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潺潺,燕语呢喃。
二月底,两人终于到了姚江边的小镇上,碧海青天阁所在的东山便是在姚江以南。
此处已属于淮州,人们的衣着谈吐与熙京颇为不同,陈溱瞧着听着,颇感新奇。
宁许之道:“渡了江,再走上几十里就能到东山脚下了。对了,你坐过船吗?”
陈溱摇了摇头。
静溪清浅,根本不用坐船,洛水上的船也都是给达官贵人和名伎游玩时候用的,寻常人是坐不得的。
宁许之道:“看来得找个稳点儿的船……”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清脆的女声伴着一阵馨甜的香气传来,街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乖乖随着人群走到了路边。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四个曼妙的青衫女子袅袅婷婷地走着,她们身后跟着三匹高大的白鬃骏马,骏马拉着……一艘船。
说船还是不够准确,那是艘两层楼高的画舫,舱口宽阔,漆红的船柱撑着个琉璃瓦的悬山顶,檐下挂着红绢罩子八角灯笼,窗棂雕镂菱花鸳鸯纹,绿纱帘袅袅搭在窗台上,船外侧还围了些疏疏朗朗的栏杆。
即便是在熙京的洛水上,这般华丽的画舫也是不常见的。
画舫底下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硕大木板,用麻绳和船身绑在一起,又用六个缸口那么大的车轱辘撑着,这才有了“马拉船”。
“船家……”宁许之这才把最后两个字吐出来。
陈溱睁大了双眼:“你们淮州的船,都长这样吗?”
宁许之摇了摇头,道:“碧海青天阁有自己的船坞,但不会造这么大的船,寻常船坞更是不会。再说了,一般这么大的船得有桅杆、船橹才能方便航行,这船一看就是不用下江下海,纯粹是游玩用的。”
淮州多水多船,但绝不多这样的船。百姓们挤在路边,心里想的都是:这是哪家的人,怎的这么阔绰?就算不看富丽堂皇的画舫,单看前面开路的四名青衫女子,也是百里挑一的小美人。
画舫经过身边时,陈溱抬头一望,忽地怔住。
雕着菱花和鸳鸯的窗户微微敞开,绿纱袅袅,有名女子正倚窗瞧着外面,顷刻间天地失色。
那张脸又冷又俏,即便她穿着朱红锻桃色裙、戴着璎珞项环,额贴流光金钿、发簪绒花牡丹,也无半点妖媚之态,倒是生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感。
她生着一双水遮雾绕的桃花眼,却让人想起冬日清晨迷蒙的江面,用沁人心脾的凉意,蕴出这般冰雪之姿。
见有人看着她,女子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回以淡淡一笑,似寒枝上绽了一朵白梅。
这般自如,又这般恰到好处。
别说男子了,就连陈溱都心中微痒,问宁许之道:“你们淮州的姑娘,都长这样吗?”
宁许之奇怪地瞧着她:“你是不是对淮州有什么误解?”
骏马缓步过去,旖旎画舫渐渐在视野中消失,空气中唯余一缕馨香。
“刚刚那是仙子下凡吗?”一人揉着眼睛问。
“我觉得是。”另一个人拍着脑壳道。
“宁大侠,这儿离你们碧海青天阁这么近,你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吗?”陈溱问道。
宁许之摆摆头,道:“总之,肯定不是好惹的人。”
“为何?”
宁许之侧身看她:“你瞧瞧你自己,一个小姑娘家身处江湖,又是被独夜楼骗又是被顾平川揍的,人家好几个小姑娘在一起,怎么可能没被虎豹豺狼盯上过?她们没人护着,却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儿,显然不是寻常姑娘。”
陈溱虽然十分不想承认自己被骗被揍的事,但也不得不说宁许之的话有道理。
画舫过去后,宁许之带着陈溱去附近的隆威镖局还了马,便赴往江边。
两人走到姚江边上,望了一眼被斜阳映得通红的江面,忽地呼吸一滞,而后面面相觑。
好巧不巧,那挂满了红绸、恍如一团卧在江上的红云的画舫,可不就是他们今日在镇上看到的那艘?
宁许之移开目光,好不容易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个棚子,棚子下面拴着十来叶小舟,便是他过来时经过的渡口。
二人走过去,只见几个船夫正围坐在一起掷骰行棋、喝茶小憩。
宁许之站在棚外问道:“有船家渡江吗?”
一个坐得靠边的船家放下手中茶碗,道:“哟,您二位来的不巧,今儿晚上有我们这儿喜事,咱们几个都等着吃酒呢,要不您明个儿一早来?”
“喜事?”
“对啊,就是之前那‘江上双侠’的闺女,唤作秀娘的,要嫁人啦。”他说着,指了指远处,“您瞧那边儿,就是秀娘从烟波湖租来的画舫,今晚要请我们上去吃酒呢!”
淮州有黄昏之时举办婚礼的习俗,陈溱向船家指的方向望去,心想,原来是成亲用的,怪不得这么阔绰。
宁许之也是恍然大悟,笑呵呵地问那人道:“我过来的时候听闻,秀娘说父母之仇不报便终生不嫁,如今既然操办起了喜事,‘江上双侠’的大仇可是已经得报了?”
“得报啦得报啦。”那人笑道,“青溟帮的独眼龙段大侠杀了巫山叟,提着虹蜺弯刀来娶秀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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