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媚已经悄悄躲在了沈将军身后,她唇角边压下的是即将到来的胜利。


    沈念卿,快点去死吧!


    这屋子里看好戏的、黑着脸恨不得吃了她的应有尽有。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想念夏临渊,虽然他压根就不想理她,但至少他讨厌她讨厌的明明白白,不会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她不卑不亢的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回答了沈父最开始的问题:“父亲,来迟并非女儿本意,实在是没有人提醒贵客已经提前到了。”


    人提前到了也没人提醒,怪不了我。


    沈念卿给沈父解释完,又对着林辰屈膝行了一礼:“臣女沈念卿见过小侯爷,祝侯爷与三妹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罢,她便径直入了坐,不再看他。


    她给了来迟的理由,又按照礼节对父亲和小侯爷行了礼,然后入座,如果没有沈明媚突然跳出来,这本该是正常的流程。


    林辰怔了怔,她竟没有像往常那般没脑子似的攻击沈玉瑶,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小时候她会不厌其烦的跟在他身后,她总是会叫他“辰哥哥”,小小一只可爱又粘人,可是不知从何开始,她说话变得刻薄恶毒,张口闭口就是庶出破落户,他每次见到她总是忍不住生出无尽的反感,即便她生的娇媚可人,但在他眼里却是那般丑陋难看。


    好像,十年前沈夫人突然病倒之后,她就变成了这样。


    今日,她解释完只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便不再理会其他,低垂下眉眼安静的落座,不聒噪的时候竟然那般温婉可人。


    他没忍住将视线落在了沈念卿的脸上。


    林辰看了看眼前与记忆里出现偏差的人,偏过头看向还在沈父脚边跪着愣住的沈明媚。


    再怎么愤怒,林辰也不是会被莫须有的事情冲昏头脑的人,眼前发生的一切突然又刻意,沈念卿不说话不参与完全一个局外人的模样,他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沉默让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沈明媚睁大了眼睛看向沈念卿,她竟然不为所动,甚至悠悠然的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小侯爷现在盯着她看,连沈父都察觉出不对看向了她。


    “大姐姐,你说话呀!”沈明媚被看的头皮发紧,可是沈念卿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话是她先开的头,原本的计划里沈念卿才是那个上赶着找死的人,而她只是一个被胁迫的小可怜而已!


    “大姐姐,你不是要跟侯爷说三妹妹的事情吗?在花园里,你明明跟我说了三妹妹她……”


    沈念卿放下茶盏,气定神闲的看向沈明媚,她知道沈明媚不敢真的说下去,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无论是从谁的嘴巴里说出来都是在找死。


    “我什么时候主动跟你提起三妹妹了?”不是你自己非要拉着我说人家坏话的吗?关我什么事。


    沈明媚愣在了原地,那个蠢笨如猪听到小侯爷责难就会发疯的沈念卿哪儿去了?她怎么能这么冷静的面对父亲和小侯爷的诘问!


    冷汗已经从沈明媚额角沁出。


    “到底怎么回事!”林辰皱着眉。


    被林辰诘问的沈明媚还不放弃想把锅扣在沈念卿头上:“大姐姐,你不能害妹妹啊,是你说三妹妹跟沈琅有私情不忍见侯爷被蒙在鼓里……”


    “放肆!”林辰被沈明媚口不择言气的脸色都变了。


    “沈念卿,怎么回事!”沈父激动得很,一副恨不得把她扒了皮的模样。


    “父亲,女儿不知道二妹妹在说什么。”沈念卿坦然的直视沈父的眼睛,“女儿同沈琅已是夫妻,自然相信自己的夫君,侯爷定然也是如此,不会因为旁人的风言风语就去怀疑自己最亲密的枕边人。”


    “沈念卿,你这个坏女人!”沈明媚急得跳脚,她气的想扑过去,可是当着沈父和小侯爷的面到底忍住了,她看着沈念卿眼底沁出恶毒的恨意:“沈念卿,你无情休怪我无义了!”


    沈念卿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她倒向知道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沈明媚膝行到中堂对着小侯爷磕了个头,然后笃定道:“此事含碧可以作证!在院子里,沈念卿口口声声都是那日三妹妹上香迷路,是沈琅救的她,二人独处至天黑,又互生情愫,明媚不敢隐瞒,请侯爷明鉴!”


    林辰的视线落在沈念卿的脸上,她的神色毫无变化,像是看一场笑话。


    “传含碧!”本可以关上门沈家自己处理的家事,林辰也不知为何,很想弄明白这件事的真相,是不是沈明媚真的在冤枉沈念卿。


    含碧进来之后一下子就压抑的氛围被吓得跪下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含碧,今日在花园里,是不是说三妹妹和沈琅有私情的!”沈明媚急切的看向含碧。


    含碧瑟瑟发抖的看向大小姐,“那日三小姐迷路,是沈琅救了三小姐……。”


    “胡闹!”沈将军是真的听不下去了,他怒的站起来对着含碧的心口一脚踢了上去,含碧一下子就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玉瑶迷路,沈琅是她的表哥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救人者反倒被说成有私情……”沈将军偏过头狠狠的怒视着沈念卿:“他二人清清白白,你竟如此污蔑,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这含章书院你还有什么脸面去,只会给沈家丢脸!你现在给我去祠堂里跪着,把女则抄一百遍去!”


    “父亲,你别怪大姐姐,大姐姐只是气不过……”沈明媚见沈将军站在她这边赶忙上前抱住她的大腿。


    看着这一家子真情实感的表演,沈念卿是觉得他们不去开直播带货真的可惜了。


    “我没有说,我也不会说。”沈念卿打量了一番台下的父女二人,如此明显的一个局他宁愿颠倒黑白也要偏袒沈明媚,她这个大女儿到底在他眼里算什么呢?


    沈念卿从鼻子里轻呼出一口气,她看向林辰,她知道这个人心胸磊落,不屑于参与后宅腌臜的争斗,她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主动提起过三妹妹。”


    林辰有些诧异的看向她,从前的她无论做什么坏事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根本不屑于去掩藏什么,她从来嘴硬不肯服软。


    “二小姐还有何话说?”林辰已经明显的不相信沈明媚了。


    “大姐姐,做人说话要凭良心。”沈明媚因为沈父站在她这边有了信心,她唇边露出胜利者的得意:“此事侯爷大可传沈琅过来,看看沈琅是不是一身的鞭伤,如果大姐姐不是记恨在心,又怎么会在新婚夜鞭打沈琅!”


    原来是她把这件事捅到母亲那里去的——那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沈念卿瞟了一眼倒在一旁的含碧,心里有了数。


    沈将军当即吩咐了人去请夏临渊,沈念卿的眸色变得冷了下来。


    “若要请沈琅——”沈念卿站了起来,直视沈父蕴着怒气的眸子:“那便把三妹妹也一起请过来对峙。”


    “三妹妹如今是什么身份,沈琅也配跟她一起出现在这里吗?”沈明媚哪里真的会让沈念卿如愿,如今只要沈琅那一身伤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


    沈念卿冷眼看她:“沈琅是我的夫君,我说过我相信他!沈明媚,我沈念卿的夫君不是你能一口配不配放在嘴边的!你对他不敬就是对我不敬!你该知道污蔑我的下场!”


    沈明媚知道沈念卿的手段,她就是个疯子,看不上眼会真的上手去打去恶狠狠的作贱。


    沈明媚没有小侯爷的怜惜,母亲又是一个姨娘说不上什么话,柳氏与她只是达成了协议让她抬份记在名下去读书,如此一来她也会从姨娘变成平妻,两个人互相利用而已,她绝不会为了她刻意跟沈念卿作对,沈将军又是个不愿意家丑外扬的人,如果真让沈念卿咬上了她,只要她不死,那么接下来她在沈府的日子会有多难可想而见。


    沈明媚紧握着拳,连嗓音都有些颤抖起来:“明明是你说……”


    “沈明媚,你自己想清楚,从进门开始,本小姐一个字都没说过,一直都是你在攀咬挑唆。”


    沈父已经挂不住脸了,他被愤怒气昏了头脑,如今想起来沈念卿确实没有主动提起过,他已经开始后悔没一开始就把这件事给摁住。


    沈念卿担心如果夏临渊真的来了,她在他面前就不能ooc要当个蠢货了,她得快些想个法子让沈明媚闭嘴。


    “三妹妹尊贵,我夫君在我这里同样珍贵,没有道理你一口一个私情就让我的夫君平白受此等冤屈,若此事查明非你口中所言,莫说小侯爷殿下要责罚你,我沈念卿,第一个不放过你!”


    沈念卿话音刚落,系统便传来了ooc警告。


    夏临渊到了。


    沈念卿闭上眼睛努力的缓和情绪,她接下来只能硬着头皮说难听话:“沈琅是我沈念卿的东西,本小姐绝不允许旁的人觊觎污蔑我的东西!”


    “将军,姑爷到了。”早在一开始二小姐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吩咐要把姑爷带过来,小厮把人带了过来一直在廊下候着,见大小姐说完了话,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推了出来。


    沈念卿并未回头看夏临渊,她怕看到他脸上的憎恶,本来就是负好几万的好感度。


    “还不跪下!”沈明媚见到沈琅的那一刻眼睛立刻亮了,沈琅有多恨沈念卿她太清楚了,“来人,还不将姑爷的衣服脱下来,让侯爷好好看看沈念卿是如何虐待姑爷的!”


    夏临渊面色清冷,今日受辱在所难免,他被人摁着就要跪下,谁曾想膝盖还未弯下,沈念卿却转过身一把就捞住了他的胳膊。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沈念卿,若不是今日来了这里,他不会知道,她说话虽然难听,可是竟然会在背后这般维护他,再看她时,她一张好看的脸气的都皱起来了,不知为何竟会觉得她有些可爱。


    “今日是家宴,不是审讯犯人,沈琅是我夫君,他跪下就是让本小姐跪下,本小姐什么错也没有,凭什么跪下!”


    “小侯爷,您说是不是?”沈念卿知道沈父定然要抓住夏临渊来出这口恶气,她便将目光放在了林辰身上,这件事牵扯到的是她的夫君和他的妻子,夏临渊若是真的跪下了,就是默认他们两个真的有私情。


    “是。”林辰看着沈念卿维护自己的夫君内心同样感慨,她相信自己的夫君,他相信自己的妻子,闹得这样难看,若传出去于谁都没有好处。


    “罢了,今日家宴……”


    沈明媚见小侯爷就要将这件事这么压下去,那她以后在沈府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她心下一横,朝夏临渊扑了过去,想要奋力拽下他的衣裳来证明自己,可是她没料到沈念卿居然会眼疾手快的挡在他身前,她一时收不住竟将沈念卿的衣服给撕扯了下来。


    沈念卿雪白的脖子上被烫伤的痕迹刺目又显眼,此刻她被撞倒在夏临渊的怀里,惊魂未定。


    昨夜鞭打夏临渊的事情一旦真的暴露,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沈明媚看着沈念卿被扯下衣衫当场愣在了原地。


    在别的男子面前衣衫不整极损女子名节,沈明媚作为罪魁祸首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


    沈父没想到这个往日乖巧的二女儿竟然跟沈念卿一样疯癫,他气的不轻,上前将沈明媚拉到一旁挡在了身后,看着夏临渊将棉衣脱下披在沈念卿身上,他怒不可遏的指责道:“二丫头往日里多温柔的一个孩子,与你在一起厮混久了,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都怪我把你宠坏了!”


    沈念卿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口口声声说宠她的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批评她,恨不得现在就扒了她所有的尊严。


    她这下是真被气得笑了。


    反正在这个家里,谁都没有错,即便有,那也是她沈念卿带坏的。


    她一把扯下夏临渊披到她身上的棉衣丢给他,随后执意拢好自己被扯破的衣服,她直视沈将军的眼睛要他知道,在这个家里她谁都不需要。


    “父亲,容女儿先去换身衣裳。”她始终不曾低下头颅,转身就踏出了屋子。


    小侯爷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诧然不已,沈家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嫡女、被宠坏了的大小姐,在沈家竟是这般境遇?


    沈念卿换好衣服回来之后,这家人已经当作无事发生一样频频恭维小侯爷,而沈念卿受了那样大的屈辱就被轻易的掩盖了。


    “大姐姐,是下人传错了话,含碧已经被罚过了。”沈明媚举了一杯酒对沈念卿敬了敬:“是妹妹分辨不周,别让那些个奴才坏了咱们姐妹间的和气。”


    沈念卿定定看向沈明媚,她把她的话逐字过了一遍,脸色并不好看。


    奴才们?含碧是她沈念卿的奴才,再来一个奴才岂不是指的夏临渊?


    被罚的被内涵的都是她听梧院的人,沈玉瑶这朵绿茶把自己摘得倒是干净。


    沈念卿并没有接那杯酒:“二妹妹还真是能屈能伸。”


    沈明媚在沈念卿那里讨不到好,便满面笑容的看向沈父:“父亲您瞧,大姐姐身边的奴才不懂事惹姐姐生气了,不然女儿送一个调/教好的过去,就当给姐姐赔罪了,您说好不好?”


    碍着小侯爷在,沈将军没再发火,他做主道:“二丫头院子里的奴才是懂事,不然就按你说的办吧。”


    “父亲,二妹妹院子里的奴才真的好懂事哦。”沈念卿阴阳怪气的说道:“自己的主子听风就是雨,当着侯爷和宫人的面诬蔑扒了嫡女的衣裳,如此懂事的奴才,女儿的听梧院还真是没有遇见过呢。”


    “你不要就不要吧,说话这么难听做什么!教习嬷嬷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在家里,只有你最不守规矩!”


    沈父嘴上虽然不饶人,可是他并不能真的对沈念卿下手,他只好挥了挥手做个好人:


    “罢了,都是家事,今日的事情也不过是姐妹间的拌嘴打闹,传出去平白地惹人笑话,你接了你妹妹这杯酒,这件事就过去了。”


    沈明媚也做小伏低道:“大姐姐,如今三妹妹找到了好归宿,大姐姐也成亲了,虽说是阴差阳错——妹妹也是担心姐姐所托非人有些关心则乱了。”


    她说着不忘看向林辰:


    “林哥哥,往日里大姐姐最听您的,今日家宴,您也给劝劝大姐姐吧。”


    沈念卿瞥了一眼夏临渊,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好看的眸子染上了屈辱的恨意,沈明媚话中有话,自己的老婆惦记着别的男人,而自己是她最下的选择,这几乎要指着夏临渊的鼻子羞辱了。


    沈念卿放下筷子,她打量了一番沈明媚,挥手让侍女把那杯酒接了过来。


    “大姐姐,三妹妹总说你是菩萨心肠,我们三姐妹在家里虽然打打闹闹,可是从来不会有隔夜仇的。”沈明媚见她接了酒不免得意起来,往日里在沈家她嚣张惯了,沈父也不能真的拿她怎么样,等她过了十八岁被赶出沈家,真的再不能去含章书院,她在沈家、在京城就再也抬不起头了,真到了那时,饶她是什么嫡女也得看她沈明媚的脸色过日子。


    沈念卿安静的听着沈明媚得奚落并未回嘴,她悠悠然的抿了一口茶汤,在系统的ooc警告声里,不言不语的站了起来。


    嚣张跋扈、耀武扬威,这个人设在夏临渊面前不能崩,这一刻她自己更不想崩!


    她拖着椅子向沈明媚走去。


    沈明媚还在对小侯爷献殷勤。


    椅子砸下来的那一刻,沈明媚是凭着直觉躲开的。


    她刚刚扭身躲开,沈念卿就抡着椅子砸了下来。


    面前的碗碟被拍得粉碎,沈明媚吓得尖叫起来跌在地上不能动弹。


    屋子里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沈明媚大睁着眼睛看着沈念卿从头上拔下簪子,她猛然醒悟过来拼命的想要往沈父那里躲,沈父也反应过来想阻拦,可是沈念卿已经把簪子狠狠的刺进了沈明媚的胳膊上。


    沈明媚的嘴巴张得老大,哭声一段一段的。


    随着系统的ooc警告已经停止,沈念卿弯下腰不轻不重的拍了怕沈明媚吓到扭曲的脸蛋,含笑说道:“二妹妹,你今日话太多了,当心闪了舌头。”


    “沈念卿,你疯了!”沈父气的脸色都青了,可即便再生气他也没有真的推开沈念卿,而是让下人把沈明媚扶了起来。


    沈父对沈念卿的态度通过这两天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她沈念卿能嚣张到这个年纪,靠的绝不是他的宠爱,他绝对在忌惮她什么,而他迫切的想要从她手里拿走含章书院的名额,怕是没了那东西,他才真的不需要再忍受这个女儿。


    沈念卿看着沈将军敢怒敢言却不敢动手的模样,心里知道她赌赢了。


    她直起身把沈明媚的那杯酒又送到她面前,她看着沈父满脸无辜的说道:“父亲,姐妹之间的打闹而已,都是家事,您不会真的怪罪女儿吧。”


    “你!你竟然!”沈将军握紧了拳连语气都变了个调,脸色虽然不好,可是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他的大女儿往日里虽然嚣张不服管教,如今成亲了竟变得这般乖张,她用他才说出来的话去堵他,他却不能真的处罚她什么。


    沈父握紧了拳,说不出别的话来。


    “好妹妹,咱们往日里虽然打打闹闹,可是从来不会有隔夜仇的,姐姐这就跟你赔不是。”她说着手指微倾,一杯美酒尽数倒在了沈明媚脸上,“妹妹既然接了我这杯酒,那这事就过去了。”


    沈父再生气再失望再觉得无法掌控,也发现了他的女儿这些年是真的把自己变成了刺猬,实在是不好惹。


    自沈夫人重病闭门谢客之后,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觉得有这般压迫感了,沈念卿那张脸与她母亲有七八分像,性子却比她更烈更难以管教。


    安氏哭诉道:“下人犯了错,老爷已经责罚过了,媚儿遭此无妄之灾,还请老爷为媚儿主持公道!”


    沈将军想息事宁人,可是沈明媚哭的凄惨,安氏同样不肯。


    安氏拉着沈将军,她看着女儿血淋淋的胳膊已经气得失去理智。


    “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今日又当着侯爷的面。”安氏是沈明媚的生母,她一下子跪在了沈将军面前,满眼通红的看着沈念卿:“含章书院里去的几乎都是京中权贵的子嗣,大小姐这般乖张行事,若惹了什么回来,坏的不止是沈家的门楣,还有天家的威严。”


    安氏的一句话瞬间把问题上升了一个高度。


    今日的事情关起门来好处理,若他日真的得罪了其他权贵,沈府、皇室的尊严都会被沈念卿害了。


    沈念卿一个人,到底还是势单力薄了些。


    “你是个女孩子,本也不该这般戾气伤人。”沈父到底找补到了理由。


    沈念卿脸上的笑意不减,她当着安氏的面一用力,拔/出了沈明媚簪子,她一双好看的眼睛看向沈父:“二妹妹污蔑女儿,您要女儿跪祠堂抄女则甚至还要舍了女儿去含章书院的机会,如今二妹妹不仅不认错,还想往我这个嫡女院子里塞人,您却这般不闻不问,若是真传出去了,庶女这般欺辱嫡女,沈家的门楣才真的要不保了。”


    沈将军真的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竟然不能像之前那样理直气壮的要她去跪祠堂。


    “罢了,今日之事是下人挑拨,二丫头识人不清是该受罚,不过你如此凶狠对待胞妹实属不该,看在你安姨娘的份上,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沈父面色复杂的看着沈念卿,“来人,带二小姐下去休息,收拾一下桌子,好好吃饭吧。”


    没有长辈撑腰的沈念卿冷眼看着这家人,好像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了,她现在不能好好的讲道理,要是再开口就只能撒泼,那会让本该占理的她落到下风去,得不偿失。


    “站住!”芳云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她拦住沈明媚和下人的去路,走进来行了一礼之后,眉头紧锁的看向沈父:“夫人挂念大小姐所以派奴才请大小姐和姑爷一同前往。”她看向双眼被气得通红的大小姐,擦干净她手中的发簪重新簪回了她的发间,这才说道:“老爷这是欺负夫人病重,不能出来给女儿主持公道吗?”


    沈父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你什么意思?难道主君的话你也敢辩驳?”


    芳云是夫人的陪嫁,此次前来更是代表着夫人来的,再这么委曲求全,大小姐今日都要被生吞了去,她直接把话挑明白了:“老爷评断家事老奴自然不该多嘴,只是老奴怕大小姐年轻搞不清楚被人诬陷后进行反击是对还是错,为了沈家的门楣,老奴只好明日一早便去请教宫里给大小姐做教习的嬷嬷,请她去问问皇后娘娘如果大小姐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该怎么做。”


    沈父:“你!”


    今天非要个说法。


    安氏恨恨的盯着她却也不敢真的闹到皇室去。


    沈父还忌惮着沈夫人母家,胸口大起大伏了数下才开口道:“好,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公道?”


    芳云不紧不慢的说道:“老爷,家规里都写着呢。”


    按家规,污蔑嫡出是要被重责四十大板送到庄子里幽闭的。


    “她是沈念卿的亲妹妹!”沈父咬着牙怒斥:“一时糊涂也是有的!”


    沈父铁了心要护着沈明媚,沈念卿也没指望能靠这一下子把人给处置了,有了长辈撑腰,她说道:“父亲说的是,二妹妹确实一时糊涂,不然这样吧,二妹妹刚才不是要给我斟酒道歉吗,快些吧,我还得跟沈琅去拜见母亲呢。”


    说罢,沈念卿便端坐好了,满脸和善的看向沈明媚,她满脸泪水却还得规规矩矩的给自己奉酒,待接过之后才道:“怎么这就站起来了,你姐夫的酒呢?”


    “什么!”沈明媚差点被气昏过去,沈念卿就算了,他沈琅一个破落户的表亲而已!


    “父亲,二妹妹看来很想体验家规呢?”


    “不……”沈明媚举过酒杯,满脸的不甘,“姐夫,明媚错了,请姐夫原谅。”


    夏临渊诧异的看向沈念卿。


    …………


    夏临渊的好感度意料之中的涨了10点,沈念卿满意的站了起来:“女儿不叨扰父亲和侯爷商讨大事了,先行告辞。”


    她始终不曾低下头颅,转身就踏出了屋子。


    小侯爷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诧然不已,他面色复杂的盯着沈念卿笔直的背影,若有所思。


    院外是沈念卿孤身一人,而院里,是他们沈家一家人。


    这顿饭沈家一大家子在沈念卿走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频频恭维小侯爷,而沈念卿受了那样大的屈辱就被轻易的掩盖了。


    林辰胸中有难言的苦闷,他敷衍了几次之后便站起来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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