下来?而且还落到了纪敛手里。
纪敛垂着眼睛,看不出多少情绪,这副模样,倒像是被这些话给中伤了,难过到麻木了。
藏在角落里的摄像机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弹幕将直播间给淹没了。
【卧槽气得我牙根都疼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啊!我记得这个经纪人,纪敛年年给他送上生日和节日祝福,还说过,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结果这位哥哥就是这么在背后坑纪敛的吗?】
【心肌梗塞了,以前只以为是纪敛自己太作才会被黑,原来背后推手是他的公司啊,所以,是公司给纪敛安排的人设,把纪敛磨成一块垫脚石,让谁都可以踩一脚?妈的我哭了,他怎么那么惨啊!】
【难以想象,他受了那么多苦,被公司逼着卖人设,有苦没法说,原来他在镜头前都是强撑着的啊,这样还不够,黑心公司还要压榨他背刺他,妈的气死我了!】
以贺铭沉的能力也没办法弄到半个月之前的通话内容,更何况,任北和胡导当初的通话,双方都没有录音。
这段音频是纪敛模拟任北和胡导的声音做出来的,他特意加入了一些电流麦,声音有些失真,但能听出来这是任北和胡导的声音。
纪敛记忆力惊人,原文里每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就连胡导和任北的对话也记在脑中,所以才能做出这个以假乱真的音频。
他也庆幸,自己还有这样的本事,不然都没办法替自己澄清了。
他相信,任北和胡导都听不出来,也确定,这两人不会怀疑。
他们只会狗咬狗,认为是对方为了抓住把柄才录了音,却不小心将音频泄露了。
“知道我听到这份录音时的心情吗?”纪敛抬眼,他不屑伪装脆弱,依旧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在此刻的任北和观众们眼里,只坚定认为他已经被伤透了,伤心到连委屈和难过都无法流露了。
任北:“小敛,我……”
纪敛:“我知道热搜的事情是你做的。”
任北瞪大的双眼直接做实了纪敛的猜测。
纪敛:“我不懂,你明知道虐待贺笙的人是那位保姆,你知道我对贺笙没那么差,你却将脏水泼给我,让我背这个锅,你真的有那么恨我吗?”
任北不是天天来别墅,原主很喜欢任北这位大哥,不想在大哥面前暴露自己差劲的一面,所以从没在任北面前苛待过贺笙,任北其实是不知道原主真的虐待过贺笙的,他只是将孙兰淑做过的事情扔到纪敛头上,让纪敛身上再多一个污点,吸引众人视线,引起话题罢了。
证据摆在眼前,任北还想挣扎会,如果不知道贺铭沉对纪敛的态度转变,他会不管不顾撕下面具,可现在不行,纪敛有贺铭沉撑腰的情况下,他怎么敢继续跟纪敛对着干。
“小敛,你一开始进公司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走黑红人设,这都是为了让你以后翻红做铺垫啊。”
纪敛嗤笑出声:“我被你忽悠后,答应了你的提议,然后呢?这些年你只是不停利用我,你还为我做过什么吗?回答我,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被这双清澈干净的眼神凝视着,任北心底发虚,他知道纪敛已经知道了全部,说再多都没用了:“我……我不恨你。”
纪敛:“那为什么?”
任北垂下头,躲开了纪敛的视线:“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啊,跟其他的经纪人比,我的本事要差得多了,爬不上去就只能往下走,我只有抓住你才能获得利益啊……”
只要将纪敛出卖了,让纪敛给那些新人糊咖们做陪衬,他能获得一大笔钱。
这些年他靠着纪敛买了房买了车,尝到了一次纪敛带给他的甜头就一发不可控制了。
纪敛对他不差,但是谁会舍弃唾手可得的金钱啊?
在金钱面前,感情这种东西算得了什么!
“小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可他还是不甘心,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像是被任北的话逗笑,纪敛笑出了声,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滑动,眼神里盛满了嘲讽:“你是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原谅两个字的?”
【这人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连狗都不如呢,我第一次看到有狗能将自己肮脏的目的说出来,呕!】
【说他是狗都侮辱了狗,真晦气!】
【原谅个屁,这种人的道歉一文不值!绝对不要原谅!】
【心疼死我了,纪敛哪怕是上去揍他一顿都好啊,谁敢说纪敛是劣迹艺人我跟谁急!崽,放心揍他吧!】
【看他一直憋着真的难受死我了,他不是跟谈未亦说,眼泪不要憋着,会憋坏身体的吗?怎么到他这里又不一样了呢?我现在真的只想纪敛好好哭一场,这样也不至于太难受吧。】
【可能他的眼泪早就流完了吧,妈的我又想到他在雨里发呆的样子,呜我心好痛!】
第45章
纪敛的事情爆发后,贺铭沉立即让人准备替纪敛澄清的公关文案,半个晚上加白天,手底下的人能那么快搜集到证据也属实不容易。
收到下属的汇报,贺铭沉将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在与纪敛领证之前,贺铭沉是知道纪敛在娱乐圈内的风评有多差的,贺铭沉本人并不会在乎这点影响。
他对曾经的纪敛可以说是漠不关心,只是在紧急关头各取所需罢了。
直到现在,他才清楚知道纪敛在这个圈子里混得有多艰难,即使是在真假少爷的事情还没爆出来前,纪敛还是纪家名正言顺的小少爷的时候,也并没有因为这层身份受到多少优待。
曾经不屑一顾的人突然成了他的关注焦点,贺铭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始注意纪敛。
或许是那晚深夜,在别墅外看到纪敛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吃饭开始,又或许是在连日的观察中渐渐养成了坏习惯,习惯在纪敛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放到纪敛身上。
不明白原因,那就要找出原因,不停地观察,最后得出了无数的结论——
纪敛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印象,有可爱的一面,温柔的一面,细心的一面……
但这些没有一个能解释,他会对纪敛上心的原因。
在看到纪敛湿哒哒地在雨里奔跑时,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心疼纪敛。
贺铭沉跟纪敛会面的时候,正好看完了那些资料,还没来得及让萧默去处理,纪敛突然对他提了离婚。
那一刻,脑子是乱的,心是慌的。
替纪敛出头赶走那支团队是他自愿的,帮纪敛澄清也是出于他自愿,只是还没实施前,纪敛就给他扔了个炸/弹。他下意识说出回报的下一秒就后悔了,他明明是自愿要帮助纪敛的,且不需要纪敛的任何回报。
纪敛没有生气,这让他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知道了,纪敛为什么能那么淡定,也为什么对他的话不起一点反应。
因为,即使没有他的帮助,纪敛也能自己解决问题。
上赶着想要帮忙,对方却根本不需要。
贺铭沉有些失落,当听到纪敛开口请他帮一个忙的时候,他的失落瞬间就被抚平。
《与崽崽的奇妙旅行》临时更换了团队,这支新团队背后老板是贺铭沉。
纪敛想要一个合理的直播理由,让真相澄清时看上去不显得太刻意。
任北来别墅的时候,直播间还没开启,纪敛的公司也没有收到纪敛要直播的消息。
这是临时决定的,《与崽崽的奇妙旅行》第一期的加更,记录每个家庭回家后的一天日常。
别墅内各处都装上了摄像头,在任北进入别墅区的时候,直播才正式开启,这么短的时间,任北根本不知道直播的事情,也不知道,从他踏入别墅的那一刻,就有摄像机将他的一言一行记录了下来。
纪敛和任北在书房里谈话的时候,贺铭沉身在隔壁别墅里,这是他曾经观察过纪敛的地方。
跟那时候一样,此时的他同样也在观察纪敛。
“你们没有找到这份录音吗?”
贺铭沉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没有转头,候在一边的萧默知道,贺铭沉是在跟他说话。
“没有。”
贺铭沉没再说话,再次确认了,纪敛根本不需要他帮助的事实,纪敛手里就捏着重要证据。
他没有深思纪敛为什么会有这份录音。
纪敛遭受到的磨难太多了,再单纯的人都要长个心眼了,他只将它当做是纪敛早有防备。
这份录音被公布后,纪敛无需再做什么,舆论自然会转向纪敛的经纪人,背后的公司和节目的前导演。
舆论能摧毁一个人,也能拯救一个人。
纪敛能顺利从这场舆论风波中抽身。
贺铭沉有些挫败。
萧助理默默站在贺铭沉身后,小心翼翼打量贺铭沉的侧颜。
jiΠěΓcΗūǎΝG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副模样的老板,虽然这样形容他上司很不好,但这会的贺铭沉,真的很像一株蔫吧了的植物。
他老板好像有点可怜?
“纪敛如果要跟现在的公司谈解约,我希望是和平解约,纪敛离开后,那家公司的债务问题可以立刻处理了。”贺铭沉身上完全不见一点蔫吧的影子了,淡色瞳孔里倒影着任北那张惊惧交加的脸,眸光狠厉,语气却极淡,“这几个人,也帮我处理了吧,做隐秘点。”
他不希望纪敛知道他又做了什么,担心纪敛会觉得有负担。
不需要确认是哪几个人,萧助理心领神会。
出门时,萧助理已然收起了对贺铭沉的心疼。
资本家不需要心疼,心疼有钱人只会让自己不幸。
有生之年,他竟然能从他老板嘴里听到‘天凉王破’这四个字。
虽然他老板没有明说,可意思大致是差不多的。
妈的,恋爱脑上头的男人真可怕,连他老板都变成这样了-
任北下楼时,脸色非常难看。
他求纪敛原谅他,纪敛却反讽他,他忍着一口恶气,再次向纪敛请求原谅,纪敛却什么都没说,目光盯着某一处瞧,他以为纪敛在看窗外,顺着纪敛的视线看向书房的落地窗,窗外只有树木和建筑,没有什么好稀奇的,收回目光的时候,他无意中瞥到了架在书架上的一台摄像机。
那一瞬间,脑子发懵,说不出半个字来,连呼吸都停滞了。
一旦有了猜测,就想立刻证实。
注意到房间内有一台摄像机后,紧接着,他便发现了第二台,第三台,全都架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能轻易发现的只有书架上的那一台,可是他只专注于纪敛,根本没发现。
如果不是纪敛提醒,他离开书房后也不会发现。
纪敛是故意提醒他的,也在变相的告诉他,这场谈话结束了,纪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任叔叔,你要走了吗?”
任北侧头,贺笙站在客厅门口,手里抓着一块黄色积木,以往面对他时的怯懦与害怕消失了。
以前他来这个别墅,千方百计想要讨好贺笙,贺笙都对他置之不理,在他的真面目被揭露后,贺笙反倒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
任北有些惶然,像是急于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他快速冲到贺笙面前,贺笙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被他抓住了手,积木掉在了地上。
“点点,任叔叔做了一件错事,你能不能让你小爸原谅任叔叔这一次?就一次,我知道点点很善良很有爱心,你说的话,你小爸都会答应的,任叔叔每次过来的时候都给你带礼物了,你就当回报叔叔这一次,好不好?”
“呜……”尽管任北极力克制自己的癫狂,贺笙还是被任北吓到了。
他的眼里快速积聚眼泪,吓得连连往后退,一个没站稳往地上跌去,想象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看到了纪敛带着愠怒的脸。
任北的后领被大力一扯,他还没叫出声来,就被纪敛一拽一推,看似比纪敛强壮了一倍的身体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推倒在地,声音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在他倒地的瞬间就释放了出来。
他的腰撞在了门框上,像是有一把钝刀生生砍在了他的皮肉上,磨得他流了一背的冷汗,疼的除了吸气声,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
“呜呜,小爸……”贺笙抱住纪敛的脖子,将脸埋进了纪敛的怀里。
在被纪敛抱住的时候,贺笙就不害怕了,可是,他不想那么快好。
他想在纪敛的怀抱里多赖一会,还有一个原因——
那位叔叔是坏人,他如果在黑乎乎的机器面前掉眼泪的话,大家会不会心疼他,然后喜欢上保护他的小爸。
“我之前觉得,你再怎么针对我,也不至于会对一个小孩说些有的没的,但我想错了,请你不要再给贺笙洗脑,也不要道德绑架他。”纪敛满脸阴沉,被集体针对他都没有愤怒过,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在这个世界,他在意的只有贺笙一个。
他不希望贺笙受到伤害。
任北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焦急解释道:“小敛,我没有这意思,你误会……”
“滚。”
任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怎么会从纪敛嘴里听到脏字,而且还是冲着镜头说的,纪敛就不怕被人诟病吗?
“小敛,我……”
“你是想自己出门,还是我帮你?”纪敛不想听这人的狡辩,也不想再听到这讨人厌的声音,他上前一步,伸手要再次抓住任北的衣领。
那一下撞得太狠,任北仍心有余悸,在纪敛手伸过来的时候,他害怕地往后退,这次不止是腰,他的脑袋也撞到了门框,他顾不得疼痛,艰难地爬了起来。
“我我我自己走,我现在就走。”奇怪,纪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就被盯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面前纤瘦的家伙仿佛是什么凶悍的猛兽,他直觉,如果他现在不逃的话,纪敛是真的下得了手,将他扔出门外,还有可能会暴打他一顿。
贺笙从纪敛怀里抬起头,他眼眶还是红的,冲任北的背影乖巧喊道:“任叔叔,再见,你、你路上小心哦。”
小爸说过,要有礼貌。
就算是讨厌的人,他也会以礼相待。
他不能给他的小爸丢脸,要勇敢。
鞋后跟被任北踩瘪,他诧异地往后看去,贺笙缩在纪敛的怀里,没有看他,明显能看出,贺笙不想搭理他。
但是,他都做了这样的事情,贺笙为什么还愿意跟他道别。
任北神色颓唐,嘴巴张开合上,合上又张开,想说点什么,又觉得那些多余的话在此刻,在那么多镜头前说出来已经不合适了,只让人觉得他在亡羊补牢。
纪敛一脸冷漠,冰冷视线如刀般扫向任北:“贺笙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任北浑身一抖,扯了扯唇角,小声回应贺笙:“再、再见。”
说完,打开门,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
【敢做那样的事情,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结果是个胆小鬼,这样就吓跑了?】
【你们不觉得纪敛拽他衣领的时候很帅吗,妈的那个眼神那个表情,简直A爆我了,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呜,护崽的小敛也太可了吧,纪敛昨天下午突然退出录制,我快无聊死,重看了一遍之前的内容,我发现了一个小细节,在泳池比赛开始前,贺笙发现了卡片,傻逼导演说不记在分数里,贺笙一失望,纪敛立马就变脸了,哈哈哈哈他从那个时候就是护崽敛啊!】
【贺点点,你才被人欺负诶,你还跟欺负你的人道别,你知道你的行为很像个傻白甜吗?酷炫拽的小敛爸爸怎么会教出一个傻白甜宝宝啊!你得多跟你小爸学习,才不会被欺负。】
【有没有一种可能,贺点点的傻白甜是遗传自他的大爸?】
【可是,贺点点很有礼貌啊,这就能说明,纪敛的教育很好。】
“他有没有抓到你?有没有哪里觉得痛?”纪敛抱着贺笙坐回了地板上,地板铺着羊绒地毯,房间开着暖气,坐在地板上也不会觉得冷。
贺笙摇摇小脑袋,将捡回来的黄色积木递给纪敛。
“给我的?”纪敛问。
贺笙重重点头:“想给小爸拼。”
贺笙喜欢玩积木,但是所有的积木模型只会玩一次,拼好之后就会放进玻璃柜里,不会再拆散玩第二次。
所有积木拼接完了才能凑出完整的形状,它们彼此紧紧依靠,不会再有分离的机会。
这是纪敛观察后发现的,小孩子的心思十分细腻,敏感到连一个简单的玩具都极其重视,哪怕只是拆分玩具他也不愿意。
因此,贺笙特别重视最后一块积木,这代表着,这个玩具模型他只有最后一次拼接的机会。
纪敛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收到了贺笙送的最后一块积木。
小孩用笨拙的方式表达对他的喜欢。
不管那些东西有多重要,贺笙都可以将它们让给他。
“谢谢宝宝。”纪敛眉眼弯起,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他没有接过积木,戳了戳贺笙的手背,“我们一起拼吧,好吗?”
“好。”贺笙大声回应。
纪敛包住贺笙的手,跟小孩一起,将最后一块积木拼接了上去。
窗外阴雨连绵,室内开着杏黄的暖灯,光芒将昏暗驱散,气氛异常温馨。
直播还没有结束,贺铭沉不能在这时出现在那幢别墅里,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对着屏幕发呆了一下午。
想回到那幢别墅的心十分迫切。
在这个漫长的午后,从前对亲情一点都不渴望的他,突然生出了那么一点渴望-
这场临时的加更是在征求各组嘉宾同意后才进行的。
结束了一天的家庭直播,苏玥将谈未亦哄睡后,坐在床边没有离开。
她的手被熟睡的小孩紧紧抓着,她本可以抽出来的,她知道谈未亦不会被吵醒,但没有。
苏玥的行程排的很满,今天本来也是要外出一天,临时收到节目组的通知,苏玥本来是想推拒掉的。
节目组不强制嘉宾们一定要参与加更录制,她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沟通时,谈未亦就在房间里,她开口拒绝时,下意识看了眼谈未亦,她看到了小孩一闪而逝的落寞表情,谈未亦迅速低下头,装作没事般,继续练习自己的书法。
那一瞬间,苏玥觉得自己做错了,她改了口,推掉了今天的所有工作,决定留下来陪伴谈未亦。
她也发现了,在她答应后,小孩握笔的手停顿了好几秒,一向认真对待,从不出错的小孩第一次出了错,那张纸上满是星星点点的墨迹,字体歪歪扭扭,没了以往的工整。
苏玥前半生非常幸福且顺利,她不是家中独女,父母都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反倒对她十分溺爱,不管是学业、事业、爱情,父母都没有干涉过她的选择,而她的每个选择都没有错过,就连孩子这方面,她也是人生赢家。
比她早结婚早生育的闺蜜常常吐槽自家孩子不听话,弄得家里鸡飞狗跳,苏玥耳濡目染之下,渐渐担心起她会不会也生出个混世魔王来。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除了会忤逆自家老爸外,谈未亦在各方面都表现得十分听话且优秀。
她知道自己工作很忙,对谈未亦有所亏欠,但谈未亦从来没有因为她的陪伴缺失而哭闹过。
在她忙碌之后,还会贴心地给她捶背洗脚。
苏玥不止一次发自肺腑的感叹,她的命太好了。
身边的人总是羡慕她,有个那么优秀的孩子。
在今天之前,苏玥也是那么想的。
谈未亦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苏玥的手才得以从小孩的桎梏中解脱。
床头灯开着,微弱的光线只能依稀看到小孩肉嘟嘟的脸颊,苏玥眼里聚着浓浓的心疼,伸手摸了摸谈未亦的脸。
是她太糊涂了,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家谈宝宝也只是个小孩。
……
苏玥退出娱乐圈后,微博就停止了营业。
她创立的化妆品品牌有自己的官博,不需要依靠自己的名气来营销,她很少发微博,上一条微博还是在去年,谈未亦生日的时候,她拍摄的生日照片。
晚上十一点十分,苏玥发了一条长篇博文。
苏玥的微博粉丝有四百多万,或许连三四线小明星的粉丝量都不如,但影响力不容小觑。
退圈十几年,苏玥的影响力依旧在,她当初参演的电视剧年年被拿出来重播,让人想忘都忘不了,更何况她还有个影帝老公,营销号为了热度,自然不会忘记带上她。
微博一发出,立刻受到无数人的关注。
[@苏玥:曾经的我一直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开明的父母,待我如亲生女儿般的公婆,体贴的丈夫和优秀的儿子。
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
我不应该用优秀来形容我的儿子。
我要谢谢@纪敛,是他的提醒才让我注意到谈宝宝的不对劲。
下播之后,我跟谈宝宝谈了一次心,他将心事全部告诉给了我。
如果不是这次谈心,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原来,我的宝宝没有想象中的听话。
原来,我的宝宝也想和别的小孩一样,想耍任性,想闹就闹,想哭就哭。
原来,我的宝宝为了得到我的一句夸奖,在努力成为更加优秀的人。
原来,是我的原因,导致我的宝宝提前早熟,提前懂事,提前缺失了孩子的稚气。
其实,我的宝宝根本不需要努力,也能得到妈妈的表扬。
在他第一次为了我动手干活后,我如果能发现他的想法,及时阻止的话,他就不会努力的那么辛苦了。
我是个泪腺很发达的人,谈宝宝遗传了我这点,从小就是个小哭包。
平时一点小事都能掉眼泪的他在遇到大事时却反常的变得能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是我的失职。
是纪敛第一个发现了谈未亦的反常,我知道,他捏谈未亦的手指,是为了让谈未亦顺利发泄出来。
我真的非常感谢小敛,让我及时发现了问题,也能及时改正。
我都忘记了,当初给谈未亦取‘宝宝’这个小名的初衷,是想让他一辈子能当个无忧无虑的宝宝。
我生活在一个自由的家庭,为什么我的小孩要接受这份不该早早属于他的压力呢。
我和我的家人们好好沟通过了,不会再给谈未亦那么大的压力了。
写下这么多文字,作为记录,也是以此为戒。
我希望谈未亦能像个正常小孩一样成长,长大,选择自己的路,想要的生活。
谢谢小敛。
真的,非常感谢!!!]
苏玥一连对纪敛说了好多个感谢,光凭文字,就能看出她是真的非常感激纪敛。
[啊啊啊啊还没看完我就泪目了,那时候我就感觉出来谈未亦很不对劲了,没想到背后还有这层原因。]
[纪敛是真的很用心在为谈未亦考虑啊,结果他的善举被黑子们当成是虐待,这算什么啊,知道真相后快气哭,怪不得现在的人都没了良心,这都是被现实逼得冷血的啊!]
[现在的小孩也不容易,生活好了,但反而更卷了,我表妹的儿子才六岁就报了五个兴趣班和辅导班,放假也没有休息日,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小孩都不爱笑了。]
[优秀这个词真的扎透了我的心,学习不好,没有才艺,常常被家里人拿来跟别的同辈比较,过年的时候最惨,总是挨批,哎,希望我爸妈能像苏老师那样开明一点,你们都不优秀,为什么非要你们的孩子优秀呢?]
苏玥这条微博发出去没多久,谈定康就转发了这条动态,并且留言了——
僸⒉傳
[@谈定康:我一定会认真改正,把谈未亦当真正的宝宝来对待。]
开玩笑的语气,但打下每个字的时候,都十分的用心且坚定。
谈定康这波将凝固的气氛给打破了,底下全都是在骂他的,当然也都是开玩笑似的骂,他跟网友们一直都是互怼模式。
紧接着,谈定康又单独发了一条新动态,并且@了纪敛。
[@谈定康:谢谢@纪敛]
其余的什么都没说,所有真诚都在这两个字里。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词条被推上了热搜——
#欠纪敛一句道歉#
这个词条没有任何推手,全靠自来水冲上的热搜,且以迅猛的速度蹭上了微博前十。
只短短几个小时,纪敛的微博粉丝数就突破了八位数,原主用几年的时间都没做到的事情,他只用了短短几天就做到了。
而网上发生的事情,纪敛压根就不知道。
从被全网黑开始,纪敛就没关注过网上动态。
会影响自己情绪的东西,他会选择远离,他从不做会让自己难过的事情。
当然,他也能猜到,在揭露任北真面目后,网上会有怎么样的反转,但这些都不在他的关心范围里。
纪敛关掉直播,哄睡贺笙后,距离晚饭仅过去两个小时,他又觉得饿了。
他下午跟贺笙一起烤了蛋挞,还没有吃完,纪敛决定将它当做自己的夜宵。
蛋挞隔夜就不好吃了,但是放冷了还是能吃的。
蛋挞没有放在盒子里,也没有裹上保鲜膜,只随意地放在了厨房的中岛台上,纪敛进厨房后,一眼便看到他的夜宵上爬了两只手指长的小强,它们一见到纪敛就快速地爬下了台子,钻进了墙壁的缝隙里。
纪敛盯着桌上还剩下的四个蛋挞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如果放在之前,他就算将地板掀开也要抓到那两只罪魁祸首,但是,脑中窜出的一排排‘法治社会’阻止了他。
饥饿的时候,纪敛也吃过其他野兽剩下的食物,但是,他绝对不会和小强们共享一样东西,从心理生出的厌恶,让他就算饿死也不会那样做。
为什么大冬天也有小强啊?
是房间长时间开着暖气的原因吗?
纪敛对着那四个看似完整的蛋挞发呆,眼眶逐渐发红。
是被气的!-
贺铭沉看了一下午的直播,在晚间才开始办公,不过是一边看直播,一边分心工作。
纪敛和贺笙的直播间关闭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了,他迅速处理完剩下的工作,回到了别墅。
一进门,空旷的玄关和走廊让他有片刻的失神,别墅内明明有人,却分外安静。
下午的陌生情绪再次窜了上来,除了寂寞之外,还有回家后没有人等他的失落。
这种想法太过幼稚,贺铭沉努力压制了不该有的情绪和想法。
客厅的灯开着,依旧没人,仿佛是有心灵感应般,他直觉纪敛这会肯定待在厨房里。
猜测被认证,纪敛真的在厨房里。
可是……
纪敛哭了?
贺铭沉站在厨房门口,茫然地看着纪敛发红的双眼。
心脏一阵钝痛,熟悉的心疼铺天盖地淹没了他。
纪敛是在为网上发生的事情而哭泣吗?
除了淋雨的时候,贺铭沉就没看过纪敛在其他时候流露过悲伤的情绪,甚至在向他请求帮助的时候,他都没看到过纪敛流露一丝脆弱。这也让他产生疑惑,在雨里难过到要哭出来的纪敛难道是假的?突然爆发的负面情绪,好像不是被孤立被排挤所产生的。
但此刻的纪敛消除了他的疑惑,原来,纪敛没有他想象的坚强。
纪敛也不过是个正常人,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的哭泣。
然而,就算是这种时候,纪敛也强忍着没有落泪。
怎么有人坚强成这样?
他是受了多少苦,才会变成这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呢!
心疼一波接着一波,在心脏被剧烈的酸楚占据前,贺铭沉行动了。
担心会吓到脆弱的纪敛,他特意放轻了脚步,在纪敛对面停下,伸手,递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
纪敛抬头,贺铭沉突然的出现让他下意识收起了自己的情绪。
在看到贺铭沉眼中的心疼时,愤怒全化为了疑惑。
贺铭沉说:“别忍着,想哭就哭吧。”
纪敛:“?”
第46章
哭?
贺先生是误会了什么?
虽然蛋挞不能吃了很遗憾,但是他绝对不可能为了一点食物而哭泣的。
“贺先生,我没有要哭。”纪敛谢绝了贺铭沉的好意。
贺铭沉怎么会觉得他要哭呢,他明明是在生气。
贺铭沉也没再坚持,收起了自己的手帕。
纪敛的双眼仍旧通红,每看一眼,贺铭沉的心疼就会加剧一分。
眼泪这种东西最难忍住,都已经憋到这种程度了,纪敛还是不肯掉一滴眼泪。
纪敛是他见过的最坚强的人,没有之一。
“贺笙已经睡下了。”纪敛以为贺铭沉过来是来看贺笙的情况的,他压下满心愤怒,将被小强玷污过的四个蛋挞装进密封袋里,恋恋不舍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就算扔了也不能再给那些坏东西吃一口。
贺铭沉低低“嗯”了声算作回应,看着垃圾桶里完整的蛋挞,不解道:“这个不能吃了吗?”
“有虫子爬过,不能吃了。”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再度窜了上来,后面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极度生气的时候,纪敛还是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睛长时间睁着,双眼皮褶皱被压得极深,桃花眼撑出完美的形状,上挑的眼尾因为愠怒泛起薄红,一直待在暖气房里,身体长时间保持温暖状态,他皮肤太白,稍一有颜色就能轻易看出来。
贺铭沉的视线时不时扫过纪敛通红的鼻尖与脸颊,他知道这样很不规矩,可还是忍不住地想去看。
挪不开眼,这副模样的纪敛,非常可爱。
“贺先生,你饿了吗?”纪敛突然问。
视线骤然碰撞在了一起,贺铭沉不自在地挪开眼,更多的是被抓包后的心虚。
纪敛应该没发现他一直在盯着他看吧?
因为心虚,贺铭沉没太琢磨纪敛的话,下意识顺着纪敛的话反问:“你饿了吗?”
“嗯,有一点点,那你饿了吗?”纪敛眼里亮起了光,光芒里含着期待,写满了——
你一定饿了对吧!
那份期待成功地传递给了贺铭沉,几句话都离不开一个‘饿’字,贺铭沉忽然明白了纪敛的意思。
不是他饿了,是纪敛饿了。
“我饿了。”贺铭沉唇角扯起一点弧度,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纪敛:“什么都可以。”
贺铭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们住的地方离城区太远,外卖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才能送达,让其他助理买了送过来,也要等差不多的时间。真要等到那时候,纪敛怕是早饿得难受了。
“面条可以吗?”贺铭沉一边问,一边上前拉开了冰箱门,冰箱每一层都堆满了新鲜的食材。
纪敛:“可以。”
他不挑食。
贺铭沉在满当当的冰箱里搜寻了一圈,拿了几样食材出来。
之前对纪敛的承诺没有失约,贺铭沉认真反思过自己,不光想,也做了。
别墅这几天没有住人,他的助理每隔一天就会过来添置新食材,将冰箱填满,防止意外情况发生,也为了纪敛和贺笙回来的时候,随时都有东西可以吃。
纪敛刚拿起锅,就被贺铭沉阻止了:“我来做吧,我会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纪敛一愣,锅就被贺铭沉轻松抢走了,手柄太短,贺铭沉的手不经意与纪敛的皮肤擦碰,纪敛没有发现,男人的动作突然变快了,手柄是从他手中猛地抽离的,好在手柄光滑,纪敛根本就没感觉到疼痛,也没发现,贺铭沉悄悄红了的耳朵。
“你是要做意大利面吗?”贺铭沉说他来做饭,纪敛也没有离开厨房去外面等饭,他戳了戳贺铭沉拿出来的意大利面。
贺铭沉:“嗯,以前在国外读书,只学会了做这个。”
纪敛找不到贺铭沉会做饭的记忆,他也没想过,贺铭沉会做饭给他吃。
不过想想,贺铭沉哪会特意给他做饭吃,贺铭沉只不过是饿了想要吃自己做的面条,他这算是蹭了一顿而已。
“番茄要去皮吗?”纪敛拿起盒子里的番茄,问正在剥洋葱皮的贺铭沉。
贺铭沉:“这个我来就可以,你去外面坐着休息会,好了我再叫你。”
纪敛:“分工合作,效率更高。”
“但是我想让你休息一下,你都照顾了贺笙一天了。”贺铭沉顺口说出了心中想法,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朵的红色瞬间蔓延至他的脸颊,逐步侵袭他的脖颈。
贺铭沉没有跟家人亲近过,快三十岁的年纪了也没谈过一场恋爱,只是将心中想法如实说出来就让他觉得羞臊。而且,这句话本来也没掺杂一点暧昧成分,只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关心罢了。
当看到纪敛毫无波澜的脸时,这份羞涩瞬间就褪去了大半。
一个事实清晰地摆在他面前——
在这方面,纪敛都比他成熟。
纪敛:“贺先生,我不是照顾了贺笙一天,我是跟他玩了一天。”
说照顾未免太生分,纪敛不太喜欢这个词。
贺铭沉希望他继续照顾贺笙,他当然愿意继续留在贺笙身边,但不是因为与贺铭沉的协议才会照顾贺笙,而是出于自愿。
“贺先生你可能不知道,贺笙这个年纪就非常贴心了,跟他相处时,很多时候,都是他来照顾我。”纪敛接了一壶水,按下了烧水壶的开关键,在水逐渐沸腾的声音里,轻声说道,“我很喜欢贺笙。”
贺铭沉没有说话,也没再阻止纪敛的帮忙。
脑中反复回荡着那道清润的嗓音,即使被烧水的声音盖住,飘进他的耳里时,也俨然变得十分清晰,像是附在他耳边,清楚地说给他听一样,但在中途,自动过滤了其中的一些字,只剩下了——
喜欢。
“嘶——”注意力不集中,又恰好是低着头的姿势,洋葱的汁水直接溅入了贺铭沉的眼睛里。
前几秒还能忍,但洋葱汁的威力太猛了,他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低低的吸气声。
水壶恰在这时跳闸,跳闸的声音盖过了他下意识发出的声音,贺铭沉有些庆幸,他的窘迫没有被纪敛发现,不然太丢脸了。
然而,纪敛还是听到了。
“弄到眼睛里了吗?”
贺铭沉闭着眼睛,笑道:“没事,过会就会好了的。”
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根本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贺铭沉觉得此刻的自己太狼狈了,他不想让纪敛看到他这个样子,他睁开一点眼睛,走到水池前,想用清水冲一下眼睛,顺便把眼泪给洗一下,手却被抓住了。
“你的手刚碰过洋葱,手指和指甲缝里沾上了洋葱汁,光用清水洗没用。”纪敛一边说着,一边拽着贺铭沉出了厨房。
贺铭沉眼睛刺痛,被纪敛强行按进沙发里的时候,不断涌出的眼泪已经将他的整张脸都弄湿了。
“贺先生,你等我一下。”纪敛不放心,临走前特地叮嘱贺铭沉,语气也加重了,“你的手绝对不要碰眼睛,先闭着眼睛,我很快就回来。”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贺铭沉说过话,即使是贺家的长辈,在贺铭沉面前也是客客气气的。
贺铭沉怔忡了没多久,纪敛就回来了。
而他也在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真的听了纪敛的话,乖乖地闭着眼睛,就连纪敛回来了,在纪敛的命令还没下达前,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清新的柚子清香萦绕鼻尖,冰凉的手指碰上他的下巴,轻轻一抬,他的下巴完全落进了纪敛的掌心之中。
不过,触感变了,他的下巴跟纪敛的手掌中间隔着一块柔软的东西。
那触感,是毛巾。
贺铭沉突然很想睁开眼,想看看这时候的纪敛会是什么表情,可纪敛还没跟他说可以睁开眼了。
他也怕,聚集在眼里的眼泪会随着睁眼全部释放,让他又在纪敛面前出糗。
“贺先生,眼睛很痛吗?”
莫名的,贺铭沉觉得纪敛这会的声音异常温柔,让他开口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还好。”
纪敛:“那你尝试着睁开眼。”
或许是纪敛太温柔了,也或许是被纪敛拖着下巴,有了一份安全感,贺铭沉忽然觉得在纪敛面前掉眼泪也没关系了。
他缓缓睁开眼,还没消下去的刺痛感一接触空气,以百倍千倍的速度侵袭着他的眼睛。
还没看清纪敛是什么表情,眼睛就被温暖的水流淹没。
“别闭眼。”
纪敛的声音阻止了贺铭沉闭眼的举动,贺铭沉像个听话的机器,纪敛让他别闭眼,他真的听从了纪敛的命令,甚至连身体的本能反应都顺从了纪敛。
眼睛进了水,一开始是有些难受的,随着刺痛感消失,这股难受就不算什么了。
柚子的香气几乎将贺铭沉淹没,纪敛捧着他的脸,他的脸离纪敛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如果纪敛这时没站稳,如果他往前靠近,他跟纪敛的距离会彻底归零……
“好了。”纪敛的声音打断了贺铭沉的胡思乱想,贺铭沉回过神来,掐着他下巴的手已经松开了,垫在他下巴上的干毛巾也变成了湿毛巾,他的脸颊被囫囵擦过,纪敛还在做最后的清扫工作,纪敛在帮他擦掉脸上的水。
贴心过了头,纪敛怎么能那么细心呢!
贺铭沉呆呆地看着纪敛,好像有一头野兽在不停地撞击他的胸腔,焦急地想要冲破束缚,撞得他心神都乱了。
“你的手碰过洋葱,就算冲洗掉也还是会有汁水残留,再拿手碰眼睛,你的眼睛只会更痛,当时厨房里还有洋葱的气味,第一时间应该尽快远离,冲洗眼睛的水是过滤水,如果还是难受的话,最好滴一下眼药水,或者冰敷一下眼睛。”
纪敛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狼藉,一边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问题,试图补救,贺铭沉应该不会生他的气吧?
纪敛收拾完了东西,该解释的话也已经说完了,但贺铭沉迟迟没给他一个回应。
纪敛有些紧张,回头看了眼贺铭沉。
贺铭沉的眼睛被洋葱刺激得红了一片,不知为何,连脸颊都是红的。
贺铭沉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被洋葱汁稍微弄一下还能红了脸啊?!
贺铭沉的皮肤也太娇嫩了吧!
可恶,有钱人保养的都比普通人要好。
纪敛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贺先生,你的眼睛还难受吗?”纪敛伸手,在呆滞的贺铭沉眼前晃了晃。
看似在发呆的贺铭沉在他问完的下一秒,点了下头。
纪敛:“那你等等,我去拿点冰块给你敷一下眼睛。”
贺铭沉望着纪敛离去的背影,脊背渐渐弯曲,捂住自己发红的脸使劲揉了两下。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敛的一句关心就莫名让他心跳加速,这么多关心的话铺天盖地地砸下来,这是要他的命啊。
纪敛很快就回来了,贺铭沉迅速坐直身体,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不需要纪敛再动手,他主动扬起了下巴,将脸朝向了纪敛。
听话的仿佛已经被调/教成功,不需要主人开口,他就能提前知道他的主人需要他做什么。
纪敛:“……”
纪敛原本是想让贺铭沉自己拿着毛巾敷眼睛的,贺铭沉那么主动,还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贺铭沉自己敷眼睛了。
可能这就是资本家吧。
有钱人连这么简单的活都要人帮,真是过分!
他也想变成有钱人。
纪敛默默在心底吐槽,将包着冰块的毛巾盖到了贺铭沉的眼皮上,放上去之前,他还提醒了贺铭沉:“贺先生,会有点冰,你忍一忍。”
吐槽归吐槽,贺铭沉可是书中的大boss,该讨好还是要讨好的。
贺铭沉耳朵一热,点了下头,怕纪敛没看到,又开口补上了回答:“没关系。”
纪敛真的好贴心,怪不得贺笙那么喜欢他。
敷了大约三分钟,中间谁都没有开口,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提醒着房间内的两人,这不是静止画面。
“贺先生,你还难受吗?”纪敛估摸着洋葱的刺激应该过去了,开口询问。
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是会累的。
贺铭沉:“还有点难受。”
纪敛:“……”这个洋葱的威力也太大了吧。
贺铭沉曾经吐槽过,纪敛和贺笙不会说谎,一说谎就容易上脸。
其实他也一样。
他没发觉,他说完谎后,耳朵又红了几个度,只是他的耳朵本来就是红的,纪敛才也没发觉。
室外接近零下的温度,室内却温暖如春。
冰块在热气蒸腾下很快就开始化了,干燥的毛巾被水浸湿,渐渐地穿过了最表层的毛巾,渗透了出来。
水刚流过贺铭沉的颧骨,纪敛就发现了。
他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水,另一边也开始往下渗透。
纪敛快速挡住另一边,他做事专心,只看得到眼前的事物,一心只想接住水,忘记了这是贺铭沉的脸,不是桌子。
纪敛一开始太急切,按住贺铭沉的脸时,下手有些重了,响亮的声音加上他的动作与气势,仿佛他在扇贺铭沉的巴掌似的。
纪敛反应过来,力道慢慢变轻了,他有些心虚,在刚用力按过的位置轻轻摸了摸,语气明显也没什么底气了:“贺先生,水滴下来了,我帮你擦一擦。”
这可是大boss的脸!他怎么就打下去了!
他竟然打了贺铭沉几个巴掌,他也太勇了吧?!
贺铭沉像是被他打懵了,没有回应他的话就算了,还没什么反应。
纪敛不确定地戳了几下贺铭沉的脸,还是没有反应。
纪敛更加心虚了:“贺先生,我……我会温柔点的。”
贺铭沉:“……”
视线被遮蔽,其他感官就更加敏锐,贺铭沉只感觉到纪敛在抚摸他的脸,从颧骨滑到脸颊,从唇角到耳后根,每一下抚摸都刺激着他的神经,身体是热的,却止不住的颤栗,鸡皮疙瘩不断窜起,但他没办法让纪敛停下,他喜欢这种抚摸。
纪敛还戳了他的脸好几下,还跟他说——
我会温柔点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
纪敛不抗拒亲近他吗?-
为了让纪敛尽快吃到东西,贺铭沉才放弃了外卖,结果,节省时间的目的没有达到,因为他的失误,这顿饭还是迟了一个半小时才吃到。
他的眼睛在被纪敛用清水清洗后早就没事了,但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延误了很长时间。
贺铭沉回到厨房后,纪敛试图接替他的活,被他拦下了。
他在纪敛不信任的目光中做完了一锅面,好在,这之后没有出任何的问题。
贺铭沉拿手的,也只会做的就是意大利面,他做过无数次,除了初学时失误过外,之后都没有失误过。
他也从没被洋葱辣到过,这一次会那么狼狈,都是因为纪敛在他旁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紧张,纪敛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他连握刀的力气都没了。
纪敛只尝了一口,就情不自禁发出感叹:“好吃。”
从小到大,贺铭沉最不缺的就是表扬了,但只有纪敛的夸奖夸到了他心坎里,胸口热热的,被源源不断的暖流冲刷着。
“跟你比,我的厨艺算差劲了,而且,我只会做这个。”贺铭沉没在谦虚客套,他说的是实话。
知道纪敛会做饭,不算太惊讶,吃过纪敛做的饭后,他才是真的惊讶。
厨艺是他从纪敛身上发现的第一个惊喜。
“可是,能把一样东西做到最好,就已经很棒了。”纪敛漫不经心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筷子面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贺铭沉看着纪敛不停鼓动的左腮,心情更加好了。
他本来一点都不饿,跟纪敛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中,一碗面条见底了。
纸巾盒空了,贺铭沉将之前没有送成功的手帕递给了纪敛。
纪敛迟疑了几秒,还是接下了,手帕碰到嘴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茉莉香气。
他又发现了与贺铭沉不符的东西,贺铭沉用的香水竟然是茉莉花味的。
刻板印象中,这香味一般是女生才会用的。
纪敛再看贺铭沉时,贺铭沉身上沉稳的霸总形象已经荡然无存了。
贺铭沉的视线飘忽,时不时落到纪敛的嘴唇和纪敛手中的手帕上。
心绪混乱,下意识找了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每天晚上都要吃夜宵吗?”
纪敛:“嗯,我饭量比一般人要大一点点。”
大的不止一点点。
贺铭沉还在隔壁观察纪敛的时候,纪敛在这个时间段都是要吃夜宵的。
孙兰淑在的时候,纪敛会抢孙兰淑的外卖,孙兰淑进了监狱后,贺铭沉没必要再继续观察纪敛,他就让人将别墅内的摄像头关闭了,那之后,他跟纪敛在别墅里相处了几天,纪敛那几天突然变得十分克制,深夜没有点外卖,也没有进厨房做饭,那时的他只以为纪敛白天吃饱了,所以不用加餐了。
直到在直播间里看到,纪敛在深夜里翻开贺笙的小仓鼠背包,偷吃贺笙的零食,他才知道,纪敛很不抗饿。
贺铭沉没有戳穿纪敛的谎言,面上浮起几丝笑意,问:“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晚上起来吃东西?”
纪敛:“……”
那是因为,他要在大boss面前装一下样子。
他住在大boss家里,没被赶出去就够幸运了,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他怎么敢抢大boss的东西?
即使贺铭沉带他去超市的时候明确说过,想吃什么随便拿,这些东西都是他的。
可他还是有所忌惮。
仓鼠点点是仓鼠,贺点点是小孩,除了他们之外,纪敛不觉得会有谁会无条件的对他好,别人主动给予他帮助,那一定是有所求,有目的的。
“那时候不饿。”纪敛说谎了。
贺铭沉眼睁睁看着纪敛的脸颊染上薄红,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是害羞,那就是纪敛在说谎了。
他还是没有戳穿纪敛的谎言,将手放到桌下,按住痒得最厉害的几根手指,想触碰纪敛脸颊的念头十分强烈,语气却和平时一样,让人听不出他的异常。
“每隔一天就会有人来收拾冰箱,零食柜空了也会及时添满零食,你跟点点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吃到,以前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
纪敛第一次在与人对视间落了下风,他垂下眼,放在腿上的手指缓缓攥起。
胸腔忽然窜起一阵酸胀感,有些呼吸不过来。
好奇怪的感觉。
纪敛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贺铭沉跟书里的大boss不一样,是个好人-
吃完饭后,纪敛想收拾碗筷,还是被贺铭沉阻止了,贺铭沉让他去一边待着消消食,奇怪的感觉还没消失,纪敛没有坚持,听贺铭沉的话,在客厅里走了好几圈。
贺铭沉刚从厨房出来,他立马凑了过去。
“贺先生,这个东西给你。”
贺铭沉有些诧异,接过红盒子的时候,心跳猛然加快了。
“这是什么?”
这盒子,怎么看都像戒指盒,纪敛该不会是想……
纪敛帮贺铭沉找眼药水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东西,这是他在山神庙买的手链。
他下楼时,手链随便揣在了口袋里,想着就这样拿给贺铭沉,帮贺铭沉敷眼睛后又忘记了。
消食的这会,纪敛在口袋里摸到了手链,才又想起来,这会他又觉得不能这么粗糙的送出去。
这算是他给贺铭沉的第一份礼物,虽然是贺笙提议,他才会买的。
贺铭沉对他那么好,他也想试着对贺铭沉好一点。
他翻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个看上去比较高大上的丝绒盒子。
“嗯……”纪敛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这两样丑东西,僵硬解释,“我和贺笙送你的礼物。”
其实是贺笙想送给贺铭沉的礼物,但是花的是他的钱,也算是有他的份吧?
纪敛在想他是不是不该加上他的名字,他本来也没打算送贺铭沉礼物的。
他完全没想到,对面的家伙听话只听一半,过滤了中间几个字,只听到了六个字——
我送你的礼物。
贺铭沉心跳得更快了,声音陡然变得温柔起来,问纪敛:“我能现在打开吗?”
“别。”纪敛慌张地按住贺铭沉的手,表情严肃,还用上了请求,“你回房间后再打开吧,求你!”
他无法接受贺铭沉当着他的面打开这份礼物。
这东西实在不堪入目,他也知道送贺铭沉这样的东西很不好,可贺笙说贺铭沉一定会喜欢的。
纪敛当时相信了,现在又有点怀疑了。
他觉得贺铭沉的品味和审美应该没那么差,不然太崩人设了!
但是,礼物既然买了,钱都花了,没有不送出去的道理,即使它很丑。
为此,他还特地给这丑东西做了精致的包装,撑一下外表。
“你不用告诉我喜不喜欢,这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怎么处置都是你的事情。”纪敛说完,松开贺铭沉的手,转身快速往楼上走,一刻也不想停留。
“贺先生,我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纪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转角,贺铭沉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手背上还有纪敛留下的触感,不知不觉中,他的嘴角已经高高翘起。
纪敛走得那么快,是在害羞吗?
丝绒盒子触感极好,贺铭沉仿佛上瘾了般,不停摩挲着盒子的表面,像是想将纪敛触碰过的位置,仔仔细细地都摸上一遍。
纪敛已经离开了,贺铭沉还是听了纪敛的话,回到房间之后,才打开了被他捂得发热的盒子。
……
深夜,贺铭沉的微信更新了一条新动态。
他上传了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两条款式相同的手链。
【贺铭沉:[害羞.jpg][图片]】
第47章
录制综艺期间,纪敛都是七点左右起的床,最近他在跟公司谈解约,没有别的行程,不需要早起,已经固定了的生物钟还是将他早早唤醒了。
“小爸。”
贺笙的生物钟跟纪敛差不了多少时间,纪敛正在刷牙,大腿就被软乎乎的奶团子给抱住了。
贺笙还没完全清醒,整个人蔫巴巴地靠在纪敛腿上,头发睡得翘起,肉嘟嘟的小脸被自己挤成了一团小肉球,纪敛越看越心痒,伸手,戳了一下那团肉球,贺笙的放纵让纪敛变本加厉地对那团肉球进行‘施暴’,直到牙膏沫快溢出来了,纪敛才放过了贺笙。
贺笙的脸颊被戳得通红一片,也成功被纪敛给戳清醒了。
他松开纪敛的大腿,站在了纪敛给他准备的小凳子上。
贺铭沉给贺笙配置的东西都是让人整箱送过来的,贺笙的儿童牙膏也是一整箱。
纪敛估计,贺笙上小学后,这些牙膏都用不完。
许多家长提倡的节约,牙膏要等彻底用完后才能再开新的一支,纪敛并没有教给贺笙,在这方面,他完全是贺笙怎么喜欢他就怎么惯着。
昨天要草莓味,今天要柠檬味,后天要葡萄味,纪敛都会答应。
东西买来就是给人用的,腻了就换新的,只要不是还没用完就扔,纪敛全随贺笙喜欢。
“今天想要哪种口味的牙膏?”纪敛薅了两把贺笙的头发,将睡得翘起的头发压平。
贺笙抓起自己的小水杯接水,没有思考太久就回答道:“想要柠檬味的。”
他昨天睡了好久好久,醒来的时候,小爸正好抱着他进家门,他闻到了小爸身上多出来的柠檬味。
小爸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吃了柠檬糖,他也想吃柠檬糖。
原主当初搬进来的时候,这个房间还没有装修,现在的装修完全是按照原主的喜好来的,他特地选了有两个池子的盥洗台,墙镜也选了最大的,原主当初是存着,如果贺铭沉住进这个房间,两人还能一同早起,一同站在盥洗池前洗漱的心思的。
这份心思永远没有实现的机会,倒是给纪敛和贺笙提供了便利。
贺笙很喜欢这个台子,喜欢跟小爸一起刷牙洗脸,所以就算再困,只要知道纪敛起床了,他会强打精神,快速起床跟着纪敛一起去洗漱。
贺笙已经会自己穿衣服了,纪敛没打算帮忙,小孩还在房间里换衣服,他跟贺笙说了声,先下楼去厨房准备早餐。意外的是,大清早的,贺铭沉已经起床了,并且做了一半的早餐。
中岛台上摆了三个盘子,各放了一片烤得微焦的吐司,可以看出,贺铭沉昨天真的没说谎,除了意大利面,他真的不会做其他东西。
“贺先生。”纪敛跟贺铭沉打了声招呼,站到了贺铭沉身边。
贺铭沉正在煎鸡蛋和培根,油烟机的声音盖过了纪敛的脚步声,纪敛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情绪没表现在脸上,翻鸡蛋的筷子掉了下来,戳进了还没凝固的蛋黄中,蛋黄液流了出来,将已经凝固的蛋白盖住了大半。
贺铭沉:“……”
他又在纪敛面前丢脸了。
心里满是懊恼,贺铭沉面不改色,将这个失败了的鸡蛋翻了过来,同时和纪敛打了招呼。
原来原文中的大boss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看似完美的贺铭沉也不是全都完美的,在有些方面,贺铭沉还是一个新手呢。
纪敛这样想着,再面对贺铭沉时,两人之间的生疏忽然淡了不少。
“你怎么那么早就起来做早餐了?有我跟贺笙的份吗?”纪敛这话显然是没话找话,台子上三个盘子就足以解释这是几人份的早餐。
“起得早就顺便做了。”贺铭沉偷偷扫了纪敛一眼,舔了舔并不发干的下唇,说道,“我一直都想锻炼下厨艺,正好这几天工作不忙,你跟点点也都在家,我想做饭给你们吃。”
纪敛:“……”贺铭沉是把他和贺笙当成了小白鼠吗?!
贺铭沉从不知道将心里话说出来,原来是件那么困难的事情。
他从没生出过给人做饭的想法,就算是贺笙也没有,但是看到纪敛吃饭时的幸福模样,他陡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希望纪敛能吃到他做的饭,想知道,那个时候的纪敛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是幸福的,还是高兴的。
会不会对他露出笑容,夸奖他,甚至是跟他做下次约定——
“贺先生,你做的饭真好吃,我以后还能吃到你做的饭吗?”
“那个……”纪敛不知道贺铭沉在想什么,他提醒了好几次,贺铭沉都没有回神,他拉了拉贺铭沉卷起的袖子,再次提醒,“贺先生,鸡蛋再煎下去要焦了哦。”
贺铭沉恍然回神,视线落到手肘处那只白皙的手上时,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再次坍塌。
平底锅蒸腾上来的热气太过滚烫,将他的脸都要蒸熟了。
纪敛将灶台的火关了,平底锅还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他抓住平底锅的手柄,将锅抬了起来,远离还有余温的灶台,动作急切,他压根没有在意会不会碰到贺铭沉的手。
而被纪敛碰到手的贺铭沉立刻就松开了手,锅完全交到了纪敛的手上,他通红着一张脸,被纪敛碰过的那只手无措地收放了好几下。
真热啊,房间里的暖气是不是开得太足了?
“这些都熟了,贺先生,你是要放在面包上,还是就放在盘子里?”纪敛将平底锅放在没开过火的灶台上,疑惑地打量贺铭沉。
“贺先生,你是生病了吗?”纪敛伸手,用手背测了下贺铭沉的额头温度。
贺先生的脸好红,但体温没有想象中的滚烫。
贺铭沉全身都仿佛石化了般,傻站在原地,任由纪敛放肆地在他额头上反复触碰,被纪敛手腕挡住的双眼垂下,垂直的睫毛无助地颤动了两下。
“摸着没发烧,保险起见,最好去测个温度,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纪敛说。
小孩子免疫力低,传染给贺笙就不好了。
覆在他额上的手撤走了,贺铭沉与纪敛差了半个头,即使是低着头,他也能看到纪敛的脸。
纪敛此刻的关心不是作假,是真的在担心他。
“我没事,灶台火太猛了,我有点热。”贺铭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纪敛道。
“那就好,”纪敛放心了,指着平底锅里,边缘都带着焦黑的食物,“这些东西要怎么做?”
贺铭沉才发现他做出了一锅失败的东西,尴尬瞬间将羞臊给淹没了:“这些东西不能吃了,我重新再煎一份,你去外面坐会吧,等我一下。”
纪敛:“为什么重新做?这些又不是全坏了,还可以吃的。”
贺铭沉:“可是……”
纪敛:“你说的也对,这些焦了的还是不要给贺笙吃了,贺先生,你重新做你跟贺笙的那份吧,这些我可以全部消灭。”
贺铭沉一怔:“贺笙不能吃,怎么可以让你吃。”
纪敛没给贺铭沉再反驳的机会,拿出一个小碗,将失败的煎鸡蛋和培根全都倒入了小碗里。
“不能浪费食物,这些明明还可以吃的,贺先生,与其跟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还是快点做你和贺笙的那份吧,不然吐司要冷了。”纪敛捧着自己的碗,看上去非常开心。
吃三人份的早餐,当然开心。
贺铭沉:“……”
因为是他做的东西,纪敛才不想浪费吗?
早餐很简单,不需要帮忙打下手,纪敛不像昨晚那般赖在厨房,他抱着自己那碗三人份的早餐坐在了餐厅里。
厨房是开放式的,连接着餐厅,纪敛离开厨房后,贺铭沉一转身,还是能看到纪敛,但比纪敛待在他身边要好不少,至少他不会紧张过度,当着纪敛的面做出一锅焦黑的食物。
贺笙今天要穿的衣服比较复杂,在楼上耽搁了一些时间,白色的打底白衬衫配套粉色的背带裤,背带裤前面印着一头粉色的小猪,裤子后面还有一根卷曲的小猪尾巴。
自从知道小猪有多好吃之后,贺笙就疯狂迷恋上了香香的小猪,纪敛看他喜欢,特地给他网购了这套衣服,贺笙喜欢的要命,昨天收到衣服的时候就抱着一起睡了,纪敛说要洗一遍再穿,他也不肯,非要今天拿出来穿一次再洗一洗。
搭配的羽绒外套也是淡粉色的,外套背后同样印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连体帽两边还坠着两只小猪耳朵。
贺笙小跑进了厨房,小猪耳朵和尾巴在身后不停晃动着,他跟纪敛问了好,转头就扑到了贺铭沉的大腿上,仰头跟贺铭沉打招呼:“爸、爸爸,早上好。”
跟贺铭沉相处时,贺笙还是无法避免的会紧张。
从前他也敢这么扑进贺铭沉怀里,但不敢抱住贺铭沉的大腿,现在,在知道贺铭沉会惯着他之后,他越发嚣张,敢抱纪敛的大腿,也敢抱贺铭沉的大腿。
贺铭沉擦干净手,摸了摸贺笙的脑袋:“早上好。”
有东西打在了贺笙的额上,晃动不停的白色水晶吸引了贺笙的注意力。
“哇。”
小爸把手链送给了大爸爸,大爸爸还戴上了!
“爸爸,你、你喜欢吗?”贺笙抓住白色水晶,顺着水晶的形状,隔空描摹出了一颗爱心。
贺铭沉轻笑:“喜欢。”
实话说,刚看到这两串手链的时候,他被纪敛的审美给惊住了。
震惊没多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这是纪敛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不能取笑纪敛的心意,也愿意接受纪敛的心意。
为了向纪敛证明他有多喜欢这份礼物,他立即就将手链戴上了。
大冬天的,他还特地将袖子挽到了手肘处,只为了让纪敛更容易发现他手腕上多出的东西。
贺笙内心十分激动,拉了拉贺铭沉的手,贺铭沉弯下腰,贺笙立马就将嘴巴凑了过去,悄声道:“爸爸,这手链是在山神庙买的哦,庙里的大师伯伯说了,戴、戴上这个可以保佑你跟小爸的爱情长长久久哦。”
贺铭沉:“……”
纪敛等人在山神庙闲逛的时候,贺铭沉正在飞机上,因此没有看到这两串手链诞生的过程。
现在得到贺笙的解释,贺铭沉发现了纪敛又一个可爱的地方。
纪敛竟然还迷信这种东西。
纪敛是因为相信了大师的话,所以才买下了手链送给他。
贺铭沉再看这串丑不拉几的手链的时候,目光带上了几分珍视。
他会好好珍惜这份礼物的。
手链上没有绑铃铛,没有声音提醒,纪敛的注意力全在食物上,刚才待在厨房那么久,他都没有发现贺铭沉已经戴上了手链。
厨房就在对面,贺笙“哇”的时候没有收住音量,纪敛抬头看去,终于发现了贺铭沉手腕上多出的东西。
那一瞬间,整个瞳孔都地震了一次。
贺点点真的非常了解他爸爸,贺铭沉真的喜欢这东西!
太难以理解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贺家也涉及珠宝行业,贺铭沉这种审美,他们家的珠宝店真的不会倒闭吗?
不过,贺铭沉又不是珠宝设计师,这种事情完全不需要他关心,他只要坐在办公室里数他的钱就好了。
这样一想,再看贺铭沉手腕上那条与贺铭沉形象完全不符的手链时,纪敛能够毫无波澜的面对了-
“信谊娱乐已经开除了任北,任北这几年通过纪先生赚取的收入,他们愿意全部赔偿给纪先生,纪先生与信谊娱乐签的是五年的低级合同,他们愿意无条件给纪先生升级合同,最好的待遇和资源,他们保证,之后会将重心放到纪先生一个人身上,大力培养纪先生,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以前的事情……”
贺铭沉耐心听着任北的报告,袖子因为一直折叠,即使现在放下来了,还是出现了不少皱痕,他的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静静聆听时,手指不停地摸索着手腕上的红绳,白色的爱心水晶被小指带到,晃动不停。
从落地窗洒进来的阳光照在手链上,劣质水晶在光下也能发出刺眼的光。
萧助理被晃动不停的水晶吊坠和光芒刺瞎了眼睛,因为太过震撼,给贺铭沉汇报结果时,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家小公司能给纪敛多少资源?”贺铭沉嗤笑出声,手指转动红绳,视线落在爱心形状的水晶上,仿佛能在透明水晶里看到纪敛通红的双眼,纪敛不在,那些心疼全都化作了愤怒。
“垃圾就应该回到它们应该待的位置,他们想继续绑着纪敛,也不看看他们配不配。”
如果是之前,萧默会被这番模样的贺铭沉吓到,但是,贺铭沉手上那根手链太令他震撼了。
他难得没在贺铭沉面前吓得心脏乱跳,可也忘记回应贺铭沉的话了。
贺铭沉抬眼看向突然缄默不言的助理,顺着萧默的视线,他发现萧默在看什么了。
他没有开口,拨弄手绳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还将坠在下方的爱心水晶拨到了上面,让萧助理看得更加仔细。
萧默:“……”
这样一看,这东西更加丑了。
“该怎么处理,你知道吧?”
萧默立刻回神,贺铭沉没有明说,他也明白贺铭沉说的是信谊娱乐。
“我知道,我现在就去处理。”
“你觉得……”贺铭沉再次开口,萧默停下了撤退的脚步,转身重新看向贺铭沉,这一眼,他竟然在向来不苟言笑的他老板脸上看出了紧张与忐忑。
“你觉得纪敛怎么样?”
萧默:“……”这种问题要他怎么回答?他怎么敢随意评价总裁的对象啊!
贺铭沉在盯着自己,在被巨大的压力冲垮前,萧默开了口,音量都比方才低了不少:“我觉得,纪先生人很好。”
贺铭沉像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唇角下压了一下,又问道:“那你觉得,纪敛对我怎么样?”
萧默:“……”他老板如果厌烦他想要开了他,也不用用这种方式折磨他吧!
萧默挺直脊背,硬着头皮道:“在我看来,纪先生对您很好。”
这话纯属瞎说,萧默没见过贺铭沉与纪敛是怎么相处的,这两人很少见面,更不可能知道纪敛对贺铭沉怎么样了。
贺铭沉唇角向上勾起,似乎是对这个回答满意了。
萧默松了口气,就听贺铭沉追问道:“有多好?哪方面的好?”
萧默:“……”
贺铭沉:“就照你看到的说。”
萧默:“……”他还是自己递交辞呈吧。
萧默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只找到了当初的纪敛有多喜欢贺铭沉的证据。
他印象中的纪敛,总是望着贺铭沉的背影,他谈过恋爱,知道看喜欢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纪先生,很喜欢您……”萧默斟酌着用词,随着以前的记忆展开,缓缓说道,“您可能没发现,纪先生的目光总是落在您身上,我不知道他对您是怎么样的,但有一点我很清楚,纪先生,是真的很喜欢您……”
“嗯,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贺铭沉面上浮起明显的笑意。
萧助理今天的沉默次数是往日的数倍。
贺铭沉的指尖搭在爱心水晶上,笑道:“这是纪敛送我的,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含着一个人所有的心意,纪敛虽然没明说,但纪敛的心意全部都包含在了这串手链中,他能感受得到,这颗爱心形状的水晶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然,纪敛为什么不送他其它形状的水晶呢?
萧默:“……”
贺铭沉:“你说得对,纪敛是个善良体贴的人,纪敛对我很好,对我很温柔……”
护食的纪敛愿意将食物分享给他,在他‘受伤’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关心他,会帮他敷眼睛,出去玩的时候也不忘给他带礼物……
萧默:“……”
嗯……他有说过这些话吗?
“我也该做点什么回报纪敛。”贺铭沉抿了下唇,思绪与理智没被过快的心跳给搅乱。
纪敛那么喜欢他,那他应该也要给纪敛一个回应,不然跟渣男有什么区别呢?
一想到纪敛曾经的经历,贺铭沉的心口就一阵阵的抽疼:“你说,他势单力薄,性子又那么软,之前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萧默:“……”
贺铭沉话锋一转:“信谊娱乐那些人一个都别放过,你再帮我查查,以前还有谁欺负过纪敛,都帮我处理了吧。”
萧默:“……”
他老板是懂得前后呼应的。
关键,他老板到底都脑补了一些什么啊!!!
明明是讨论‘纪先生对他有多好’的问题,为什么开始讨论纪先生有多可怜了啊?
而且,他的工作量还莫名奇妙的增加了???-
信谊娱乐是纪敛的经纪公司,纪敛和任北的那场对峙结束后,贺铭沉立刻让萧默去催了那家公司的反应。
信谊娱乐的高层原本也想跟导演一样,将锅甩给下属,责任全部由任北来背,他们想在这场风波里抽身,但没料到,面前的路早就被一条巨鲨给挡死了。
接到萧默电话的信谊娱乐老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区区一个助理他当然不会害怕,他怕的是萧默的上司。
这家公司是他从他爸手上接过来的,只懂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哪会管理公司,他一年只在年会的时候才去公司一次,事情全由手下人处理,任北这种三流经纪人,哪有机会跟他见上一面。
他连纪敛结婚的事情都不知道,更不可能通过任北知道,纪敛的结婚对象是贺铭沉。
信谊娱乐老板当然知道贺铭沉,虽然他跟贺铭沉都在一个圈子里,但这个圈子也是有等级划分的,贺铭沉从小到大,都是站在高台上的人,他连被贺铭沉俯视的资格都没有。
他哪敢得罪贺铭沉啊!
他连夜召集了所有高层,不顾高层的劝阻,给纪敛争取到最好的待遇,甚至放话,整个公司都愿意只为纪敛一个人运作。
但就算他再怎么补救,再怎么保证会供着纪敛一辈子,发怒的贺铭沉还是给了他最糟糕的审判结果。
信谊娱乐老板心惊胆战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接到萧默电话后,他的希望彻底破灭,公司紧接着乱成一团,成堆的麻烦事一齐找上了门。
公司账务出现问题,那几个他信任的高层都涉嫌贪污,公司都保不了了,他哪有本事做到自己的承诺呢。
原本想抓着纪敛这根救命稻草,但他现在也只能眼睁睁放掉这根救命稻草。
要不到纪敛的违约金就算了,他还要倒贴给纪敛一大笔钱。
真是糟糕透了-
纪敛的合同问题算是处理完了,萧默挂掉电话,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大门,他还要通往下一个任务点,继续他的征程。
做社畜真的好累,好在,他老板是个通情达理的,除了工作之外,其他方面不会刁难他,开得工资也超过了他之前的预期,表现得好,就算不等到年底也能拿到奖金。
正因为贺铭沉对他不错,萧默才会思考贺铭沉反常的原因,想到自己这几天的工作量,他又觉得没必要。
他一个打工的,干嘛为有钱人忧心啊!
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小爸,黑黑们这样真的能死吗?”
“不要叫它们黑黑,它们没资格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哦,我知道啦,那、那坏东西们这样真的能死吗?”
“今天没什么太阳,光晒肯定晒不死的,先架着折磨它们一会,等没太阳了再用火烤,不能烤得太快,焦了就死透了。”
“哇,它们竟然能活那么长时间吗,太厉害了吧。”
蹲在草坪角落的一大一小太惹眼,萧默没忍住,还是朝两人靠近了。
“萧叔叔。”贺笙看到了萧默,笑着冲萧默挥了下手。
萧默也挥了两下手,微笑看向纪敛,语气恭敬:“纪先生。”
纪敛不冷不淡“嗯”了声,萧默也没觉得尴尬,又往前走了两步,这两人的对话太古怪了,他真的很好奇。
“点点,你跟纪先生在做什么呀?”
贺笙站起来,让出了一片开阔视野,解释道:“萧叔叔,我们在杀坏东西呢。”
“什么坏东西?”不需要贺笙再解释,萧默已经看到了地上两只食指长的小强,它们被翻转插在棉签棒上,棉签插入土里,整了一副烧烤的架势。
贺笙:“坏东西昨、昨天吃了我跟小爸一起做的蛋挞,小爸昨晚放了什么东西,它们就落网啦,小爸说,坏东西做了坏事就要惩罚它们,萧叔叔,我们是在做好事呢。”
萧默:“……”
纪敛划开一根火柴,用火焰烤着小强的触须,小强不停痛苦抽搐,纪敛满脸阴沉,眸光透着狠意。
萧默恍惚感觉到了纪敛在折磨过程中产生的强烈的情绪波动,但这些情绪没有一个是正向的。
“这样也死不了吗?”贺笙重新蹲回纪敛身边,紧紧挨着纪敛,大眼睛里装满了好奇。
纪敛语气平静:“死不了,先折磨一会,这还只是开始。”
玷污了他的蛋挞,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被放过的。
萧默:“……”
火柴很快就烧完了,纪敛重新划开一支火柴,拿出一根比较长的细木棍,点燃了木棍头部递给贺笙。
贺笙:“小爸要给我玩吗?”
纪敛严肃教育:“它抢占了你的食物,你不报复回来,只会增长它们的气焰,对待敌人,就要用最严酷的刑法。”
“我知道了,我帮小爸折磨死坏东西们。”贺笙点点小脑袋,一脸认真,双手高抬,郑重地接过了木棍。
萧默:“……”他觉得,他老板可能对纪先生有什么误解。
贺小先生真的不会被纪先生带歪吗?
第48章
纪敛不觉得,光爆出任北和经纪公司对原主做过什么后,他就能顺利跟信谊娱乐解约。
官司肯定是要打的,短时间内不可能处理的干净这些麻烦事,他都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但他没料到,这事爆出来仅两天不到,信谊娱乐就主动跟他提了解约。
纪敛不光不需要赔付违约金,他还能获得一大笔赔偿金。
这些钱,一半是公司从原主身上榨取的,一半是任北假借公司名义从原主那克扣的。
收到前公司的汇款的时候,纪敛看着账户上猛然增加的六个零,沉默了很长时间。
这笔钱对于一线艺人来说,或许连他们的出场费都不够,在这个圈里混了那么多年,最后到手的赔偿金也只有这笔数字,仔细一想,原主过得也是挺凄惨的。
但纪敛不会心疼原主,因为原主骨子里跟任北,还有经纪公司的高层们是一样的人。
天降巨款,纪敛当天就带着贺笙去了最近的一家炸鸡店,他将菜单上所有能点的都点了,炸鸡店内有儿童游玩区,贺笙玩了一下午的滑滑梯,纪敛坐在旁边吃了一下午的东西。
末世来临前,纪敛也是个不缺吃喝的小少爷,他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只要不是兄长姐姐们也需求的,想要的东西,他还是能立即拥有的。末世降临,金钱成了这个世界最没有价值的东西,穿书前,纪敛过过一段饱一餐饿三餐的日子,早就忘了吃喝不愁,有钱就花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此刻的他也算是重新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生活,他猜测,接下来的几天,他会一天比一天开心。
猜测还是失败,解约之后,麻烦事反而越来越多了。
纪敛如今也算是成功挤进三线,名字天天挂在热搜,这几年的经历被人挖了出来,不需要纪敛买水军炒作,一堆爱脑补的网友们自发将纪敛脑补成了小可怜,纪敛的微博粉丝数在昨晚突破了一千五百万大关,微博超话讨论度更是挤掉了几位前辈,冲进了前五。
现在的纪敛可不是当初全网黑的纪敛了,谁也不会避他如蛇蝎。
纪敛与信谊娱乐解约的消息一传出来,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都给纪敛抛来了橄榄枝,给纪敛开的合同不是A级合同,最差的也有B级。
每一家经纪公司都向纪敛郑重承诺,绝对不会发生前公司那样的事情,他们一定会给纪敛最好的待遇,也不会限制纪敛的自由,纪敛有一半以上的话语权和决策权。这放在其他三线艺人身上,是做梦都不会有的事情。
纪敛却掐断了所有橄榄枝,没有犹豫地拒绝了所有经纪公司的邀请。
承诺这种东西最不值得相信,不然也不会有‘失信’,‘反目成仇’等词了。
这些人现在说得天花乱坠,仿若你是世界上最稀有的珍宝,一旦你失去了价值,他们的变脸速度快得你无法想象。原主被前公司锁着,纪敛没办法脱身,好不容易挣脱了枷锁,他不会将自己重新锁到一个新的牢笼里。
纪敛不排斥,也不抗拒娱乐圈,他不想把自己的路全部堵死,他可以自己当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
有工作来找他,他可以看心情选择接或者不接,闲暇时候接一份工作赚个零花钱,谁会嫌钱多呢。
如果现在的热度消下去了,他又被打回到十八线,成了没人在意的存在,没有工作,那也没关系。
他拿到的赔偿金,省省花也能够他过几年,甚至是十几年了。
而且,贺铭沉迟早都会跟他提出离婚的,他的养老金全靠那一纸合约,他相信,在他挥霍完赔偿金前,贺铭沉一定会先与他离婚的。
纪敛已经有了清晰的人生规划,他计划得非常完美,被他拒绝的经纪公司和网友们却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听说纪敛要退圈了。]
[啊啊啊我才粉上他诶,他怎么就要退圈了,不要啊啊啊啊TAT!]
[听说芭乐娱乐跟他联系,被他直接拒绝了,芭乐也算国内顶级娱乐公司了吧,他连芭乐都不想要,那还有什么公司可以入得了他的眼啊?这退圈的决心是相当坚定了。]
[越想越生气,要不是那家破公司,烂经纪人和傻逼节目组,纪敛会有退圈的想法吗!]
[难得有这么正常的天菜,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在镜头里看到他我就想咆哮!]
[有什么办法,谁叫他前几年受了太多的苦呢,但凡有人对他好一点,他也不会有这个决定啊,现在谈后悔有啥用!]
[呜呜呜,我现在对他好还来得及吗?]
在纪敛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名字又被送上了热搜,还引发了大规模的‘心疼纪敛’话题。
眼见着纪敛的热度与话题度一天比一天高,第二期的录制行程迟迟没有确定,《与崽崽的奇妙旅行》的节目组开始着急了。
照理说,公司已经给这档节目换了新团队,前团队所有人被公司全部开除,公司也对纪敛做出了道歉,纪敛应该能够释怀和谅解,继续录制下一期,但新导演一直没等到纪敛的答复。
第二期即将录制前两天,导演终于收到了纪敛的回复,纪敛说,他暂时不想参加录制了。
刚拿了笔巨款,他还没带着贺笙好好挥霍几天呢,工作也要等他们玩够了再说吧。
而且是贺铭沉亲口说的,他可以自愿选择继续录制还是停止录制,大Boss都发话了,他还敢不听吗。
新导演收到回复,愁得一夜没睡。
上面发了话,如果纪敛不愿意,谁也不能为难和逼迫纪敛。
少了一个纪敛,他们可以临时找嘉宾替补,但是,纪敛不在,他担心的不是节目会达不到第一期那样的播放量,他担心的是,网友们肯定会把‘失去纪敛’的愤怒发泄到他们头上来,他们挺无辜的。
导演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清晨的时候终于做了个冒险的决定,他叫上了助理,驱车赶到了纪敛家,决定当面再跟纪敛好好谈谈,如果能劝得动纪敛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如果纪敛还是执意要退出节目,那他也没办法了。
导演到达纪敛家的时候,正好上午九点,他担心纪敛还没起床,又在车里等了半个小时,九点半了,他还是纠结,要不要过去敲门,纪敛似乎不爱接电话,不管是电话还是短信,只要发给纪敛,都像是石沉大海般,永远没有回应。
助理看到贺笙从门里冲出来,小跑了几步,蹲在角落不动了,拉了拉导演的衣服,提醒道:“谭哥,是点点。”
导演眼睛一亮,迅速下车,走到了贺笙身后。
“点点,你好呀,我是与崽崽旅行的新导演,我叫谭兵。”谭导演小心翼翼靠近贺笙,面对一个小孩,他还是下意识掏出了口袋里的名片,递了过去。
贺笙穿了身嫩黄色的连体服,连体帽盖在头上,将他整张小脸包裹住,帽子上两只柴犬耳朵被风吹得左摇右晃,他好奇地看了眼谭兵递过来的名片,扔掉手上的木棍,双手接过了名片。
“叔叔,这些字我都不认识呀,你、你给我这个也没用呀。”贺笙小眉头纠结地皱起。
在纪敛的呵护与教育下,他没那么怕生了,小爸就在房间里,他手上还有大爸爸送他的手表,面前的叔叔阿姨要是对他做坏事,他可以按下手表上的按钮,小爸和大爸爸立刻就能收到他的消息赶过来。
“不认识没关系,点点叫我谭叔叔就可以了。”谭兵呵呵笑道。
谭兵只在直播间看过贺笙,这会亲眼看到,只觉得心脏都要被这奶呼呼的小团子给萌化了。
贺笙就连皱个眉头都那么可爱,怪不得那么多观众会喜欢他。
贺笙:“谭叔叔好。”
“你好你好。”谭兵嘴角的笑容自扯开后就再也收不起来,“点点在干什么呀?”
贺笙保持蹲着的姿势,艰难地往后退了两步,指了指地上,回答道:“我在帮小爸惩罚坏东西呢。”
“坏东西……”谭兵看向贺笙手指的方向,笑容立刻僵在嘴边。
贺笙脚边的草坪用木板隔出了一个篮球那么大的圆形墙壁,墙壁里面插满了竹签,粗略一数绝对不止十根,每一根竹签上都插着一只有成年人食指长的小强,始作俑者插它们的时候,还将它们的肚皮翻转。
谭兵望过去的时候,第一眼是无数只小强腿在不停地蠕动。
一眼即震撼,他吓得往后退,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
“谭哥。”助理赶紧扶起谭兵,她同样也看到了那副触目惊心的景象,心脏怦怦乱跳,只看一眼她就不敢看第二眼了,难以想象,贺笙是怎么能平静面对这场景的。
重点是,谁帮贺笙搭的这木板墙,又是谁帮贺笙插得这么多的小强?
“叔叔,你怎么啦?”贺笙见到谭兵摔倒,也想上来搀扶,被谭兵吓得摆手拒绝了。
“没关系,叔叔没事,你你你继续蹲着吧。”谭兵心虚地避开贺笙的视线,他不敢说,他害怕贺笙的手摸过那些小强,不敢让贺笙碰他。
快四十岁的男人,体重快赶上6个贺笙了,连一个小孩都不如,说出去都嫌丢脸。
可他是北方人,毕业后来到南方,第一次被会飞的小强扑脸后,从此落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他是真的害怕这东西!
“那叔叔你要小心点哦,不要再摔着啦。”贺笙继续蹲回他的老位置,捡起插着小强的竹签,将竹签插进了木板墙里,城墙里还有很多空位置,可以想象,如果将它们全都填满,那该是一副多么恐怖的场景。
谭兵觉得,贺笙是有当惊悚片导演的天赋的。
多看一眼都会爆炸,谭兵侧对着贺笙,赶紧转移重点:“点点,你小爸在家吗?”
贺笙拿干净的木棍戳了戳小强的肚子,回答道:“在家呀,叔叔,你、你要找我小爸做什么呀?”
谭兵:“我想邀请你小爸和你参与我们第二期节目的录制。”
贺笙的笑容倏地收起,力道没控制好,将小强连同手里的木棍一起扎进了泥土里。
“叔叔,我小爸不是说不参加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小爸参加呢?”
小孩陡然变调的声音吸引了谭兵的视线,他转头就看到贺笙丢弃的那根木棍,还有木棍下的惨状,心下大骇,声音发虚,没什么底气:“叔叔知道你小爸受了委屈,但是我们节目已经更换了团队,叔叔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发生之前的事情的。”
贺笙小眉头皱成歪歪扭扭的川字,脑袋拼命摇着:“不行。”
谭兵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更加温和:“点点,让我跟你小爸谈谈好不好?”
“不好。”贺笙站了起来,张开双臂挡在谭兵面前,“叔叔不是说邀请我和我小爸一起去的吗?那叔叔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呢?就、就算我小爸答应了,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小爸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谭兵一怔,眼前的小萝卜才到他的肚子,年纪那么小,逻辑就那么清晰,虽然说话慢吞吞的,但条理分明。
谭兵自己就有个跟贺笙差不多年纪的儿子,他儿子没有贺笙那般懂事听话,闹起来没完没了,他知道这时候跟孩子硬杠,不会得到满意的结果。
“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了。”谭兵拿过助理手中的礼盒,放到贺笙脚边,“这是我给点点还有你小爸带的礼物,里面是一些小零食和蛋糕。”
贺笙握紧小手,忍住心动:“我、我要问过小爸才知道能不能收。”
谭兵笑道:“好,那点点现在去问你小爸好不好,叔叔在这里等你。”
贺笙蹲回了地上,抓起木棍继续戳着他的坏东西,给了谭兵一个背影,看样子是不打算理谭兵了。
谭兵:“……”小孩挺聪明,不会上套啊。
“点点,你不去问你小爸,这礼物该怎么办呀?”谭兵忍着胃部不适,找了贺笙旁边的位置蹲下,目光落在干净的草坪上。
贺笙扭过脑袋,将小屁股对着谭兵,不打算理这个心机叔叔。
谭兵:“……”
谭兵决定换一种方式:“点点,你弄这个是要做什么呀?”
贺笙转过头,看向谭兵,总算开了口:“坏东西总是偷吃小爸的东西,我、我要帮小爸惩罚它们。”
小爸说过,跟人说话不能不看对方,这样很不礼貌。
谭兵:“……”这样的惩罚方式确定没有问题吗?
贺笙似乎看出了谭兵的想法,犹豫道:“小爸很生气,也很难过,我想让小爸开心一点,叔叔,我这样做不对吗?”
谭兵喉间一哽,他没能立刻回答贺笙的话,用沉默摆明了态度,这份无声的答案成功传递给了贺笙。
“叔叔,你用什么方法都没用的,我、我是不会帮你喊小爸的,也不会让你去打扰小爸的。”贺笙态度坚决。
谭兵:“……”这孩子怎么那么聪明?!
“我、我知道叔叔阿姨没有做坏事,对我小爸不好的是以前那位导演伯伯,可是我小爸也很可怜呀。”话题猛然一转,贺笙说着说着,想到了伤心事,眼眶渐渐通红。
“下雨了,我问哥哥姐姐们,可不可以给我小爸送伞,他们都不理我,如果我不给小爸送伞,就没人给我小爸送伞了。”贺笙还记得谈定康,还有谈伯伯给他小爸送伞,但这时候搬出谈伯伯,面前的叔叔阿姨就不会理解他小爸到底有多可怜了。
谭兵和助理被贺笙说得纷纷红了眼,小孩用带着哽咽的奶音说话,纪敛的可怜都瞬间扩大了几十倍。
“大爸爸说,贺家的人绝对不能被人欺负了去,小爸不在意这些事情,但我是贺家的人,是小爸的小孩,我不能不帮我小爸不在意呀,这么短的时间,我小爸还没委屈够呢,你们这么着急跟我小爸道歉,求我小爸回去上节目,我都看不出来你们有多大的诚意,萧叔叔说,小爸现在人气很高哦,你们是不是想利用我小爸呀?”
谭兵:“……”
难以想象,他会被一个小孩怼得哑口无言,也产生了一个可笑的怀疑,贺笙真的才只有三岁半吗?
这些话让贺笙自己来说,他肯定是不会说的。
原话是从贺铭沉口中说出来的,贺铭沉跟萧默在书房处理事情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贺笙,贺笙看似在玩他的积木,其实小耳朵一直放在贺铭沉那里。
他把贺铭沉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越想越觉得他大爸说得对,现在对谭兵这样说,才会说得那么通顺。
贺笙吸吸鼻子,重新将小屁股对着谭兵,不想搭理谭兵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叔叔,你不理解我,也不理解我小爸有多可怜,叔叔,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贺笙捡起地上的木棍,继续戳着他的坏东西,他被自己说的话感染,情绪有些激动,戳坏东西的力道都大了不少。
说着不想跟你说话了,但贺笙还是没忍住,将心中想法喃喃吐露了出来:“叔叔,小爸告诉我,坏东西很坏,所以可以惩罚它们哦,小爸没有跟我说,小孩子不可以这样对付坏东西,做错事了就一定要接受惩罚……”
贺铭沉没有体会过亲情温暖,他希望贺笙能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一年前,贺笙每个月都会去贺家老宅住上一个星期,那是贺笙最不喜欢的七天。
贺家老宅有很多小孩,他们都不喜欢跟他玩,小孩们里有个孩子王,是贺铭沉哥哥的儿子,叫贺旻奕。
贺笙知道贺旻奕讨厌他,贺旻奕总是让别人来欺负他。
有一次,他的小蛋糕被贺旻奕养的狗狗吃了,他伤心地拍了狗狗的脑袋一下,贺旻奕给家里人告状,他被贺家长辈们教育了一顿,最后是大爸爸帮他讨回了公道。
他没敢告诉大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终成为了他的心结。
——狗狗那么可爱,你怎么忍心打狗狗呢!
——贺笙很坏哦,他年纪那么小,心思就很歹毒了,他会虐狗哦。
孩子们传的这些话,贺笙不是全部都能听懂,但他知道,他被孤立了。
所有小孩都觉得他是坏孩子。
贺笙觉得自己没有错。
小狗吃了他的蛋糕,他打一下小狗应该没有错吧。
而且,他是轻轻的打,没有真的要打痛小狗,他也不会虐待小狗的。
可是,他们都说他错了,他是坏孩子。
时隔那么久,小爸跟他说:“做错事就得有惩罚,惩罚必须按照对方犯下多大的罪来定,而这些东西企图侵吞我们的食物,它们犯下的就是大错!”
纪敛情绪激昂,面目都有些狰狞了,但就算再怎么狰狞,都是好看的。
贺笙觉得这副模样的小爸也好帅哦。
因为,小爸间接的告诉了他,他不是坏孩子,他曾经的做法没有错。
他不会再让别人欺负那么好的小爸了。
“小爸是最好的小爸,小爸傻乎乎的,被欺负了也不知道生气,我、我得替他生气呀,不然我小爸就真的太可怜了。”
谭兵沉默地看着把自己缩成一团,彻底不想跟他说话的贺笙。
看着小孩委屈的侧脸,他隐约明白了贺笙说的“他不理解贺笙,不理解纪敛有多可怜”是什么意思了。
他目光落在贺笙手臂上,即使被外套包裹,也能想象出衣服下的手臂有多纤细,或许连旁边的梧桐树都抱不住,却努力撑开到最大,挡住身后的落地窗。
谭兵知道,纪敛就在落地窗后,所以贺笙刚才才会做出这个动作。
即使纪敛不在这里,贺笙也想用这种方式保护他的小爸。
谭兵再去看木板围墙的时候,心境已然跟初见时不同了,能直视这些可怕的东西,对于小孩这种做法,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了。
他为自己利用贺笙去见纪敛感到羞愧,也为自己在明知道纪敛拒绝的情况下,还要来打扰纪敛感到抱歉。
在领导都发话不强制纪敛继续录制的情况下,他还要再向纪敛争取一次机会,他的本意根本不是为了纪敛好。
他只是想让这个节目顺利进行下去,私心不想错过这白给的热度罢了。
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卑鄙的人而已。
“点点,叔叔刚才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是叔叔的不对,叔叔知道,点点是在帮你小爸出气,惩罚这些坏东西,点点有这种想法就已经很棒了,叔叔很羡慕你小爸有你这么棒的孩子哦。”谭兵放轻了声音,将礼盒推到了贺笙脚边。
“这东西是叔叔自己挑选的,没有任何目的,叔叔想送给你和你的小爸,点点替你小爸收下好吗?”
贺笙的眉眼舒展开来,心思敏感的他察觉到了谭兵的变化,转瞬就对谭兵露出了笑容:“谢谢叔叔。”
谭兵一颗心都化成了轻飘飘的棉花糖。
“叔叔说错了哦。”贺笙笑笑纠正道,“你们应该羡慕我有那么好的小爸。”
……
“谭哥,你不打算见纪敛了吗?”助理一头雾水地追上了谭兵。
谭兵一大早把她叫醒,匆匆赶来这里,在外面等了那么长时间,就为了见纪敛一面,说服纪敛。
结果人都还没见到就这么回去了?
谭兵:“嗯,回去吧。”
助理:“为什么?”
谭兵:“你没听懂贺笙的话吗?”
助理满脸懵逼。
谭兵叹了口气,没有解释:“让他们好好休息吧,不要打扰他们了,回去后再找一位替补嘉宾吧。”-
贺笙在外面跟坏东西们玩了一会就觉得没劲了,草坪正对着客厅,通过落地窗能直接进入客厅。
此刻落地窗开了一半,贺笙有些疑惑,他是从大门出来的,他不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落地窗有没有开着。
能走捷径,他还是选择走捷径。
他在外面脱掉了鞋子,刚迈入客厅就被纪敛抓了个正着。
帽子上的柴犬耳朵被扯了下,贺笙被迫转了个方向,看到躲在窗帘后的纪敛,他立马露出明媚的笑容,张开双臂抱住了纪敛的腰。
“小爸,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刚做好了蛋挞,想过来找你,没想到你就进来了。”纪敛抬腿,将早就准备好的小仓鼠拖鞋踢到贺笙脚边,“穿上,地板凉,别感冒了。”
贺笙乖乖穿上,高兴道:“小爸,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不不不,我们是双向奔赴耶!”
哪里学的这些话。
纪敛被小孩逗笑,弯下腰,放着蛋挞的托盘摆到了贺笙面前。
蛋挞虽然还冒着热气,但明显不像是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
贺笙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也没想过,他的小仓鼠拖鞋为什么会早早就从玄关跑到了客厅。
“好香,”贺笙刚抬起手,小手就攥成了拳头,“我、我在外面跟坏东西玩了会,得洗手,小爸等等我。”
他说着松开了纪敛,箭一样冲向了厨房。
纪敛唇角微勾,看向落地窗外,谭兵那辆车子已经开走了。
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歇,厚重乌云撤去,这一抬眼,阳光直直洒入他的瞳孔,刺得他闭上了眼。
那光芒太刺目,但是很温暖,就像贺笙稚气却坚定的话一样,让他的胸口阵阵滚烫。
往常没人光顾的别墅在今日来了许多不速之客,谭兵刚走,一辆陌生黑车又停在了别墅门口。
纪敛靠在落地窗框边,咬了一口蛋挞。
他眯了眯眼,在灼热的阳光中艰难辨认出了那辆车的牌子。
看到车牌上5个8,纪敛忽然觉得,这太阳也没有这车牌刺眼了。
第49章
黑色迈巴赫上下来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西装是男人迈入成熟的象征,穿上的同时也为自己裹上了一层束缚,贴身的咖色西装将男人的五短身材展示出来,而对方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亦或是知道了也完全不在意,大跨步朝纪敛的方向靠近,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自信。
还没靠近,纪敛就与对方的视线隔空交锋了好几次。
豪车,车牌5个8,非富即贵。
纪敛不是外貌歧视,原文有描述过,贺家人都是俊男美女,四代下来就没出过一个丑的,眼前的男人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与原文描述的不符。
他不是贺家的长辈,那就只可能是贺家派过来传话的人,身份大概是管家。
纪敛鼓动腮帮子,吃完了一整个蛋挞,在男人站在他面前之前,确定了答案。
“纪少爷。”管家虽然脸上带笑,但纪敛没感受到多少的敬重。
“有事?”窗户只开了足够贺笙进来的面积,想要挤进一个成年男人倒不是很困难,但纪敛靠在窗框边,挡住了路,明显没有邀请男人进去的意思。
管家看得清楚,笑容未减:“纪少爷,老爷和夫人请您和小少爷回家吃饭,您准备一下,我们可以出发了。”
纪敛擦去唇角的碎屑,懒懒道:“我没有接到通知。”
管家双眼蓦地睁大,奇怪道:“咦,我刚才不是已经通知您了吗。”
纪敛学着管家露出一个假笑:“哦,不好意思,我拒绝。”
管家笑容收了大半:“这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纪少爷,请您不要为难我了吧。”
纪敛讨厌贺家人赶鸭子上架的行为,贺家长辈如果打不通他的手机,也可以拨打这个别墅的座机,只要他们想,可以有很多方式先联系他,而不是这种直接上门拉人的方式。
而且,邀请也没有一点诚意,纪敛只感觉到了贺家长辈高高在上的态度,以及连一个管家也能对他摆出轻视的态度。
“我就是在为难你,那又怎么样?”纪敛勾唇轻笑,笑容明艳,没再掺杂一分假意。
管家有片刻的失神,迅速反应过来,对纪敛道:“纪先生,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了,老爷和夫人交代我,一定要带您回去……”
“小爸,我洗好手啦!”贺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笑容在看到窗外站着的管家时倏地收起,张开的双手也垂放了下来。
纪敛将贺笙的反应看在眼里,朝贺笙招了招手:“宝宝,过来。”
贺笙哒哒跑了过去,扑进了纪敛早就张开的怀抱里,之前他都是这样亲近纪敛的,他会在扑过去的时候立刻抬起小脑袋,用仰望的姿势看着他最喜欢的小爸,而这次与以往不同,他垂着脑袋,将脸紧紧贴在纪敛的腿上,不肯抬起脑袋。
不是不肯,是害怕。
“小少爷,好久不见。”管家蹲下来,笑着冲贺笙打了声招呼。
腿上的小团子抖了两下,连带着纪敛的大腿也跟着颤抖了两下。
纪敛按住贺笙的发顶,一接触到纪敛掌心的热度,贺笙的颤抖立马停止了,他小心翼翼从纪敛腿上抬起头,只露出半张脸,跟管家打了声招呼:“管家伯伯,你、你好呀。”
小爸说了,要有礼貌。
就算是讨厌的人,对方主动向你打招呼了,你也不能置之不理。
管家眉目慈祥,笑眯眯道:“小少爷,老爷和夫人邀请你和纪少爷回老宅吃饭,今天是旻奕少爷的生日,老爷吩咐人做了蛋糕,有你喜欢吃的草莓蛋糕哦。”
草莓蛋糕。
贺笙的眼睛倏地亮了,一对上管家的视线,又躲在了纪敛身后。
草莓蛋糕很好吃,他超级喜欢吃草莓蛋糕,可是,每次吃草莓蛋糕都没有好事。
纪敛站直身体,将贺笙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管家,眸底浸满了寒霜,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在车里等会吧,我跟贺笙收拾一下就过去。”
纪敛会突然答应下来,管家并不觉得意外,他总共也就见过纪敛四次,没有相处过,但听老爷夫人的形容,他大致能猜出纪敛是什么样的人。
软弱无能,品行不端,表面看上去强势,实则内心脆弱如纸。
纪敛的身份还没被揭露前,他名义上还是纪家正房的孩子,就算上面有个哥哥,那位大哥也是纪父和小三生的孩子,继承不了纪家家业,对纪敛毫无威胁。
但纪敛懦弱无能到能被小三的孩子打压,这事在上流圈里不是秘密,谁听到了都会嘲笑一番的程度。
就连贺家的佣人们听说了,私底下也会嘲笑纪敛,感叹贺铭沉眼睛瞎了,娶了一个这么无能的对象。
“那我在车上等您,从这里出发到老宅需要两个小时,今天的宴会比较早,可以的话,希望纪先生遵守时间,不要让老爷和夫人多等。”
“知道了。”纪敛不屑再多看管家一眼,伸手拉上了玻璃门,将管家挡在了窗外,他也不想看外面的管家是什么表情,抱起贺笙就往楼上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拿上他的蛋挞。
……
贺笙被纪敛抱着回到了纪敛的房间,被纪敛放进沙发里,手上被纪敛塞了一个蛋挞后才反应过来。
小爸已经答应了管家伯伯,要回去老宅,可看小爸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小爸,我们不快点收拾吗?”贺笙问。
纪敛坐到贺笙身边,柔软的沙发垫凹陷了一大块,贺笙跟着沙发弹了两下,觉得这个游戏好玩,他紧紧贴上了纪敛的肩膀,身体本能地跟着上下起伏的沙发垫晃了两下。
“不着急。”纪敛拿起一个蛋挞,往嘴里塞了半个。
贺笙表情纠结。
爷爷奶奶不喜欢人迟到,他之前因为迟到就被爷爷奶奶教育了一顿。
迟到是没有教养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他作为大爸爸的小孩,不可以没有教养,会损害大爸爸的名声的。
纪敛装作要抢贺笙手上的蛋挞,小孩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护食这两个字,主动将蛋挞送到了他手上。
“小爸吃。”
纪敛眸光温柔,弹了下小孩的额头:“你自己吃吧,桌上还有很多。”
“我的这份更好吃,给小爸吃。”贺笙却较起了劲,他坚持自己手里的蛋挞才是最甜的,强硬地把蛋挞塞进了纪敛微张的嘴里。
纪敛‘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重新拿了个蛋挞递给贺笙,轻声哄道:“宝宝刚才在想什么?”
这话如果是贺铭沉来问,贺笙绝对会隐瞒不说,但是他不想对纪敛保密。
“爷爷奶奶讨厌迟到。”贺笙慢吞吞说着,抬起紧张与担忧交织的小脸,“我不想小爸被爷爷奶奶说。”
管家伯伯说,今天是贺旻奕的生日,那来老宅的客人肯定非常多。
爷爷奶奶要是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教育小爸,那他小爸就真的太可怜了。
“他们有说过你?”纪敛抓住了重点。
贺笙小手收紧,蛋挞内馅从中爆开,他赶紧放松了力道,缓慢地将藏了许久的秘密说给了纪敛听。
“大爸爸送了我一只小狗,叫胖胖,小旻哥哥把胖胖的狗粮藏起来了,他跟我说就藏在花园里,我、我找了一下午,忘记跟爷爷奶奶一起吃饭的事情了,爷爷奶奶很生气,我知道我错了,爱迟到的小孩不是好孩子……”贺笙垂着小脑袋,眼眶有些发红,每吞咽一下,喉咙就痛得难受,他微微张开嘴巴,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急促的呼吸,这样喉咙就不会那么快痛了。
“爷爷奶奶生气起来很吓人的,小爸,我们快点走吧,不要迟到了。”贺笙握住纪敛的大拇指,“我、我不想小爸被爷爷奶奶教育。”
爷爷奶奶真的很凶,小爸万一被说哭了怎么办!
他就被说哭过一次,很丢脸的。
他小爸是大人了,会更加觉得丢脸。
纪敛依旧坐在沙发里,没有要起身的打算。
他抬起贺笙的小脸,贺笙想要隐藏,却不知道他年纪太小,根本还学不会如何隐藏情绪,身体的本能反应最骗不了人。
纪敛摸了摸小孩通红的眼尾,问道:“宝宝,爷爷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被打开了伤心的记忆,再度回忆起那些戳人心的话,贺笙小嘴往下一瘪,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小爸的声音太温柔了,尤其是叫他“宝宝”的时候。
小爸不需要说其他好听话来哄他,他就愿意将所有秘密都告诉给小爸。
“奶、奶奶说,说迟到的小孩没有教养,没有礼貌,我……我不是贺家的人,是也……也,小爸,我忘记了……”眼泪掉在了蛋挞上,贺笙抬起手想抹掉眼泪,纪敛先他一步替他擦去了。
贺笙往纪敛手心里蹭了蹭,怕弄脏纪敛的手,他努力憋住了剩余的眼泪,手指在蛋挞皮上轻轻刮着,小声道:“小爸,我是坏孩子,是我先忘记了跟爷爷奶奶的约定的,可、可是,爷爷奶奶教育我的时候,我有想过我没有做错,我这样想是不是很坏呀?”
纪敛有一些贺笙在贺家老宅时候的记忆。
贺笙之前每个月都会在老宅住上几天,贺笙在那里过得并不开心。
贺家二老从一开始就不接受贺笙这个孙子,在贺铭沉跟纪敛联姻带回了贺笙后,他们更加不喜欢贺笙。
纪敛记得,到了原文后期,他们终于对贺笙有了好态度,但不是出于真心。
父母从始至终不变的态度,大哥贺明睿的算计,侄子贺旻奕对贺笙做过的种种事情让贺铭沉彻底爆发,他跟贺家决裂,带着贺笙与贺家彻底划清了界限,贺家没了贺铭沉的支撑就像是一盘散沙,没几年就倒了。
贺家二老劝说贺铭沉无果,被贺铭沉拉进了黑名单,最后只能厚着脸皮找上了他们从不待见的贺笙,但贺铭沉早有防备,知道贺笙是个心软的性格,贺家二老还没说清楚,就被强行带走,不允许再与贺笙见面。
这两人从始至终都对贺笙保持这样的态度,又怎么可能对贺笙说出什么好话来。
纪敛都能想到,贺笙忘了的那个词是什么。
也……
野种。
纪敛抱住贺笙,拿下巴使劲蹭了蹭小孩的发顶,温声安抚道:“宝宝,你不是坏孩子,你也没有做错,做错事的是别人。”
是故意将狗粮藏起来的贺旻奕。
是根本没打算跟贺笙同桌吃饭,却硬要找个由头教育贺笙的贺家二老。
“宝宝,迟到的确很不礼貌,但前提是,你跟对方有过明确的约定,你却迟到了,这样才能叫做不礼貌。”
纪敛松开贺笙,在贺笙面前蹲下,捧住小孩哭得发红的小脸,神色认真:“你跟爷爷奶奶做过明确的约定吗?”
贺笙犹豫。
纪敛:“爷爷奶奶有跟你说,到点就要回家,他们会等你吃饭吗?”
贺笙摇了下脑袋。
纪敛又问:“那你因为找胖胖的食物,忘记了时间,他们有没有让人过来找你?”
贺笙再次摇了摇脑袋。
纪敛唇角勾起讽刺弧度,又迅速收起嘲讽,笑容还在脸上,目光温柔:“宝宝,这不叫约定,你也根本没有迟到,所以,你不是没有教养的小孩,也不是没有礼貌的小孩。”
贺笙睁着双眼,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纪敛:“没有礼貌,没有教养的人是他们,因为我们的宝宝是好孩子,他们非常嫉妒你,所以才会用假话来让你以为你是个坏孩子。”
贺笙:“真、真的吗?”
眼前的小孩才三岁多,傻乎乎被人欺负也属正常,但纪敛熟知后续发展,明白贺笙的傻白甜人设是永远都无法摘除的。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贺笙永远保持天真单纯,但是人心太过复杂,贺笙总有一天会败在他的天真上,所以,他希望贺笙能够成长一点,硬气一点,他不会让贺笙变成第二个他,他会拼尽全力守住贺笙的这份单纯。
“宝宝难道不相信我的话吗?”纪敛抹去小孩的眼泪,反问道。
贺笙焦急回答:“我、我相信的。”
他怎么可能不相信他的小爸呢。
纪敛微笑:“好,我相信宝宝说的话是真的,所以,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
记一辈子-
车开了一个小时,管家通过后视镜,频频看向后座的纪敛和贺笙。
从上车后,一大一小就紧紧挨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如果车内有正常人的话,可以证明,这笑声并不刺耳,还会被温馨的气氛感染,跟着喜悦起来。
但管家不是正常人。
他是贺家二老的下属,心自然向着这两位主人,他不喜欢贺笙,同样也不喜欢纪敛。
过来的时候,管家勉强还能装个样子应付这两人,在纪敛将他锁在门外,放了他一个小时的鸽子后,他对这一大一小再也没了好态度,连表面笑容都难以维持。
纪敛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终于等到纪敛带着贺笙出来的时候,管家生气地质问纪敛:“纪少爷,我提醒过你,老爷和夫人最讨厌人迟到,你为什么还要磨蹭那么久?”
纪敛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哦,我睡忘记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反讽,就是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管家才更生气,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抓心挠肝地痒,恨不得给纪敛的脸来上一拳,可他不能。
就算贺家二老再怎么讨厌纪敛,这都是贺铭沉名义上的对象,他不敢不给贺铭沉面子。
偏偏贺笙也补了一句:“管家伯伯,对不起呀,我叫过小爸的,但是小爸一睡觉就叫不醒,他昨晚睡得太迟了,我得让他好好休息呢。”
小孩用软糯的声音说着道歉的话,管家非但没觉得胸口的郁结通畅了,反而堵塞得更加严重了。
贺笙这样说,他连还击和阴阳怪气的机会都没有。
他还能跟一个小孩计较吗?更何况这个小孩还跟他道歉了。
后座再次响起贺笙咯咯咯的笑声,管家气得捏紧了方向盘。
妈的-
纪敛很不理解有钱人为什么都喜欢住在偏远郊区,除了环境好比较安静之外,纪敛压根找不出其他优点来。
在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后,纪敛更加确定,这些有钱人喜欢给自己无所事事的生活整出点麻烦事来。
贺家老宅在一座深山里,上山还需要通过两道铁门,经过许可才能通过,安全措施做得非常好,但是,通过铁门还要继续往山上行驶,开了二十分钟后,纪敛看到了山顶,又开了几分钟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独特的罗马式城堡矗立在山顶上,蓝色的塔尖在夕阳的映照下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仿佛蒙上了一层暗色的雾,广场正中心的圆形喷水池孜孜不倦地喷着水,往上直窜的水流将大门盖住,让本来恢弘大气的建筑有了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贺笙从不主动让纪敛抱他走,刚下车,脚还没踩稳,就急急拉住纪敛,小声哀求道:“我、我想让小爸抱。”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很多小孩跟他说,贺笙,我好羡慕你能住在城堡里呀。
可贺笙不喜欢,也不懂他们为什么会羡慕他。
城堡太大了,即使是白天,城堡很多地方都不是明亮的,他好几次都被城堡里随处可见的东西给吓到。
佣人姐姐们说,那些是古董,非常贵。
他不知道那些有多贵,只知道锋利的长矛尖刀,还有穿着盔甲的假人好可怕。
他是绝对不敢一个人走在城堡里的。
纪敛只看了城堡一眼,就知道贺笙在害怕什么,他抱起贺笙,拍抚着小孩的背,跟着管家走向了城堡。
贺铭沉竟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城堡一般都是住王子和公主的。
那么,贺铭沉是不是也算王子呢?
这个称呼好像跟贺铭沉更加不搭了。
纪敛突然有些想笑。
躲进纪敛的怀抱里,贺笙就不感觉害怕了,他搂着纪敛的脖子,被纪敛情绪感染,跟着纪敛笑起来:“小爸,你在笑什么呀。”
纪敛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贺笙,贺笙笑得露出了小白牙:“那小爸就是公主了。”
纪敛:“……”他并不是很想当这个公主。
“不对不对。”贺笙又急忙改口道,“小爸不是公主,小爸也是王子,王子和王子也是能在一起的。”
纪敛:“……”
贺笙:“最后,王子和王子住在一个城堡里,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纪敛:“……”童话故事的结局大部分都是这么写的,只是,贺笙将公主改成了王子。
纪敛在的世界,有的国家同性还没合法,他穿的这本书的背景是同性合法了的。
贺笙在他耳边念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突然想看看这个世界的童话书,不知道有没有王子和王子的故事,如果有,结局是不是也像贺笙说的那么描写的。
想想就觉得有趣。
“小爸,你又在笑什么呀。”贺笙晃了晃纪敛的脖子。
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跟小孩说了,纪敛转移重点,笑道:“我不想当王子哦。”
贺笙:“嗯?那小爸想当什么呀?”
纪敛:“我想当童话书里最坏的那个角色。”
贺笙眨了眨眼:“为什么?”
纪敛:“这样就能保护我们宝宝不被欺负了。”
贺笙吸了吸猛然发酸的鼻子,抱紧了纪敛:“小爸就算是坏人,我也要跟着坏坏的小爸。”
……
管家是计算好时间过来接的纪敛,如果纪敛没有拖延那一个小时,他们理应是可以准点到达贺家的。
迟到了一个小时,城堡外早就停满了车子,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
巨大的铁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不时有交谈声传出来,只在门口就能听到嘈杂的声音,可以预料到里面有多少人。
从小就被带进社交场合,纪敛一点都不怵这种场面。
刚迈入宴会厅,门口的声音在纪敛出现时就消失了,像是后退的海浪,声音层层递减,直至宴会厅喧嚣的声音彻底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进门的纪敛身上。
这些眼神有嫉妒,有羡慕,有鄙夷,有厌恶……
能在同一时间看到那么多不同情绪的眼神,纪敛觉得这幅场景也挺震撼的。
他无视众人投过来的视线,目光穿过人群,直直落在宴会厅中心的长沙发上,沙发里坐了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贺铭沉今年29岁,他的父母也有六十多岁了,因为注重保养,看上去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管家似乎才是被这幅场面吓住的人,迟迟没有告诉纪敛,下一步该怎么做。
纪敛知道,对方是故意的,想让他在刚进门时就出一次糗。
他无视众人的视线,径直走向沙发。
“贺老先生,贺老夫人。”纪敛冲贺家二老打了招呼,态度恭敬。
贺笙学着纪敛的语气,也乖乖地跟两位老人打了招呼:“爷爷奶奶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总有人喜欢打破这句大部分人都认可的话。
贺玫平素不爱笑,在看到纪敛时,脸上更是蒙了一层坚硬冰霜,语气冰冷:“迟到了那么久,有没有一点规矩的?”
纪敛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就算再不喜欢一个人,该有的礼貌还是要给到对方,如果对方不愿意要这个面子,那他接下来就没必要再给对方颜面了。
他将贺笙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挡住了小孩担心的脸,掌心拍了两下小孩的背,示意自己没事。
贺笙平时很胆小,但一遇到他的事情就会变得特别胆大。
小场面而已,纪敛倒不至于让一个小萝卜帮他出头。
他抱着贺笙站到了沙发旁,面上含笑,静静看着贺玫。
贺玫:“我在跟你说话呢,谁让你走的,这点规矩都没有吗!”
纪敛清楚,贺玫不事先打招呼就让他过来,就算他没有故意迟到那一个小时,管家肯定会在路上的时候故意耽搁一些时间,他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会迟到的。
贺玫就是想找个借口来指责他,让他在这么多宾客面前下不来台。
这就是单纯的没事找事了。
纪敛微笑看着贺玫,还是没有回应。
贺玫:“……”
放以前,贺玫还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贺玫虽然不喜欢纪敛,但还是愿意促成贺家和纪家的联姻的。
贺玫以前只对纪敛没有好脸色,倒也不会故意刁难纪敛,在纪敛的假少爷身份公布后,贺玫越看纪敛越不顺眼。纪敛离开了纪家,贺家以后想跟纪家谈生意就没那么容易了,捞不到一点好处,还要供着这个没用的花瓶,怎么算,这笔买卖都是贺家亏了。
今天大孙子生日,贺玫本来没想到纪敛这个人的,但最近纪敛突然红了,佣人们时常会躲在角落提起纪敛这个名字,贺玫无意中听到了,这才想到找纪敛过来。
今天过去后,纪敛再傻都能明白她的态度,纪敛识相的话,就该老老实实主动跟贺铭沉提离婚。
被一直晾着,贺玫已经感觉到了尴尬。
她本来是想让纪敛下不来台的,为什么会被纪敛反将了一军?
宴会厅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她们这里,纪敛不回应,是要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吗!
贺玫瞪向纪敛,再次发问:“长辈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纪敛依旧保持微笑,冲贺玫小幅度地点了下头:“贺老夫人,我在听呢,您说的对,我在认真反思,您继续说,我都听着。”
贺玫:“……”
说再多的话都没有一句简短的话来得有效。
纪敛调查过,这个世界最能反讽最简洁的话包括——啊对对对,啊是是是。
第50章
纪敛这张笑脸太过惹眼刺目,被纪敛注视着,贺玫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丑角。
全场宾客都在关注着她们,想给纪敛一个下马威的目的没达到,自己反而落了下风。
“没脸没皮,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规矩。”贺玫轻哼了声,收回视线,不再看纪敛。
宴会厅里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众人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贺玫和纪敛的谈话到此结束,好戏看够了,也不能让这场宴会的主人尴尬,他们接上被迫打断的谈话,但部分人的目光还是无法从纪敛身上挪开。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纪敛,奇怪的是,纪敛站在沙发边,这副模样跟附近站岗,随时替有需求的客人解决问题的侍从没有区别,但纪敛身上看一眼就觉得平庸的感觉消失了。
聚光灯没落在纪敛的身上,明明淹没在人群中,站在角落,光芒却自动追随着纪敛,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捕捉他。此时此刻,他们才确定纪敛的明星身份,没有一点姿色和气质,还真的无法在娱乐圈里爆火的。
宴会厅内的喧嚣没有持续太久,在贺铭沉走入宴会厅时再次被打断。
人群之中,贺铭沉能一眼定位到纪敛的位置,抬眼的一瞬间就发现了纪敛。
众人看着贺铭沉慢慢走向了中心的沙发区,经过贺家二老时没有停留,径直走到了纪敛身边。
贺铭沉扶住了贺笙的腰,贺笙从纪敛肩膀上抬起头,惊喜地叫道:“爸爸。”
贺铭沉眸色温柔,拍了拍小孩的脑袋,没怎么用力,就将贺笙接到了自己怀里。
“你怎么答应过来了?”贺铭沉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在他们周围的人都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纪敛:“你妈让我过来。”
“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没接。”贺铭沉知道纪敛不爱玩手机,如果能通过手机联系到纪敛,那就是一件怪事了,他说这话不带任何责备,反而让人觉得,他是在给纪敛解释。
解释什么?
纪敛疑惑。
贺铭沉拿起贺笙的儿童手表检查了下,语气无奈:“给点点打电话,他的手表也静音了。”
贺笙立刻为自己解释:“小爸要睡觉,我、我想陪小爸,所以把手表静音了。”
贺铭沉轻笑,摸了摸贺笙担忧的脸庞:“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点点不要担心。”
贺笙小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他把头埋进贺铭沉肩膀上,手指缓缓攥成了小拳头。
大爸爸摸他的脸了,还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跟他说话。
呜,都是因为小爸出现了,大爸爸才会改变那么多的。
小爸真好。
贺铭沉如果能听到贺笙的心声,一定会非常无奈。
贺笙总是有无数种办法,将别人对他的好归结到纪敛身上,贺笙心目中第一好的人选除了纪敛,谁也无法替代。
“铭沉,你不是说有事来不了吗?”儿子进来先搭理的人不是自己,贺玫满心愤怒,再看贺笙和纪敛时,脸色明显比贺铭沉来时还要差。
贺铭沉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办公,今天不过是抽空回了一趟公司就出了事,得知他父母邀请纪敛和贺笙去老宅后,他立马就赶来了这里。
路上,他给纪敛和贺笙都打了电话,没能打通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知道大哥贺明睿安排孙兰淑过来带歪贺笙之后,贺铭沉就与贺明睿对峙了一次,当时父母也在场。
让贺铭沉失望的是,父母站在了贺明睿那边,选择帮贺明睿说话。
从那天起,贺铭沉就不打算再让贺笙与贺家其他人见面了,他跟纪敛可以好好照顾贺笙。
即使没有那么多的亲人,贺笙也能在亲情的温暖中长大。
贺铭沉没想到,父母会无视他的话,越过他直接找上了纪敛和贺笙。
放之前,贺铭沉对家人一直都是客气有礼的,但现在,他很难维持这份平静。
贺铭沉:“您不打招呼就来接走我的伴侣和孩子,我有再多的事也处理不下去了。”
纪敛迷茫地眨了眨眼。
伴侣。
贺铭沉指的是他吗?!
贺玫喉间一哽。
她刚才当着众人的面纠正纪敛不该迟到,贺铭沉现在这样说,不是打她的脸吗?
贺玫面色铁青,目光哀怨:“你当这里是牢笼吗,让你回一趟家就那么难吗?”
一直不吭声的贺父拉了拉贺玫的袖子。
宾客都在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些,丢的只会是贺家的脸。
贺玫被贺父拽清醒了,回头瞪了贺父一眼,熟知贺铭沉是个什么脾气,她只能将怒火往软弱的贺父身上发。
大儿子不中用,大女儿叛逆,小儿子不听话,入赘的丈夫软弱无能,儿媳妇是个没什么用的花瓶,小孙子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贺玫想想都觉得糟心,偏偏这些人没有一个心向着她的。
有气现在不能发,她憋红了一张脸,为了晚宴精心化的妆都被她的脸色冲淡。
贺铭沉仿佛没看到贺玫的脸色,转头问纪敛:“饿了吗?”
纪敛早就盯上了餐桌上的食物,碍于贺铭沉父母在,他没有去餐桌拿食物。
贺铭沉一问,他立马点了点头,眼里瞬间亮起了光。
贺铭沉压下笑意,牵起纪敛的手:“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纪敛一愣,被贺铭沉拽着穿过了人群。
覆在他手背上的掌心轻颤了两下,纪敛下意识低头,贺铭沉的手没有完全抓紧他,只虚虚地握着。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贺铭沉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蜷起时,能看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不吓人,纪敛反倒觉得有几分色气。
这种奇怪的想法刚产生,还没扩散前,贺铭沉停下了脚步,也松开了他的手。
“想吃什么?”
贺铭沉单手抱着贺笙,另一只手拿起了夹子,斜眼望过来,纪敛又怔住了,呆呆道:“都可以。”
“好。”贺铭沉没再多问,搜寻记忆里纪敛爱吃的东西,餐桌上每一样食物都落进了盘子里。
印象里,纪敛不挑食,什么都爱吃。
还真的找不出纪敛不爱吃的东西。
大概是滤镜吧,贺铭沉觉得这样的纪敛也很有趣。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翘起一点弧度,或许是抱着贺笙的缘故,纪敛在贺铭沉身上看到了慈父的光辉。
“爸爸,小爸喜欢吃蛋挞哦。”贺笙凑到贺铭沉耳边,悄悄告密,“出来前,小爸吃了四个蛋挞呢,你可以多拿一些蛋挞。”
这样会更讨小爸的欢心哦,小爸要是开心了,说不定会喜欢上大爸。
那样他们就不会离婚了。
贺笙美滋滋的想着,就见贺铭沉将盘子里原本放着的蛋挞放回了原位置。
贺笙懵了:“爸爸,为、为什么要放回去呀?”
爸爸不爱小爸爸了吗!!!
贺铭沉:“一天吃那么多的鸡蛋不好。”
“哦,是这样吗!”贺笙恢复笑容,高兴地给纪敛抛了个眼色,“爸爸真体贴呀。”
小爸,你也赞同的对吧!
纪敛:“?”
虽然这样说着,但贺铭沉夹其他蛋糕的动作就没停过。
贺铭沉只看表面,蛋挞一看就很多蛋的样子,蛋糕无法看出里面放了多少个蛋,所以贺铭沉可以忽视这个重点,在其他方面好好补偿纪敛。
贺铭沉将堆成小山的盘子交给纪敛,说道:“先吃一点,不够再拿。”
周围的人:“……”
这些还不够吗?
你当纪敛是饿死鬼投胎吗?
谁参加聚会是真的为了吃东西来的啊!
贺玫爱面子,就算宾客们的重点不在甜品上,她还是会在吃食上格外下功夫,这些甜品都是特意请国内知名甜品师亲自做出来的,先不提费用,光口感绝对不会差。
可往常吃什么都会露出笑容的纪敛给出了一个让贺铭沉意外的反应,颠覆了他以前的认知,纪敛吃得很慢,而且还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贺铭沉不禁疑惑:“不好吃吗?”
纪敛摇摇头:“好吃的。”
贺铭沉还是不解:“那是这些东西不合你的胃口吗?”
他把餐桌上,除了蛋挞之外,所有种类的甜品都拿过来了。
纪敛没有一个喜欢吃的吗?
纪敛:“贺先生,你误会了,这些东西都很好吃。”
纪敛这样的回答更加奇怪了。
贺铭沉扫了宴会厅一眼,贺玫邀请的人太多了,特地多准备的沙发上也坐满了人。
他牵起纪敛的手,无视周围人打量的视线,拉着纪敛往后花园走。
正值冬季,粉白的山茶花填满了整个庭院,贺铭沉牵着纪敛走进了中心凉亭。
一来到外面,贺笙不再压抑自己,蹬了下腿,晃了晃贺铭沉的脖子:“爸爸,我想胖胖了,我可以去找胖胖玩吗?”
胖胖是贺铭沉送给贺笙的小柴犬,前几个月生了场病,小孩子免疫力弱,贺铭沉担心小狗会传染给贺笙,将小狗送回了老宅照顾。胖胖已经康复了,但那段时间,贺笙跟着纪敛去录制综艺了,再回来就忘记了这件事。
贺笙想看胖胖是真的,想给他的大爸爸和小爸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是真的。
贺铭沉放下贺笙,点了点贺笙的儿童手表,叮嘱道:“有事就找我,一个人在外面别设置静音了。”
“好。”贺笙高兴地在贺铭沉脸颊上亲了一口,又跑到纪敛跟前,拉了拉纪敛,纪敛弯下腰,脸颊就被柔软的嘴唇压了一下。
“小爸,我等会带胖胖来见你哦。”
纪敛笑道:“好。”
贺笙走后,凉亭内立刻就被沉默的氛围笼罩。
贺铭沉刚觉得有些尴尬,看向纪敛后,这份才升起的尴尬就悄然散去了。
纪敛坐在石凳上,低头吃着蛋糕,刚才在宴会厅里还一脸恹恹,现在陡然变得精神十足。
纪敛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专心吃着东西,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被他屏蔽了。
贺铭沉安静地在纪敛对面坐下,他知道自己的视线非常失礼,但无法从纪敛脸上转移。
他果然,还是喜欢纪敛因为食物而变得幸福的样子。
喜欢……
贺铭沉愣住,眸中闪过几丝诧异。
对面的视线根本不知道怎么掩饰,那么炽热专注,纪敛想尽力忽视都难以做到,当然,他也注意到了,贺铭沉视线突然变得飘忽,其中夹杂了他也看不懂的迷茫。
“贺先生,你要吃吗?”纪敛被贺铭沉拽走的时候,还不忘拿上盘子和叉子,他还额外给贺铭沉拿了一把干净的叉子。
他把叉子递给贺铭沉,指了指最外侧两块完整无缺的蛋糕说道:“这两块我没有碰过,你放心,我吃的时候很注意,没有喷到口水。”
贺铭沉恍惚回神,眼睫垂下,亡羊补牢似的,盖住了眼里的情绪:“我不吃蛋糕,你吃吧。”
纪敛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纠结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他不喜欢将疑问和情绪藏在心底。
“可是,我看你好像很想吃的样子。”
贺铭沉:“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纪敛:“因为你一直在盯着我的蛋糕看。”
贺铭沉:“……”
贺铭沉的沉默让纪敛确定了答案,他将叉子强行塞进贺铭沉手里,盘子也一并推了过去。
“贺先生,想吃蛋糕不丢脸,这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想吃就吃吧,憋着对自己不好。”
他深刻体会过憋着的感觉,非常难受。
所以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就不打算憋着自己了。
贺铭沉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肯定没办法选择做自己。
纪敛觉得连一块蛋糕都不敢吃的贺铭沉有些可怜,情绪不知掩饰,看向贺铭沉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同情。
接收到纪敛的目光,贺铭沉觉得好笑,纪敛都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这样看他了!
他看得根本不是蛋糕,是纪敛。
但是,他不敢坦白,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会盯着纪敛不放,坦白之后又如何向纪敛解释清楚呢。
贺铭沉挖了一勺抹茶蛋糕,送到了纪敛面前。
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情,笨拙到在距离纪敛嘴唇半米外就停下了。
纪敛盯着远方的叉子,沉默了会,才不确定地问道:“给我的?”
贺铭沉点了下头:“我不是要吃蛋糕,这些都是你的,你吃吧。”
纪敛:“……”既然是要给我的,那你倒是送过来啊!这样让我怎么吃啊!
纪敛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同时也想到了,贺大少爷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连给人喂饭的经验都没有。
如果以后让贺铭沉喂贺点点,喂的人不觉得累,被喂的反倒要累得够呛。
为了贺点点着想,纪敛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管——
“贺先生,喂人不是这样喂的。”纪敛抓住贺铭沉的手腕,倾身靠近,含住了叉子,迅速将上面的抹茶蛋糕含进了嘴里。
纪敛动作很快,抽身的也很快,快到贺铭沉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被纪敛抓过的地方,从内部窜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他狼狈地收回手,在桌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似乎是想借由外部的施压止住疼痛,又似乎是,为了留住纪敛附着在上面的温度。
“喂东西是要这样喂的。”纪敛的声音落下,贺铭沉的眼前出现了一把叉子,叉子上面放着一块粉色的蛋糕。
贺铭沉抬起头,纪敛重新靠了过来,隔着还算宽的桌子,他跟纪敛那么远的距离被纪敛打破了,纪敛主动向他靠近了。
贺铭沉双唇微微张开,想象中,应该落进他嘴里的蛋糕和叉子却在半道转了个方向。
纪敛坐回了凳子上,说道:“要把东西放到对方的嘴边,这样对方才能吃得到啊,你隔了那么远,对方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对象如果是小孩的话,更加不可能理解贺铭沉是什么意思了。
脾气暴躁的还会以为,贺铭沉故意用蛋糕诱惑他,让他看得着吃不着。
喂饭这种事情,就算没有做过,也知道该怎么做。
贺铭沉没有解释,也默认了纪敛将他看成白痴的事实。
他盯着纪敛手中的叉子,浓烈的情绪都化成了执念与遗憾。
他就不该说他不想吃蛋糕了。
那样,纪敛会不会真的喂他呢?
此刻的画面仿佛又回到了几分钟之前,纪敛埋头吃着他的蛋糕,贺铭沉盯着纪敛发呆。
在又一次被纪敛发现他明目张胆地观察时,贺铭沉红着脸,别别扭扭地转移话题:“我跟家里人说过,让他们不要来打扰你跟贺笙,他们无视了我的话,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不用来这里的。”
想到了重点,贺铭沉又说道:“之前事情太多,我忘记提前跟你说这件事了,这是我的疏忽。”
“没关系。”纪敛无所谓道。
他想要拒绝,没人能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接受了邀请,故意来这里,是想看看贺家二老到底长了副怎样的嘴脸,也想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麻烦找到跟前了,一味的退缩不能解决问题,不把问题处理干净,就连吃饭都不香了。
贺铭沉:“可是我看你不像是没有关系的样子。”
纪敛:“嗯,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贺铭沉:“刚才在里面,你没怎么吃东西。”
应该说,吃得没有胃口的样子。
贺铭沉:“我不希望你被我父母的事情影响,你有权利拒绝他们的无理要求,不想见就不见,不想理会就不用理会,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纪敛诧异。
原文里,贺铭沉这会,对亲情还是有几分渴望在的。
贺家人的真面目还没完全揭露,还没到贺铭沉跟贺家人决裂的戏份,贺铭沉为什么提早就有了这种想法。
——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还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呢。
纪敛舔了下下唇,尝到了唇上甜腻的奶油味。
“谢谢你,贺先生。”
贺铭沉僵硬道:“不用谢。”
他并不是很喜欢纪敛的感谢,像是纪敛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一样。
“不过,我并没有不开心哦,也不是因为不开心才不吃东西的。”
纪敛轻笑:“来的宾客有你以前或现在的合作伙伴,或者有即将合作的人,如果我太放肆,会给你丢脸的,我不想给你的工作增添压力,要是因为我的失误,搅黄了你的项目该怎么办。”
贺铭沉一愣,纪敛很少对他露出微笑,因为太少了,所以纪敛每一次对他笑,都会让他以为是第一次。
纪敛是因为在意他,所以才收敛了本性。
他在纪敛心目中的地位提升了,可以超过纪敛喜欢的食物了吗!?
贺铭沉心脏狂跳,极力克制才没暴露自己的异样,开口时,声音还是听得出沙哑了:“黄就黄了吧,如果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终止合作,那一开始就没有谈合作的必要。”
“纪敛,你不要在意这种事情,你做你自己就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丢脸,我喜欢你大口吃东西的样子。”
是因为吃了太多甜食的缘故吗?
嗓子好干,仿佛有人在里面放了把火,将水分全部蒸发掉了,蒸得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贺铭沉的视线炽热滚烫,纪敛仿佛被灼伤般,低下了头,躲开了那抹视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这一触摸,没有摸到喉管里的火,反倒感受到了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脏。
好奇怪-
贺玫她们再不待见贺笙,倒不至于对一只狗发泄怒气。
这也是贺铭沉放心将小柴犬放在贺家老宅的原因。
老宅里养了不少宠物,平时有专门的医生照看着。
柴犬胖胖生了一场大病,不见消瘦,反倒比贺笙最后一次见它时圆润了两圈。
一见到跑过来的奶团子,原本趴在狗窝里的胖胖立马钻了出来,奔到了贺笙面前,吐着舌头,绕着贺笙转了好几圈,贺笙被小柴犬晃得头晕,它蹲下来,小手熟练地一抓,按住了小柴犬的脑袋,才让小柴犬安分下来。
电视上常说,肥胖会带来各种疾病,贺笙觉得不管是人或者动物都是一样的。
胖胖如果太胖了,肯定会生很多病的。
他揉着胖胖软乎乎的下巴,高兴之余还不忘认真教育道:“胖胖,你、你怎么又胖啦,再胖下去小心又会生病哦。”
小柴犬听不懂它的小主人在说什么,只知道好久没看到它的小主人了,得快点将所有的思念告诉给它的小主人,小舌头不停舔着贺笙的脸。
贺笙不让它舔,它嘤嘤了两声,委屈地冲着贺笙汪汪叫了两声。
“胖胖,我不是在嫌弃你啦,小爸说过,不、不能让小动物舔脸哦,因为我是宝宝,胖胖是狗狗,宝宝和狗狗是不能做太过亲密的行为的,要是感染细菌,生病了,我又要一段时间看不到胖胖你了,胖胖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想你了,所以为了能让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你就忍忍吧。”贺笙蹲在地上,抱住小柴犬一顿教育解释。
他穿着一身柴犬连体服,远看像一只真的柴犬。
柴犬爸爸在教育自家不听话的崽崽,小柴犬听不懂贺笙爸爸的话,还是想要舔贺笙爸爸的脸,被贺笙捂住了嘴巴,贺笙皱起小眉头,表情严肃了几分:“胖胖,要听爸爸的话哦。”
胖胖:“……”
除了年纪小,长相稚嫩造成的气势不足,贺笙板起脸的模样,跟纪敛有八分像。
小柴犬耷拉着耳朵,嘤嘤了两声,在小主人的震慑下,乖乖不动了。
“我的宝宝这样才乖呀!”贺笙重新露出笑容,人为地将胖胖垂下来的耳朵掰正,“胖胖,我跟小爸今天过来,是来接你回家的哦,你还没见过我小爸呢,你见到他,肯定会非常喜欢他的。”
“这是我的狗,谁允许你带走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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