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辞穿着一身黑色阔版高定西装,额前碎发微分,略微收敛了他眉眼间的锋利感,配上他一如既往的散漫步伐,整个人有种漫不经心的怠惰感。


    他单手插兜,信步走到顾念栖身旁站定,下颌微微扬了扬,示意摄影师可以拍了。


    在前方带路的pr都愣了一下,她之前是跟过几次宋宴辞海外活动的,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宋宴辞是qc在全球范围内title最高的一位代言人,深受创始人青睐,每次出席活动待遇都相对来说都较为特殊,有官摄全程跟拍不说,活动照也从来都是单人,偶有合影也是在afterparty,还没见过他在定点时跟其他代言人合照,还是在本人主动要求的情况下。


    或许是这位新晋代言人来头比较大吧,她想,毕竟品牌近十年来空降的代言人屈指可数,除了宋宴辞,也就只有这位了。


    宋宴辞当初是因为风格气场独特,跟品牌十分契合,才会出道不久就被设计师发现,紧接着推荐给了创始人,而顾念栖在此之前连一个出圈的红毯造型都没有,或者说她压根没参加过什么时尚活动,能直接让挑剔的qc选其成为代言人,背景一定不一般,


    尽管她今晚的出场已经足够惊艳。


    宋宴辞工作状态和私下很不一样,神情淡漠且衿贵,举手投足间是绝对游刃有余下的自如,耀眼瞩目,在他隔开无数镁光灯和喧嚣镜头朝她走来的时候,顾念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难以呼吸,


    并不是和旁人一样为他惊人外表所压迫,而是忽然间觉得,好像终于有光穿越射破了那些亘古的黑暗,零星散落在她面前。


    宋宴辞的团在首尔的第一场演唱会,是在出道两年后的冬天,顾念栖大三,她请了假,再加上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去了韩国。


    场馆门口人山人海,应援壮观,七个人的团,她听到最多的,是宋宴辞的名字。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有一种慌乱却无比确切的感受:


    他已经不是她曾经触手可及的唯一了。


    那么多人都喜欢他,为他呐喊疯狂,而她连前排的票都抢不到,一个人坐在台上的舞美灯光都无法企及的角落,淹没在人潮汹涌的黑暗中,呼喊声再竭尽全力都无法让他听到。


    她看到他朝她的方向挥手,但他看不到她。


    离开两侧大屏,她同样分毫看不清他的脸。


    好像隔了比汪洋大海还要遥远的距离。


    别人都在狂欢,只有顾念栖全程安安静静地坐着,双手无意识地紧握着一根印有宋宴辞名字的应援棒,目光始终望着舞台的方向,


    偶有光束划过她隐匿在黑暗中的脸,眼底的潋滟被映得发亮。


    那晚演唱会结束后,她在场馆外人潮蜂拥的街头静静站了很久,没哭,只有种心里缺失了一块的迷茫。


    从前她兴致勃勃地畅想过许多出道后,他们一同出席活动的场景,还和他讨论过遇到了是要一起合照还是装不认识。


    思考半天,她说还是装不认识更稳妥,毕竟名利场牵扯太多,担心两人关系会受到影响。


    但他笑了一声,说她恐怕是害怕和他传出花边新闻,


    一针见血的。


    她恼怒捶他,但却没办法开口否认,


    宋宴辞将手枕在脑后,神色懒懒散散的,说被传绯闻也没办法,反正他无论如何都装不出不认识她的样子,让她趁早做好准备。


    谁也不会想到,多年后的首尔,是顾念栖独自一人仰望着他的巨幅海报,发丝被冷风吹的散乱,


    那时的她已经无法面对镜头和目光,早就放弃成为演员的梦想了,


    而他是所有人的大明星。


    压根用不着装不认识,因为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而现在,他依旧带着满身光芒,却不再是遥不可及,从容站在她身侧,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顾老师,赏脸跟我合个照吧。”


    她微微抬眼,这次,连他眼底的倒影都看得清晰。


    -


    留影过后,宋宴辞留下拍单人照,顾念栖先行前往内场。


    内场布置并不像常规的秀场,t台两侧布置着一张张环形沙发,类似于酒吧卡座,迷离光线将桌台上的香槟杯折射出斑斓色彩。


    乐声萦绕,人声喧嚣,在场名流无不盛装精致,每个人身上不同的香型在空气中碰撞,融合成另一种浓郁味道。


    来到这里看秀是其次,社交才是今夜的主要任务。


    顾念栖很少来这种场合,面上淡然,但内心多少有些无所适从,幸得有方然一直在身旁给她暗暗指点,这是某顶级女刊的主编,那个是某时尚周刊的编辑,品牌方的老总,


    哪些需要她主动上前攀谈,哪些简单过招呼就好,都给她说得明白。


    “像面前这个,就属于不用搭理的范畴。”方然看到端着杯香槟迎面走来的张初源,在顾念栖耳边鄙夷道,“在剧组那么狂,到头来在这只能撕到个挚友的title,还是在中国区负责人那边走了不少关系的结果。”


    “他去年拍的那部硬汉形象的剧现在播了,正是需要营销的时候,”安安悄悄示意他一旁几个拿着手机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内场摄像也一直徘徊在附近,“小心点啊姐,他上次都用得出来那种手段,这次指不定又拿你做跳板蹭热度呢。”


    顾念栖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流,上次的事她勉强当作是两两相抵,懒得再和他那边来回缠斗,但也不代表她大度到既往不咎。


    但张初源很明显就是朝着她来的,在她们准备绕开之前,三两步就挡在她面前,脸上堆起实心的笑容,“顾老师,好久不见,你身体还好吧。”


    还真是修炼出了一身的好功力,顾念栖在心里轻嗤,浅浅勾了下唇角,“托你的福,现在还能出现在这里。”


    “顾老师这说的哪的话,上次的事都是我不够专业,这段时间心里一直内疚着呢,”张初源没拿香槟的那只手抚了抚胸口,眉头下压,但眼睛却是笑着的,“不过看你那天抱人的架势,我以为你身体健康的很,没想到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就受不住了,以后还是不要逞强的好,否则下场或许会更不如意。”


    方然在心里骂了句傻逼,正准备找借口带顾念栖离开,却听到顾念栖掩唇笑了一下。


    张初源本以想看到她憋着怒意,又在镜头的环绕下无处发作的表情,此刻顾念栖突然笑出声,倒让他一时懵住。


    “这句话也同样适合你哦,”顾念栖直直盯住他,语气很真诚,“你新剧的人设不是很适合你,以后记得别勉强接了,容易翻车。”


    也不知是这句话,还是安安紧随其后的一句肾虚男刺激到他了,他捏着香槟杯的手都颤了下,顾念栖及时后退了一步,才没让酒液溅上裙摆。


    他不甘心的还准备说什么,这时目光落向顾念栖身后,顿时又堆起谄媚笑容迎了上去,“冯主编。”


    “是沃尚的总编冯棋。”方然率先回头看了一眼。


    顶级男刊的总编,这必然是属于主动上前交谈的那一类,然而在看清冯棋身旁的人后,方然忽然就想掐人中,


    怎么是沈亦航。


    而且他分明就是领着冯棋来找顾念栖的,张初源连自我介绍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径直掠过,尴尬晾在了一旁。


    顾念栖见到沈亦航,眸光中也闪过一丝惊讶,而沈亦航只是冲她扬了下眉,然后就将冯棋介绍给她认识。


    几个人在这边交谈甚欢,张初源在旁站了片刻,见毫无加入的可能,只好端着酒杯开始寻找下一个社交的目标。


    只不过临走前,他看了眼沈亦航,对助理说,“帮我搞清楚那个男的什么来头。”


    这男人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丹凤眼,身材和长相都漂亮的可以,


    他起先还以为是今晚走秀的男模,但观察了一阵发现,混迹时尚圈大半辈子,向来难打交道的冯棋却对他客气有加,更何况他似乎跟顾念栖很相熟。


    他忽然就有些担心,万一这人真是个大有来头的主,顾念栖会不会拿他来对付他。


    顾念栖这边也不知道他那边的弯弯绕绕,大秀快开始,几个人边交谈边朝座位那边走去,路上碰到刚从社交中脱身的宋宴辞。


    “终于找到你了宴辞,”冯棋见到宋宴辞,一向锐利的双眼都染上亲切笑意,伸手迎上去,“刚到吗。”


    宋宴辞是沃尚封面的常客,目前还是其销量记录的保持者,年轻有为专业度高,冯棋对他欣赏的不得了。


    “有一会了,”宋宴辞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刚才在那边耽误了,冯总最近怎样。”


    “都好,五月刊给你留着了,要是你能来就更好了。”冯棋笑,站直身子向他介绍,“这位是众嘉集团的现任ceo沈亦航,这位就不必介绍了,念栖现在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老冯,这你就不了解情况了,”沈亦航搭上冯棋的肩,“我们三个,老熟人了,不用介绍。”


    冯棋有些惊讶,但随即又恢复自如,爽朗笑起来,“要不都说这圈子小呢,那刚好,我们几个坐一桌,一个沙发刚好够了。”


    这边的座位是没有专门标名字的,按照喜好入座,但咖小的都自觉坐在后排,冯棋则领着几个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视野最好的一处。


    旁边的几张沙发也坐的都是受邀而来的各大刊的编辑,几位品牌大使,还有一些不知名大佬。


    顾念栖在最靠边的位置坐下,沈亦航原本走在她身后,顺理成章挨着她落座,却被宋宴辞快走两步,不着痕迹地插开,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顾念栖旁边。


    这样近乎霸道自我的做派让沈亦航身型僵硬了一瞬,考虑到是在公众场合,脸色继而恢复如常,而冯棋还要跟宋宴辞谈接下来月刊封面的事,他只能走去兀自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


    “你干嘛。”顾念栖皱眉看过去,这么多双眼睛和镜头关注着,他这样的举动如果被拍下来传到网上,指不定引起什么风言风语。


    而宋宴辞却无动于衷,反而将一只胳膊懒懒搭在沙发背上,长腿交叠,调整了一个又帅又舒服的姿势坐着,语气理所当然,


    “我社恐,得坐熟人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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