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村民代表们讲解了村庄的改造规划后, 佳慧根据张书记等人的建议，对PPT内容进行了部分修改, 准备过几天拿到村民大会上去讲。虽然已经见过了很多大场面，但想到要在那么多村民面前进行演示，佳慧还是有点紧张。她反复打磨内容，还把PPT发给了远在海市的叶子君，请她把关修改。
叶子君看了佳慧拍摄的村庄照片，对三拱桥和古老的槐树表示了强烈兴趣。但作为一个专业学美术的，她认为佳慧的部分P图简直是锦上添屎，抨击之后亲自作了修改。发过来后，佳慧看了大为满意, 表示石桥南村改造完后，槐花宴的首席必须加上叶子君。
在佳慧为石桥南村的村庄建设而加班熬夜改PPT的同时，冯小河也在卧室外的书房里加班熬夜做PPT。
佳慧提前收工, 上厕所时从旁经过, 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原来是香菇种植的培训教学。她不由问冯小河：“怎么？你这是要在上湾村办培训班？”
“对！”冯小河眼盯着电脑, 噼里啪啦地打字，说：“想来学吗？都好说但是要先给钱！”
佳慧便凑在旁边细看了两眼，说：“要钱没有, 要命一条！”
“没钱也行，”冯小河扭过脸朝她笑：“抵罗总的产品推广费怎么样？”
“冯总您真是不吃亏啊！”佳慧看了会儿, 说：“你想给村民办培训班是好事，想靠这个收费只怕很难。”
“本来就是免费技术培训。”冯小河说：“而且厂里还负责技术跟踪指导。家里没大棚的，还可以来基地, 免费使用我们的大棚。如果自己没渠道卖香菇，我们还能收购。”
佳慧不由挑起眉, 诧异道：“那你还怎么挣钱？不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冯小河不屑道：“你这观念早过时了，现在是‘有财大家一起发，有钱大家一起赚’的世道啦。”
粗粗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佳慧稍微细想了想，就明白了，不由伸出大拇指，说：“高！”
冯小河得意洋洋地问：“佩服吗？”
“佩服！”佳慧真心实意地道。
她也知道，香菇厂购入自动化设备之后，从粉料、搅拌、装袋，到杀菌和点种，这些环节中的绝大部分工作都可以用机器来完成，不需要多少人力。如此一来，产品有了保障，还大大节省了成本。但是，菌种培育成活后的管理和香菇的采摘，却需要大量人力，而且并无机器可以替代。
给村民提供免费的技术支持，一来香菇厂本身就有这样的需求，毕竟即使是工作最为简单的采摘工，也需要了解什么样的香菇可以摘，什么样的香菇要留。到时来厂里干活儿的多半是附近村民，提前进行培训，才不会临时抓瞎；二来，上湾村本来有种香菇的传统，但是土法装袋杀菌太麻烦了，消毒还不彻底。通过技术培训，他们也能了解自动流水线生产出的菇棒品质好在哪里，就一定会有人选择直接从香菇厂购买菇棒，在家进行培育和采摘。香菇厂除了自己雇人种香菇，还可以赚卖菇棒的钱。哪怕一根菇棒只赚一块钱，数量多了也是笔生意。
所以说此时就要想方设法调动农户种香菇的积极性。村民们不是没技术吗？厂里教；没棚子怎么办？厂里有简易大棚免费用；种出来的香菇怕不好卖？厂里出价回收。菇厂能从中赚点差价，村民也能赚钱，这就是双赢。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面对佳慧的夸奖，冯小河倒也没有一味骄傲，解释说：“人家东省的菇厂早就有一整套的流程。我们直接拿来利用，少走多少弯路！”
第二天，两人都各自提着电脑包，分头出去讲课。冯小河到上湾村，佳慧则去了石桥南村。可容纳一百多人的大会议室里坐得黑压压的，大家都在七嘴八舌讲话。张书记请佳慧、李老师和他一起坐到主席台上，开始讲话前，他吹了吹麦克风，会场上便安静下来。
张书记这才把改造工作作了介绍，又说：“前段时间大家也看到了，我们村的李克文老师和从海市回来创业的罗佳慧两位同志非常辛苦，两人跑了半个月，才拿出了这个改建方案，请大家接下来好好听！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小罗给大家讲一讲！”
佳慧便打开PPT，投在白墙上，刚说了个开头，提到要集中建猪圈时，下面就嗡地一声炸了锅。村民们都纷纷议论起来。张书记赶紧亮出他的大嗓门：“安静，都听讲！听完老师的，再听你们说！有你们说话的时候！后面那几个听到没有！我看谁还在讲！”
经过他这番整治，会场上才安静下来。佳慧接着往下讲，整个过程中被打断了好几次。她不由心生感叹，农村工作是真不好做啊。
看得出来，石桥南村所有的人都对改建工作充满期待。但大到重修猪圈，小到修垃圾池，都有人提出不同意见。有嫌修得太远的，说自己扔垃圾不方便。有人却嫌修得离自家近了，到时垃圾放在那儿太臭。新桥改了地方，也有几个人质疑，她们的家在老桥这边，原来过桥就到了家，建了新桥后，自己离停车场倒远了，便也乱纷纷地问为什么不把老桥改成新桥等等。
面对村民的质疑，佳慧也作出了解释，但是会场太大，有时还需要靠张书记来弹压。他嗓门大，对着麦克风吼几句，那些议论的人便不再作声了。
一场讲解下来，佳慧嗓子都哑了，散会之后，姑姑上台瞪张书记，说：“给你写了这个规划就不简单了，还要负责给你讲！看把我们家孩子累得啥样儿了？下回您自家上去讲！”
“没事没事！”佳慧边喝水边笑，说：“就是下面意见太多，不晓得听谁的。”
李老师说：“在农村搞工作，首先一条，嗓门要大。你要是多讲两场，你也能练出来。”
佳慧在石桥南村吃了顿午饭，嗓子竟然真的沙哑了。于是第二场张书记便亲自上场了。佳慧帮他操作PPT和投影。她惊奇地发现，张书记虽然外表像个大老粗，但是记性很好。他就听佳慧讲了两场，就能对应着图片把整个改造内容介绍得差不多。中途还有余力整顿会场秩序，和持不同意见的村民展开舌战，让佳慧大感佩服。
动员会开完之后，村里就开始改造了。现在地里的活儿不多，搞基础建设正是时候。一车车砖和砂石水泥拖过来，堆在空场地里。村里一家出一个劳动力，组织去挖沟。又把会泥瓦活的村民组织起来，给各家各户在屋后砌三格化粪池。
佳慧有时间时，便过去看两眼。但进入三月后，她就顾不上那边了，网店的花肥生意渐渐好起来了，每天都有人咨询问价。地里也要开始育苗，还要写公主号，每天也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她正在地里摘新长的草莓，忽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佳慧一接起来，耳边便充斥着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声。她怔了怔，忙说：“双玉，是你吗？孩子怎么了？”
卢双玉在孩子的哭声中喊了声“姐”，就顿住了。再开口时，声音明显带上了哽咽，“姐，孩子总是哭，我都要疯了。”
佳慧吓了一跳，想到上辈子双玉还曾因抑郁寻过死，忙说：“怎么了？那你让月嫂看看啊。”
“月嫂被妈赶走了。”双玉抽泣着说。
佳慧一听就怒气上来了，她想了想，从草莓垄边站起身，说：“你把东西都收拾好，我来接你。你到我家住几天。”
她回房拿了车钥匙，挟着怒气朝外走。奶奶和外婆在院子里看见了，都问：“上哪儿去？”
“沙河县！”佳慧咬牙切齿地说，又说：“婆婆，把房间收拾出来，我把双玉娘儿俩接过来住几天。”
“哎！”外婆立刻答应了，还追在后边问：“怎么了？我前几天打电话，双玉不都说挺好的吗？”
佳慧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就开车出了门。平时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今天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怎么的，三个多小时就开到了。她把车停在小区，直接上了楼。在外面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才传来脚步声。门打开，露出卢双玉憔悴的脸来，她把佳慧迎进来，有些难为情，怯怯地又喊了声姐。
上次佳慧过来的时候，屋里还很整洁，东西都归置得井井有条。现在却处处一片杂乱，沙发上椅子上，到处都搁着孩子的东西，看着兵荒马乱的。卢双玉把沙发上的东西捡开让佳慧坐，还打算给她倒水，被佳慧制止住了。她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屋里问：“家里就你跟孩子？”
“子逸上班了。妈说她腰疼，去医院做理疗了。等晚上再来帮忙做饭。”卢双玉又问：“姐你还没吃午饭吧？家里没菜了，我煮点面条你吃，行不？”
佳慧摇头，又问她：“你吃了没？”
卢双玉说：“刚把孩子哄好了，我煮了点面条吃了。”
“你还没出月子呢，就顿顿吃面条？”佳慧没忍住火气，嗓门都高了，看卢双玉眼圈又红了，便叹气道：“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先跟我回去住几天，咱们再好好跟他们掰扯！”
第92章
原来, 自从上次在医院里陈萍跟儿子争吵之后，一直赌着气不理他们, 也不去医院送饭了。她本想着，等罗子逸和卢双玉出了院，没人看孩子了，肯定要跟她服软。谁知一连过了好几天，小夫妻俩也没让她过去帮忙带孩子。陈萍一打听，才知道小夫妻俩请了个月嫂，当场就把她气了个半死。
她顾不得跟儿子儿媳置气，又主动上了门，去视察月嫂工作, 顺便打听了一下每月给月嫂开多少钱。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一个月工资居然要七八千块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幸好她来了, 不然这俩傻孩子得被人蒙骗欺负到啥时候！
而且这月嫂竟然只帮忙带孩子, 连饭都不做，地也不拖！她儿子上了一天班, 月嫂竟然还腆着个脸指使他洗菜淘米！陈萍看得眼皮直跳，当着罗子逸的面没跟月嫂吵，等儿子上班了, 她便开始整治月嫂了。
说什么月嫂，不就是保姆吗？那么大一点孩子, 一多半时间都在睡觉。孩子睡着了，当保姆的不应该做饭吗？不应该拖地洗碗吗？这种眼里没活儿的保姆，就会欺负卢双玉年轻脸嫩, 她可不会惯着她！
三个女人在家，天天过得刀光剑影。月嫂起初还跟她解释几句, 后来便冷了脸，只要陈萍过来，她便守着孩子窝在房里不出来。听陈萍在外面摔摔打打也只是暗地里翻白眼。倒是卢双玉听不过去，私下里提醒陈萍，说罗子逸当初请人家时就说明了只带孩子，陈萍反倒骂了双玉几句，说她心里没算计，人家摆明就是看你老实欺负你，老娘为你出头，你倒好意思在旁边看戏！
卢双玉只好等罗子逸下班了悄悄告诉他。罗子逸又有什么办法呢？陈萍在这边，但凡做点事就叫苦，说这里疼那里疼，让她回家却又不肯，还口口声声自己累死累活都是为了这个家。小夫妻能忍，月嫂却是忍不下去，过了几天死活要辞职。陈萍自认为这一仗自己赢了，放话说她要走就让她走，孩子她来带，家务她来做，家里几个大人还怕照顾不好一个孩子？
等月嫂一走，陈萍帮着照顾了两天孩子，便哎声叹气地天天抱怨，一时说自己腰不好，一时说孩子吵得她晚上睡不好。这还罢了，她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些旧床单，洗烫晾干了要给孩子做尿布。卢双玉不想用，买了尿布湿何必还用旧床单？陈萍气得又吵了她一顿，说她这个当妈的对孩子完全不上心！那个尿不湿都是化学原料做的，哪有老棉布疏松透气？这么点点孩子，天天捂着尿不湿能舒服吗？
双玉一个新手妈妈，本来很多事情都不懂，听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当了真，每天不用尿不湿了，改用尿布。偏那尿布不吸水，垫了跟没垫一样，白天经常尿孩子大人一身，到了晚上，孩子尿完就哭，罗子逸只好起身给她换尿布，连床单都要重新换掉，根本睡不好。
陈萍却又心疼儿子，让他到旁边卧室去睡，她晚上来陪卢双玉。然而等孩子尿了，她在旁边小床上睡得打鼾，哪里叫得醒？不得已，双玉只好自己起床收拾。白天还要洗尿布，——陈萍嫌屎片子脏，让卢双玉自己动手。孩子晚上经常被折腾来折腾去，本来能吃能睡的，现在也动不动就哭闹。卢双玉吃不好睡不好，没几天就觉得人都要崩溃了。
“她知道个屁！”佳慧听完后火冒三丈，说：“用尿不湿怎么了？七宝小时候都用尿不湿！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用尿布？孩子拉尿拉屎糊一身，不要给她洗澡吗？现在天气这么冷，动不动折腾孩子，就不怕孩子感冒生病？小婴儿最重要的就是吃好睡好，你们天天让孩子睡不好，孩子当然就难带了……”
她一边唠叨，一边帮双玉收拾东西，也不等陈萍或罗子逸回来，直接让双玉跟她走。两人提着大包小包，抱着孩子一起到了车上。佳慧说：“你把手机关了，这几天谁打电话都不要接。”
卢双玉便听话地关了手机。车子开动以后，她抱着孩子坐在后面，刚开始还跟佳慧聊了几句，没过多久就抱着孩子睡着了，一看就知道平时严重缺觉。
去茏山镇要开车好几个小时，还没出月子的女人其实不适合这么长途奔波。但佳慧想着，到漫水桥大家都能帮忙带孩子，再请个保姆，双玉休息好了身体才能尽快恢复。再继续呆在这里，双玉肯定逃不脱上辈子的老路。
车到漫水桥边时，天早就黑了。家里人听到动静，忙都接了出来。菜园里装了太阳能路灯，到天黑就自动打开，奶奶却生怕她们看不清，特意拿了手电筒出来照亮。下车后，冯小河帮着拿行李，佳慧抱孩子，外婆则牵着双玉的手，一起回到家里。
孩子在车上睡了一路，进屋后倒是醒了，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家里饭菜早就做好了摆上桌，但大家都等双玉喂好了奶，才拉着她上桌子。桌上有专为她这个产妇炒的菜，口味清淡的蔬菜和煎的豆腐鲫鱼汤，鱼肉新鲜，汤色奶白，卢双玉吃完一碗饭，奶奶又劝她喝了一大碗鱼汤。
外婆让大家先吃，她抱着孩子拍奶嗝。汤还没喝完，不知什么原因，孩子又哭了起来。双玉忙搁下碗去看孩子。孩子哭个不停，她便抱着女儿四处走动，嘴里哦哦哦地哄她。
一般小婴儿哭闹，不是饿了，就是拉了。小宝贝刚吃完了奶，摸摸尿不湿，也是刚回家没多久才换的。佳慧便疑惑是到了陌生地方，孩子不习惯才哭闹。问双玉时，双玉摇头，说她在家就是这样，刚出生还挺好的，现在每天晚上必定要哭闹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大家便轮流抱着哄她。七宝和苗苗也蹦跳着逗小妹妹。还没满月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根本不看她们。七宝嘟着嘴说：“妹妹真是的，太好哭了！不乖！”
哄了一个多小时，孩子哭声小了，佳慧便趁孩子醒着，去给她洗澡。浴室里弄得暖暖和和的，把七宝以前用的大浴盆里放满热水，小宝宝一放进水里，又哭得厉害了。佳慧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小宝的屁股上有点红了。
“难怪会哭闹，遇水刺激了肯定不舒服啊。”佳慧问双玉：“你没发现吗？”
卢双玉又心痛又惭愧，眼圈都红了。她还真没发现，这几天天冷，她怕小宝感冒，就没给她洗澡。每次换尿布又手忙脚乱的，根本没细看。月嫂以前倒是交待过她，孩子大便之后，要用清水洗一洗。但是陈萍嫌麻烦，说她太娇惯孩子了。农村孩子在地上爬，地上什么不捡了吃？不一样长得健健康康的？
奶奶听了道：“她这都是哪儿来的歪理？农村人养孩子是糙，可也没跟她说的这样啊。”
外婆叹气说：“她哪里懂带孩子？子逸小时候都是我带大的。上幼儿园时才送去城里的。”
直到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又哄了好一会儿，孩子才终于安静地睡了。佳慧打发双玉母女俩睡了，立刻给姑姑、媛媛等人打电话，托他们请个妇女，白天过来帮忙带孩子。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请人帮忙，可别把奶奶和外婆累坏了。
双玉住在楼下的客房里，佳慧怕孩子晚上闹腾，便抱着被子睡在外间沙发上。夜里果然孩子又醒了，哭闹起来，双玉喂了奶，佳慧拍着拍奶嗝，孩子还是哭，后来还吐了奶，糊了她一身。双玉忙把孩子接过来，佳慧倒来清水，给小宝擦洗了一遍，又屋里屋外地哄了好一会儿，孩子才又睡着了。
佳慧这才去浴室洗澡换衣服。第二天早上醒来，不仅她一脸虚浮，全家人都没睡好。两个孩子从楼上下来，边吃早饭边打呵欠，七宝问佳慧：“妈妈，小宝为什么老是哭？”
“小宝有点不舒服，过几天就好了。”佳慧说。
“她爱吃糖吗？”苗苗说：“我们买点糖哄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哭了？”
“小宝还太小了，不能吃糖，”奶奶忙说：“可别喂她乱吃东西啊。”
送孩子们上了学，佳慧和双玉带着小宝去了趟镇卫生院，找医生检查了一番。医生给她们开了药膏，嘱咐她们勤洗换，尤其便便后最好是用清水洗屁股，过段时间就会好。佳慧又问孩子晚间哭闹是怎么回事，医生按了按小宝的肚子，没什么异常，便猜测可能是白天睡多了，让她们把孩子的作息调整好。
等回到家，媛媛已经打电话过来了，给她推荐了自己的一个朋友王红霞，说两人老公都是开大货车的，王大姐的孩子去年刚上大学，她一人在家，早就想找点事做了。本来昨晚听说是去给人做保姆，王红霞很不愿意，怕雇主性子别扭，担心自己受不来这份气。媛媛再三保证，说佳慧一家绝不是那种眉高眼低的人，王红霞这才同意做几天试试。
佳慧听了很高兴，忙问王大姐能不能尽快上门。媛媛又去交涉了半天，到了下午，两人便一前一后骑着电动车来了漫水桥。
王红霞个子高高壮壮的，爱说爱笑，一看就性格直爽。两人和佳慧在门口说了十分钟，就确定了用工时长和工资。王红霞每天八点来，中午晚上跟着一起吃，等晚上给孩子洗完澡再回去，每天给一百元工资。
媛媛走后，佳慧又领着王姐去见奶奶和外婆，老人们被孩子昨夜那么一闹，也知道家里若没人帮忙，佳慧会很辛苦，都没说二话。王红霞便道：“小罗，两位老人家，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做保姆，有不对的地方你们直接讲，别憋在心里就行。”
奶奶忙说：“她王姐，咱们是农村家庭，难为你肯来帮忙。到了家里就别见外，中午晚上跟我们一块儿吃。小宝的事情劳你费心，别的事都不要你动手。一屋人老的老小的小，也帮不上别的忙，做做饭还是行的。”
王红霞见老人家也如此通情达理，便放下心来。等双玉醒了，佳慧便带王姐进去和她见面。双玉也知道自己给这边家里添了太多麻烦，内心十分惭愧不安，佳慧安慰她说：“你一个坐月子的人，只管理直气壮地吃饭睡觉！别人再怎么照顾你迁就你，都是应该的。”
“就是！”霞姐也说：“月子里不好好休息，将来落下多少病根！你可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
几人正说着话，孩子又哭起来，原来是尿了。霞姐快手快脚地打来温水，给孩子换尿不湿时，三两下就擦洗了小屁股，还重新抹上药膏。把小宝抱着哄睡后，才重新放到双玉身边。佳慧看她手脚利索动作娴熟，也十分欣慰，专门又给媛媛打电话道了谢。
一直到傍晚，她才接到罗子逸的电话。罗子逸语气很惊慌，说：“姐，双玉带孩子去过你那儿吗？”
“没有啊，”佳慧冷淡地说：“你老婆孩子去了哪儿，你竟然不知道？”
“我昨晚下班回家时她俩都不见了！问我妈，她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儿，”罗子逸急得直叹气，说：“算了，我再问问别人吧。”
佳慧有心嘲讽他几句，实在厌烦得厉害，便也直接挂了电话。
第93章
双玉来到漫水桥后, 孩子有人帮忙带，饭有人做, 她心神松驰下来，昏天黑地地睡了两天。
她和小宝都在睡觉的时候，霞姐便和奶奶外婆坐在屋外，一边择菜一边聊天。老人们大略给她讲了讲双玉家里的事情，霞姐听得义愤填膺，说：“我就奇怪呢，怎么连月子都没出，就到您家来做客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老人家, 我有一说一，她这婆婆真不地道！也就是双玉太老实了，换了我, 非得跟她撕破脸吵几架不可！”
过了一晚, 罗子逸又给佳慧打来电话，说问遍了亲戚朋友, 都不知道双玉娘儿俩去了哪儿。佳慧看他急得要抓狂，这才说：“她到我这儿来了，今天刚到的。”
罗子逸听了如释重负, 转而责怪起双玉来，说：“姐, 你让她来接电话！她怎么这么不懂事？走的时候就不知道跟人说一声？不知道家里急成什么样儿吗？”
佳慧哼了一声，说：“她倒是想说，跟谁说啊？你天天忙着上班, 你妈不是腰疼就是腿疼，她一肚子苦水跟谁说去？”
“坐月子不都这样吗？”罗子逸也很生气, 说：“我妈为了照顾她，腰疼病都犯了，还能怎么着啊？”
佳慧冷笑道：“罗子逸，你是真瞎还是装瞎？你媳妇到底吃过什么苦，你心里没数啊？你上班的时候，双玉在家过的什么日子你就一点都不知道？谁家坐月子的产妇还得自己洗尿布、自己下面条吃？哦对，您老人家忙工作、忙赚钱，那晚上呢？夜里你起来弄过孩子吗？”
“之前夜里都是我弄孩子啊，”罗子逸辩解道：“后来是我妈嫌我笨手笨脚的，把我赶旁边卧室里睡的。那我妈不是夜里一直陪她睡吗？”
“你冲我喊什么？”佳慧的声音也高了，“你妈说她晚上帮忙你就都信了？双玉一到我这儿就睡得昏天黑地的，你妈要是真帮过她，她能那么辛苦吗？你别装糊涂，我不信双玉从来没跟你诉过苦！”
罗子逸烦得不行，抓狂道：“那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之前请了月嫂，是我妈非要过来照顾孩子，你也知道她那人的性格，我拦得住她？现在怎么都怪我头上了？”
“你别问我怎么办，”佳慧冷冷地说：“你是个男人，要是连家里的这点主意都拿不了，你当初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霞姐抱着孩子在旁边听，默默地朝她伸出一个大拇指。
“双玉要是有你这性格，怎么会吃这么大亏！”霞姐说：“男人么都是这种狗东西，你为这个家付出再多，不跟他说，他永远都有本事装瞎！”
罗子逸被挂了电话，也是一肚子火。但总算有了老婆闺女的下落，便准备开车过来接人，还赶紧给他爸妈打了电话。这几天家里到处打听双玉的下落，亲戚朋友都知道了，让罗志强和陈萍都深觉丢脸。这会儿知道双玉去了佳慧那儿，陈萍又神气活现了，对儿子说：“别去接她！惯得她无法无天！她在家到底受什么委屈了？我是打了她还是骂了她？你就让她在那边住，住得不好意思了她自己会腆着个脸回来！不许接！”
罗子逸不胜其烦，他妈话都没讲完就挂了电话。第二天一早开车过来接人，到漫水桥后，双玉母女还在睡觉。外婆见了他自然欢喜，和奶奶两人忙进忙出地给他端茶倒水。霞姐和佳慧却没给什么好脸色。
罗子逸到房里去看老婆女儿，见她们都在熟睡，便又出来到院子里吃草莓。霞姐阴阳怪气地说：“双玉可怜哦，来了两三天，就足足地睡了两三天。听说还是一家人照顾她坐月子呢，也不晓得怎么把人给累成这样……”
罗子逸听了，脸上火辣辣的半天没吭声。后来外婆奶奶进屋去做饭，霞姐也到房里看孩子了，佳慧才说：“你这是来接她们娘儿俩了？那你接回去准备怎么办？”
罗子逸叹着气，挠头说：“我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请月嫂，她又不准；叫她来照顾，她又喊累。双玉呢性格又软，什么事都要我出面！我能怎么办？”
佳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跟双玉谈恋爱的时候就知道她性格软吧？结婚那时候你就从来没想过，她跟你妈有了矛盾，你要怎么办？你这意思是，什么事情都要靠双玉自己来解决，对吧？那你这个当丈夫的是干什么吃的？”
“我说了啊，”罗子逸苦恼地喊：“我说什么我妈也不听啊。”
佳慧心里长叹一声，再次觉得老罗家的男人，除了她外公就没一个有担当。“对，你说什么你妈不听，那你就索性不管了，让双玉一个人去面对她那个难缠的婆婆？那你想过你老婆的感受吗？你这么做，要不就把双玉逼成泼妇，要不就把双玉逼死，罗子逸，你真的想那样吗？”
罗子逸耷拉着脸没作声，佳慧又说：“你妈固然是很讨人厌，但是你知道吗？相比你妈，我顶瞧不起你爸！外公病的时候，你妈为医药费跟大家闹，让外公走得都不安心，你爸说什么了吗？去年你妈吵着要卖老家房子，外婆那么伤心，你爸吭声了吗？对，你爸口口声声管不住你妈，坏人都是你妈在做，可你妈胡搅蛮缠的时候，他跟着讨便宜占好处可是一样都没落下！你自己说说，你瞧得上他吗？但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罗子逸也确实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爸，但听他姐这么说，还是又生气又尴尬，便沉着脸没吭声。佳慧站起身来，说：“你既然成了家，就要担负起当丈夫当父亲的责任来。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先让双玉在我这里多住几天，让她好好歇一歇。不留你吃饭了。”
罗子逸便站起身走了，也没跟外婆告辞。等外婆出来，看到树下空空的，忙吃惊地问佳慧：“子逸呢？走了？怎么不留他吃顿饭啊？”
佳慧恶声恶气地说：“吃什么饭？一顿不吃饿不死他！”
外婆便没敢细问她到底跟子逸说了什么。倒是霞姐坐在客厅听了个大概，悄悄对奶奶说：“我就喜欢佳慧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直爽性子！跟我合得来！”
她也真心怜爱双玉，多漂亮多温柔的一个姑娘，谁家娶回去不得好好心疼？偏是她命不好，自己亲妈不在了，嫁的人家也不体贴，连坐月子都要到亲戚家来。她带孩子经验丰富，手脚又利索，没过两天，便能准确辨认出小宝为什么哭，哭得呜哇呜哇的，那就是拉了；哭得嗯啊嗯啊的，那就是饿了。
在她和佳慧的精心照顾下，小宝的红屁股很快就好了。佳慧又着手调整孩子的作息。白天孩子醒了，吃了奶以后，霞姐便逗她多玩一会儿，几天后小宝晚上就不再哭闹了。小女孩变得特别乖，能吃能睡，睡醒了就睁着大眼睛，懵懂地到处看。
傍晚孩子们放学回来，写完作业也都喜欢来逗小妹玩。小宝现在能看到颜色了，看七宝戴着大红蝴蝶结，眼光便追随着她动。七宝很开心，说：“彤宝，喜欢蝴蝶结吗？等你头发长了，姐姐给你戴！”
但是有天晚上，她看到佳慧抱着彤宝亲了两口，还是不高兴了。临睡前佳慧给她和苗苗讲了故事，七宝抱着她不撒手，要求佳慧陪她们睡，还必须搂着她，娇气得不行。
佳慧笑着说：“怎么了？你吃醋了？”
七宝诚实地面对了自己的内心，气鼓鼓地说：“你可以抱小妹，但不能亲她！”说完指指自己的肉脸蛋子，说：“妈妈只能亲我！”
苗苗在旁边笑，问：“也不能亲姐姐吗？”
七宝迟疑了一下，更正道：“只能亲我和姐姐。”
佳慧便抱着她亲了好多下，苗苗也亲她，亲得七宝咯咯大笑，母女俩这才重归于好。
没过几天，双玉出了月子。家里人看她身体还是很虚弱，依旧让她多卧床休息。但她睡足了觉，也有精力了，便跟着霞姐和佳慧学带孩子。霞姐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给孩子洗澡换尿布，佳慧也找出两本她觉得很不错的育儿书给她看。小宝宝只要吃饱了、穿暖了、睡足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不瞎折腾，孩子也舒服，大人也省事。
在教她育儿的同时，霞姐还经常对双玉疯狂输出婆媳相处之道。“婆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家不能有两个女主人。你婆婆在她自己的家里再说一不二，到了你家，那就得服你管！你得把气势拿出来！”
双玉自从知道孩子的红屁股是尿布渍出来的，就满怀愧疚之心。听了霞姐的话，也深恨自己没主意，让女儿跟着受了苦。但她从小就不会吵架，跟人争吵两句，就只会红着脸掉眼泪。霞姐见了大摇其头，私下跟佳慧叹气道：“回去了肯定还得受欺负！”
佳慧见她跟双玉相处得来，便动了心思，想请霞姐到沙河县帮忙带孩子。问了问双玉的想法，双玉自然也求之不得。佳慧便让她自己跟霞姐说。霞姐本来不想走那么远，一来这几天处出了感情，二来双玉也说了给她开五千工资。霞姐回家考虑了两天，最后竟也同意了。
又过了几天，罗子逸开车来接人，霞姐便收拾了行李，一块儿跟着去沙河县了。走的时候，外婆百般不舍，让她们有空就过来玩。又对子逸千叮万嘱，让他照顾好母女俩，这才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了。
第94章
三月到来后, 佳慧买了很多紫薇树苗，沿着漫水桥的那条辅路栽了两行, 从路口一直栽到了小院门口。然后她在公路的路口旁钉了一个木牌，牌子上写了“紫微路”三个大字。
三月正是栽花种草的季节，人们既然买了花草，当然少不了要买肥。网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兴旺起来。佳慧依旧还是请媛媛当店小二，她自己腾出精力来，持续打造公主号内容。期间她又抽空去了杨乐乐那边一趟，拍摄了花肥厂新进的流水线设备。
花肥厂也开了网店，电商生意逐渐做起来后，杨乐乐越发得到了她爸的倚重。佳慧过去后, 老杨和小杨都出面接待。有女儿在，老杨不敢喝酒，三人都端起了茶杯。一顿饭下来, 老杨言谈中对女儿不止是嘉许, 甚至有些佩服。还放话说过两年他准备只管生产，厂里的全面工作都交给杨乐乐来打理。
“闺女折腾一两年, 赶得上我折腾十年！哎，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我年纪大了, 跟不上形势，也该退了！”他甜蜜又惆怅地朝佳慧抱怨。
“老爸, 你不老！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撂挑子！”杨乐乐虚情假意地安慰他，“我很需要你！花肥厂也非常需要你！”
老杨听得笑眯眯，又小声朝佳慧说：“什么都好, 就是不肯谈朋友！一听说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转身就走, 可把我跟她妈愁得哟……”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乐乐横眉竖眼地打断了，“爸，你讨厌不讨厌！真烦人！你下次再这样唠叨，我可不喊你出来了啊！”
“好好好！”老杨低眉顺眼地给女儿赔罪，“不说了！我不说了！人家小罗总又不是外人，有合适的说不定还能给你介绍介绍……”
“爸！”
佳慧看着父女俩斗嘴，笑得前仰后合。她在厂里拍完生产线，杨乐乐又拉着她在H市玩了两天，才放她回家。佳慧本来还担心，一旦销量起来了，厂里生产跟不上，杨乐乐肯定会优先供应自己的网店。但这次过来后，看到那批新进的设备，她便知道近两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姐，你放心！我做生意讲的是诚信。你是我们厂发展阶段的大功臣，亏了谁我也亏不了你！”
了解到她的顾虑后，杨乐乐也再三保证，哪怕自己的网店缺货，都会优先保障她的供应。
回家路上，佳慧感叹自己运气真好，杨乐乐年纪轻轻，为人处事却大开大阖，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她也真心希望杨家花肥厂能发展得更好，只有这样，她这个网店才能跟着分一杯羹。路过石桥南村时，她看见水泥新桥已经动工了，桥那边的停车场规划区，也有人在铺水泥地坪。佳慧看了，嘴角止不住上扬。这个春天里，似乎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地向上生长。
车停在小院外的石墙边时，七宝和苗苗听到动静，和三妹一起飞跑着下来迎接。几天不见，三个人分外亲昵，连狗都围着她们直撒欢。七宝撅起小嘴巴说：“妈妈，你这次出去了好久！爸爸也经常不在家，你们都在忙什么呀！”
“忙工作呀。爸爸和妈妈都有自己的工作，”佳慧放下手中行李，抱起七宝亲了好几下，又搂过苗苗往坡上走，问：“你们想不想看看爸爸的新基地？”
“想！”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
正好第二天是周六，冯小河一大早就走了，佳慧带着孩子们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饭，摘了些草莓，便开车带着小姐妹去了上湾村的新基地。她也好久没来了，就见这边的工地上也是一片火热，河边堆着沙石水泥，工人们正在忙碌。看进度，过不了多久桥面就能合拢了。
佳慧便指着桥那边的麦田，对两个孩子说：“看到没有，那边就要建新基地了。等桥修好后，就要在麦田里平场地、盖很多很多大棚，棚里面再放进一排排香菇筒，跟老厂里的菇棚一样。”
两个孩子望着河对岸的土地，都轻声发出感叹。七宝问：“这都是我们家的？”
佳慧笑了起来，说：“不光是我们家的，还有胡伯伯、张叔叔两个人也出了钱，算是合资。”
苗苗又问：“那，河对面的麦子还收不收呢？”
“不知道，应该可以赶上这一季的收割吧，”佳慧忖度着说：“赶不上的话也没办法。厂里要抓紧时间赶进度，才能种上秋栽棒子，不然今年一整年都要耽误过去了。”
两个孩子听得似懂非懂，但都很郑重地点着头。过了一会儿，七宝忽然大喊：“爸爸！”
河边工地上，冯小河转过头，看到她们便笑了，大声说：“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边的基建工作平时是胡春平在管，冯小河和张庆波偶尔会过来看看。今天正好三个人都在，便都围过来吃佳慧带来的草莓，顺便聊着厂里的事情。现在不仅基地在搞建设，老厂那边也在改造厂房，准备买进消杀和养菌的设备。另外姑爹还正在准备春栽棒子的生产。张庆波则负责办理新基地这边的所有证件和手续，还争取着各种农业项目扶持资金。
三个人鞋上都糊满了泥，蹲在车边吃草莓。虽然各自都很忙碌，精神却很振奋。谈笑间吃完草莓，顺便开了个工作进度沟通会议。佳慧见工地上很忙，便嘱咐他们中午都去家里吃饭，她则开车带着孩子们回家了。
半路上经过一条水渠，佳慧见渠边长满了细细的水竹子，三个人便下车采了一大捧水竹笋。这时节香椿也发了芽，想到冯小河爱吃那东西，她便一路留意，果然车子快到紫薇路时，苗苗在路边灌木丛中发现了一棵香椿树。三个人又下车摘了一大把新鲜香椿芽。
摘完后，七宝闻闻手上的味道，皱眉说：“臭臭的，真不好闻！爸爸怎么也喜欢吃臭东西？”
“大概他上辈子属狗吧。”佳慧幸灾乐祸地笑道。
七宝想了想，问：“上辈子是什么时候？你跟他都属狗吗？你们是一对狗夫妻？”
佳慧：……
苗苗哈哈大笑，说：“七宝，要是大爷大妈都属狗，那你上辈子不就是只狗宝宝吗？”
七宝听了竟然很开心，“那三妹肯定也是妈妈上辈子生的吧？妈妈，是不是这样？”
佳慧：并不是！并没有！
她赶紧扯开话题，说：“旁边那棵野桃树开的花好漂亮啊，谁去折两枝，我们拿回去插在瓶子里吧！”
两个孩子立刻雀跃着跑去采花了。佳慧也跟着折了两枝缀满花骨朵的桃枝，带回家插进厨房的大瓶子里。奶奶和外婆都说好看，并用她们带回来的野菜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水竹笋炒肉、凉拌蕨苔、香椿炒鸡蛋、新煎的韭菜盒子……，中午三位董事和姑爹来家吃饭时，张庆波和胡春平都赞不绝口。
等大家离开时，奶奶还让每人带了一小篮新摘的草莓。菜园里的那几垄草莓地已经进入盛果期，每天的草莓吃不完，只能摘下来四处送人，不用说，陈娜、媛媛等人都得到过他们的馈赠。
到了傍晚，佳慧摘了一小筐草莓，骑电动车给姑姑送去，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张书记。两人现在已经很熟悉了，便站在桥头聊了会儿。张书记说村民们干劲儿都很足，工程进度很顺利。以前修村里的灌溉渠或出别的外工，总有村民磨洋工。这回可好，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公共下水渠就挖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等各家各户把三格化粪池修建好了，村庄的整个下水系统便可以连通。
“这就好！”佳慧听了也很开心，说：“上次开会时，我看反对的人那么多，还以为这事儿不好往前推进呢。”
“农村开会都这样，吵吵闹闹的人多，不过咱们村总体来说人心很齐，老百姓都淳朴。”张书记语气中略显自豪，又叹气说：“等村子建设搞好了，就要想办法发展产业了。挣不到钱，村里修得再漂亮，年轻人们还是要外出打工。”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什么，问佳慧：“年前胡春平跟我打听，说想把咱们北边的旱地承包了搞香菇产业基地，我那时还不晓得他跟你们在合伙做生意。前几天我去镇里开会，才听说不到你们那个基地不建到我们这儿，改到上湾村去了？”
佳慧便点头，说：“春平哥打听了好久，才选定上湾村那块地。那边有三百多亩旱地，能容纳基地的规划。”
张书记便遗憾地感叹：“确实，我们这边才八九十亩旱地，地方太小了。我本来还在想，在村旁边建个香菇基地也不错。一年上头的用工量肯定不少，老百姓车都不用骑，直接走过来就可以干活儿。可惜了的……”
佳慧听他这样说，心里忽然一动，便说：“我还有朋友是做花卉苗木的，我帮您打听打听，别人或许也愿意来这里建个基地呢。”
张书记大喜，忙说：“行！你帮忙打听打听！”
佳慧从石桥南村回家的路上，便一路谋划着这件事。菇厂才扩建了一个基地，近几年恐怕不会发展到这边来，但是花卉产业倒是有可能啊。姚师傅的花棚才被拆迁，手里有钱，却没项目，如果能说动他到这边兴建一个花苗基地，自己跟他合作卖花草，不仅他们能挣钱，还可以带动整个石桥南村来发动花卉产业了。
到时甚至可以像冯小河那边的香菇基地一样，也给村民们办免费种植培训班。闲暇时他们可以到基地干活儿，同时自己也可以在家旁边盖大棚养花。到时让姚师傅给村里人供应种苗，再提供技术跟踪服务，这是两利的事情，想来姚师傅也一定会愿意。
她越想越心情激动，第二天一早送完孩子，她摘了一大盆草莓，便开车直奔姚师傅家。花卉基地的房屋拆除后，两位老人如今住在市区一套自建小楼里。佳慧打电话问明地址，辗转开车上门，姚师母见了她非常高兴，连忙留她在这里吃午饭，让老伴好好招待她，自己转身就提着篮子上街买菜去了。
小楼前面也有个小院，被老两口打理得花木扶疏。佳慧和姚师傅坐在院子里喝茶闲聊，几句话寒喧完，便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姚师傅便叹气，说这段时间在家里闷坏了。干了一辈子活儿，如今闲下来，竟然比忙的时候还难受。
原来花苗基地被拆后，姚师母准备去给闺女带孩子，便让姚师傅落了单。女儿女婿的意思，是让他就在家歇着，也跟别的老头一样，下下象棋，种种花草。但姚师傅觉得自己还不老，没道理就此赋闲在家。他倒也没有想过再建花苗基地，城郊到处都在盖楼，哪里还有适合的地方？眼下只是一心想找单位做个花匠，做点事打发时间而已。
佳慧听了心头暗喜，忙把石桥南村的情况告诉他。村子是老家的村子，村干部也是认识的熟人，不至于欺生，要请人干活也都容易。如果花卉产业发展起来了，老姚负责种，她负责卖。
姚师傅起先还有些踌躇，觉得茏山镇那边太远，听见佳慧打保票说负责给他卖，这才有些心动了。
年前他跟佳慧合作卖了几棚花草，实在是这辈子都没做过的爽利生意。卖花草的时候，没让他操一点心，钱给得倒快。虽说连着大半个月都在赶工打包，人很辛苦，但老姚这辈子挣的就是辛苦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若要姚师傅只管种花种草，那他尽没问题。可种了再漂亮的花儿，最后不都得卖了才能挣到钱吗？以往他闺女和女婿四处找关系，承接些园林和单位绿化的活儿，虽说价钱比佳慧出得高，但是维护人情不要钱吗？过年过节不要走动吗？年底结账时还得看人脸色，总要跑个四五趟才能收到钱。从来不曾跟佳慧这样，花草还没卖出去就把钱给他了。
当下姚师傅便细细询问起石桥南村的地形地貌来，两人说了半晌，姚师傅又说自己要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过两天去石桥南村跑一趟，才能确定那地方适不适合建花苗基地。
第95章
佳慧从姚师傅家回来后, 立刻给张书记打了电话，张书记听了自然也是欢喜不已。过了几天, 姚师傅开车过来考察场地，张书记亲自陪同，带着他和佳慧，在村庄旁边的几十亩旱地里转了好几圈。地旁边就是路，路旁边又有河，旱田的地势高，丰水时节也不会被淹。除了离城区太远，其他的姚师傅都很满意。
姚师傅在村里吃了顿饭，当场就和张书记敲定了六成。过了几天, 他又带自己的女儿女婿过来了一趟，和张书记商定流转土地的细节。姚师傅的女婿是市里某二级单位的一个小头头，和张书记一番称兄道弟后, 这事就算真正确定下来了。
到了五月中旬, 上湾村的水泥桥竣工了。张庆波请来市里镇里的一堆领导，在河对岸刚收割完毕的小麦地里铲了一锹土, 宣告着三百亩香菇产业基地正式破土动工。与此同时，石桥南村也召开了村民大会，公布了流转土地的事情。佳慧和姚师傅列席参会。张书记把姚师傅准备到村里投资建设花卉苗木基地的事情说了, 并根据上湾村李书记总结出的经验，给村民们详细介绍了什么是流转土地使用权、村民有哪些权益等等。
跟上次一样, 情况刚介绍完，下面就议论纷纷。不过这一次，佳慧很沉得住气。因为她知道, 大家议论归议论，最后肯定会同意的。
若说花苗基地占用的是水稻田, 只怕还会有人舍不得，可那只是几十亩旱地。旱地收益低，一亩田种下来，刨除农药种子化肥，年景好的时候也不过才收几百块钱。现在租给别人，不用劳作就能得到几百块钱收益，闲下来还能在基地干活儿补贴家用，谁还会不愿意？
当然村民们也有很多疑问，田地流转出去后究竟还是不是自己的，什么时候能还回来，还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还跟现在一样平整等等。在闹哄哄的会议室里，张书记一一作了解答。会议持续了一上午，他就坐在主席台上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上午，到了中午竟然还声如洪钟、精力充沛，让佳慧感到由衷的佩服。
六月份，香菇基地的土地平整完毕，开始搭建大棚。这时，标准化消毒养菌设备也运到了老厂区，安装调试到位。茏山镇的香菇种植大户们闻讯都跑了来，到厂里看稀奇。他们看着光可鉴人的新设备，听姑爹和冯小河介绍使用方法，个个都艳羡不已。
一切都在按照冯小河最初的设想朝前推进。面向村民的免费技术培训已经开展了两期，到了第三期，村里原先的很多香菇种植户都跑来听课，还根据实际经验提出生产中遇到的问题。这些问题有的姑爹现场就能解答，有的他也不清楚，只能委托冯小河向农大的殷教授讨教后，再给大家进行讲解。
整个上湾村都弥漫着一种教学相长的氛围。部分村民开始在自家搭建简易大棚，准备等厂里的秋栽棒子出来后，买来试种一季看看。更多人却仍抱着保守的态度冷眼旁观。买香菇棒回家种植，省事是省事，可自家有现成的粉磨机、土锅炉，又不是不能做香菇棒，又不是不能消毒点种，又何必把钱给别人赚？
对这种状况冯小河并不着急。观念的改变也需要时间。收割机最初在农村开始推广，明明机器一小时就能把几天的农活干完，可村里不也有很多村民不愿意使用吗？——靠人力一样可以把几亩地割完，又何必花请机器的钱？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数农户都愿意出钱请收割机了。因为人力收割实在是太麻烦了，把力气省下来，做点别的什么不好？
上湾村的香菇教学开展第三期时，姚师傅跟石桥南村的合同也签订完毕。花卉苗木基地也开始破土动工。村部会议室里，姚师傅在百忙中，开了第一期花卉种植培训班，用PPT给大家讲解了玫瑰花栽培扦插技巧。
PPT当然是佳慧帮忙做的。这段时间她跟姚师傅几乎天天见面，还把姚师傅和姚师母请到家里吃过好几次饭。看到漫水桥边栽种的绣球和月季，哪怕种了十几年花的姚师傅都连连赞叹，夸奖她这小院建得是地方。两人商量花卉基地的规划时，佳慧顺便向姚师傅讨教了许多种花育苗知识。这些极其实用的知识，被佳慧整理之后，也成了公主号推送的内容。
转眼到了七月，孩子们放暑假了。没过几天，文琳也回来了，放下行李就过来看望奶奶和外婆。漫水桥边热闹了起来。七宝和苗苗每天写完作业，便缠着文琳讲故事、打扑克，早晚天气凉快时，还跟着她摸螺蛳、捡螃蟹、摘西瓜、掰玉米，狗跟着东奔西跑，运动量都比以前大。
到七月中旬，双玉也打来电话，说想带孩子到漫水桥来住段时间。外婆很想念重孙女，当然求之不得。于是有天上午，罗子逸开车把霞姐送去茏山镇，又把双玉娘儿俩和一堆大包小裹送到了漫水桥。
原来霞姐的女儿也从外地放假回家了。霞姐本想跟双玉请几天假，回来看望女儿，谁知双玉听说后，索性自己请了工休假，跟她一起来了茏山镇。这次过来，双玉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彤宝也从一个小婴儿长成了白皮肤大眼睛的小姑娘。她已经能在席上坐稳，时常指着三妹和两只猫，咿咿呀呀跟人说个不停，满脸惊诧的小表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没有小孩子不爱跟大孩子玩的，小彤宝也一样。她还不会认生，但两个姐姐朝她拍手时，她的反应最为热烈，一边笑得咯咯响，一边手舞足蹈，充分表达了她对姐姐们的喜爱。大樟树下的凉荫里，两个大孩子用小碟子盛了漂亮的花花草草，假装吃席，也请彤宝来参加。彤宝笑嘻嘻坐在旁边，趁人不备，抓起一把草就往嘴里塞。中途被双玉眼疾手快地截获后，毫不气馁，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抓。
霞姐偶尔有了空，也会过来玩，顺便跟老人们绘声绘色地讲述她和陈萍斗智斗勇的故事。第一次交锋发生在他们刚回去不久。陈萍跑过去，瞅着罗子逸不在跟前，便阴阳怪气地说双玉，“抱起孩子说走就走，脾气还怪大的！说出去还以为受了谁的虐待呢！现在的女人就是金贵！那几天我天天抱孩子，腰疼得都直不起来，我跟谁诉苦去？”
双玉脸涨得通红，抱着孩子说不出话，霞姐便没忍住接了腔。阴阳还得阴阳治，于是霞姐也阴阳怪气地说：“哎哟，这可把您给累得！孩子妈这不是心疼您吗？不然也不会跑到她奶和她姑姐家里坐月子。她姑姐子顿顿给她熬汤炖排骨的，也省得把您再累得犯腰疼不是？”
可把陈萍气坏了，直接吵霞姐，说：“你是哪个？别人跟儿媳妇说话，你在旁边插什么嘴？”
霞姐依然阴阳怪气，“哎呦，您在跟自己儿媳妇说话啊，我才晓得！谁家大人跟孩子说话不是有商有量的？这阴一句阳一句的，我还当您说别人呢。我下回注意！下回注意哈！”
她笑嘻嘻的，反叫陈萍不好发作。后来双玉上班了，家里只有霞姐每天带孩子。陈萍便时常过来指手画脚。每逢陈萍进门，霞姐便抱着孩子去小区里逛。她性格开朗爱说笑，没多久就跟楼下带孩子的女性们打成了一片。闲聊中，她便把卢双玉在月子里受欺负的事情告诉了其中一个妈妈，——也就相当于告诉了所有妈妈。导致小区的婆婆妈妈们后来一看见陈萍，都开始阴阳怪气。
“哎哟，这不是双玉的婆婆么？真是心疼儿子儿媳！天天过来看他们！”
“既然来了，也给孩子们带点菜嘛。怎么空起两只手过来的？”
“人家肯定是要去后面大超市买新鲜的！那家超市的菜好吃，就是贵！”
“再贵人家还不是要买给儿子儿媳妇吃！双玉享福哦，下班回来，婆婆都把饭做好了！”
……
陈萍听了，暗地里翻白眼，几次嚷嚷着要罗子逸把霞姐辞了。罗子逸被她扰得烦不胜烦，便说：“让她走，你来带孩子吗？”
陈萍昂头道：“我带就我带！我又不是没带过！”
罗子逸这回不惯着她了，说：“您消停点吧妈，算我求你！你说来帮忙，是帮倒忙吧？你会带孩子吗？带了两天，孩子屁股都红了！待会儿您又喊腰疼腿疼的，再让我去哪儿请人？”
陈萍不管，依旧隔三岔五过来，惹得每个人都心里硌应。后来有一天，她不知跟哪里的朋友去听讲座，买了一大堆羊驼奶粉，推销的人还说这东西对大人孩子都好。结果买回来后罗志强不肯喝，还把她骂了一顿。陈萍便提过来让孩子喝。还怕他们不肯听自己的，悄悄把冰箱里存的母乳倒了，冲泡了羊奶放进去。
幸好晚上霞姐加热母乳给孩子喝时，察觉到奶水气味不对，等双玉回来后便告诉了她。双玉拿着奶瓶去问陈萍，陈萍还理直气壮说：“人家教授都说了，孩子喝了聪明！我是孩子奶奶，我还会害她吗？”
双玉气得手直抖，直接把瓶子狠狠砸在地上，玻璃渣子溅了一地。罗子逸闻声从厨房出来，被双玉指着鼻子喊：“罗子逸，离婚！”
这句话喊出来后，她便跟疯了似的，把那两罐羊奶粉从大门扔到楼道里，歇斯底里哭喊：“离婚！现在就离！这破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离！”
罗子逸搞清楚情况后，气得也把陈萍骂了一顿，问她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几个月大的孩子喝什么羊奶，到底是为孙女好还是想要害死她。陈萍被双玉疯狂的劲头吓住，头一次没敢罗嗦，含着两眶泪从儿子家里出来后，自此后好一阵子没再上门。
第96章
双玉在漫水坪边住了七八天, 等罗子逸开车来接她们，她才带着霞姐一起回家。
来的时候她们的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里面装着各色礼物；回去的时候同样满满当当，奶奶和外婆塞了一袋大米、一箱土鸡蛋、还有大捆蔬菜和宰杀好的两只新鲜土鸡等。
临行前，外婆拉着霞姐和双玉的手碎碎念，“我彤宝喜欢吃炖鸡蛋，那箱子里都是自家的鸡下的蛋，每顿给她炖一个，吹凉了再喂，可别把孩子烫着了。一到家里就把鸡肉放到冰箱里去，袋子里佳慧放了冰块, 等你们回到家也该化了……”
“姐，你有空了，一定要带大奶奶和孩子们去沙河县玩！我带你们逛公园！”双玉恋恋不舍地跟大家告辞, 抱着孩子上了车。彤宝从开着的车窗朝外望, 看到两个姐姐，忙热情地伸出小手, “嗯嗯啊啊”地喊着，想要她们也到车上来。七宝和苗苗便隔着窗亲她，把小姑娘亲得咯咯乱笑。
罗子逸道：“奶奶, 大奶奶，姐, 我们走啦。”
“走吧走吧，”外婆和奶奶都道：“路上开慢些！有空再来玩！”
车窗玻璃升起来，彤宝在车里失望地哭了起来。车外的人都笑了, 七宝留恋地说：“小妹妹真好玩！”
“好玩么？”奶奶牵着她的手朝屋里走，瞅瞅佳慧说：“叫你妈给你生一个！”
七宝便去拉佳慧的手, 说：“妈妈，你听到了吗？什么时候给我也生个妹妹？”
佳慧快步上了晒谷坪，朝满怀期待的孩子和隐隐期待的老人丢下两个字：“没空！”
这些日子她也确实没空。不仅冯小河天天早出晚归，她手头每天也满满的待办事项。要写公主号、打理网店，还要给孩子们布置暑假作业、给她们讲故事……。幸好网店有媛媛，家里有文琳和两位老人，她才能腾出空来，时常往石桥南村跑。
时值盛夏，两边的基地都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早上四五点钟，工地上就有人干活儿，上午十点多太阳大了便收工。等下午四点多钟，天气不那么热了再来上工，干到晚上天黑前回家休息。
石桥南村的水泥桥也修好了，车辆可以直接开过河那边，停到停车场里，也有水泥路通往各家各户的晒谷坪。村庄的下水渠也已经硬化好并开始投入使用。渠道里栽种着水葫芦和滴水观音等植物，叶片在太阳下青油油的。
各家各户的三格化粪池也逐渐改造完毕。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农家都同步改造了自家厕所。以前那种室外的蹲坑被填埋了，取而代之的是新装修的卫生间。里面也铺了地砖，安装了白亮亮的台盆和崭新的淋浴头，变得跟城里一样。
现在大部分农户的院子里都堆着沙石水泥。在佳慧的建议下，姑姑家率先改造了两间厢房，在房里隔出单独的卫生间，再把房间刷白吊顶，就成了两个标准的客房。另外几户房屋宽敞的人家看到后，也立刻有样学样，把家里多余的房间清理出来，改造成客房。——村里修得这么漂亮，将来说不定真有人想来住宿呢？提前准备好准没错。退一步说，就算没人住，家里来个客人了，也方便了不少啊。
村里的公用猪圈也建好了，跟居民房隔着一排小树林。一溜三排猪舍，隔成一个个小槽，几家合用一个槽口。猪圈里还安装了给猪喝水的水嘴，不再需要专门提潲水过去。同时每排猪舍的旁边还设有一个火房，里头搭着简易灶台，只需要自己带柴禾过来，就能在里头煮猪食。此举深受几个爱干净的主妇们的欢迎，这样一来，家里的灶台就不用被猪食糊脏，每次做完饭一擦，处处也能亮亮堂堂的了。
猪槽是公用的，各家便开始结合着养猪。张三李四和王五家关系好，便共用一个槽，几家商量着轮流来喂，或是你中午我晚上，或是你喂一周我喂一周。喂了食再顺手清理猪圈，把粪便都冲进下水沟里，流出去后进了统一的粪坑堆肥发酵。发酵好的肥料，村里家家都可以来挑。
结合着养了一段时间猪，村里人便觉出好处来。有人在外干活儿，不用再到点就惦记着自家的猪。实在赶不回来，给合伙的另一家主妇打个电话便是。下回别人有了事赶不回来，自己也能帮忙照应还个情。当然也有吵架的，你嫌我喂得不好，我嫌你懒怠不冲刷猪粪的，也都由着他们拆伙，或是各养各的，或是再跟另外的人合伙都行。
村里隔段时间会安排人对猪圈、公厕、堆肥坑和公用垃圾桶进行消杀。各家的猪圈和茅厕拆除之后，蚊蚋和苍蝇都少了很多。姑姑也把屋后的猪圈和茅厕拆了，腾出了好大一片地。文琳和佳慧来干了两天活儿，林芬和文佳也跑回来帮忙，把场地平整好后，搭建了一个花棚。
虽然已经上过了一期培训班，姑姑对养花还是没太大信心，姚师傅便建议她养绿萝和薄荷。还抽空过来指导她育了两床苗，预备种个四五千盆。新搭的花棚里安装了自动喷灌系统，等苗床上的青苗移栽到盆里后，就可以摆进花棚。花棚里种植的作物病虫害少，日常养护主要是定时浇水、修剪和施肥。姑姑觉得这样挺好，平时该干嘛干嘛，有闲暇了就进棚里干干活儿，一点都不耽误事。只要人勤快，就算一盆花只赚一块钱，一季下来不也多了四五千块钱的收入吗？
一期免费的花卉种植培训班开下来，村里还有好几户人家也都拆了原来的猪圈，搭了花棚。姚师傅在督促自家基地建设的同时，只要村民开口，他都会亲自过去指导。从平整场地、开挖排水沟到育床营养土的配比，他都会耐心指点，毫不藏私。并且他很快就体会到这样做的好处。
基地就在村庄旁边，姚师傅不可避免地要时常跟村里人打交道。能不能跟村里人相处和睦非常重要。关系融洽了，才方便请人干活儿，也不会有人来寻衅滋事。按照姚师傅最初的想象，他跟石桥南村的村民们真正熟悉起来，总要花个一两年时间。但是自从他在村里开办免费培训班以后，村民们对他这个外来户的态度就改变了。
他们不再疏离又客气地称他“姚老板儿”，而是和佳慧一样，直接喊他“姚师傅”。村民们请他上门指导种了花，虽然技术是免费的，但这个人情肯定要还，多半都要死拉着他到家吃饭。一顿饭吃下来，双方人生经历都相互了解了，都是平安市的人，往往还能攀扯出几个共同的熟人。各家菜园里，吃不完的蔬菜也时常往他那边送。所以姚师傅和姚师母虽然没来得及种菜园，却不缺菜吃。家里小厨房经常堆着村民送过来的豇豆、西红柿和扁豆等。
除了姚师傅，现在村里人看见佳慧了，也比以前更亲热。并且不再喊她的名字了，都改叫小罗总。也不知是谁先叫起来的，后来大家便都这么称呼她。单叫“小罗”不礼貌，叫“罗总”呢又太生分，带一个“小”字，便在尊敬里头加上了亲热。连李老师也爱这么叫她，每次见了面，都要喊：“小罗总，走，到我家吃饭去！”
整个村庄改造过程中，李老师最关心的便是农家书屋的建造。并且改造之初就张书记说好，等书屋盖好了，他要把自家的那几百本书捐给村里。因此农家书屋开工后，他几乎天天泡在工地上。
修路的时候，并不是每家都出了人，但修农家书屋时，却是家家都派了人来做工。无论外头人怎么纷纷扬扬地说读书没用，石桥南村的人依然认为，读书是件大事。谁不希望自家孩子有出息？况且等村里的书屋建好，不仅大人孩子能来看书，放了假还能让孩子们过来写作业。李老师还说了，他有空的时候，还能免费给孩子们辅导！这样一来，村民们，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村民，个个都干劲儿十足，都盼着把书屋快些建起来。
也因如此，即使改造经费非常紧张，张书记仍然拨了钱，把老祠堂给改建成了书屋。原本破旧不堪的老祠堂更换了屋顶，部分墙壁也重新修整。工程量相当于重新盖了栋房子，但依然保留了原来的形制。从院子门进去，正面一进三间房，旁边有间厢房，屋角还有棵古槐。
建好后里面空荡荡的，张书记便找镇里小学打秋风，让他们捐了一车旧桌椅和老书柜，村里匠人重新修补好，上了油漆放进去。三间房子，两边是图书阅览室，一间主要给孩子们用，一间是村民们共用。中间最大的房间留作教室。旁边厢房则建成了活动室。里面放上各种象棋跳棋，大家孩子都能进去玩。院子里的树下，还摆放了一个乒乓球桌。
书屋建造好以后，李老师请人朝里面搬了几大箱书，佳慧也让七宝和苗苗清理自己的书籍，把已经看过的书装了几大箱送过去。桌椅的油漆味还没散，村里的大人孩子便进去参观。孩子们在院子里打乒乓球，大人们进去下下象棋。李老师又还备下了花名册，让借书的人统一登记。书屋的钥匙也交由他保管。从此后，他便成了农家书屋的馆长。
第97章
姚师傅的女儿名叫姚光华, 因此他的基地就取名叫“光华花卉苗木基地”。八十多亩的花苗基地，按照功能简单划分为育苗区和移栽后的生长区。在靠近路边的地方, 姚师傅建了几间看护房，面积不大但功能很全。除了卧室客厅厨房，还有工具房和办公室。他和姚师母现在吃住都在那里。
基地的大棚还没搭建好，姚师傅就开始育苗了。他跟佳慧商量后，准备培育好几个不同品种的绣球和月季，以及为春节准备的各色节庆花卉，如蝴蝶兰、凤梨、水仙等，还有天堂鸟散尾葵等常见的大型绿植。
基地和石桥南村的村民在种植品种上有所区分，姚师傅这边倾向于培育幼苗和多年大苗。而村民们没经验, 怕养着养着把花草养死了，因此头一年多选择种植绿萝薄荷文竹等绿植，成本低, 好养活, 繁殖快，即使亏了本也不致损失太严重。
让佳慧和姚师傅都很震惊的是, 八十多岁的宋三婆也加入了养花草的行列。她拿出这两年积攒的两千多块钱，请人买了塑料薄膜，在她住的那间小屋旁边寻了块空地, 搭了间花棚。请来帮工的都是村里人，乡里乡亲的都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干完活儿谁都没要她的钱，都说先欠着，等以后赚了钱再说。
花棚搭好后, 宋三婆去请姚师傅教她种花，姚师傅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年长的创业者, 忙把宋三婆扶进屋里坐，第二天又和佳慧一起，到宋三婆的花棚里看了看。两人搬来梯子，帮她在花棚里安装了喷淋管，管子是从姚师傅基地拿来了，也没要老人钱。过后姚师傅便让她等一等，基地的红掌白掌苗移栽转盆后，可以在她的花棚里种个两三千盆，到年底别的不敢说，至少盖花棚的钱能完全回本。
宋三婆自然感激不尽，苦拉着佳慧和姚师傅，要留他们在家吃饭。两人知道老人平时吃得俭省，哪肯让她破费？都寻机跑了。宋三婆百般不过意，第二天从自家种的菜园里摘了好些蔬菜给姚师傅送去，反被姚师母强拉着，要留她吃晚饭。
姚师傅的房子盖好后，不时有村民去讨教些种花问题，或送菜借东西。姚师母闲来无事，也常过桥去村里找人聊天。两边处得不像是才搬来，倒像在这里住了七八年。佳慧更是时常给姚师傅拿些地里自产的蔬菜瓜果，有空就拉两人去漫水桥吃饭。
姚师傅还在自己办公室旁边给佳慧留了间空房，让她以后当办公室。两家人处得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姚光华也知道父母多受她照顾，况且以后两家合作的日子也还长，便有意搞好关系，有次还特意开车过来，送了佳慧几十斤新鲜牛肉。
到了八月底，林芬和文佳的快递代理点也终于挂牌了。佳慧托陈娜帮忙打听，找到临街的一处门面，双方谈好租金，林芬又在近旁租了两间仓库。夫妻俩在城区上班时，同时把驾照拿到了手，文佳便用积蓄买了一辆中型货车和一辆小三轮。挂牌那天，佳慧、冯小河和文琳陈娜等人都送了花篮，还把快递公司的孙总请过来，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放了鞭剪了彩，公司便开起来了。
快递代理点目前的业务主要是负责孙总和另一家快递公司在茏山镇的分发投递，同时也在这边揽件送往市区。因为租门面请陈娜帮过忙，林芬和陈娜也算熟识了，便请她帮忙在朋友间宣传宣传。文佳日常送件时，也都随身带着名片，见人就介绍自家业务，因此快递点开的时间不长，生意却一天比一天好，两口子天天忙得不可开交。
九月份时，上湾村的基地建设全部竣工。有天趁林芬有了点空，佳慧便把她和老人孩子都带着，过去参观了一遭。车开到上湾村头，后座上的孩子们便夸张地发出了大叫。就见对岸几个月以前还是青青麦田，如今却已经矗立起了座座白色大棚和崭新的房屋。
宽敞的水泥路直通到桥上。桥头有岗亭，有位姓张的村民在里面充任保安。张师傅腿有点瘸，但不影响走路，是张广德推荐来的。起初冯小河本想请他张大哥来基地当保安队长，张广德没接受，说自己受不了这份拘束，还是当电工师傅更自在。新请的这位张师傅就是附近人，为人也很认真负责，非常珍惜这份工作。他跟佳慧见过面，知道是冯厂长老婆，忙朝他们打招咱，把横竿抬起来让车开进来。
过了水泥桥，便是停车场和一排平房。厂里没人，张师傅便充当导游，领着他们先参观了平房。里面有值班室、办公室、会客室和厨房。旁边还有烘烤室，现在里面是空的，设备还没买进来。房屋的后面，便是高大宽敞的连栋温控大棚。
里面也是空的，七宝和苗苗跑进去，撒着欢地到处跑着。因为棚子又高又大，跑完了便显得两个孩子特别小。奶奶和外婆看了啧舌不已，连连说：“这也太大了吧！这么大，得搁多少香菇棒啊！”
“我估计全平安市都没有这么气派的基地！”林芬也惊叹着，说：“姐，你跟我哥可真是太了不起了！才回来几年啊，厂子就扩这么大了！”
张师傅跟在旁边，也深感自豪，笑眯眯地说：“可不！村里好多人进来参观，也都这么说！”
出了连栋大棚，旁边是条水泥路。路的另一边则建着一排排低矮的简易大棚，里面已经搭好了搁置菇棒的水泥架。张师傅说：“我们家也准备在这边棚里种个五千根菇棒。跟冯厂长已经签了合同，免费租一年种了试试看。”
“您以前种过香菇没？”佳慧问他。
“早些年种过，”张师傅道：“前些年我这腿在建筑工地上被钢筋扎过，跛了以后就没再种了。粉料拌料都是辛苦活儿，我这腿子使不上力气，光靠老婆一个女人家也太辛苦了。今年买冯厂长的棒子，我们两口子照管照管，采摘一下还是可以的。”
佳慧便向他打听，村里人来租简易棚的多不多，张师傅便介绍道：“除了我们，还有一家。其余人家有的自己家屋旁边就有棚，离家近，照管也方便……”
正说着，七宝一头汗地跑过来，问：“爸爸呢？爸爸去哪儿啦？”
佳慧也不知道，正准备给他打电话，张师傅笑呵呵地说：“冯厂长去了村里，又给大伙儿讲课去了。”
“哇！”七宝惊喜地瞪大眼睛，“我爸爸现在也成老师了？”
她骄傲地指指自己，“七老师！”又指苗苗，“苗老师，”又指佳慧，“罗老师，现在又多了个冯老师！我们一家怎么都是老师啊哈哈哈！”
“走，我们去看你爸讲课水平怎么样，”佳慧便兴致勃勃地辞了张师傅，带着她们往村里去了。进了村部，就见会议室里坐着二三十个村民，冯小河坐在主席台上，一边讲话一边操作电脑，投影仪投在一块白墙上，原来他正在跟村民们讲解羊肚菌的种殖注意事项。
佳慧等人从后门口瞅了瞅，便都蹑手蹑脚走进去，坐到了后排。冯小河眼睛扫到她们，忍不住一笑，随即又收敛笑容，依旧一板一眼地讲解着PPT上的内容。下面的村民都听得很认真，还有人在记笔记，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会议室后面进了人。
十多分钟后，冯小河结束了讲解，村民们围上去，继续请教着刚才没太听明白的问题。七宝这才跑过去喊爸爸。旁边一位村民便说：“冯厂长，这是你闺女？走，到我家吃饭去！我家就在旁边，近得很，走路就到了！”
冯小河赶忙推辞，村民们便三三两两散了。老人们这才上前，冯小河笑道：“奶奶，婆婆，你们怎么来了？”
奶奶满脸是笑，说：“佳慧带我来认认地方，我们已经到那个基地去过了。”
冯小河抱起七宝，问：“各位领导们已经视察过了？感觉怎么样？”
大家纷纷夸奖，林芬也笑道：“建得太漂亮了！真是不敢想。哥，你和姐才回来多久啊，就把一个小厂办成了这么大的规模！”
七宝也凑近她爸，认真说：“爸爸，你特别厉害！你真的特别厉害！”
冯小河笑得越发欢畅，几人站着聊了会儿天，佳慧便帮冯小河收设备。这时就见刚才那个村民去而复返，提着一大袋桔子强塞给他们，“拿着！自家树上结的，又不值钱，带着路上吃！家里还多得很！”
盛情难却，佳慧便收下了。等冯小河把设备收好，一群人便往外走。冯小河还要去村部找人商量事情，佳慧便带林芬等人回家。路上大家吃着桔子，都说非常甜，林芬剥了一瓣喂给佳慧，果然甜进人心里。
到了九月下旬，老厂区的菇棒上，菌丝发育得跟鸡蛋差不多大，这时便可以进棚了。一车车菇棒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基地，摆放进了新修建的温控大棚和简易大棚里。把棚子摆得满满当当。
国庆节刚过完，冯小河就把农大的殷教授等人请来，张庆波又请了市里农业局的领导，到老厂区挂了几块牌子，分别是香菇栽培示范基地、新品种选育基地、七宝食用菌农民专业合作社和七宝家庭农场。这一天香菇厂里里外外全是人，镇上领导都来陪同，上湾村的李书记脸上份外有光，也跟着忙进忙出。
全家人都过去帮忙，佳慧、姑姑姑爹和周梅林芬等人统一穿着白T恤，上面印着“七宝菌业”的LOGO，从事着接待任务。三位董事陪教授和领导们参观了老厂的设备和新装修的研发中心，又乘车到上湾基地，参观了那边的大棚。最后又到镇上吃饭。整场活动从筹备到结束，足忙了三四天。
当然过程中佳慧也少不了跟拍照片，过后她把董事们跟殷教授和市领导的合影洗出来，装进框子，挂在老厂区的会客室墙上。挂好后她端详着，预感到这面墙上的照片会越来越多。
第98章
到了十月份, 姑姑花棚里种的绿萝和薄荷，植株已经达到销售标准, 佳慧看过之后，整棚买下来，拍了些照片，准备这两天就上架。
同时上架的还有另外几家种植的白掌红掌。佳慧点清数量，根据植株成色谈好价格，便先付百分之三十的货款当定金，然后姑姑和燕子姐等人召集一些手脚麻利的妇女，组织了打包队。林芬和文佳专门过来，教他们如何给花卉绿植打包。样样都准备好了, 佳慧才把拍摄的照片一一上传到网店里。
商品上架后，她写了一条“盘点几款室内除甲醛绿植的优缺点”，在公主号上进行了推广。她的账号持续运营到现在, 粉丝已经接近九十万, 后台经常接到各种商家请求推广的私信。不过佳慧很谨慎，运营账号不容易, 她可不希望因为频繁的商推而流失关注者。这大半年来，除了推荐自己网店的产品，她的账号难能可贵地保持着创作之初的激情, 并没有被太多商业气息沾染。
文章一经发布，就给网店带来了巨大流量。四千盆绿萝和薄荷几乎一夜销完, 连不在文章推荐之列的白掌红掌等绿植，销量也被带动起来。为了尽快发货，打包队从十人增加到了二十人, 大家挨个花棚包装商品，文佳跟着打包队称重, 佳慧打单贴单，流水线作业。然后大家把包装好的绿植搬上货车，文佳一□□市区跑三趟，紧赶慢赶地，总算把订单及时发出去了。
一连好几天，村里人不是忙着卖自家的绿植，就是在帮别人打包卖货。之前姑姑看佳慧大包大揽，一出手就是一整棚，心里暗暗地担忧，生怕卖得不好砸在手里。到时候几千上万盆的植物吃不能吃，喝不能喝，放到家里都嫌占地方。如今她的棚子里顺利清空，她便大大地松一口气，天天带着打包队去别的花棚忙活。看着村里的花棚渐渐都空了，她又高兴又自豪，亦且暗自惭愧，觉得自己小看了佳慧。
村里人现在看到佳慧，就仿佛看到财神爷。尤其宋三婆，她棚里的白掌红掌也都卖出去了，先收了三成货款，没多久佳慧又把剩下七成货款都给了她。宋三婆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激动得手都抖了。回家把账清了清，不仅把花棚和买苗的钱赚回来了，还略有盈余。
宋三婆第二天便带着钱，挨家挨户去找当初帮自己搭棚的那几个人，要按工价给他们钱。人家哪里肯要她一个穷老太太的？双方推来攘去，见宋三婆铁了心要给，便按最低价格收了工钱。宋三婆还完了账，浑身轻松，特意搭车去镇上，买了一斤五花肉，回家精心切片，拌上米粉上灶蒸熟了，给姚师傅送去一碗，又给姑姑送去一碗。
姚师母接了她的肉，又给她装了一满碗自家才炸的肉丸。到了晚上，姑姑也送来自家的炖菜还情。宋三婆独自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盛了小半碗米饭，就着炖菜吃粉蒸肉和肉丸，又欣慰又辛酸，从来没想过，她靠自己还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头一批花草卖出去后，石桥南村搭花棚的人家陡然增多，这其中就有宋三婆的二儿媳妇。她看人家都朝姚师傅那儿跑，有天下午便也提着半篮扁豆过去请教。姚师母对她印象不好，姚师傅倒还是跟对别人一样客气，教她如何搭花棚、怎么平场地等等，说了半天，末了又笑道：“你们家有现成的师傅，怎么也来问我？我这几天忙，不见得有空去你家。宋三婆种过一茬白掌了，你凡事多问问她，她倒还知道些。”
二儿媳妇回家后，左思右想，便从家里挑了两个南瓜，提过去给宋三婆蒸着吃。哪晓得刚走到屋外，就见小屋里头有人说话，原来大儿媳妇也给婆婆送米来了。两个儿媳在老人屋里见了面，本来如同前世的仇人，此时都知道了对方来意，心里虽鄙夷，脸上却仍保持着笑容，客客气气地搭了话，又跟老人说了几句，才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石桥南村的老槐树下，已经有许久没人打麻将了。家里又是地又是花棚，隔三岔五还要去打包，花卉基地和香菇厂也时常要人干活儿，谁有空打麻将？每天去河对岸搬搬花盆上上肥，挣个几十百把块钱不香吗？手里有了活钱，孩子的零食也有了，家里的酱油醋也有了，花棚的植物卖出去，挣的钱还能给家里添个大件。
人人都忙着挣钱，剩下那两三个懒汉婆娘没了牌搭子，自然也打不起来了。对此张书记深表欣慰。之前他最烦的就是村里那些个麻将迷。一个个不仅不事生产，还屁事怪多。既然打了麻将，就有输赢。既有输赢，就必有争端。或是牌友反目，或是输了钱回家后，夫妻不和。争吵间难免有动手的，相互揪扯着告到他这个书记面前来，他能怎么办？只好各打五十大板，把双方劝一顿骂一顿。过后这些人没皮没脸，依旧玩到一处去，反倒都说书记不通人情。
如今村里也没人为输钱吵架了，张书记身心都畅快了不少。再加上村庄改造验收后，他在镇里多次被表扬，这次市里搞美丽乡村建设评比，石桥南村又轻轻松松评了个优良，不仅他这个村书记面上有光，明年市里还要奖励村里二十万改造资金，你说他能不高兴吗？
从市里开会回来，路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打了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分别告诉了李老师和佳慧。佳慧表示了热烈的祝贺，李老师则欣喜地说：“好！明年纳凉区可以建起来了！”
张书记又让两人晚上到家里吃饭，谁知两人都非常忙。李老师找他的学生化缘，给农家书屋捐了一批书，正在整理书目。佳慧则守着人打包贴单，别说吃饭，放个屁的时间都没有。张书记只好悻悻作罢，又叮嘱他们过两天务必抽出时间来，几个人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
网店的花卉绿植上架后，媛媛一人忙不过来，便把她的朋友小路介绍给佳慧，试用几天后，佳慧看小路说话做事很麻利，便也聘了她当店小二。因为有了佳慧这个大客户，文佳和林芬每天也忙得像两只陀螺。但是林芬越忙反倒越开心，时常脸上带着笑，不自觉地哼着歌。
不知不觉便到了十月底，花草销量稍微回落，但佳慧却如临大敌，因为每年一度的双十一又要来了。
跟往年相比，今年双十一的热度提前几天就起来了，很显然到了当天会更火爆。佳慧和姚师傅清点了所有上架商品的数量，以免爆仓。姚师傅给她的那间办公室，现在也堆满了纸箱和泡沫。虽然花卉绿植不能提前打包，但佳慧仍然在十号就组织人手，把上架产品都包装了一部分。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在加班。媛媛小路守在电脑跟前，随时更新订单。佳慧打单贴单，林芬和文佳也连夜清点装货。第二天一早，文佳先拖了一车货去市里，姑姑和燕子姐带着打包组的二十多人，来到姚师傅的花卉基地，进行打包贴单的流水线作业。
为了及时发货，文佳开着自家的货车，林芬从香菇厂借来小货车，让她娘家弟弟帮忙开，两人一趟趟往城里拉货，又一趟趟从城里往回拉货。林芬又临时请了几个人，有的在快递代理点帮忙清点分拣，有的在镇上送快递。
一连十几天，佳慧那边的订单量渐渐回落，恢复了正常生产秩序，林芬那边却仍然忙得一塌糊涂。先是忙着发货送货，花了近一周时间，才把双十一的订单处理得差不多，该发货的发货，该投递的投递。然后紧接着，就迎来了一波退货热潮。
最忙的那几天，佳慧委托陈娜接孩子时，顺便帮忙接下七宝。苗苗放学后自己去培训班跳舞，结束培训后再回林芬店里。两个孩子在那里做完作业了，等姑爹或冯小河有了空再去接她们。
这期间，冯小河的香菇厂里，春栽棒子也进入了采摘期。不过，相比马上就要出菇的秋栽棒子，春栽的数量不值一提。这批春栽棒子主要是在老厂区，请来采摘的人有上湾村的，也有石桥村的。为了方便管理，冯小河在上湾村和石桥村分别找了个认真负责的人当小组长，除采摘工资外，每月也给点管理补助。
即使不给补助，两个人也很乐意当小组长。既然是管理者，那就意味着喊谁来干活儿由他来决定。香菇厂的活儿大家都愿意干，不吹风不淋雨的，修剪香菇时还可以坐着，手脚麻利的人干一天活，收入比在建筑工地上不会低。因此这两个小组长也成了村里的香饽饽，走进走出，村民们都得尊称一声“某组长”，比正儿八经的村民小组长还受人欢迎。
忙碌的十一月过去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佳慧给媛媛、小路、姑姑和燕子等人都发了奖金。把各项费用结清后，她一盘点，从十月以来，光是花卉绿植就挣了二十多万。再加上花肥厂的销量从三月以后一直处于稳定增长中，回头客也多，每个月给她带来的销售收入从几万到二十几万不等，十一月份更是突破了六十万。
算算手里的钱，又够买一套房了。12月初佳慧便抽了个空，往汉城跑了一趟。汉城这一年的房价略有小涨，但大多数楼盘的房价仍然没有过万。之前买房时认识的那个小向跟她一直有联系，上个楼盘卖完了，小向又转去了另一个楼盘。佳慧过去看了看，连着跑了好几家楼盘，便在滨江一个楼盘里，用手头的钱又全款拿下了一套房。
第99章
从年初到十一月, 香菇厂建基地、改厂房、买设备、扩生产，一直处于不断投钱的状态。直到上湾基地开始采摘第一批冬菇, 才真正开始回血。
可喜的是，今年的第一批冬菇长势非常好，菇棒上密密的都是香菇，个头大小均匀，菌盖肉质肥厚。另外，今年首次试种的几棚羊肚菌也喜获成功，上湾村的村民们过来采摘时，顺便参观了羊肚菌棚，看着一朵朵菌子都啧啧称奇, 拉着冯小河和姑爹问个不停。
之后的采摘非常顺利。基地和老厂区的烘烤房都在没日没夜地工作。头批香菇中的花菇被挑选出来，和羊肚菌一起修剪后烘干，这东西卖鲜货不划算, 晒干后价格会更好。胡春平早就提前跟各地的朋友们联络好了, 一车车香菇和羊肚菌被运往山外。
这一年的时光似乎特别快，整个十一月就在忙碌中过去了, 之后佳慧的网店又迎来了双十二。虽然热度不高，但网店销量到底还是比平时略高一些。姑姑跟着忙前忙后，差点连种地都没时间。今年石桥南村很少有栽油菜的, 地里割完谷翻了地，全种了小麦。因为油菜要想收成好, 得一棵棵移栽，太耗人力了，村里人忙着打包摘香菇挣零花, 都没那个时间。
到了腊月初，姑姑终于抽空把圈里的年猪杀了。老祠堂改成了书屋, 杀猪的地方便搬到了新修的猪圈边。这里有现成的灶台，烧热水烫猪也很方便。几个杀猪匠足忙了七八天，才把村里的年猪都杀完了。
去年姑姑和佳慧一家一头猪，家里吃了好长时间的腊肉，因此今年佳慧便让姑姑只喂了一头，宰杀后依旧是一家一半。四五百斤的肥猪，切割后猪肉猪排和猪下水堆在几个盆子，要全部洗涮腌制好，光靠姑姑可不行。佳慧没时间，林芬和文佳的快递代理点也一刻都不能断人，姑爹也指望不上，没办法，姑姑便把奶奶和外婆接过来帮了几天忙。
老人们带着换洗衣服，住到了姑姑家新装修的标间里。共用一个房间，但各睡各的床。卫生间都修在室内，冬天起夜时份外方便。几个人把该灌的香肠灌了，该腌的腊肉腌了，该洗的猪下水洗了，姑姑还不肯放她们回家。孩子们放学后也都接过来。村里孩子多，七宝和苗苗每天放学后，早早写完作业，就跑得人影子都不见，或是到书屋那边打球，或是在小伙伴家做游戏，晚上吃饭时，才会一身臭汗地跑回来。
孩子们准备期末考试时，基地开始采摘第二茬香菇。与此同时，佳慧的网店也迎来了新一波的热度。谁家过年不买东西啊？衣服鞋子、零食水果，甚至大宗贵重物品比如电视机手机等，卖得都比以往多。佳慧的花花草草当然也不例外啊。
姚师傅的花棚里，为春节准备的一万多盆蝴蝶兰都抽出了花茎，上面缀着大大小小的花苞。再过半个月，便要全部开花，正好赶上春节，摆在屋里又漂亮又喜庆。还有一年栽的小金桔，植株虽然小小一棵，但却结出了密密的果实，金灿灿的看着就喜人。
佳慧清点完花棚的植株数量，还是跟以前一样，洽谈价格后整棚买进，然后上架推出。网店本就有很多回头客，加上她又在自己账号上推广了一波，销量更是火爆。姚师傅和姚师母天天守在基地里，和村民们一起加班加点地给花草打包，佳慧和媛媛负责贴单，文佳每天开着货车过来，直接在花卉基地装货往城区送。
一直到腊月二十几，生意才渐渐消停下来。村里的花棚早就空了，姚师傅的基地里也只剩下玫瑰花苗和绣球花苗。这些苗子都是今年新栽的，一年苗卖不出价钱来，根本就没上架。佳慧把账赶在年前都结得差不多了，大家拿到钱，都喜气洋洋的，这才有空赶着做年菜送年菜。
奶奶和外婆还住在姑姑家。把年猪处理好之后，老人们又让姑姑买了些牛肉和豆腐，熬制了好些香菇牛肉酱和腐豆腐，按照往常惯例，送给相好的亲戚朋友和乡邻。年前来家里送年菜的人也特别多，除了姚师傅媛媛陈娜等人，连张书记的老婆刘孃孃和李老师家也都给佳慧送了年菜。
今年连姑姑家都没再自己做肉丸肉糕了，光是收到的那些吃到年后都吃不完。佳慧把收到的年菜分门别类收进冰箱后，又忙着烘烤了很多蛋黄酥。眼看着香菇牛肉酱不够送，又和奶奶外婆赶着熬了一批。一份份年菜包装好后，被回送给了姚师傅、张书记和媛媛等人。
孩子们也放假了，依旧住在石桥南村。假期村里的孩子更多了，在外读书的都回了家，七宝和苗苗每天跟着大孩子小孩子玩，都有点乐不思蜀。文琳放寒假后也回来了，去基地那边看了看，摘了一天香菇后，冯小河就让她别去了。好容易放个假，也不能总让小妹来厂里干活。但文琳闲不住，她上午送苗苗去跳舞，下午就到书屋去，李老师在那边教孩子们写毛笔字，文琳过去帮忙照看，顺便也跟着练练字。
寒假里，七宝上午在家写作业，把几个数字描完，就跑到书屋那边找小伙伴们打乒乓球。村里的孩子都是野路子，没人正经学过球，大家排队轮流打。轮到七宝了，她个子刚有球桌那么高，手短腿短，两三个回合就得下来，把位置让给别的孩子。偏偏她人菜瘾大，越是打不赢，越不服气。
有次回家后，她气急败坏地给奶奶提了要求：“大太太，我要学乒乓球！华子和月宝他们都笑话我，我非打败他们不可！”
孩子有要求，家长自然要满足，奶奶赶紧给佳慧打了电话。于是佳慧又托陈娜打听哪里有学乒乓球的地方。陈娜这个本地通辗转问了几个人，联系上一位教练，是市乒乓球俱乐部的会员，据说年轻时还经常代表平安市外出打比赛的。同时陈娜还组了个团，鼓动自家的端端和刘子健一起参加培训班。
秦孃孃自然是欣然同意，“反正只要我健健不玩手机，学什么都好！”
于是自此后，上午文琳便送苗苗和七宝去镇上，一个学舞蹈，一个学球，到中午再去接回来。秦孃孃和陈娜到点也要接送孩子，经常和文琳碰面，相互也熟悉起来。秦孃孃看文琳长得好，人也和气，对孩子们又耐烦，不由越看越喜欢，便托陈娜跟佳慧说，想把文琳介绍给刘杰。
这一年十月，徐冰和刘杰经过大半年的撕扯争吵，终于正式离婚。为了京市那套房子，两人差点上法院。后来徐冰请教了律师，知道房子是刘文旺全款买的，算是婚前财产，就算打官司也争不过来，这才作罢。但这套房当初装修是小两口自己动的手，因此经过折算后，他们在京市的车和存款的一多半都给了徐冰。秦孃孃为此恨得要死，见人就唠叨，说徐冰恶毒。离婚时为了财产争来抢去的，但从来都没提过要把孩子带在身边。
刘杰接手了他爸的茶厂后，也曾就如何做电商的事情请教过佳慧和冯小河，然后自己摸索着把网店做起来了。起初生意非常惨淡，一个月也开张不了一单。茶叶这东西，懂行和不懂行的人都喜欢看名气、看地域，茏山镇的绿茶和云雾茶在本地小有名气，平安市的人过年过节或拜访外地朋友时，多半会买来当礼物赠送。但在外地人眼中却籍籍无名，拿到网上去推广，当然也就很不顺利。
不过刘杰并没有气馁，他天南地北的同学朋友很多，后来辗转联系上了一家专门从事食品开发的研究所，请他们开发出了一些绿茶食品，比如绿茶糕、绿茶芡实饼、绿茶饮料等。
刘家茶厂虽然面积不小，但每年产出的高级绿茶数量并不大。3月初采的毛尖是头一等的，这种茶本就不愁销。次一等的是四五月采的那种，一芽一叶或一芽两叶的茶叶，这种本地买的人也多。往后采的这种散叶子的茶叶，品质一般，卖不出价，但是量大。刘杰现在生产的绿茶糕和绿茶饮料等，消耗的多是这种茶叶。经过深加工后，放到网上卖，倒比绿茶的销量更广，利润也更高。他又想办法做了些推广，现在茏山镇的绿茶糕在平安市的各大超市都上架了。
秦孃孃自是认为儿子千好万好，既然离了婚，也不能让他总打光棍，自然是要尽快娶妻生子的。她既然开了口，陈娜也不好拒绝，仔细想想，刘杰虽然离过婚，还有个儿子，但人家名校毕业，家里又是茏山镇数得上的殷实人家，条件很拿得出手，真拿到婚姻市场上也很抢手。她便给佳慧打电话说了这事。
佳慧一听，也很为难。姑姑姑爹的这个小女儿，虽不算娇生惯养，却也一直是家人的掌上明珠。她哥当年读不进去书，中专毕业就出去打工，姑姑姑爹为此生了多少气。后来琳琳能考上大学，姑爹一直都很欣慰自豪。刘杰条件再好，毕竟离过婚，姑姑想来也不会看上这样的人家。
然而两人若是能合得来，刘杰也算不错的结婚对象。至少女孩可以少奋斗很多年，保不准家里又愿意了呢？
晚上等冯小河回家，佳慧索性跟他说了。冯小河也很意外，先是本能地反对，说“我妹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嫁给一个二婚的？他跟他前妻有没有掰扯干净咱都不知道呢。”顿了顿又说：“算了，过两天我跟姑爹说说看，先探探他的口风。愿不愿意也由他们各人，我们说了不算。”
佳慧想了想，说：“你还是别探了，我得先问问琳琳。咱们在这儿为难来为难去，你妹已经有男朋友了都说不定。”
第100章
隔了一天, 佳慧烤了很多蛋黄酥，一盒盒分装好了, 给林芬提过去，顺便给文琳也打了电话，让她送完孩子去二嫂那里，大家聊聊天儿。
年关将近，佳慧的网店里，花草下架后生意渐渐少了，林芬的快递代理点却依然忙碌。每天早上文佳都会从市区拖一大车货回来，多半都是镇上人购置的各色年货；下午再拖一大车熏肉腊肠送往市区，也都是镇上人给外地的亲戚子女们寄的各色土特产。
佳慧到的时候, 文琳正跟林芬登记分拣邮件。佳慧把两提蛋黄酥给了林芬，林芬大喜，连连道谢, 说：“进了腊月就没闲过, 正愁没时间准备这些呢，姐你就给我送来了！你真是太好了！”
说着把两大提蛋黄酥收进屋去, 准备改天送给娘家亲戚。佳慧便坐下和文琳一起拣包裹，两人先是聊了些别的，后来便问：“琳琳, 你说实话，谈朋友了没有？”
文琳看看屋里也没外人, 便勉强笑了笑，说：“谈了一个，又黄了。”
“啊？”林芬刚好从屋里出来, 听她这么说，忙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文琳几个月前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一个什么比赛, 期间认识了一个男孩，双方都有好感。后来那男孩子约她出去看电影什么的，文琳也去了，交往中发现彼此也很有共同话题。谈了几个月恋爱，过年前男孩把两人的事情告诉了父母，谁知他父母知道文琳是农村家庭出身后，当即让他们断掉，不准两人再继续交往了。
林芬一听就火了，说：“农村家庭怎么了？咱爸现在在香菇厂拿的可是年薪！一年也是十好几万！咱妈在家种花摘菇，也有几万块钱收入。大哥大嫂的菇厂，千把万块钱的投资！大嫂的网店还养活了一村人！你二哥和我虽不成器，这半年来开了个店，也挣了十来万。他们家是什么皇亲国戚？竟然还嫌弃我们这样的农村家庭高攀不起？”
佳慧让文琳稍安勿燥，问：“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文琳也不是很清楚，只模糊听说他妈是某事业单位的普通职工，他爸是单位副局长。佳慧便说：“那你是怎么想的？还想跟他继续交往么？”
文琳脸色有些郁郁的，显然很舍不得这段感情。林芬快人快语，忙说：“妹，二嫂跟你说实话哈，谈恋爱时可以只看两个人的感觉，挑结婚对象还是要看对方家里人品如何。现在他家就敢瞧不起人，以后还会把你放在眼里吗？这种人家咱不稀罕！”
“我知道，”文琳轻声道：“大嫂以前也跟我讲过，女孩子爱别人可以，但要先爱自己。他们家不同意，我也不会上赶着求他们。”
林芬立刻大力拍她肩膀，说：“对！就该这么想！咱们条件也不差，凭什么让他们来挑三拣四？”
“那要是他后悔了，不想听他父母的，又转回头来求你，你会和他再和好吗？”佳慧又问。
文琳脸色便有些纠结，想了好一会儿，才叹气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大嫂二嫂，我真的好烦啊……，他人真的很好，对我也很好。我也没想到他父母会那样……”
说着眼圈都红了。林芬忙搂住她劝道：“哎呀，这有什么嘛，分就分了，下一个更好！
佳慧看着文琳，内心又愧疚又欣慰。小妹回来这么久，大家都忙着挣钱，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失恋了。但幸好这几年她对琳琳的洗脑相当成功，至少这姑娘没有像上辈子那样，碰到个自己中意的男人就把一腔真心都抛洒了。她跟着劝了会儿，又说：“到时你可别犯傻啊，就算他回头追你，你也别心软。除非他自己先摆平爹妈。不然他跟父母闹矛盾，你夹在中间难做人。咱们清清白白的姑娘，凭啥让人那么对待啊？”
林芬忙也说：“对！他爹妈若是一味反对，你们在一起也没啥意思。结婚后不得处处看他父母脸色吗？再或者你俩处着处着，关系不像现在这么好了，那时他说不定还要怪罪你，到时你倒成了破坏他们家庭的罪魁祸首了！不值得！”
两个人掰开揉碎了，把利害关系分析给文琳听，文琳便收了眼泪，低声说：“我晓得了。就算他回来求我，我也不跟他和好了。”
彼此聊了片刻，佳慧又说：“还有个事，我索性也明白告诉你。秦孃孃很喜欢你，想把你介绍给她儿子，你心里觉得怎么样？”
林芬立刻咋咋唬唬道：“啥？他儿子不是结婚了么？孩子都有了啊。”
佳慧忙把刘杰离婚的前因后果告诉两人，林芬便叹气，“可惜是个二婚！”又用肩膀撞文琳，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文琳害羞了，低头道：“还是算了吧。”
“你不同意，那我可就给她回绝了。”佳慧暗地里松了口气，道：“我也觉得不合适，虽然他物质条件是不错，人也很能干，但是呢嫁过去了就要给人家当后妈，还得处理好他前妻的这层关系。秦孃孃这个人虽然爽利，但是很强势，做她儿媳也不容易。可是不告诉你吧，别人又巴巴地托我一场，似乎也不好。”
林芬忙又给文琳传授经验，道：“妹，以后别人给你介绍了对象，这些都要考虑进去的。男人没成算没本事的，家里公婆不好相处的，这样的家庭都要远着些。真的跟这些相比，物质条件还是其次。”
文琳听了头都大了，哀叹道：“好麻烦啊！干脆我以后不结婚算了！”
“烦什么？遇到事情有拿不准的，多问问家里人，家里总不会害你！”佳慧又笑道：“不过话说回来，秦孃孃才跟你见了几面呀，就想让你当她儿媳。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琳琳很招人喜欢啊，你的好姻缘还在后面呢！”
文琳情绪虽不高，却也羞红了脸，嘟囔道：“哎呀大嫂胡说什么呀。”
等从林芬店里出来，佳慧让文琳先回家，自己去接七宝和苗苗。正好在乒乓球训练室外碰上秦孃孃，便把她拉到车里，告诉她文琳已经谈了个男朋友，虽然还没有十拿九稳，但是两人正处着，她也不好张口提刘杰的事。秦孃孃听了深为叹息，转而又托佳慧帮忙留意合适的女孩。佳慧自然满口答应。
接完孩子，佳慧直接开车去了石桥南村。七宝和苗苗刚到家就跑得没影儿了，佳慧也不管她们，径直去房间把奶奶和外婆的换洗衣物收拾好，往车上提。正好姑姑从菜地回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好笑，老远就嚷嚷道：“这是哪里来的强盗吧？一句话话都不说，就跑别人房里收拾东西了？”
佳慧笑道：“奶奶，婆婆，别理她，我们回家去！”
姑姑忙把奶奶和外婆都拉住，说：“再住两天怎么了？就在我家过年！又不是没地方给你们住，怎么就非得过去那边！听我说，今年就在我家过年……”
几人在姑姑家的晒谷坪上撕扯，邻居李孃孃闻声出来看热闹，也在旁边夸赞老人们，说她们又勤劳人缘又好，所以儿女们都抢着要。外婆和奶奶听了，越发笑得合不拢嘴。
奶奶道：“好了好了，别拦着了。这回我们真要回家去，家里还有好多事呢，佳慧一人忙不过来。我俩回去，多少也能帮衬帮衬。等明年再过来住几天。”
姑姑这才松了手，说：“妈，这可是你说的！等过完了年，你跟亲家妈再到我这里住两月！少一天我都不得依你！”
“明年不来了！”佳慧把老人扶上车，笑道：“来了就不让回家，还得我来接！明年我才不让她们过来！”
姑姑又要笑又要气，奶奶忙安抚她，笑眯眯道：“她说了不算！明年我一准过来。”
几个人开车回了漫水桥。刚在门前停下，奶奶便扬声喊三妹，狗子飞快地从晒谷坪上跑下来，围着老人们一边撒欢，一边汪汪狂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佳慧提着行李走在前面，奶奶和外婆相互搀着走在后头。两人进了厨房，里面火炉烧得旺旺的，奶奶在她的专用椅子上坐下，叹息说：“年纪大了，真就哪儿也不想去，只喜欢在家呆着。在姑娘那边住，聊天的人多，不寂寞，可还是回到家里更舒服。”
外婆也坐下，顺手把旁边菜篮提过来择菜，说：“古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到了傍晚，佳慧又去石桥南村接孩子。七宝刚从球桌上得胜归来，听说要回家老大不愿意，佳慧便幽怨地道：“你都不想我吗？我可是好久都没有抱你睡觉了呢！”
“让爸爸抱着你睡啊，”七宝被文琳拉着擦脸，说：“我明天还要来打球呢。”
文琳和姑姑听了都直笑，佳慧便道：“我不管！爸爸哪有你香？我才不要抱他，我就想抱抱我的小宝贝！快跟我回家嘛！”
“好吧好吧，”七宝叹着气，转头对姑姑道：“姑婆，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来的。姐姐，幺幺，我们走！”
“哎哎哎！”姑姑笑道：“你回你家，怎么把幺幺和姐姐也要带上？”
七宝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幺幺不去，晚上我们怎么打牌？”
晚上直到牌局结束，孩子们和文琳都睡下了，冯小河才从外面回来。等他吃完饭回到房里，佳慧才把文琳的事情细细地告诉了冯小河。冯小河听完后，沉默了半天，才说：“让姑爹给琳琳也买套房吧，不够的话我们帮忙凑点。她一个人在那边，有套房子傍身的话，也能少受人欺负。”
佳慧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文琳遗传了老冯家的瘦高个，又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稍稍打扮一下，哪怕不惊艳，也很耐看。她又是小学老师，这可是婚姻市场上最受欢迎的职业之一。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那便是她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农民。
是农民就意味着，当姑姑和姑爹老了，干不动活儿了，就没有了收入。城镇的人退休了，会有份稳定的养老金，工资高的还能帮衬孩子一把。而农村的老人们非但帮不了孩子，还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尽管眼下姑姑家在石桥南村算得上是很殷实的人家，但他们仍然是农民。介绍人再说得天花乱坠，也难免会被有些人看低。但是有一套房就不一样了。不用多说，对方就该知道，这女孩被家里看得很娇贵，虽是农村家庭但条件应该也好，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为她在城里置办房产。
假如琳琳有套房，周围想为她介绍男友的人，想必也会更慎重一些。先要在心里惦量惦量，男方配不配得上她。所以说到底，这不光是一套房的事，它其实是一道硬杠杆，无意中就把一些条件不太好的男生淘汰出局了。
“那就买呗，”佳慧说：“要想买就尽快买，不然房价还得涨。”
“你以为姑姑跟你一样，想买就能买啊，”冯小河把胳膊背在脑后枕着，叹气道：“钱是一方面，我就怕林芬有想法。”
“那是你多心，林芬为人很大气，才不会这样。”这些年相处下来，佳慧对林芬的印象很好，想了想又道：“再说姑爹已经给他们先买了房子，现在顾着小妹，谁还会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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