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能拖就拖,暂时不理这事。
第二天,这事直接给抛在脑后。
她开始磨豆浆,本来早都要磨的,但那时天还不够冷,怕制作的豆腐酿跟豆腐会变质,楚沁只能等到这时再做。
临近除夕,大雪纷飞。
今年的雪落一阵停一阵,远没有去年和前年下的连贯。
但这也使得在这个冬天里村里人时不时的就能出门干活。
比如说上山放陷阱,再比如说砍柴。
当然,更多人是去村北帮忙,韩队长带着百来个人在倒腾他的脱氧磷肥炉,楚沁家离村北可以说是最远的,然而时不时还是能闻到那股烟味儿。
黑烟在村北上空弥漫,而白雪从空中缓缓飘落,黑白交织竟然有种诡异的美感。
清新的空气消失,还打扰她看风景,这让楚沁很不爽。
只是不爽也没办法,楚沁嘟囔两声就看开了,她很少会让烦恼的事长时间积压在心。
韩队长看在她今年干活干得实在狠的份上并没有要求她去村北上工。正巧,楚沁也不乐意去,于是日日都在家里琢磨做吃的。
做豆腐她很熟,楚沁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做好整整五板豆腐。
给楚婶儿半板,剩下的她都自己留着。
其中两板不动,平时不管是煎来吃还是煮汤吃都很不错。
半板拿去发酵,发酵完了制作豆腐乳。她去年做的豆腐乳分给了杨大姨小半罐,剩余的都她自己吃完。
楚沁时不时会煮地瓜粥南瓜粥,配豆腐乳特别好下饭。
还剩两板,一板半拿去炸成豆泡了,她下午的时候就拿去做豆腐酿。
最后的半板则放在户外,让零下几度的温度把豆腐里的水分给冻住。等再拿回室内结冻时,豆腐就变成冻豆腐。
这种豆腐用来煮汤很吸汁,特别是用来煮酸辣鱼头汤,她很喜欢。
不过这回做的冻豆腐她不准备用来煮酸辣鱼头汤了,楚沁想拿来涮火锅。
菜谱里有种吃法,叫涮锅子。
她家里有鸡肉有羊肉,就是熏肉也有,今年除夕就试试涮锅吧。
正好楚沁也不愿意忙活一整天,做那么一桌子的菜,往后几日还天天吃剩菜。
时间渐过,中午时她就煮了份南瓜粥。
南瓜干放不长久,楚沁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变质,于是这段日子疯狂吃南瓜粥。
小白现在看到楚沁去橱柜里拿南瓜片就想跑,楚沁两驱的跑不过它四驱的,只能憋着气把食堂打的饭给小白,她自己则吃南瓜粥。
其实冬日里食堂的饭也一般,同样是粥,但人家是地瓜粥。
新鲜的地瓜切去煮的,怎么的也比她这南瓜干煮的来得好吃。
下午,开始制作豆腐酿的馅料。
楚沁用的是冬笋,她昨日从静水庄回来后到山里挖的。
去附近的竹林,来回只花两小时。
竹林里还意外碰见黄豆子,这人也是有点本事。
黄豆子虽然把他放置在旁边的背篓遮掩得严严实实,还用枯草给遮盖住,但楚沁是谁,她鼻子堪比狗鼻子,哪里闻不到背篓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血腥味儿。
楚沁原本没在意的,你挖你的冬笋,我挖我的冬笋,但黄豆子总是时不时地用身体遮挡她的视线,似乎是怕她靠近他的背篓。
“……”
楚沁当即就不太乐意了,便多瞅了他的背篓好几眼,故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黄豆子浑身不自在,盯楚沁的眼神都跟盯强盗劫匪似的。
楚沁脸上的若有所思就变成似笑非笑,吓得黄豆子急忙说:“我挖够了。”
然后拎起他的背篓,还抱着他挖到的两个冬笋,马不停蹄跑下山。
楚沁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可怕,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懵住。
回过神,又开始挖冬笋。
冬笋不多,长得隐蔽,楚沁挖一个多小时才挖到小半麻袋的冬笋。
她拎起来,掂量掂量重量,20来斤,做豆腐酿馅料的话也足够了。
从山里下来后,当天晚上就把冬笋给剥壳放在锅里煮熟。
笋耐煮,很难煮透。
楚沁一直煮到月亮高升,要上床睡觉时才把锅里的冬笋给捞起来。
冬笋特殊的香味儿在屋里弥漫,甚至飘散到了卧室里。楚沁深吸一口气,真真觉得比肉香还好闻。
今日做豆腐酿的馅料,楚沁用的就只有新鲜的冬笋和肥瘦适宜的猪肉。
只用这两种食材就能让豆腐酿鲜美无比,不必再多加其他的。
楚沁把温热的炸豆腐泡开个小口,再将炒好的笋肉馅给塞到豆腐泡中。
她在厨房的窗户外的屋檐下摆放张桌子,还用竹篾做了个桌罩来。
做好的豆腐酿就放在楚沁特意制作的竹盘子里,盘子又长又宽,一个盘子能放下20个大大的豆腐酿。
再用桌罩给罩住,防止小白偷吃,更防止老鼠偷吃。
在冷得刺骨的寒风中豆腐酿迅速降温,再渐渐结冻,表面上生出一层的冰霜。
楚沁给自己留四个,再送六个给楚婶儿,回家时手里拿着楚婶儿给的一碗糯米糍粑丸子。
糯米糍粑丸子她不常吃,曾经在村里办酒席时吃过一回,味道令她难忘。
奈何当时没糯米,有糯米时她又用糯米做米粿了。
米粿耐放,而糍粑放着放着就变硬,变硬后再放到锅里热口感就变了,味道大打折扣,楚沁当然舍不得放弃米粿而制作糍粑。
楚婶儿家这次也没做多少,糯米捶打过后变成糍粑,糍粑搓成小圆球,再裹上黄豆粉和花生碎,惹得楚沁一边走一边吃。
到家后直接吃完一半,她刚放下碗,屋外就传来敲门声。
“黄豆子,你找我有事?”楚沁开门,疑惑地看着他。
这人不会又是找她一起种东西的吧,楚沁还不确定开春后要不要再去葫芦山种地瓜呢。
然而人家黄豆子不是为这事儿来的,他踌躇片刻问:“你想要野鸡吗?”
楚沁:“……谁不想要,你送我?”
黄豆子瞪她:“怎么可能!”
那问个屁。
楚沁心里暗翻白眼,手放在门上想关门。
黄豆子却道:“我知道你有渠道换,我这里整整有五只野鸡。”
楚沁关门的动作一顿:“五只?不是,你打哪儿抓来的这么多,莫不是把野鸡整窝端啦。”
黄豆子含糊道:“就是咱们后山上抓到的,还能哪里抓,大雪封山也只有后山能踏足了。”
楚沁心思一转,把人迎进来。
黄豆子坐在亭子中,楚沁把火塘里的火给点燃。看他几眼,坐下道:“你自己应该能卖出去吧,那啥,黑市……”
其实楚沁对黄豆子知道自己有渠道出猎物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毕竟黄豆子的细心是出了名的。
楚沁每回从山里下来看似背篓空空,但作为邻居黄豆子压根不信她真就收获空空。
黄豆子深知她能力强,虽不晓得她是怎么把猎物带下山的,却也不觉得她会空手而归。
只是他也没太深究,毕竟他骨子里还是很惧怕楚沁。
万一楚沁恼羞成怒一掌把自己拍折了怎么办?
加上黄豆子极少看见去公社或者县城,在县城的黑市上也没见过楚沁,非常容易就能猜到她私底下应该有隐蔽的渠道。
黄豆子想到这儿都头疼,纠结片刻道:“你不晓得,黑市……被查了。”
楚沁差点没站起来,不可置信:“被查啦,那不得关进去好几个人吗?”
黄豆子点点头,他有点庆幸:“还好我当时没在,平常也没有太出格。像那种经常在黑市里牵线奔走的中间贩一个没落,全给关农场。”
楚沁心中漏跳一拍。
等等,她家小舅是不是在其中?
她思考片刻,问黄豆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黄豆子:“五天前。”
楚沁松口气,那杨小舅肯定没事,毕竟他昨儿还在跟自己说话。
黄豆子:“再加上冬天雪大,咱们村现在轻易不去公社和县城了。我又没有自行车,所以就想问问你收不收野鸡。”
楚沁沉默片刻。
思来想去,收下来也未尝不可。
毕竟看小舅那模样,对肉,只要不是狼肉都还挺喜欢,甚至来者不拒的。
“我不帮你换,我只帮你过个手。”楚沁这般说道,“也就是说你这几只鸡能换多少不是我定的,得看跟你换的人愿意给多少。”
黄豆子隐隐有些不乐意:“万一给得太少怎么办?”
楚沁摊手:“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闲的慌帮你牵线了还要帮你考虑这些。要不这样吧,你定个数额,别太离谱,我再去帮你问问。”
黄豆子:“……”
楚沁真是狠人啊。
让他定数额是啥意思?意思就是如果超过这个数额,超出的部分就是她的了。
自己能定太高吗?当然不能。定得太高楚沁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她脾气大不好惹,又是自己求的她。
一时之间,黄豆子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至于让他自己留着,黄豆子心里摇摇头,留着也是被他爹妈给吃了。
他爹妈可不懂“节俭”这两字,真要让他们知道家里有野鸡,他们能一口气全给炖完,然后不管他有没在家就开吃。
哎!有爹妈不如没爹妈。
黄豆子觉得自己真是个苦逼的人。
他犹豫半晌,楚沁也没催。
掏出几个板栗来,扔到火塘里,烤两三分钟后他才出声:“……还是我定个数额吧。”
楚沁夹起板栗翻个面,猜到是这样。
黄豆子行事谨慎,是有点也是缺点。
其实她不屑于贪它换得的东西,黄豆子或许也知道,但他不愿冒险,他宁愿拿固定的数额。
最终确定后黄豆子离开。等第二天,他就把五只野鸡全都送上门来。
楚沁看着野鸡,琢磨着他这个野鸡莫不是清泉峰抓的?
要不除清泉峰外,哪里还能一口气抓到这么多只。
她肃然,没想到自己一时不察,后备粮仓被人掏了!
——
晚上,吃的自然是豆腐酿。
豆腐酿有点冷了,楚沁又放锅里蒸了蒸,蒸得汁水都从豆皮中溢出来。
蒸完的豆腐酿烫得不行,楚沁中午吃剩的南瓜粥就没热,放在壁炉上温温,只要温到不冰时便端出来。
豆腐酿轻轻咬破皮,藏在皮中微小空隙里的汁水便和舌尖接触,冬笋的鲜肉的香,还有油炸豆腐的气味相互融合,成了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咸香鲜美。
咬破皮后就接触到了里头白嫩的豆腐,楚沁没有把豆腐炸太老,所以富有韧劲的豆腐皮里还携带着薄薄的一层白嫩豆腐,再里头才是她塞的馅料。
楚沁吃的眼睛都美得眯起来!
坐在椅子上,垂下的腿不自觉晃动,一口气连吃了两个豆腐酿。
等吃得有点腻了,再喝几口粥。
豆腐酿带点咸味,配粥同样很不错。
楚沁一碗南瓜粥加四个豆腐酿,再加一把的烤板栗,吃得肚皮滚圆,满足地坐在堂屋门前的屋檐下,望着徐徐洒落的雪。
雪花偶尔吹到她的身上,楚沁挥挥手,挥落在地。
今天的雪骤然变大,若夜间风雪不停,明日早晨起来积雪怕是得升至脚踝上啊。
翌日。
楚沁拿到五只野鸡,去找杨小舅。
杨小舅这下子是真想骂人了,瞪她:“你别告诉我你日日都上山。”
楚沁赶忙摇头:“怎么可能呢,这不是我猎的,你还记得我家下边的黄家吗,是黄家的儿子猎的。”
说着,就把黄豆子昨天说的话重复一遍。
楚沁面露好奇:“小舅,所以县城里的黑市真的被连锅端啦?”
杨小舅惊讶:“黄家那两懒货的儿子够可以呀,这事儿他都知道,看来他也是黑市的常客吧。”
楚沁把野鸡放下:“小舅,你有事没?”
杨小舅笑笑,而后面带认真说道:“我能有啥事,我跟黑市那边没多少联系,我们做的都是熟人生意,属于模棱两可,说是卖,但也可以说是熟人之间的交换,就算被发现,也有底气有借口否认,你明白没。”
他就是想告诉楚沁,有些钢丝能不踩还是别踩,就是走窄小的木板都比走钢丝强。
他杨小兴也不是见天儿的在违法犯罪的,谁会愿意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呢。
楚沁点点头,表示懂了。
也就是说那些不是“客户”,而是杨小舅的朋友。
比如说,楚沁把猎到的东西交给杨小舅,那不叫卖,而叫亲戚之间的赠予。
杨小舅再把东西赠予给朋友,朋友的回礼是同等价位的东西,就算被发现了,也无从指摘。
楚沁心说这得有强大的人脉和优秀的人格魅力才能玩转这种局面,否则分分钟玩完。
杨小舅对野鸡还是很友好的,对楚沁说的一斤野鸡换两斤半稻谷的条件也能承受。
他笑笑道:“开低了,其实换三斤都没什么问题。”
“是我压下来的,一开始黄豆子还报三斤半呢,这是在做梦。”楚沁得意,紧接着又说,“您忙里忙外,总要收些辛苦费吧。”
杨小舅也不介意,开玩笑道:“到时候分你一半。”
楚沁眼睛一亮,使劲点头。粮食谁会往外推呢,自然多多益善。
说完话,又把豆腐酿给杨小舅六个,再托杨小舅把另外六个给杨大姨。
杨小舅是常去乐水乡的,楚沁许是两三个月都不会去一回,但杨小舅一个月就得去两三回。
加上除夕即将到来,杨小舅也得去给杨大姨送年货。
果然,杨小舅道:“行吧,你放在这里,明儿我就得去你大姨那里一趟。”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看楚沁的眼神有点奇怪。
楚沁:“咋啦?”
杨小舅问:“你大姨好像给你找媒婆了。”
楚沁:“……是吗,我都不知道。”
旁边的刘芝忽然一笑:“是找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大姐还托我帮忙找呢。只是我认识得人少,哪里敢接这个事。大姐托的是大姐家隔壁的兰大婶,她风评其实还不错。”
楚沁嘴角抽抽:“行吧。”
她不着急,杨大姨在这件事上可以说是非常挑剔,挑剔到吹毛求疵的地步。
这两年她和楚婶儿也不是没找过别人,但都还没把人选送到楚沁面前,更没让楚沁去和人家见面,就被杨大姨给淘汰了。
楚婶儿其实还好,楚婶儿相对来说更为务实。
杨大姨……条件列归列,但当你依照着条件找到人后她能给你列举出条条缺点来。
楚沁深深怀疑自己在杨大姨心里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即使是县城工厂里当临时工的工人,杨大姨觉得依然配不上她。
嗯,这种想法难得能让楚沁老脸一红。即使她脸皮比八层的野猪皮还厚,也不免被杨大姨的想法搞得分在害羞。
只是这样也挺好,杨大姨想要找个自己满意的人出来,怕是得找到猴年马月,不把这十里八村的媒婆全给得罪都不算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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