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最近有大事。
不,准确来说是乡里有大事。
哦,还是不,现在乡不能叫乡了,得叫公社!
扬子沟乡一举变成扬子沟公社,面积竟然还扩大不少,因为地理原因,把原先隔壁三个乡给吸附过来了!
楚沁听到后直接惊呆。
天呐,所以现在是原先的四个乡变成如今的一个公社,从原来的一千户变成现在的变成现在的四千多户!
楚沁相当震惊,万万没想到公社化如此大刀阔斧。公社办公地点定在扬子沟,她猜测扬子沟原先的乡长干部等人睡觉时都会笑出声。
好事不仅扬子沟的干部们有,韩定国和村支书最近也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原来是有两个偏僻村落归属到高树村了,这两村子楚沁极少有听过,它们村的面积小,耕种面积更是一般。
一个叫朱家坳,一个叫中坪村。统共加起来都没两百户人口,存在感极低。
但再低人家也好歹是个村啊。
于是他们高树村从原先的自然村摘帽了,变成现在的高树村大队。
至于高树村本村落就是一队,朱家坳是二队,中坪村自然是队。
韩定国主管高树村大队的生产,是任何生产,统管所有生产资料,几乎算得上是握住几百户人口的命脉。
春风得意马蹄疾,这也算另类的升官了,他可不就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村支书主管的东西有点多,反正除生产外都是归村支书管。
其实公社化惠及的还不止是韩队长和村支书两人,高树村大队人口增多,村里原先的妇女主任、会计等等也渐渐掌握更多的权利。
甚至还增添了位小队长,不过高树村的小队长就是韩定国了,没必要再添个人。
反正短短一个月,一连串的操作搞得楚沁眼花缭乱的,差点就看不过来。
不仅是她,其他村民也在适应中。
因为改乡为社变的可不仅是各种职位,改乡为社的目的是整合资源为了更好的发展。
这也是楚沁“挑灯夜读”,琢磨好几个晚上的报纸才琢磨出来的。
比如说他们扬子沟公社吧,为的就是大规模修建水利工程。
扬子沟水库就是其中之一,其他两个倒霉乡为啥丧失公社命名权,被合并到扬子沟中?
一是因为扬子沟人口多地理位置好,二就是因为修建水库的地点在扬子沟。
但楚沁怎么想也没想到,公社化竟然还得所有生产资料公社化。
意思是啥?
意思就是她家的鸡不保了,猪也不保了,从九月份开始,每家每户饲养的鸡鸭有定数,至于猪,由大队统一饲养。
高树村大队也建了个猪圈,说是往后要统一养猪,还要专门安排人来看顾猪圈。
作为养猪达人的楚沁榜上有名!
她险些就成为猪圈长,统管手底下的18头猪崽,将负责它们的吃喝拉撒一切工作。
但韩队长取舍之下终究舍不得楚沁这根“胡萝卜”,她能吊着村里年轻力壮的、脸皮薄的人死命干活。
要是放在猪圈里,她难道还能吊着猪们使劲儿长肉?所以说把她放在猪圈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反而不美了。
楚沁得知韩队长的决定后彻底松口气。
真的,她不想去养猪。没有足够的食物,她能把猪养得瘦死。
再者她家里两头猪她都嫌臭呢,猪圈都得安在下风向,就这样她都时不时能闻到臭味。
两头猪都如此,18头猪……还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在猪圈里喂饭铲粪的……嗯,她能崩溃,恨不得把鼻子搞废。
话说回来,在全部生产资料公有化这个政策下达之前,韩队长就已经通知了到村里了。
所以这段时间杀鸡的杀鸡,杀猪的杀猪,就连楚沁都不淡定了。
楚婶儿上门来时楚沁正在磨杀猪刀,“嚯嚯嚯”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特别明显。
“你这是准备杀猪呢?”她问。
楚沁点点头,用手捧点水到磨刀石上继续磨:“那要不然还能把猪送到猪圈去啊,说是会按照斤数记工分,但工分哪有猪肉好。”
其实上头给的方法就是现在多余的家养牲畜都得拉到养殖场去,然后生产队补贴工分。
高树村的养殖场有猪圈、鸡场以及驴牛羊棚等等,不管是鸡是鸭是猪还是啥,村里全都接收。
不过鸡的话每家能养五只,这是属于私人的,多余的都不许养。
这规定猛地一听很离谱,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有一番道理。
这个年代是粮食稀少的年代,是没有饲料的年代,控制家禽的数量就是为了不让人畜争食。
等楚沁听说城里一只鸡都不许养后整个人就平衡了,虽说她得杀了几只,但她还能留五只鸡呢。
楚沁走大运,毕竟她家只她一人,她一人也算一户。其他人家是好几口人只有共同拥有五只鸡,而她是一人拥有五只。
就连楚婶儿都羡慕至极。
村里不乏有眼红的,可楚沁去年拳打两个壮年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这段日子来力气大的形象同样深入人心。
而且楚沁天生性格冷淡,看着就不好惹,于是谁都不想碰上她这尊煞神。
楚婶儿又哪里不晓得楚沁在村里是什么名声呢,原先觉得这个名声不好,得想办法转变一二。
现在倒觉得这名声不错,反正看不惯楚沁的人多了,但却没人敢惹。
虚假的名声无所谓,实在的好处拿到手,这日子过的也挺舒服的。
楚婶儿笑笑说:“也对,你家猪的重量也到要出栏的时候了,那你是两头都准备杀了?”
楚沁点点头又摇头,说:“只杀一只。我准备请韩队长帮忙联系肉联厂,到时候让肉联厂运一头走。”
楚婶儿思索片刻:“这样的话你还不如直接给村里呢。”
楚沁忙问:“咋说?”
楚婶儿道:“肉联厂收走猪是给你钱和票,村里收走猪是给你工分。
工分年底换粮换钱,虽说折合一下价格怕是比不过肉联厂,但你这只猪到了能宰杀的时候了,给村里后怕是再养一两个月就能直接出栏。”
楚沁咬唇想了想:“婶儿你的意思是让我给村里人卖个好?”
楚婶儿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来:“你这人的性子有点硬,再咱们农村里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太多人交恶。
唉!这年头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但我还记得从前打地主划分阶级的时候,就是有人因为这种缘故而被划分为中农,明明人家就卡在线上,说贫农也行的。”
都说人老成精。楚婶儿还没老呢,但凭借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和智慧也琢磨出自己的一套生活理论来。
她想着楚沁父母双亡,性子冷淡,不知为何和人相处的技能都退化许多了,只能自己再多上心慢慢教。
楚沁懂了,她并不排斥这样,点点头:“行吧,那我就把轻点的那头猪给村里。”
反正接下来最重要的还是粮食,如果年底因为这头猪能多分点粮食,她也是愿意的。
楚婶儿这才放心。
楚沁将杀猪刀磨得锋利无比,放到水里冲了冲,再拿到眼前细细看,杀猪刀在阳光底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楚婶儿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她:“对了,你剩下的那头猪杀了后咋处理?”
楚沁叹道:“我打算给你和大姨小舅分些,留下的熏了到时候慢慢吃。”
楚婶儿惊讶:“这么热的天气熏肉?”
楚沁为难:“没办法啊不是吗,这肉又不能卖出去。”
换给村里人她又不舍得,准确来说卖出去她都不舍得。
楚婶儿还想劝劝:“天气太热了。”
楚沁依旧摇摇头,但她没说话了,楚婶儿这便晓得楚沁是另有安排。
楚婶儿走后,楚沁也想到这个问题。
村里人都晓得她养两头猪啊,等她杀猪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上门?
楚沁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想气了,皱着眉将手上的杀猪刀随手一扔,杀猪刀顿时插入水池旁的木头桩子上。
……足足插进去半根手指头那么深。
管那么多干啥?
楚沁又不是属软柿子的,到时候她就一句“没有,全都分完了”,难道其他人还能进门抢肉吗?
楚沁本质上还是很虎的人。
只是这事确实虎到点子上。
磨完杀猪刀的第二天村里没上工,楚沁提着工具径直往猪圈走去。
楚婶儿和楚小叔也来帮忙了,就连楚红楚建兄妹俩都来打下手。
此刻楚婶儿在烧水,楚小叔跟着楚沁来到猪圈中,楚红楚建将杀猪板凳摆好。
“左边那头应该更重点。”楚小叔指了指左边的猪,“怕是能重上二十来斤。”
楚沁蛮惊讶的,二十斤不算重太多,楚小叔也能准确判断出斤数来啊。
她点点头:“那就杀这头。”大半年过去,反正两头猪都有两百多斤了。
叔侄两人直接将选定的猪赶出来,然后费大劲儿特别默契地把猪绑好,再用木棍把嗷嗷叫的猪扛到杀猪板凳上固定着。
河对岸的黄家已经听到动静了,黄婶儿不由得问:“这是楚沁在杀猪?”
黄老叔:“听动静应该是,我刚刚看到楚老二夫妻到楚沁家去了。”
黄豆子则有些羡慕。
他家其实也有养一头猪的,但是这头猪才刚刚月大,还没到出栏的时候。
杀不能杀,只能被拉到猪圈去养。
其实今年村里几乎所有人家的猪都才四个月大,因为猪都是四月份抱养来的猪崽,压根就没养多久。
这种猪是不能出栏的,所以全都拉到猪圈去,唯有楚沁两头去年年底抱养来的猪已经长成,所以村里养猪户们谁能不羡慕她?
楚婶儿已经把热水烧完了,要说家里有两个锅其实方便许多。
楚沁平常做饭的时候能顺便烧水,即使灶炉里的火只在一个锅的下方,但依然能把另一个锅的水给烧热。
这种天气烧一锅的水完全足够洗碗洗头洗澡了,不需要做完饭后继续烧,大大地节省了柴火。
楚婶儿和黄豆子一样心生羡慕。
楚沁这日子过的……人家这才叫过日子,过得特别轻松畅快呢。
先放猪血,楚红是个胆子大的,竟然兴致勃勃地蹲在猪血前,看着猪血从猪身上流到木桶里。
她好奇地问:“姐,你捅的是哪个位置?”
楚沁强力压制还在挣扎的猪说:“颈动脉,而且得用割的,不是捅。”
楚红又问:“你咋知道要割这个位置的?”
楚沁不由得抬头看她一眼:“杀多了呗,唯手熟尔嘛。”
楚红:“……”
杀多?杀猪杀多吗?
她姐真牛,这话说的就跟杀了半辈子猪的老屠夫似的。
接下来就是刮毛了,楚沁这种龟毛性子,看得楚婶儿都眼疼。
楚婶儿啧啧两声:“哎呦喂,没必要这么仔细,你到时候自己用火烧烧,烧完后再刮刮洗洗,猪毛就能剃干净的。”
猪头的毛哪里是那么容易刮干净的?楚沁只能暂时先放下。
紧接着就是破膛开肚。
楚红眼睛都看直了,一副被牢牢吸引住的模样,甚至忍不住上手摸。
惊奇道:“哇,热乎乎的。”
惹得楚婶儿拍她,皱着眉说:“女孩子没女孩子样。”
拍完又看到楚沁面不改色地把猪肚子里的内脏拿出来,心道:算了,楚家就有这个种。
楚红撅嘴,但还是没离开。
楚沁笑笑说:“小红还挺适合当医生的,一点都不怕这些呢。”
楚红呆愣片刻,瞪大眼睛:“当医生?秦华奶奶那种医生吗?”
楚沁还没来得及回答,楚婶儿就笑了:“你开玩笑呢,就小红那样能当啥子医生,你当都比小红当靠谱。”
楚小叔哈哈哈笑,然后点点头,明显也这么觉得。
楚红更不乐意了,肩膀明显垮一半。她一点都不想理父母,只问楚沁:“姐,秦华奶奶那种医生也得给人家割肉吗?”
楚沁被问住了,想想说:“简单的外伤肯定会吧。不过我说的医生是县城县医院里的那些医生,穿白大褂,能上手术台的。”
楚红眼睛明亮,盯着楚沁看:“真的啊,那可太威风了。”
楚沁:“……”
等等,医生能跟威风这词扯上关系?
她也没多说,把内脏拿出来后继续割肉,把肉按照部位分割。
花费一个多小时,把整头猪给杀完。
果不其然,在楚婶儿几人走后,村里陆陆续续就有人上门来换肉了。
先来的是黄婶儿,楚沁开门后冷着脸问:“黄婶儿,你有啥事吗?”
她觉得自己此刻挺正常的,但黄婶儿完全不这么觉得。
此刻黄婶儿眼里的楚沁是啥样?
是板着冰块脸,瞪着老虎眼,身上沾着血……
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身上煞气围绕,仿佛都能想到下一秒的她看自己不顺眼,提刀砍了自己!
黄婶儿笑容僵硬,呵呵道:“没事儿,就是想问问能不能用粮食跟你家换点猪肉?”
楚沁直接道:“我这头猪是不换的,等等我婶儿家给点,小叔大姨家给点,剩下的都不太够吃呢。”
“啊,这样啊……”
“不过,”楚沁忽然道,“我另外一头猪会送到猪圈去,那头猪也到能出栏的时候了。”
黄婶儿秒懂!这是在说另一头猪会交给村里杀啊。
她顿时间转身离开,既然知道其他地方能搞到肉,就绝对不会再楚沁家门口多待!
楚沁看着她像被狗撵的背影也是醉醉的,自己明明都把态度放得这么和蔼可亲了,连手都没洗衣服都没换就给她开门跟她说话,黄婶儿怎么还一副这种模样。
楚沁心里暗暗嘀咕:难不成自己在村里人眼里真的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当初杀鸡儆猴时是不是把鸡杀得有点太过了?
不过随便啦,楚沁想不通就不想了,这样也怪好的,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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