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商路的诱惑确实大,大到萧帝第二天亲自领着卫太子一行人在萧国国都游玩,言谈之间都是绕着这件事打机锋。


    祝凌因着羌国的地理位置和羌国公主的身份,迫不得已被卷入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比如此刻,东坊珍宝阁———


    它和如意酒楼一样鼎鼎有名,开遍五湖四海,前些日珍宝阁进了一批新奇的宝贝,其中有一只颜色浅灰,头冠覆黄羽,脸颊有一双橙色圆斑的鸟,它的脚爪上系了一条细细的铁链子,被放在了店门口,有人进门时便会怪腔怪调地喊:


    “客人吉祥!客人吉祥!”


    他们一进门,掌柜便迎了上来,满脸堆笑,殷勤备至。


    萧慎看着那站在门口横杆上的鸟,眼里带了些兴味:


    “这鸟倒是新奇。”


    “这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玄凤,珍贵得很,我们珍宝阁好运气购得了几只,稍加训练,便能口吐人言。”掌柜恭恭敬敬道,“客人若是有兴趣,还可以听它说些别的词句。”


    闻言,卫太子也有了些兴致:


    “听听也无妨。”


    掌柜把他们引入室内,摆开桌椅,又奉上香茗,亲自去将这只玄凤提了进来。


    掌柜先是给它喂了点吃的,然后要它背诗。


    这只玄凤偏了偏脑袋,对着萧慎张口就来: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凄凄呀雨凄凄,窗外鸡鸣声声急。风雨之时见到你,怎不心旷又神怡。


    卫太子眼里流露出点点笑意:


    “这鸟倒是与陛下投契———”


    他话还没说完,这只玄凤又转过头来对着他: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卫太子:“...............”


    “咳。”这次轮到萧慎发笑了。


    这只玄凤对着卫太子背的诗比对着他背得更离谱。


    玄凤把目光转向了祝凌。


    掌柜额头冒汗,一把捏住了它的喙,生怕它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句子来。


    被捏住了喙的玄凤气得扑腾着翅膀,拿爪子直踹掌柜的手背。


    萧慎挥挥手:


    “无妨,让它背。”


    祝凌已经看了他们的热闹,没道理落下她自己。


    玄凤乖觉得很,也许是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它对着祝凌背了一句《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虽然听起来还是有那么些许不对,但比起卫太子那句,这已经算得上中规中矩了。


    系统在祝凌的意识里感概:


    【对着大佬背情诗,这鸟有前途。】


    干啥啥不行,作死第一名。


    萧慎问:“这玄凤作价几何?”


    “玄凤本就难得,路途遥远,长途跋涉之下难免有所损耗,所以这玄凤要价三十两———”


    【三十两银子?还挺便宜。】


    系统话音刚落,就听到掌柜最后的两个字:


    “———黄金。”


    这只玄凤作价,三十两黄金。


    祝凌忍不住眼皮一跳。


    在逐鹿这款游戏里,一千铜板等于一两白银,一百两白银等于一两黄金。


    普通百姓一家三口一年,三十两银子的花销绰绰有余。


    萧慎身为帝王,自是不缺银钱的,他周围的侍从已经极有眼色地向掌柜递出银票,买下了这只玄凤。


    “太子远道入萧,我也未尽什么东道之谊,便以此为礼,聊表心意。”


    萧慎把那装玄凤的架子提起来,玄凤在架子上扑腾了两下,呆萌的豆豆眼看看卫太子,又反过来盯着祝凌。


    卫太子接过了玄凤的架子,眉眼温和,并不因刚才那一通乌龙而有所气恼:


    “我平素不喜豢养鸟类,这珍禽予我倒是有些不合适。”他看那玄凤盯着祝凌瞧,一副活泼的模样,便道,“看它似与公主有缘,不如我借花献佛,赠予公主可好?”


    萧慎才刚送完珍禽,卫太子便转手赠出,祝凌从这一入一出之间,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对于她的试探。


    这只玄凤是烫手的山芋,她接了,拂了萧慎面子,她不接,卫太子下不来台。


    “这玄凤既能口吐人言,便是聪慧非凡。”祝凌道,“与其将它囚于一方天地,不如将它放归自然,这样既全了陛下赠礼之意,又让卫太子免于不善豢养之忧。”


    她一边说一边解开了玄凤脚上的铁链,将架子提到了门口,失去束缚的鸟展开羽翼,顷刻便没入了天空之中。


    【真有你的,随手一放就是三十两黄金。】


    祝凌呼吸一窒。


    她突然想起前几日被迫离她而去的八千多两白银。


    谁都没有预料到她的举动,只能看着那只玄凤拍着翅膀飞出了珍宝阁。


    “这样处理———”祝凌脸上端出异常标准的官方假笑,“陛下和卫太子可还满意?”


    “的确别出心裁。”卫太子唇边带笑,“公主当真是个妙人。”


    不管她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可以做做文章,但这样直接放了,两边不沾,看似鲁莽不知礼数,反倒另辟蹊径,叫人无可奈何。


    祝凌心想,别叫她“妙人”或者“聪明人”了,她都快ptsd了,大佬何苦为难她这条咸鱼啊!


    玄凤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他们走出了珍宝阁的大门,还没走几步,祝凌突然感觉头上一重。


    那只玄凤出去飞了一圈后又回来了,正停在她的头发上,偏着头用会喙拔她簪子上的宝石,带出几声清脆的回响。


    卫太子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公主虽有意将它放归山林,但久居笼中之鸟,无山野求生的本事,只能重归笼中。”


    萧慎也道:


    “既已飞回,公主不妨留下。”


    祝凌已经放过一回鸟,它身上便再无可以隐喻的话题,它的归属自然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祝凌没说什么,伸手把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玄凤像拔萝卜似的拔了下来,那玄凤作势要叨她,被她弹了个脑瓜崩。


    她看着那只站在她食指上的玄凤,语气里终究忍不住带了点咬牙切齿:


    “多谢陛下和卫太子美意。”


    这只玄凤还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一边扑腾着带白色圆斑的翅膀,一边试图去叨祝凌腰间的羊脂玉佩: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它竟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祝凌又气又好笑:“除了这些,你还会些什么?”


    玄凤的豆豆眼四处瞅瞅,目标却还是祝凌腰间的玉佩:


    “大人安康!大人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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