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天已经完成黑透,泛黄的油灯下,一家人坐在屋里说着话。
两个少年人双脚泡在一个木盆里,温暖的热水洗去了一天的疲累。
李憬书身后放了两个包裹,装着衣物和一些吃食,慕栖做了些耐放的饼子给他装着,就怕路上碰不到卖吃的地方。
年轻时李凤走南闯北过,知道外面险恶,更何况这几年,粮食产量低,很多地方的人吃不饱,听明磊说过,兴安县去府城的路,会经过不少偏僻的地方,有走商人在那里遇到过山匪。
李凤并未直接跟儿子说这些,因为这次前去,有宋夫子学堂众人一起,又请了武馆的人保驾护航,想来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大麻烦。
他只叮嘱李憬书要时刻警醒,照顾好自己,遇到客栈也不要怕花钱,吃好休息好,到了府城才有更好状态参考。
李憬书耐心的听着,把后面的包裹拿过来,从里面掏出一包鼓囊囊又很沉重的东西,一打开,果然不出所料,全都是银钱,连铜板都没有都是碎银子。
心里难受又愧疚,这些年,阿爹辛辛苦苦照料着家里的田地,卖的粮食和这些年干的活,所有钱应该都在这里面。
早些年因为身体原因他做不了什么重活,近两年整天扑在书本上,娶了夫郎后,不仅没让对方过上好日子,还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别想那么多,钱用不完又不是不能拿回来,府城那么大的地方,身上有钱,进去后也有底气。”
在慕栖眼中,李憬书只是个比他还要小的少年,在这个年纪别人想着玩乐,而他必须把心思放在书本上,还要帮家里做活,可比他懂事多了。
感受脚背上传来的的柔软,李憬书看向夫郎。
“栖哥儿说的对,咱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能让你出门在外吃饱穿暖。”
说话间李凤手里也不停,竹筐的雏形已经形成,他总是这样,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慕栖刚才打了水让他泡脚解解乏,阿爹却让他们先洗。
暗叹口气,只希望府试过后,阿爹能好好歇息,别那么操心。
次日一早,带着晨露坐上大柱叔的牛车,赶往宋夫子学堂。
他们去的还算早,但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了,慕栖还看到了魏志祥。
他换下了那身粗布,穿了套宝蓝色的衣衫,不过看着有些陈旧,见到两人,走过来打招呼,“李兄,你们来了。”
李憬书点点头,算是回应。
慕栖问他,“你来多久了,我刚才看到外面站了这么多人,还以为来迟了呢?”
说话间又有不少人往这边走来,有走来的,也有坐着马车赶来。
魏志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他整个人却很有精神,“我来的早些,天没亮就从村里走来了。“
慕栖有些惊讶,这未免太早了吧。
说了几句话,宋夫子出来了,慕栖还没见过这位夫子的模样,好奇的看去。
夫子年龄应有半百,灰白色的头发,用一根木簪竖起,面上很有精神,下巴处留着胡须,说起话来一抖一抖。
观察间也听清了他话里的内容,此次前去,他让自己的儿子跟随。
很快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出来,应该就是宋夫子的儿子,还是一位秀才。
基本安顿好后,李憬书走到宋夫子面前,“夫子。”他恭敬的行了个读书人礼仪。
宋夫子摸了摸胡须,看着自己这个最优秀的学生。
“可都准备好了。”
李憬书颔首。
“此次前去遇到的对手可不只有我们这个小地方,外面天高海阔,希望你能取个好成绩回来。”
李憬书:“定不负先生所望。”
时间不早了,马车开始缓缓行驶。
慕栖站在路边,看着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少年的目光看不清,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酸涩。
从一睁眼来到这个世界,相处最多的人就是李憬书。
一开始对方喜欢黏糊糊的跟着他,到后面自己也习惯了他的存在,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对现代独自一人的他来说,无疑是非常幸福满足的,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想到不久前,少年还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衣,摸着他的头,对他说,要等自己回来。
阿爹说这一去最少也要半个月,想着,眼眶不争气的红了。
“回去了,小栖哥儿。”李二柱喊了声愣在原地的人。
慕栖眨了眨眼,遮掩那份情绪,“不好意思李叔,我这就去。”
回到家,慕栖换了身方便干活的衣裳,跟着阿爹去了山上。
正是各种野菜疯涨的时候,到处都是绿油油一片。
很多野菜味道非常鲜嫩,受县里的人喜欢,但能卖钱的东西,村里人又岂能放过,慕栖本想挖点晚上家里炒着吃,结果走了好久才找到几颗,根本不够。
“小禾,待会儿阿爹过来,你跟他说我在里面,让他别担心。”
李小禾村里没许人家的哥儿,慕栖山上时经常看到他,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既然外围没有,那更深处应该有,他打算往里走一点。
李小禾蹲在地上,抬起一张被晒得有点黑的脸,“栖哥儿,你要深山里面吗,但是阿爹说那里有野兽,会吃人的,还是不要去了吧。”
慕栖解释:“不是要去最里面,就往里走一点,很快就回来,待会阿爹问你,就帮忙说一声就行,麻烦你了。”
他站起身伸了伸僵硬的腰。
李小禾还想劝他,注意到小哥儿今日面色不佳,有些闷闷不乐。
“好吧,那你小心一些,赶紧回来。”
慕栖点点头,背上篓子往里走。
橘红色的太阳挂在半空,慕栖蹲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采摘着那一片野菜。
他运气很好,没有走多远就碰到一整片。
天色还早,赶在落日之前,他打算把这一片采摘完,吃不完,明日阿爹可以拿去卖。
慕栖全身心投入,直到突兀响起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惕。
抬眸看去,几十米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三四十岁,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破旧衣裳,这么远的距离,还能闻到他身上难闻的气味儿。
慕栖紧张的左右看了看,四周异常安静,并没看到第三个人。
那人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想走出去,势必要经过此人,但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模样,慕栖不敢往那边去。
就在他想办法时,男人突然动了,慕栖才看到他手里竟然拿着一个砍柴用的刀。
突然,直直的朝他走来。
他被吓得浑身发寒,边往里面跑,边喊着阿爹和憬书,此刻脑袋完全懵了。
那人离他越来越近,恐慌的情绪从全身蔓延开,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加快了脚步,最后干脆直接跑向他。
这副身体是个小哥儿,不如男子健壮,何况追他的还是一个成年大汉。
那把砍柴刀就像是一个血盆大口,只要被碰上就会没命。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慕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不知道被树枝划了多少伤口,此刻也无法去管这些,知道如果再想不出办法,迟早会被追上。
但跑的方向就是个没有希望的死胡同。
突然脚下一滑,不知踩到什么,整个人完全陷了进去,他赶紧护住脑袋,身体瞬间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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