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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击必中》/雾空了了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顾。”


    镜子里的女人手中动作没停,将蓬松的卷发挽成髻。黛米推搡她的肩膀,纹丝不动,气急败坏:“我跟你说话呢!”


    顾意弦缓抬睫,一双柳叶眼妩媚含情。


    这女人之所以那么讨厌她,好像是因为一个叫西蒙还是东蒙的牛皮糖。今天还有晋升柔术黑带的十人车轮战,她懒得搭理继续勒紧腰间的蓝带,敷衍了事,“哦,好的。”


    黛米轻嗤道:“像你这种中国弱鸡只配匍匐在男人身下,浪荡的小马儿。”


    巴西的民情风俗开放,类似的嘲讽顾意弦听过无数次,当然不止女性也不止在巴西。本不值得浪费时间,弱鸡前面的前缀着实让人不爽,她挑起细长的眼角,平静的回讽:“是哦,他的味道可真是好呢。”


    “你们上床了?”黛米气得脸发绿,抬起手。


    虚影晃过,顾意弦灵活避开袭击,退至安全距离后往走廊墙壁随意一靠,美人在骨也在皮,灯光衬得皮肤质感细腻,眉宇之间顾盼生辉,她抬起手漫不经心地瞧了瞧,浆果色短甲像朵盛开的蔷薇。


    可怜的黛米,为什么偏偏在兄长勒令我继续在巴西待一年时撞这枪口呢。


    “你猜。”她留下似是而非的回答,直起身款款朝馆内走。


    顾意弦这女人即使身着普通道服背影也风情婀娜,黛米咬牙切齿地跟过去。


    馆内准备就绪。


    软垫中央站着唯一的中国女学员。


    没人看好顾意弦,包括教练布雷。毕竟在拳击格斗史上从来没有中国女性夺取金腰带,他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规则,宣布考核正式开始。


    第一位黛米雄赳赳上场,顾意弦笑而不语。


    馆内的学员吹口哨起哄,有些仰慕者面露担心。


    不想,黑发女人一个利落的蝴蝶扫,比她高半个头的黛米倒地,她迅速扑身过去压制住,使出第二个招式——木村锁。


    黛米的手肘关节被扭向正常情况够不到的地方,顾意弦和她离得太近,外国人酸馊的体味冲进鼻腔。从小和有洁癖的顾檠生活,她为了离他更近非常注意个人卫生,久而久之养成习惯自己也变得十分挑剔。


    “像你这种巴西悍妇躺在床上,他会以为是馆里哪位兄弟呢。”顾意弦的声音轻柔到像是情人耳语,她继续施力黛米扭动粗壮的肩手,“刚刚骂我的时候力气不是很足么。”


    大概有喜欢的人在场,被死死压制的人还在试图反抗。


    顾意弦无声地笑。


    她练柔术几年对规则了然于心,在搏击格斗打不赢及时拍地投降才能避免受伤。垂死挣扎是非常不识趣的行为,当然得付出代价。


    “愚蠢的小壮牛。”


    咔。


    关节拧断的清脆声。


    黛米:"啊——"


    馆内观战学员惊呼:“喔!!!”“耶稣啊!!!”


    布雷赶紧冲去查看情况。


    黛米全身发抖,冷汗直冒,右小臂软垂无力地扭曲在背后,被硬生生折断。而始作俑者坐在地上,微卷发丝散落在额前,别有一番凌乱美,她摊开双手无辜耸肩,“抱歉教练,我不是故意的。”


    “......”


    他在心里感叹了句蛇蝎美人,招手传唤伤口处理师把担架抬来,“没事,下次注意分寸。”


    顾意弦在无人注意的角度颇为嫌弃地擦了擦手,侧头看着怒目圆睁却因为疼痛说不出话的黛米,微笑提醒:“黛米,下次记得早点认输。”


    黛米:“......”bitch。


    “以后别再逞强了,不然,”顾意弦笑得眼波流转,唇角梨涡轻陷,“若是碰到喜欢用绞杀的对手,断的可就是喉管了哦。”


    有了黛米的前车之鉴没人再敢小看顾意弦,很快她们就发现这个美丽的东方女人平时的藏拙都是假象,柔术的精髓被她玩得淋漓尽致,黑带实至名归。


    ·


    顾意弦迫不及待回休息室,想把胜利的喜悦分享给远在大洋彼岸的人。她拿出手机轻易划到设置成星标的人名,犹豫几秒拨通。


    对方接得很快,她抢先开口,“哥哥,我拿到黑带了。”


    “嗯,小弦真棒,想要什么奖励。”顾檠很宠她,物质方面从来没亏待过。


    顾意弦解开发绳,语气带笑,期待之意明显,“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温柔又不容置疑的嗓音从音筒里传来,“回家的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真的不行吗?”顾意弦委屈巴巴地问。她在顾檠面前伪装得很好,扮演着乖巧听话的妹妹。但人总是贪心,她继续轻声试探,“顾檠,你就不想我吗?”


    从哥哥到名字的转变透露着暗藏的小心思——顾意弦喜欢顾檠,喜欢收养她,护她长大的兄长。


    “没大没小。”顾檠的语气严厉到不近人情。


    顾意弦垂下睫。


    明明不是这样的,顾檠对她纵容比对任何人都好,她从小就喜欢黏他,十六岁发现喜欢他时,她悄悄改掉哥哥的称呼,他也任由她闹。


    那年,顾意弦不懂如何藏起这份刚萌芽带着几分禁忌色彩的感情。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是如何与心上人相处呢?


    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害羞又大胆的制造肢体接触的机会。看电影时顾意弦轻轻把头靠在顾檠肩膀,边嗅沉香味边说顾檠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走路时她要牵着他的手,开心时会撒娇说顾檠我要抱抱,不开心时会抓他的手咬一口。


    这么多暧昧的小动作,顾檠从未排斥,直到顾意弦生病依偎在他怀里看了一部爱情电影,她学着故事里的女主坐到他的大腿上叫了声他的名字。


    从那之后,他开始保持距离,勒令她以后必须喊哥哥,反复提及她长大了要懂男女有别,不能再像小女孩一样缠着兄长。


    屡教不改的结果就是被送走,顾意弦黯了神色,“哥哥,我已经看过了。”


    当初顾檠送她出国的理由,女孩子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在外五年,她仍然觉得世界上只有顾檠不会抛弃自己,毫无保留,没有任何目的,仅仅因为她叫顾意弦——这三个字是他取的,所以她属于他,他们拥有最深的羁绊。


    “好了,小弦,我这还有事,想要什么和你二叔说。”


    电话被挂断,手机下一秒收到条讯息。


    二叔:【我们在knight。】


    顾意弦的家乡南楚,那是一座祖辈天性粗犷,世代追求强健体魄的拳击格斗之城。


    发展到现在为了选拨最优秀的选手代替南楚在世界征战夺得金腰带,当地出台一双赢政策,企业出钱支持发展此行业,只要赢得比赛企业能获得名声支持与当地提供的各项资源。


    一年一度的争霸赛专为此诞生,举办地正是knight拳馆,它坐落于声色犬马的流连街,也是南楚最著名的销金窟。


    来巴西太久竟然忘了这件事,顾意弦压下情绪,随手发了个表情后把手机放回衣柜。


    脑内不断浮现巴西当地女子组格斗冠军佩戴金腰带的场景,她垂睫看着绕在指尖的黑腰带几秒,脱掉道服走进淋浴间。


    .


    knight拳馆的二楼观看台与楼下金属工业风不同,四张黑石英圆桌与雕刻繁复的沙发椅相隔有序摆放,分别代表四家拳击馆以及在背后扶持的掌握南楚经济命脉的公司企业。


    观看台墙面竖立了一块巨大的电子计分板,自动录入四家企业旗下拳击馆的胜局点数。点数最多者可挑选任意公司的一个场所经营权或订单,相反排名越低还有概率被抽取同样的次数。


    这已是百年的传统,站在顶峰的掌权人们为了避免俱伤私下拟定的君子协议,持续至今knight拳馆的二楼被戏称为南楚的四方王座。


    排序第二的位置,圆桌上印有水墨字【万关拳击馆[华森]】的电子牌,顾檠坐在主位,手里握着黑屏的手机,头微微往后仰,“也许小弦需要在巴西呆两年。”


    “你还真舍得啊。”


    他没回答,嗓音清淡,“比赛马上开始了,没一个守时的。”


    顾沭抬借着光看了眼顾檠额前的浅疤,抬起下颌示意旁边的人把烟斗递过去。


    石楠瘤木的烟斗烧着昂贵的沉香和檀香丝,白烟飘向没有署名的第四个位置,那里曾写着黑金字体【纵横拳击馆[gallop]】。顾檠扫了眼,表情倦怠地挥手让候着的人出去,等观看台只剩他们两人才开口道:“gallop最近动作很多。”


    “自从江家老四从军校回来掌权后,gallop和以前天壤之别。”


    “那就去使点绊子,我不想在二楼看到他们。”他云淡风轻地说,然后抬起烟斗浅吸了口,随口问:“江家老四叫什么来着?”


    “江枭肄。”


    ·


    “江枭肄人呢?”李平不悦地质问。


    面前这个梳着油头,系着蝴蝶结,西装革履的男人,gallop江家排行第三,性格最暴躁的江侑安。再不济还有江家长姐江珺娅,老二江掣宇。他盯着江侑安十指love&peace的刺青,无语地想江枭肄怎么会派这个最无脑的来谈判?


    “哦,他今天有事来不了,特意吩咐我带话。”


    “有什么话可以电话讯息说。”


    江侑安神秘一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行,那去会议室。”


    他挥手,“不用麻烦,就在这儿。”


    什么怪癖非要在拳馆后院谈事,过度友善反而让人警觉,李平盯了几秒。“江枭肄让你来带什么话?”即使保持镇定,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掩饰不了的心虚。


    江侑安早有准备,从西装里拿出张备好的小抄,浓眉皱成一条粗线,清咳声,“李平,无源拳馆和你的公司现在入不敷出,长此以往只会破产,而我江枭肄爱好助人为乐,力排gallop众议,拯救无源于水深火热之中,为你们提供资金、公关、规划、管理权自由等。”


    李平翻了个白眼打断,“他这意思,我该颁发个热心市民奖?”


    “我会转告他的。”


    江侑安点头,继续模仿江枭肄那优雅平缓的腔调,念出白纸上笔锋凌厉的黑字,“做人要守信,显然你不懂什么叫君子一诺千金难换,但我足够有诚心决定再给你一次与gallop合作的机会。”


    “价格不变?”


    江侑安伸出一根手指头,意思是只能比之前开价多一倍。


    李平的眼里布满贪婪,他冷笑,“呵,听我一句劝,没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别搞得双方都难看。”


    来之前江枭肄反复叮嘱“决不要威胁,要讲道理”,“不要动怒,你是去谈判不是去打架”“文明现代社会”诸如此类。江侑安判断几秒,谈崩等于用不着纸条,接下来的话比较通俗他记得住,“行,那我代他问你最后一句,谁在背后搞鬼?”


    李平暗暗心惊,江枭肄怎么知道背后有人指点,他嘴硬,“别搞那些阴谋论,无源——”


    砰!


    一拳到肉。


    “啊——”李平只来得及惨叫一声,鼻子便血流不止。


    江侑安拽住李平的领口,极为兴奋,“这就是为什么不去会议室的原因,早猜到你这老狗会这样,江枭肄让我转告你,他想做个善良有素质的人,只要你说背后搞鬼的人是谁,故意抬价毁约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他一记重拳砸过去,“好好珍惜最后的机会,嗯?”


    这几年gallop为了重回四方王座,左手搅拨风云强迫竞争对手放弃这片战场,右手将他们并入自己的公司。


    一切少不了江枭肄三个字。


    早就听闻这人喜欢先礼后兵,前者通情达理保证人人分得应有利益,后者兵戎相向手段狠决。李平苦不堪言,难怪今早右眼皮一直跳,自己在这场商业战争中被当枪使了。江侑安这拳头跟他妈秤砣似的,眼看那拳头又要砸下来,他连忙说:“华森,是华森建筑。”


    “哦,原来是姓顾的。”江侑安嘟囔着脚下没省力气。


    李平受不住力捂着小腹大叫:“操!我他妈的都说了还动粗!”话音刚落又被来了个过肩摔,这次他叫的力气都没了。


    “记住了,gallop的准则是睚眦必报。”


    “......”


    “还有一句话想听吗?”


    李平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生无可恋。


    “对于你这种既愚蠢又不知好歹的白痴,江枭肄向来只讲究百倍奉还,所以,以后把尾巴夹好了。”江侑安把江枭肄早就备好的医药费扔到李平脸上,“不然弄死你。”


    出了无源拳馆,江侑安拨通电话想汇报情况没人接,只能转而给江掣宇打过去,提及华森,电话那头传来砰的声,他问怎么了,江掣宇巧妙绕过,他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笑着说:“李平居然说他要为阿肄颁发个热心市民奖。”


    通话外放,谈话清晰。


    “热心市民奖?”


    嗓音低沉到像在喉间塞了块吸力极强的磁铁。


    挨了快一小时骂的江掣宇抬头看着对面被逆光模糊,依然挺阔充满力量感的背影,眼角抽了抽。


    这称呼似乎取悦到江枭肄,但丝毫不妨碍一秒切换回刚刚的话题,他缓慢道:“二哥,我不反对你玩女人,但别让精虫逆行把脑子搞坏了。”


    江侑安在电话那头扑哧一声笑出来。


    江掣宇默默挂断电话,确实因为贪色在外过夜,祸从口出给华森有了可乘之机,犯了江枭肄的忌讳。华森二字从听筒传来时,地板四分五裂的烟灰缸差点没把他脑袋砸个窟窿。


    “以后少鬼混,多关心gallop的生意,我会让大姐减少你下个月的开销作为无源谈崩的补偿。”江枭肄甚至没回头,语气称得上心平气和却有种强势的压迫感,“绝对不要在外面暴露你在想什么,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手里的底牌。”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现在可以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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