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入赘?”


    沈家祖宅大厅内。


    沈老爷子坐于轮椅上,握紧手里的拐杖,语气强硬:“这次由不得他!”


    “可是——”


    “行了,话已经答应出去了,余家已经订好了领证日期,就算绑着我也得让人把他送到民政局去。”


    -


    “叫老公!”


    “入赘了就要有个入赘的样,让你喊声老公还委屈你了?”


    “不想跟我上床?行啊,院子里下着雪呢,有种你脱了外套出去站一晚,你要是能站到太阳出来,老子以后都不碰你!”


    余幼惟的脑瓜跟灌了两斤水泥似的,又昏又沉,其间还回荡着一道尖锐跋扈的声音,语气和内容都咄咄逼人,听得人脑子更疼了。


    “少爷,少爷?”


    良久,那道声音像雾一样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说话声:“少爷,那姓沈的真不识趣,外边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我保准他扛不过今晚。放心吧少爷,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就按计划a行事。”


    ……什么计划a?


    余幼惟缓了几秒,懒懒地睁开了惺忪睡眼。


    入眼是宽敞亮堂的客厅,头顶华丽的流苏大吊灯晃得人分不清虚实,四周装潢奢靡,跟他那住了十几年的破旧筒子楼天差地别。


    他消化了片刻,噌地睁大眼睛,直接从沙发上弹坐了起来。


    面前寸头马脸、黑色耳钉的男人冲他躬着腰,说起话来眉飞鼻扬:“姓沈的入赘到咱们余家,就得按咱的规矩来。这新婚夜不给他点教训,以后还不得爬到少爷您头上去?”


    新婚夜?姓沈的?


    余幼惟打量着眼前这人配色极丑的土黄色皮夹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是谁呀?什么姓沈的?”


    “少爷您睡懵了?我是雷子呀。我刚才说,沈时庭在外边站一小时了快。”


    沈时庭……这名字?


    余幼惟一下子就清醒了,一骨碌站了起来,没来得及多想,他迈着两条发抖的小细腿撒丫子就往庭院里冲——


    他这是被雷劈死了?


    还穿进书里了?乌鸦嘴啊乌鸦嘴……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捂着吓得煞白的小脸,看着一本暗黑玛丽苏赘婿逆袭的都市升级流爽文,这时窗外骤然划过一道煞白的闪电,窄小拥挤的小屋子登时被照得通亮———


    想到小说里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蠢货反派悲惨结局,余幼唯吓得抖了抖肩,双手合十朝西方向乖巧地拜了拜,小声碎碎念:“佛祖保佑,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画手,活了这短短十九年,造下最大的孽就是画了几张小凰图。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小命安康,保佑保佑。”


    彼时他还住在老街破旧的筒子楼里,他那房间虽然很窄小,但堆满了无数他喜欢的小说和漫画,还有他精挑细选的、那么多的卡通猫猫头。


    现在全都没了……t~t


    醒来看到的还是这种令人心电图逼近直线的景象。


    最重要的是,沈时庭可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啊!


    是男主啊!


    他冲到院子里时,雪还在下,草坪和石板路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绒。


    男人身形挺拔颀长,一动不动地站在雪里。


    单薄的白色衬衣映出了略显清瘦的肩胛和脊背,落于黑发间的雪花更给他添了几分荼蘼的冷色,站在那里有种如雪松般不染纤尘、宁折不屈的既视感。


    原文中,男主沈时庭毕业于国际知名学府,学的是软件工程,出场标配高智商,敏锐果断。只不过前期家族没落,在繁华的京都处处受到桎梏,不得不听从长辈安排,委身入赘余家。


    这时候的他还是个孤身傲骨、秉性纯良的天之骄子。


    然而其间受尽了折辱和算计,成长到后期,变得狠辣决绝、阴险多疑,成了京都只手遮天人人畏惧的阴鸷人物。


    其中导致沈时庭黑化的最大因素,就是他那作天作地的炮灰男妻余幼惟。


    书中的原主余幼惟嚣张跋扈,不学无术,愚蠢又粗鄙,是余家在整个京城最大的笑话。


    他长期对沈时庭苛责折辱,为了把男主困在身边,在事业上处处给他使绊子,一次又一次用恶劣的手段逼迫男主求他,男主不从,他便使用拙劣的手段欺负男主,比如下药、关小黑屋、扔掉他存有重要文件的u盘等,拉满了仇恨值拉。


    最后被黑化后的沈时庭用极刑折磨得死去活来,沦落为人人都能踹一脚的丧家犬,下场十分惨烈。


    而余幼惟此时此刻,正好穿成了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蠢货炮灰。


    余幼惟看着这个背影,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让对方喊“老公”的嚣张余音。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今晚是他们领证的新婚夜,原主强迫沈时庭同床,换来的是沈时庭冷漠嫌恶的眼神:“同床?想都别想。”


    于是原主大发雷霆,将沈时庭驱之门外。


    而沈时庭此时站在这里,正是对他厌恶到了极点,宁愿出来淋雪受罪,也不想跟他亲近一分。


    听到动静,院子里僵硬的身子终于有了反应。


    沈时庭缓缓掀起眼皮,察觉到来人是谁,顿时拧起了眉。


    然而下一秒,就见余幼唯一个箭步冲上前,拽下身上的羊毛大衣狠狠一甩,将大衣披到了沈时庭身上,颤抖着指尖替他拢了拢领子,轻声问:“冻、冻坏了吧?”


    沈时庭视线从眼尾垂落下来,在大衣上停留了两秒,而后才浅浅地看向余幼惟,厌恶中透着警惕:“又想干什么?”


    那双眸子里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寒意之下是汹涌的暗潮。


    余幼惟吓得攥紧了衣角,腿都软了。


    可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沈时庭,竟不合时宜地感叹了下这精湛流畅的五官。不愧是男主啊,作者亲妈的雕工真是不留余力,比余幼惟画笔下那些美男图还要漂亮……其实漂亮这个词也不太准确,他多了一些清冷的英气。


    就是这脸吧,仿佛每一寸都能捏出冰渣来。


    余幼惟缓缓举起手臂,又在空中忐忑地停顿了几秒,最后终于生硬地拍了一下沈时庭的肩膀,咧嘴笑起来:“好一个贞洁烈男!我刚、刚才是为了考验你,我就说吧,你肯定是个正直的人。”


    沈时庭眉头轻皱:“……”


    余幼惟心脏狂跳,咬紧唇,立马举起手磕磕巴巴地发誓:“你你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提同床的事儿了。这、这样吧,以后我都听你哒,等这阵子应付完家里就离婚。怎么样?”


    沈时庭淡漠地盯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语气生冷:“你嘴里有一句真话?”


    “我……”余幼惟语塞,天气冷,加上太着急,他眼睛都憋红了,竟生出几分可怜巴巴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喊我老公了……”


    话音一落,沈时庭脸色更沉了。


    沈时庭不知道这人又在搞什么名堂,多站一秒都心生嫌恶。


    他拽下身上的大衣扔还给余幼惟,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客厅:“离我远点。”


    余幼惟愣了几秒,赶忙回头冲身后满头问号的小弟说:“你好,家里的暖气开到最大了吗?还有,能不能把所有能取暖的东西都拿出来?”


    小弟:“……哈??”


    什么?你好?


    寸头小弟名叫宋雷,原主余幼惟称他为雷子。


    他按照吩咐让人把别墅里的供暖调到了最大,一头雾水地捧来一个暖手宝递给余幼惟,疑惑地问:“少爷,咱们临时变更计划了?”


    “谢谢。”余幼惟接过暖手宝,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小声问:“什么计划?”


    雷子愣了下,少爷刚说什么?谢谢?


    “a计划呀。”雷子挠了挠耳朵,“咱们不是说好了,让姓沈的在外边冻个两小时,等他扛不住了,让林姨把熬好的热汤送过去,他信任林姨,肯定会喝,然后……啧啧。”


    这声啧啧意味深长,余幼惟纳闷:“然后什么?”


    雷子疑惑:“这不是您吩咐的嘛,我已经让人往那汤里掺了东西,等药效一发作,他晚上还不是任您折腾。”


    余幼惟这回听懂了,隐约想起了关于这部分的剧情。


    原主准备下药强上,恰逢他大哥余顾出差回来,他这计谋才没能得逞,然而也就是这次的行为,在沈时庭心中埋下了黑化的种子。


    余幼惟心说还好还好,还好刚刚他已经阻止了这一切。


    “少爷。”雷子看了眼手表,暧昧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姓沈的应该已经喝完汤了。”


    “什么?!”余幼惟怀里的暖手宝掉落在地,震惊地站起来,“什么时候送的汤?”


    “他前脚刚上楼,我就吩咐林姨送上去了呀。”


    余幼惟撒腿就往楼上冲——


    心里悲戚戚地默念,果然神佛不佑小黄人,保命还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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