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冷冷地看着周湘云,问:“什么意思?”
这才回来一天,就想存私货了?
周湘云立马解释:“这不是跟妈您学的吗?小心驶得万年船,一次性全部弄回来,数量太多,免不得有人眼红举报,到时被上头收走,咱不是啥也捞不到。”
如果没发生刚那档子事儿,李春花才不信周湘云鬼话,十根笋子,曾六婶他们就想分一杯羹,要是更多,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谨慎些好。
李春花没再说什么,将地上的笋子捡回背篓,让周湘云和周宇赶紧洗洗好吃饭。
周湘云往凳子上一坐,冲小苗苗勾了勾手指,小苗苗乖乖地挨过去,周湘云装模作样地捣鼓闺女的小揪揪。
李春花一巴掌拍过去,“那么脏一手,瞎摸什么?别跟我这演,老婆子眼睛疼,小五还不快去打水伺候你姑!”
周湘云讪笑地拍马屁,“不愧亲生,果然还是妈了解我。”
李春花不想理她,将小苗苗抱上桌,去灶房端饭菜,回来时,周宇闷声跟在后面,将洗脸盆放到周湘云脚边。
周湘云俯身去洗手,没想到是冷水,冻得她把手缩回去,抬头去看周宇。
周宇一脸无辜,两手一摊,“奶没烧水。”
没烧水,小老太太怎么给小苗苗洗的脸?周湘云不信小老太太这么铁石心肠,大冬天给小奶娃用冷水。
李春花也不避讳,“活该,让你们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把人弄那么脏,洗了一锅热水。”
“暖水壶里不是有开水吗?”周宇疑惑。
李春花眼神十分鄙夷,“就这盆冷水,爱洗不洗,不洗别吃饭,饿死得了。”
话里话外说热水你们也配!
一听这话,周湘云和周宇哪还敢磨叽,争着抢着把脸和手洗干净了,麻溜儿地坐上桌吃饭。
一人一个馍馍,一勺白菜粉丝,还有小半碗咸菜汤。
又是不见油腥的一天,周湘云心里叫苦,嘴上吃得津津有味,连连夸赞李春花厨艺了得,简直化腐朽为神奇。
当然最后一句话,她不能说,这个年头,说粮食是腐朽不就是糟践老百姓的命吗?
她不想挨骂。
李春花俨然已经习惯了周湘云的油嘴滑舌,面不改色地啃了一口馍馍,“那么多人都看着,笋子不会被发现吧?”
“大伙的注意力一上午都在苗苗身上,根本没人管我干什么。”周湘云说。
李春花说那就好,“等天一黑,你跟我一块去背回来。”
要不是怕人看到,李春花恨不得现在就去,免得夜长梦多。
“苗苗可以去吗?”安安静静吃饭的小苗苗抿抿小嘴儿,眼巴巴地看着李春花。
“不可以,”李春花丝毫不心软,喝了口咸菜汤,又道,“天黑路滑,你小小一个,一块去,我还得顾你,这不帮倒忙吗?”
小苗苗失落地哦了一声,埋下头去。
李春花瞅了瞅她,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只水煮鸡蛋,问小苗苗吃不吃?
“吃!”小苗苗立马抬起头,眼睛发出亮光。
李春花:“……”
这么好哄!感觉亏了。
小苗苗啊地将小嘴巴张大,长睫忽闪,坐等投喂。
已经将鸡蛋递过去的李春花,默默地收回手,虎着脸,小声念叨真是养了个小祖宗,然后拿着鸡蛋往桌上一磕,动作麻利地剥出鸡蛋,喂到小苗苗嘴边。
鸡蛋白白嫩嫩,小团子那脸与之相比居然也不遑多让,不同的是,鸡蛋更紧绷,那脸更有肉感,更软乎。
小苗苗嗷呜地咬一大口,将剩下的推回去,嘴里含着东西说话不清楚:“鸟鸟次~”
“姥姥不喜欢吃鸡蛋。”李春花递回去。
小苗苗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鸡蛋这么好吃,就连她这只凶兽崽子都喜欢,姥姥居然不喜欢。
姥姥也太厉害了吧!
小团子满目热情和崇拜看着自己,李春花一头雾水:发生了什么?
“奶乱说!奶明明喜欢吃鸡蛋,”周宇忍不住插一句,“上回我妈给我煮鸡蛋吃,奶一口就吞掉了,我都没尝到味道。”
李春花瞪他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
小苗苗是聪明的崽,听了她哥的话,恍然大悟,感动了,姥姥太好了,总是把好东西留给他们小孩。
小苗苗接过鸡蛋,小手高高地捧着,送到她姥嘴边,坚持让她姥吃。
李春花低头咬了一口,很小一口,周宇就纳闷了,他奶吃他的鸡蛋的时候,嘴巴怎么那么大,吃苗苗的鸡蛋,嘴巴就那么小了呢?
姥姥吃了,小苗苗开开心心地问:“姥姥,鸡蛋好吃吗?”
李春花点头,小苗苗小脑袋瓜一歪,碰碰她姥的胳膊,笑得甜蜜蜜,“苗苗也觉得好吃啦。”
“奶,宇宇也要吃鸡蛋。”周宇不仅学小苗苗奶呼呼的语气,还跑过去用脑袋碰碰他奶另一只胳膊,不过力道没控制好,差点没给李春花从板凳上顶下去,李春花火冒三丈把人推开,“吃你个大头鬼,家里就剩一颗鸡蛋,去哪再找给你,我自己下?”
家禽圈养数量有规定,一家不能超过五只,李春花养了三只母鸡和两只母鸭子,每天也就捡两颗蛋,偶尔才能有三颗蛋。
鸭蛋可以制作皮蛋和咸蛋,李春花留着自家吃,鸡蛋一般都是攒起来,要么拿去卖要么当礼送人,这年头,结婚生娃时兴送蛋。
这些,周宇心里清楚得很,他奶就是不舍得给他吃,气鼓囊囊坐回去,小苗苗将鸡蛋递过去,“小五哥哥吃。”
周宇看了看鸡蛋,又看了看小苗苗,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苗苗太可怜了,就那么一个鸡蛋,还要分这个吃分那个吃,自己最后吃不到多少。
周宇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跟他妹保证道:“哥哥长大,一定养好多鸡,每天下好多蛋,苗苗就有吃不完的蛋了。”
小苗苗欢喜地点头,“嗯嗯,小五哥哥最棒。”
周湘云欣慰,即便小老太太不承认,但显然已经被彻底征服,占了小苗苗的光,她暂且不担心被扫地出门了。
这就叫母凭女贵。
“妈妈吃。”小苗苗最后不忘她妈,将鸡蛋伸到她面前,完整一颗鸡蛋被咬了两口,看上去坑坑洼洼,还有口水,周湘云当然不会吃,那是搁以前,现在,不带一点犹豫,也不给李春花反应,凑过去咬了一口。
李春花骂骂咧咧,“饿死鬼投胎啊你。”
周湘云充耳不闻,美滋滋地将鸡蛋咽肚子里。
李春花对她无语了,为防周湘云再抢鸡蛋吃,盯着小苗苗把剩下的鸡蛋吃光了,才问:“苗苗怎么找到笋子的?”
小苗苗情景再现,伸着鼻子用力一吸,整张脸都在使劲,“闻到香味了。”
小模样别提多萌了,李春花被她逗笑,“狗鼻子啊。”
“不是哒,是猫鼻子,”小苗苗认真纠正完,毫无顾及地宣布,“苗苗是熊猫崽崽,很凶很凶的神兽。”
李春花没放心上,只当小孩子说胡话。
周湘云吃饱喝足,闲着没事儿哄她玩,问:“多凶?
小苗苗现场凶给妈妈看,两只小手握拳举到脸侧,小嘴巴发出咆哮的同时,小手张开。
“嗷呜——”
完美演示了什么叫张牙舞爪,不过带着奶味,毫无威慑力。
周湘云承认,有被萌到。
“小猫崽,饭快凉了,赶紧吃。”李春花摸摸小苗苗的头,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
“妈,她还说我是九尾狐狸。”周湘云随口搭了句。
李春花看她一眼,赞同道:“没说错。”
周湘云捧脸娇笑,“还得感谢您把我生这么美。”
李春花盯着她的脸,评价道:“照我年轻那会儿还差得远。”
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自个儿会长,尽挑她和老头子优点长,才生得这么俊俏水灵,但有时候长得好看并不是一件好事,容易招人嫉妒。
“那可不是,谁让您是我妈呢,我不得让着您点。”周湘云全方位吹捧李春花。
周湘云也听出来了,小老太太话里有话,今儿个跟村里婶子们闲聊,曾六婶无意中说漏嘴,知青院那边有人乱嚼她舌根,将她未婚先孕这事儿传得人尽皆知,周湘云套了两句,曾六婶就把那人名字告诉了她。
周湘云在原主记忆里搜索了一遍,没想到居然是姜雯棋!原主以前在城里玩得最好的闺蜜,不过就她了解,姜雯棋不像那种人,这事儿定有蹊跷。
天一黑,李春花就和周湘云出门了,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回来,两个大背篓装得满满当当,压得常年干农活练就一身力气的李春花也弯腰驼背。
能不驼背吗?李春花怨念颇深,她不仅要背自个儿那筐,还要帮忙搂住周湘云的背篓,不然她一步也走不了。
她才不心疼周湘云,是怕动静闹大,引人注意。
小苗苗和周宇跑去搭把手,在三人合力帮忙下,周湘云终于卸下背上的重担,她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揉着酸疼的肩膀,感觉背带已经潜进她肉里,好疼。
李春花斜楞她一眼,“瞅你这点出息。”
心里愁得不要不要的,就这样开春怎么下地赚工分?要不还是让老头子把人送走吧?或者帮忙劝劝找个婆家嫁了,这样至少可以保住外孙女,去母留子。
“姥姥喝水。”周家喝水的搪瓷缸比小苗苗脑袋还大,她提前给妈妈和姥姥倒了开水,摇摇晃晃端着送过去。
李春花喝了水,脸色好了些,将两个背篓里的冬笋倒出来,堆成了一座小山,小苗苗和周宇兴奋地围着转圈圈。
藏的时候没注意,一个地儿放几根,没想到这么多,太有视觉冲击力了,周湘云咽了咽口水,她对斤数没概念,问李春花,“妈这得有多少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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