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觉得自家防御还是不够的,贼人从院子的围墙外围确实是进不来,但若有人熟悉她家,就能发现还有两条路。
分别是从旁边的菜园和猪圈绕到后院的这两条路。
虽然院子旁边草木旺盛,但再旺盛的草木也抵挡不住有心之人。
房间里,晚风透过窗户吹入其中。在房里逛一圈,带来些许凉意后又从窗户出去。
楚沁就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摆着一盏正熠熠发亮的煤油灯。
她还给煤油灯加上一个玻璃罩子,保证即使开着窗也不会使灯火摇晃。
桌上缺口陶罐上还插着一株荷花,这株荷花是今儿下工时张飞燕给她的,也不晓得她从哪儿摘的。
荷花香淡淡,被吹进屋的晚风裹挟,楚沁闻着荷花香,平白觉得惬意几分。
因着夏日高温而生出的烦躁心绪,似乎慢慢消散,胸口处都轻松几分。
因为心头那堵气消失许多,楚沁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想差了。
怎么能因为付出大于收入就心灰意冷呢,如今比她惨的还一堆人呢。
去问问那些不肯离去的灾民,他们想种田吗?
当然想,他们做梦还想有田可重。就算辛辛苦苦忙到秋收还得不到多少粮食,可现在是一把粮都能救命的时候,楚沁觉着自己真不能看不上这些粮。
哎!她还是有点膨胀了啊。
没办法,前两年播种就能收获,上山必不手空的日子把她惯坏了好多。
楚沁深深反思,心说再不能犯这种错误。
果然,每个寂静的晚上就是三省吾身的好时候啊。
片刻后,楚沁撑着下巴,在融融灯火中提起笔开始在纸上画出自己家的布局图。
进家的道路前院已经被堵住了,唯有后院还得再规划一二。
如果有空的话,后院当然是也围上围墙是最好的。
但如今不比以往,她家的,不,准确来说是不管是谁家的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
村民们就像惊弓之鸟,楚沁想建围墙就得不借助空间背包到山里搬石头,这得搬到猴年马月啊。
所以,楚沁眼眸动动,把“建围墙”三个字在纸上用力划掉。
那就只剩挖陷阱了。
她咬着笔头,忽然起身,端着煤油灯出门去看看。
来到后院,站在通往猪圈的这条小路上,楚沁沉思片刻。
等等,或许她建不了围墙,但是能种一圈铁篱笆墙啊。
这是天然的防御墙,有时候可比围墙好用多了,相当于一个会刺人的围墙。
这样一来,自己的整座院子就处于铁篱笆圈之内。
她越想眼睛越亮,恨不得穿越回年初那会儿把铁篱笆移植些在后院周围。
不过现在也不晚,她这铁篱笆是良种,移植后也不会死,长得也很快。若不是楚沁时时修剪一二,她前院墙外铁篱笆怕是都强硬地把其他植物挤死,伸出自己的枝条,把枝条伸到山坡上了呢。
不过铁篱笆要重,陷阱也要挖。
楚沁兴冲冲地趁着月色,把后院周围仔细观察一圈,最后选定几个位置。
她回到屋里,在布局图上将位置圈出来,想了想,又添加两个圈。
嗯,一共八个陷阱。
她就不信了,若是有人来还能完美避过所有陷阱,直达后院!
这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楚沁这才放心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醒来就是清晨,她这段时间难得睡得这般好。
翌日。
昨晚韩队长事儿在村里引起很大的震动,但楚沁得知今天早上隔壁流里村有人上门找亲朋好友借粮时,心里的震惊更添一层。
“流里村是已经到极限了。”楚沁拎着半筐南瓜干来到楚婶儿家,心里嘀咕。
不过想想似乎也正常,流里村大队长和村支书都算是能豁得出脸面的人,在找公社借过一回粮后前阵子又去借第二回。
第二回公社也给了,只是给得不多,如今公社都自顾不暇呢哪里还能支援他们呢。
所以第三回,流里村无法再借得粮食。
被借粮的是谢家,当初来楚沁家里偷粮食的周家兄弟的姐姐周莲就是谢家媳妇。
而来借粮的就是周家父母,他们自从两个儿子被送到农场去后,生活竟然还好不少!
真真是惊到人了。
周家双胞胎兄弟在时,周家父母得省吃俭用把好的东西都留给这对兄弟吃。
比如说鸡蛋,家里有两个鸡蛋就是双胞胎吃,有三个四个还是双胞胎吃。
现在呢,全进两老人嘴里。
至于攒钱,也不攒了。
从前攒是为了攒彩礼,只是进了农场,等从农场里出来怕是已经三十多了,哪里还能相到条件好,甚至条件如同的姑娘呢。
到时候和人家二婚三婚的姑娘相看都算是高攀了。
不过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都说养儿防老。
农村人养孩子大多都是这种想法,如今他们儿子没在身边,就得自己给自己养老。
已经步入老人阶段的周家父母深觉得需要对自己好些,否则没两年就得死翘翘,那么自己这辈子也太亏了。
别说,这种想法许多人蛮认同的。
到这种岁数了,必须得及时行乐。
周家父母能撑这么久才来借粮,其实还算让谢家佩服。
谢家借不借?其他亲戚可以不借,但周家父母这对老人还真得借些。
楚沁对此还挺纳闷的,听到这消息后就问楚婶儿:“韩队长不是说管好自己的口袋,能不借就别借吗?”
楚婶儿戳了戳她:“傻瓜,借不借也是看来借粮的是谁。周家父母现在就周莲一个闺女,两老人都没啥亲近的兄弟姐妹,周莲现在肚子里揣着一个,真不借,让周莲看着爹妈活活饿死吗,不可能的,谢家名声也不好听。”
楚沁撇撇嘴:“谢家小叔这种时候还让人家怀孕,也真是……啧。”
楚婶儿竖起眉毛:“姑娘家,说这些干啥,能怀就能生。”
楚沁心说,要是真这样,世上怎么会有流产这个词。
不过她没说出来,这种晦气话万一让人听去就不好了。
谢家是第一家被借粮的,当天下午,第二家借粮的人就来了。
出乎意料,楚婶儿上午还在吃瓜,下午就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午后,楚婶儿脸色微微僵硬,看着自己的舅爷。
她这位舅爷姓张,是她奶奶的兄弟,住在流里村,平常少有来往。
张舅爷好大岁数了,将近九十的人就坐在她家院里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妹啊,要是能撑我也不会来找你这个小辈,就先借给我10,哦不,8斤就行。我这老不死的还能吃榆树皮撑撑,你弟的小儿子还没满周岁,榆树皮是真不能吃啊。”
楚婶儿:“……”
8斤就行?听着还得是精细粮。
她嘴角抽抽,下半张脸是笑的,上半张脸是板着的,说道:“舅爷,不瞒您说,我们家现在也不富裕。”
8斤倒是能拿出来,可凭啥啊。
自己是小辈没错,但你找上我,明显就是欺负我是小辈,捡软柿子捏啊。否则怎么不去找你嫁人的两个闺女儿,不去找高树村里你的另一位亲戚。
张舅爷不禁看了眼院子中正在晾晒的南瓜干,没说话。
楚婶儿笑着“嗐”了声,道:“这是我侄女儿给的,怕长虫了就拿出来晒晒。”
意思是这是别人给的,哪里能再转手给出去呢。
张舅爷眼睛耷拉下来,宽大的眼袋似乎都要垂到鼻子中部。
黑着脸沉思片刻,刚想开口,楚婶儿就抢在他之前说:“您看看地瓜干行不?”
她似乎很为难,咬牙道:“我也不瞒您说,现在家里就只能拿出地瓜干来,而且最多两斤,别的再是没有了,我有空时还得给我姥姥送去些。”
这还让人咋说?
她还没给亲姥姥粮食,你个外八路的倒是先得了,谁还能说她的不是呢。
行吧,两斤就两斤。问完这家,等会儿再去下一家。
楚婶儿忍痛给出两斤地瓜干,送走了张舅爷和他的两孙子。
楚沁得知这消息时正在哼哧哼哧地挖着屋后的陷阱,一上午的时间,她挖了四个。
吃完饭继续挖,现在正在挖第五个。
这个陷阱可得做得精细点,不能跟山里的陷阱似的。
话说山里的几个陷阱如何了?楚沁心想明天如果有空的话倒是可以去山里看看。
陷阱大约有饭桌那般大,底部依旧插上竹尖,楚沁还想着如果这几次周抽还能抽出铁钉来,她就在坑底再放上铁钉。
楚沁是半点不带客气的,才不管贼踩上后会不会狂流血会不会得破伤风。
陷阱还得挖得深,整体高度也有饭桌那般高,保证踩下去后不是拐个脚那般简单。
天气炎热,炽热的阳光照射在楚沁身上,把她后脖处晒得黝黑发亮。
感受到皮都快被晒脱了的热意,楚沁挖完第五个坑后赶紧回家把草帽带起来,然后继续挖。
正开始挖,楚建来了。
楚沁惊讶:“你来干啥,你不要上课吗,你莫不是逃学了。”
楚建嚷嚷:“我才没逃学,今天放假了,我妈喊我跟你说,如果有人来找姐你借粮你千万别借,谁都别借。”
楚沁愣了愣:“这我晓得。等等,你家是不是有人来借粮了?”
楚建奇怪:“姐你咋晓得?”
楚沁撇嘴:“你家没人来,婶儿咋会突然叮嘱我这事呢。”
又问她:“你家来的是谁?还有,你姐呢,又去知青院啦?”
楚建点点头:“我姐在知青院里做作业,来的是我妈的舅爷。”
楚沁嚯了声:“那肯定够老的。”
她婶儿今天怕是得破个财才成。毕竟是爷爷奶奶辈的了嘛,老前辈了。
楚建没心没肺道:“反正妈只给他两斤地瓜干,往后再来就不给了。”
看到楚沁在挖坑,他蹲在坑边,看了会儿好奇问:“姐,你在干啥呢?”
楚沁:“让开点,我挖陷阱。”
楚建眼睛一亮:“你家附近有野鸡野兔?”
楚沁翻个白眼:“谁说陷阱只能打猎物,还能防贼人。”
楚建恍然大悟:“你这是抓贼用的。”
楚沁继续挖,说道:“你别把这事说出去,你是头一个晓得的,往后谁要是知道,我就找你,你是知道我的,嘴不把你缝起来都不算完晓得不。”
楚建抖了抖,连忙点头。他是真的有点怕这位堂姐,明明从前不怕的。
他忙不迭离开,不敢再继续待。
下午三点前,楚沁把八个坑全部挖完,下一步就要插竹尖。
楚沁没觉得累,所以挖完坑就跑上山。
也没跑多远,直接去了后山。后山的竹林比起两年前稀疏许多,想来是村里人常在这里砍伐竹子的缘故。
但竹子长得快,等年景好了,不出三年这片竹林就又会茂盛起来。
倒是村口山脚的那片木林,还有那两座种满树的小山丘,都得剃光头似的,露出光秃秃的土壤来。
楚沁在竹林里转转,瞧着太阳有落山迹象时就砍下两根竹子,拖着竹子下山回家。
竹叶声簌簌簌,路上碰见同样下山的黄豆子,楚沁远远地就瞧见他了,所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就看到他的背篓里似乎有东西正在撞动。
楚沁心说:黄豆子运气还挺好。
因为荒年到来,动物们凭借本能已经往深山里去了,山外围的野物是越来越少。
年初时偶尔还能看到几只野兔,现在连野兔的影子都看不到。
楚沁为啥没怎么上山?
就是因为野物减少不好找,经常连着三天上山都毫无收获。
许是她盯着,黄豆子察觉到不对劲,转个头就见到拖竹子的楚沁。
他脸色变了变,心里各种想法过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往楚沁这边走来,问她:“楚沁,你现在还有办法换些粮食吗?”
楚沁惊讶:“想换?”
说着,视线往他背篓移去。
黄豆子嘴角抽抽,心想楚沁果然猜到了。
他干脆点头:“我本来就想回家后问问你,没想到在山里碰见你。”
楚沁:“行吧,你回家后再来找我。”
说完,拖着竹子先他一步下山。
黄豆子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她的鸡倒是可以养起来了。
楚沁边走边琢磨荒年养鸡计划,偶尔低头看看手上的竹子。
养鸡嘛,自然得在后山丘养。
在后山丘养,就得制作篱笆。
楚沁懊悔,早知道今天上山前空出个背包空间来,多砍些竹子回家才好,免得她往后又得上山一趟。
回到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火红的落日悬挂在天际,美确实美,就是让人明白明儿又没有雨。
楚沁坐在院里,拿出柴刀来削竹子。
黄豆子很快就带着东西来了,他今儿在山里猎到两只野鸡。
一只已经死去,没死多久,肉还新鲜着。另一只还活蹦乱跳的,黄豆子怕放一晚上肉不新鲜就没杀。
楚沁指指死了的那只:“你确定明天肉不会臭吗,要是臭了咋办。”
黄豆子犹豫片刻,咬牙把死野鸡收回来:“那我就卖一只。”
楚沁点头,行吧,没风险就行。
野鸡留下,黄豆子离开。
楚沁看着野鸡,砸吧砸吧嘴。
不能吃不能吃,酱大骨才吃不久呢,再怎么的也得等半月后才能吃回鸡。
她把竹子削成尖,两根竹子全给削了,削出五六十根的竹尖来。
天色渐暗,楚沁赶在打饭前把竹尖插到陷阱里去,至于陷阱的遮掩物就得等到吃完饭再来搞了。
做完这些,拍拍衣服上的灰,楚沁抱着饭盒匆匆跑到食堂。
打饭时正巧碰见韩队长。
韩队长正跟秀华婶子在角落说着话呢,食堂闹哄哄的,楚沁没特意听。
只是在饭菜打好,转身要离开时,听到几个字眼。
“解散……没办法继续,最迟……”
楚沁眼睛一亮,惊喜万分。
是要解散食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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