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苑小区。
磁悬浮出租车安静停在八号楼前的停车场。车门从内部被打开,时念钻了出来。
看着后座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年,她哀叹一声,费力将人拖到车门口,屈身将人背在自己背上。
少年太高,时念比他矮不少,根本无法将他彻底背起,只能任由少年的大长腿拖在地上,就这样半背半拖地往屋内挣扎前进。
等把少年弄回屋,放倒在沙发上时,时念已经喘得跟耕完十亩地的老黄牛没什么两样。
“呼哧——!呼哧——!”
时念弯着腰,双手撑在两膝之上,一边喘,一边感慨,“时念啊时念,如今你这具身体实在太娇小姐。在这个高危世界,怎么能弱得跟林黛玉一样呢?从明天起,魔鬼训练搞起来!”
时念好不容易缓过气,看着躺在沙发上依旧无知无觉的少年,又忍不住吐槽,“你也真能晕的,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你弄醒?”
吐槽归吐槽,缓过气的时念再度动起来,转身回屋把医疗箱取了出来。
或许是出于医学生的本能,并没太多购物欲望的时念,却是在搬家后花大价钱置办了个医疗箱。只是,她没想到,这玩意儿的首次使用居然是用到别人身上。
当初,时念学的本就是外科专业,替人处理外伤再熟练不过。
三下五除二,她麻利将少年右肩和左臂伤处的衣裳剪开,用消毒液和棉纱布替他将全部的血洗净擦干。洗净之后才发现,比起左臂来,少年右肩的伤口更长,伤势也更严重。
时念仔细检查了两处伤口,并未在里面发现什么嵌入物,舒了口气。她拿出手术线替他将两处皮肉外翻、颇为狰狞的伤口缝了起来。
至于缝合技术嘛……
时念低头望着少年右肩和左臂那两条如蜈蚣般蜿蜒,分别有二十来厘米和七八厘米的伤疤,丝毫不觉得脸热——她也只是个大一学生,手艺还不够完美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时念垂眸欣赏了一瞬颇有破碎美人感的少年,取出纱布替他包扎伤口,缠绕完毕,还悠哉地打了两朵漂亮蝴蝶结作为收尾。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时念一边说,一边在人脸上摸了一把。
收回揩油的手时,她还不知恬耻地咕哝,“真滑!你一男的,长这么嫩干嘛!”
说完,时念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救人,尤其是搬运这位帅哥,也花了她不少力气,这会儿也累了,便洗洗睡了。
但在睡前,她还是多了个心眼,定了好几个闹钟,准备隔两小时就起一次。
而半夜发生的事,也证明了她这种举动的正确性——少年在半夜的时候发高烧了!
时念打着呵欠,拿出退烧药,给人来了一记静脉注射。最后干脆抱着被子在沙发旁边打了地铺,强打着精神守到对方退烧后,就再也忍不住,滑进卷成一团的被窝里就睡着了。
宋言澈是天刚蒙蒙亮时清醒过来的。
睁眼,入眼的不是空旷的天幕,而是白色墙顶,这让他有些诧异。
宋言澈缓缓转动脑袋,目光与地板上一坨被子相遇。他愣了愣,把视线移向被子顶端,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
少女姿容出色,但美得不张扬,而是一眼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的温婉型。少女这会儿睡得正香,也不知梦里是不是正在享受美食,嘴巴还砸吧砸吧着,显得尤为可爱。
看了好些秒,宋言澈才把视线从少女脸上移开,移向搁在少女被窝边的医疗箱上。
“是你救了我吗?”宋言澈低声呢喃。
虽是发问,语气却并不疑惑,因为答案再明显不过。
宋言澈动了动身子,试着半坐起来,疼痛让他微微蹙眉,但他还是近乎平静地挣扎坐起。坐起后,他垂眸打量,那两朵随着他动作一颤一颤的蝴蝶结顿时就跃入他眼球。
宋言澈一怔,他能感觉到,纱布下面的伤口已被缝合。
他再度把视线移向少女,面色若有所思——普通人可不会缝合。
对于宋言澈的注视,少女丝毫没有感觉,依旧睡得香甜。
见少女一副短时间不会醒来的模样,宋言澈也没出声打扰,看她这“打地铺”的架势,就知道她昨晚照顾了自己一宿。他强忍不适,默默打开腕表,垂眸发起讯息。
早晨九点,时念终于醒了,她是被饿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毫无形象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蛄蛹着从滚成圆筒状的被子里钻出上半身,坐了起来。
坐起后,她下意识转身,想去看看沙发上的帅哥如何了,结果这一转,就直直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
打到一半的呵欠,卡住了。
可时念何许人也?脸皮厚,能装蒜。
她毫无异样地合上剩下的半张嘴,朝人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你醒了啊?”
宋言澈点头,“谢谢你救了我!”
时念没说“不客气”,也没问“你为什么会受伤”。她微笑,坦然收下对方的感谢。
“我叫时念,你呢?”
“宋言澈。”
时念云淡风轻地点头。可实际上,直到此刻,她才放下某根一直紧绷着的弦。
“醒了先表示感谢”和“坦然告知姓名”这两个举动,或多或少能证明,对方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她这次救人,至少应该不会反给自己带来灾祸。
“你伤势挺重的,可能暂时还不能行动……”看到宋言澈端端正正半坐在沙发上,丝毫不像伤患的模样,时念这话说得越来越轻。
顿了顿,她改口道:“算了,你的伤势,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觉得还严重,就暂时在我这儿歇着。如果觉得不严重,想走,提前给我打声招呼就行。反正我这会儿饿了,我先去弄点吃的。”
作为一名孤儿,会下厨是生存必备技能。即使在异时空,只要摸清食材口味,时念也能做出一桌美食来。
但大清早的,还有个伤患,时念就没劳神,简单煮了点白粥,炒了份青菜。
她给宋言澈盛了碗白粥,正要给他递过去,却瞥到他左臂右肩的两朵蝴蝶结。
“需要帮忙吗?”
宋言澈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耳朵尖微微泛红,赶紧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时念不强求,把碗递了过去。
宋言澈右手端碗,左手拿勺,大口吃起来,动作之流畅,完全不像是有伤的模样。
但时念却是看得眉头越蹙越紧,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左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宋言澈一愣,疑惑地看向她。
时念不由分说地抢过他手里的勺和碗,“算了,还是我来帮你吧!”
宋言澈连忙道:“不用,我可以的。”
时念却敛了笑容,目光严肃地瞪了他一眼,“宋言澈,请尊重我的劳动成果,我可不想待会儿再给你包扎一遍!”
原来,随着宋言澈的大幅动作,那两朵蝴蝶结都隐隐侵染了血渍。
宋言澈不语。虽然他自认为没问题,可黑脸的时念,还是很能唬人的。
时念一瞅他表情,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啧,这该死的自尊心。
但作为一名医学生,是不能嘲讽病人的,时念出言安抚,“你别觉得不好意思,我是名医学生。在医生眼里,病人可没有性别之分。”
「医学生?」
宋言澈眉梢微挑,脑中却闪过之前收到的讯息——时念,18岁,毕业于赫塞克第一中等学院,联考成绩249分。五天前,参加启灵仪式,觉醒植物系灵能,已被鲁恩灵学院录取。
宋言澈心道:一个连联考满分三分之一分数都没能考到的女生,却张口说自己是医学生,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这心理素质倒也了得。不过,硬说她在说谎,他又觉得不太像。毕竟,从她对自己伤势的处理方式来看,确实有几分医学基础。
宋言澈并没能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因为时念已经把满满一勺粥送到他嘴边。想他宋言澈自一岁过后,就再没被人喂过饭。没想到,如今都十八了,还有被人喂的一天。
但勺就在嘴边,也由不得他再难为情,宋言澈最终还是张了嘴,把那口粥吞了进去。
时念见他肯吃了,赶紧舀下一勺。就这样一勺接一勺,很快就把满满一碗粥喂完。
“好了,你先休息,我也去吃饭。”说完,时念起身去餐桌那儿填自己的五脏庙。
早就饿了的时念,走得比较急,也就没注意到宋言澈自打她喂他第一口饭起,耳尖一直都是红的。但她这副“急匆匆赶去吃饭、无心关心其他事”的模样,倒是给了他充足的调整情绪时间。
等时念吃完饭,又收拾完毕后,宋言澈脸上早就看不出任何异样。
时念看着端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卧倒休息打算的宋言澈,有些头疼——这人怎么就这么倔呢?他都不疼的吗?
“你……不休息吗?”时念试探着问。
宋言澈一本正经,“我这会儿不困!”
“……”时念满脸不可思议,“你这回答,是认真的?”
宋言澈见她一双大眼死死瞪着,一副只要自己敢点头说“是”,她就要扑上来咬自己两口的模样,嘴角迅速地弯了弯,解释道:“在你休息的时候,我吃过镇痛药。”
时念恍然,但还是道:“镇痛药也只是镇痛,你那么重的伤,还是多休息才能好。”
宋言澈认真道谢,“谢谢!我知道了。”
可说归说,时念也没见他有所行动,只能无奈摇摇头,“那你自便!我这会儿要出门去锻炼,你无聊的话,就自己找点乐子!”
宋言澈见时念真一个人出了门,也不由怔怔。
「这姑娘,还真放心把他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单独扔家里?她这究竟是心大?还是单纯地不想多管闲事?」
回想了一下之前两人相处时的情景,宋言澈觉得多半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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