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融融,李摇光坐在台下眯了眯眼,扬声道:“小道长,她若是把你这桃木剑斩断了,我们可找不到东西赔你啊。”
冯怀素微微一笑,对她道:“施主不必担忧,此剑在我手里,就不会断。”
众人方才都见到了白皎皎的棍子被匕首斩断,心想这小女冠怎的这般狂妄?
那刺客亦是这样想,便拱了拱手示意请,而后匕首翻飞,迅捷如电。
只见冯怀素姿态优雅恬淡,握着桃木剑频频去缠那刺客的匕首,像是想让她缴械投降。
陈溱眼前一亮,她瞧见冯怀素的剑尖一直指着那刺客的手腕,点、崩、撩、挽、绞,招式看似柔和散漫,实则狠绝精妙。
冯怀素招招相连,不给敌人以喘气之机,逼得那刺客只能守而不能攻。
这刺客眼见如此纠缠下去无法取胜,便将匕首朝桃木剑一推,自己借力弹开,想要绕开桃木剑去击冯怀素侧身。
做刺客的大都是轻功极好的,传闻独夜楼以天河星阵练习轻功,学的功法名为“履星”。
星者,明明灭灭,步法,虚虚实实。
冯怀素眸子一亮,步子真假隐约,飘渺不定,而足尖有力,进退自如,如乘紫气之烟,登北斗丹元,用的正是无名观的轻功“御气凌空”。
台下众人啧啧称奇,心想能得见此般高深的轻功步法,也不枉来这一趟了。
独夜楼的刺客左右飘忽不定,仍是未能碰到冯怀素半分。她气力将尽,而那冯怀素脸色自然,神情恬淡,无半分疲意。那刺客被逼急,破釜沉舟,匕首脱手如暗器一般飞去,寒光闪闪的匕尖直刺向冯怀素玉颈。
冯怀素身子向后一仰,桃木剑随着匕首侧方一抹,减缓了那匕首的速度,又一绞,将匕首托在桃木剑上带到了自己身前。
那刺客脸色一白,她没学过拳法掌法,如今手中已无兵刃,再无翻盘可能。
冯怀素却将桃木剑向前一递,贴着那刺客左手握着的鞘把匕首送回了鞘中。
那刺客盯着手中严丝合缝的匕首的鞘,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向冯怀素拱手。
冯怀素尚未说什么,明微便在台下笑了起来,颇为自豪道:“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冯怀素便抱拳对那女冠道:“承让。”
“碧海青天阁有弟子应战否?”明微又扬声问道。
看明微道长这架势,完全没有要放过碧海青天阁的意思,而岛上其他门派的女侠因着昨夜的事还怀疑着碧海青天阁,便无人加以阻拦。
乔湘咬着牙就要起身:“这无名观太过狂妄,我去会会那小女冠!”
高越之伸手将她按下,道:“你不能去。”
原来高越之的师父清霄散人曾告诉过她,二十年前的杜若花会上有人觊觎碧海青天阁剑法,趁碧海青天弟子比试之时偷学了几招,所以高越之这次赴会才带了一批外门弟子。
“即便是武林大会,各门各派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高越之道,“《瀚海》、《潮生》博大精深,不能被别有用心之人偷学了去。”
乔湘瞪了片刻眼才明白高越之的意思,喃喃道:“难不成还有人过目不忘,一看就会?”
柳玉成想起碣石台受罚那日,陈溱可以复述出那刀客的招式,便下意识地瞧了她一眼。
“这世上从不缺天才,传说当年的云倚楼便是如此,武功集百家之长,又独具一格,是以天下无双。”高越之又道。
“我来。”柳玉成起身道,“无名观太过狂妄,确实要好好挫一挫她们的锐气。”
高越之点头后,柳玉成又与陈溱对视了一眼,走上台去。
她抱了抱拳对那小女冠道:“碧海青天阁弟子柳玉成请教小道长高招!”
“女施主可是使用软剑?”
“是。”柳玉成将腾蛟拔出一截。
冯怀素的目光落在腾蛟剑身上,蓦地一怔,抬起头来问她道:“敢问俞西大侠柳天禄是女施主何人?”
柳玉成略有怀疑,但转念一想,无名观位于俞西、梁东、恒南交界处,无名观的认识她爹也不奇怪,便如实答道:“是家父。”
“原来如此。贫道久仰令尊大名。”冯怀素抱了抱拳,“既然女施主用软剑,那么请恕贫道使用拂尘。”
冯怀素说罢,就将桃木剑一挂,取出了别在腰后的拂尘。
众人更是不解,这小女冠用的兵器怎的越来越离谱了?
台下的李摇光觑了那拂尘两眼,道:“小道长,你这拂尘里不会还藏着什么铁丝银丝吧?”
“放肆!”说话的是明微,她双眉倒竖,对李摇光怒目而视。
李摇光反而朝她笑笑,“明微道长,我就提醒这么一句,你何必如此动怒?”她又看向那洁白的尘丝,“毕竟是武器,掺一点铁丝银丝倒也正常。”
冯怀素忽将拂尘当空一挥,李摇光当她动了怒,右手霎时间按在了刀柄上。
不想那冯怀素却立在原地,将尘丝一握,道:“太上老君推崇‘强大处下,柔弱处上’,以弱胜强,以柔胜刚。拂尘取的便是个‘柔’,尘丝又岂会掺杂刚强之物?”
听此一言,座中人皆露惊讶赞许之色。没想到这女冠小小年纪就能灵活引用道家学说自证,当真是博学聪颖、玲珑剔透。
陈溱听了这一番话,回想起方才冯怀素出手的样子,又看了看那柔韧的尘丝,忽觉茅塞顿开。方才冯怀素与那独夜楼刺客打斗时,桃木剑攀附、缠绕、控制,用的正是以柔克刚。
而软剑讲究的也是刚中带柔,以柔克刚,《洪波十三式》用于软剑,还是略显刚强了。
明微见爱徒将独夜楼的刁难巧妙化解,心中亦是自豪,她瞥向李摇光道:“怀素那拂尘用的是马尾巴毛,你若不信,自可去查。”
“这就不必啦。”李摇光笑笑,“明微道长说的话我还是信的。”
柳玉成先出招,她没有做花哨的样子,而是直接将腾蛟向前一递,用的是洪波十三式的第九式“鲲生”,剑身如乘风破浪的银鱼一般直冲过去,剑尖直指冯怀素右臂。
冯怀素向后一仰,脚后跟向前蹬地,腾腾往后退了两步,借机将拂尘在身前一扫。
眼见那雪白柔软的尘丝就要被腾蛟齐齐斩掉时,冯怀素又将拂尘的手柄一拧,尘丝飞旋着向左侧一扬,就要缠向柳玉成的手腕。
柳玉成方才看了冯怀素与女刺客的对战,心中也明白她攀缠手腕的本事十分厉害,当即就将腾蛟剑身一转,从那尘丝之中抽出。可那尘丝密密麻麻,仍是有几根掠到了她的手背上。
柳玉成的手被尘丝这么一碰,如同被鞭子抽打到一般疼痛。她心中大骇,曾听闻内力强悍之人可控丝帛绸带,而那丝帛绸带好歹也是颇宽的一整条,这尘丝上的尘丝又细又多,想要控制它们,得需要多强悍的内力?
冯怀素与柳玉成皆是宽袖大袍,打斗之时,举袖如云,张袂成阴。陈溱目不转睛的瞧着,偶尔还是会被她们的袖子遮挡住视线。
柳玉成又用了一招“三折”,挽、穿、压、挑、刺,步步紧逼,变化无穷。冯怀素见他出招灵活迅捷,心想不便与她正面交锋,便将身子一低,拂尘扫向了柳玉成的双腿。
柳玉成只得跳起去避,这一避才惊觉不对,出招忌讳下盘不稳,冯怀素方才一直是在防守,如今是要准备进攻了吗?
果然,柳玉成下落之时冯怀素又将拂尘一递,尘丝将要打上柳玉成小腿时,柳玉成于空中将双腿向前一踢踩住了拂尘手柄,脚下一蹬接力弹开。
柳玉成将将落定,便见拂尘挥舞而至。尘丝数以千计,挥动起来攻击范围极广,柳玉成只能将腾蛟使得更快去抵挡。二人距离极近,冯怀素那尘丝打向柳玉成右臂上“四渎”、“会宗”、“支正”三穴,抽得柳玉成又麻又疼。
柳玉成胸口起伏,气息已乱,但她不是个轻易认输的,心想,这小女冠的尘丝再厉害也是毛发所制,真正碰到了她腾蛟的剑锋那不就是以卵击石?这般想着,腾蛟便不再避开拂尘,横冲直撞而去,果然削掉了几根尘丝。
尘丝悠悠落到地上,乔湘忍不住叫了声好。
却见那冯怀素忽将拂尘一个倒转握住尘丝,用拂尘手柄敲歪了腾蛟的剑身,震得柳玉成手臂一麻。柳玉成刚要出招应对,冯怀素又将拂尘一转,万千尘丝如细爪,攀上了柳玉成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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