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门口聚满人,皆是来看热闹的。
但杨姥姥几人挡着门,又有围墙把视线遮挡,加上看热闹没有非要挤进去看的看法,所以外头的人一时之间还真就只能闻其声,无法看到里头的场面。
金老大是个暴躁性子,杨大姨左右开弓打完金老二两巴掌还不够,趁着金老二被打懵后再打他两巴掌,完了冲金老大那边使出个挑衅的眼神来。
接着在金老大要暴起之前躲开,可楚沁却在这时候步做两步,站在金老大和杨大姨的中间位置,同时余光还在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楚沁刚站定,门口的杨小舅忽然把杨姥姥往旁边一拉,同时将门推得更开。
在这一刻,金老二家院子里的场景全部暴露在门口围观众人的眼里。
“天!”
“金老大……”
只是有人话还没说完,倏然间,他们见到平日就天生脾气暴躁的金老大露出狰狞的神色来,嚣张地往楚沁所站的地方狠狠推去,谁知人楚沁身体侧了侧,金老大反而被她的脚一绊,“啪”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事还没完,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呢,楚沁就跟同样被他绊倒似的,直接站不稳,一趔趄两只脚一前一后踩在他的手指头上。
“啊——”
金老大趴在地上,手指钻心痛,痛得仰头嚎出身来。
楚沁像是被吓到般,往后退几步,通过风骚走位绕过金老大直接退到杨大姨前,捂着胸口坐在地上。
面前大感震惊,指着金老大大事喊道:“大姨,他要打我!”
我去!
外头一片哗然。
金老大竟然还打人家小姑娘!
下一秒,“我的儿——”
金家父母眼睛都充血了,冲过来蹲在金老大的旁边:“咋样啦,咋磕成这样啦!”
只见金老大下巴磕破了,这会儿红艳艳的血已经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
然后哆哆嗦嗦把被楚沁踩的手拿到眼前,嗷了声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金老头看到自家儿子的这个惨样哪里还能忍啊,恶狠狠地盯着楚沁看。
楚沁背对着门口众人,肩膀抖了抖,脸上表情却笑盈盈地和金老头对视,翻个白眼明显得意至极。
金老头气得要吐血。
他随手抄起一旁的木棍,挥起木棍就冲着楚沁冲来。
楚沁暗道终于激怒他了,于是登时起身,迅速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
围观的人都看呆了。
有人义愤填膺:“金家现在好生不要脸。你家那岁数都能当人家爹的大儿子欺负人家楚沁不成,你这能当人爷爷的反而还顶上了。”
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是金老大好端端的要去打楚沁,结果楚沁躲开,他自己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的。
再说,大男人摔一跤能有啥事儿?
欺负人家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他们不晓得的是金老大的左手小拇指已经被他们嘴里的小姑娘踩骨折了,这会儿正在遭受钻心之痛呢。
“救命啊,金永刚要杀人啦!”
楚沁嘹亮的声音瞬间把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杨小舅做出怒气冲冲的模样,往楚沁奔跑的方向追去。
金老太气得要倒头昏过去,指着金老二怒骂:“没良心的,还不快去追你爹,她杨小满的闺女把你大哥害成这样,你得帮你大哥!”
“我呸!你这话太不要脸了。这么多人看见是你金家老大想打我家楚沁,你竟然空口白牙污蔑我家楚沁。”
杨姥姥两手抹抹眼,瞪着金老太,而后拉着金金和金玉,步履蹒跚地追随着楚沁而去:“欺负人啊!我家小满生前要被金家欺负,死了还要被金家欺负啊。我们忍啊忍,现在就想给小满迁个坟……他金家,愣是不肯啊。
领导,你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孤儿寡母要被欺负死啦……”
众人:“……”
他们还能咋办,当然跟上去看热闹啊。
跟到哪儿去?跟到花溪公社的办公地点去。
花溪公社领导们的办公地点是一处两层砖头和木头结构的小楼房,楚沁一路猛跑,专门往人最多的地方跑,然后跑到办公区。
一路跑,一路“救命啊”!
于是,花溪公社的社员们今天就看了场大戏。
“嚯!这是咋啦?”
楚沁如同一阵风一样从他们面前跑过,后面是金老头拿着棍子追。
两人只差将近20米,楚沁控制着范围,就跟遛狗似的,让金老头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戏还是有后续的戏。
“那金老头莫不是发疯了,被他追的是杨小满她前头的闺女儿吗?”
“天,你们看!”有人指着路口道。
说完,大家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路口又出现了人,杨小满她后妈左右手拉着两小孩,哭哭啼啼地跟着跑。
“小满呀,娘对不起你啊。金家把你欺负死,现在还要打杀我们啊。我不活啦,我一头碰死在他们花溪。”
就在路边人目瞪口呆之中,老当益壮的杨姥姥一人带两娃,已经快到办公区了。
而最先到的楚沁,一路喊着“杀人啦”,匆匆跑到办公区中,直接闯入一个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有没人?
当然有!
还是花溪公社的书记在准备开会。
楚沁暗暗惊喜,没想到自己随便推开个门就碰到大佬。
“你是谁?”公社书记皱眉,“怎么好端端跑到这里来了?”
楚沁面上惶惶,没回答赶紧往屋里角落处躲:“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是金老头要打我!”
话音刚落,被怒气冲昏脑袋的金老头拎着棍子出现在公社办公区的门口,虽然理智让他没有进来,但这副喊杀的模样已经被办公室里的几人看在眼里。
没等他们搞清楚状况,唱念做打的杨姥姥哭着喊着来到公社。
“领导给我做主啊,金家要欺负死人啦!”杨姥姥一路猛冲,差点就摔在办公区门口,那满头白发和踉踉跄跄的模样把公社书记吓个半死。
好家伙,真要是摔在他们门口,他们这些人可就说不清了。
“老人家你先等等,你说清楚怎么回事,谁就要欺负死人了?”
人家公社领导也挺冤的,其实金家不让迁坟的事儿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毕竟这事儿最终只到花溪大队长这里,金家不愿意,大队长也不能逼人家。
所以公社领导甚至都不知道杨姥姥嘴里的金家是哪家呢。
金老头气得都要心梗了,指着杨姥姥:“你说清楚,明明是你家楚沁要把我大儿给欺负死了,你竟然还倒打一耙。”
杨姥姥才不理他,只冲着闻声出来的领导而哭嚎,把去年想迁坟,结果明明们迁了却又被阻拦的事儿说了出来。
“领导,都说现在不能欺负妇女,但是我家小满在金家过的苦啊。若是金老二还能认真抚养我这一对外孙,我也不会提这事。毕竟我个当娘的,哪里舍得搅我家小满的安宁啊。”
杨姥姥坐在地上,抱着金金和金玉,看着公社领导说道。
领导们:“……”
“所以你不是我们花溪的?”有人问。
杨姥姥:“不是,可他金家现在要打死我外孙女,我只能来找领导。”
“你外孙女是?”
楚沁走出来,眼泪汪汪:“金家大伯要打我,因为我躲开了,他摔在地上。金家爷爷看他摔在地上,流了血,就说要杀了我。”
公社书记脸色乌青:“你是叫啥名,是哪里的人。”
楚沁:“我是扬子沟公社的,叫楚沁。我娘杨小满在我爹死后嫁给金老二,金老二在我娘死后就把我弟妹留在家里,跑外省去了,现在我弟妹是我大姨在养……我和我姥姥,还有我大姨我小舅都想给我娘迁坟,金家原本同意,后来又不让,一会儿说扰我娘安宁,一会儿说这对金家风水不好,轻易动坟墓会破坏金家的风水……”
说着,觑了眼公社书记,
只见她这话说完,书记脸更黑了。
他不晓得杨姥姥只是后妈,他只知道人家闺女姐弟还有老娘都想迁坟,却被拦下,这说没理也挺没理的。
不过最生气的不是这个,是楚沁说的什么“安宁”“风水”之类的话。
其他也就罢,你说风水是几个意思。
真的嫌扫封建的没扫到你头上来吗?
领导气得心脏病都要出来,可楚沁说完后就坐在角落里把手放在眼前,哭哭啼啼的,像是哭到伤心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就在这时,看热闹的人也到了。
先前偷偷跑出来,却往花溪大队长家方向跑的杨小舅也到了。
杨小舅是个周全人,深知如果不先去找花溪大队长,怕是最后即使实现目标迁坟了都得得罪大队长。
但他先去了,只对大队长说:“我们今儿要去给我二姐扫墓,想着金金和金玉这两年都没看过他们的爹,就带他们去金老二家。结果金老二认不出两个孩子来。
我妈是个急脾气,差点气炸了,两边就不小心动手。因为我家楚沁在挨金老大打的时候躲开,金老大摔地上,现在金老头要杀我外甥女,我外甥女一着急跑到公社领导哪里去了,现在怕是都要到了,你可快点去说和说和吧!”
大队长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顾不上杨小舅了,跟会飞似的往公社办公区方向跑去,跑出平生最大的速度。
因为杨小舅的春秋笔法,成功让大队长把这个锅扣在金家的头上。
糊涂啊,你竟然敢光天化日下打人。
等到大队长赶到时,办公区门口已经围着一群人了,赶都赶不走。
楚沁坐在地上,低着头小声哭泣,瞧着就让人觉得她可怜。
杨姥姥不知何时坐在她旁边,怀里还搂着金金和金玉。
冷不丁一瞧,就像是一堆人欺负这四个“孤儿寡母”。
楚沁哭道:“姥姥,我不能让我娘待在这里了,我得迁坟。”
她提出中心思想。
杨姥姥老白莲了,说:“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因为这事你命都要没有了,没爹没妈的孩子就是被人欺负。”
楚沁继续哭:“我不迁坟,金家爷爷的模样好像要挖我娘的坟。”
她再衍生出合适的猜想。
杨姥姥表达不满:“是啊,咱们都和金家撕破脸了,咱们得罪了金家,你娘的坟还在被金家管着,要是有一天真的干出丧尽天良的事来咋办,到那时我就不活了,我要撞死在花溪。”
楚沁青出于蓝胜于蓝:“姥姥你别扔下我,他们敢做出这事,哪天就敢偷偷害死我,刚刚还要杀我。”
她想“坐实”金家会气急败坏挖坟的事儿。
最后,看领导一眼,又泪眼蒙蒙道:“别怕,咱们到时候求到县里去,我不信这世上还没个可以讲理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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