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江宴全身捂得严实,和王剑一起,把几乎已经疼到昏厥的林屿抬上医院提前接到通知推出来的推床,从专属电梯送上急救室。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急救室的灯光终于灭了。
王剑和王剑的爸爸亲自救治。
“他怎么回事儿?”江宴拧着眉头问。
王剑说:“他救治过程中一直是清醒的,给他打了止疼针。他告诉我,他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莫名身体疼痛的病症,这是头一次。”
“头一次?”江宴担心他同时,还有些庆幸这孩子以前没这么痛苦过。
只是以后,万一是个不能根治的奇难杂症,孩子怎么办?
“我给他做了一个初步的检查,”王剑爸爸摘下口罩说,“首先他没有皮肤上的疾病,也排除了是身体伤痕带来的疼痛。这个病人能清楚地表达他是全身都很痛,包括没有伤痕的地方。接下来我想安排他做下一神经检查,看看是不是有些紊乱。”
“好,谢谢大伯。”江宴双手合十,“麻烦你们了。”
王剑爸爸也双手合十,“我先去忙其他事儿,你跟小剑聊。”
“好。”江宴自嘲笑了笑,“诶,你说别人遇到林屿这情况,会管吗?”
王剑想了想:“嘶……这是个好问题。”
他说:“按照我的职业能力和经济基础,又冲着他的脸和一见就让人心疼的性格,我大概率会管一管。”
“那也就是说,我的做法是正常的。”江宴求证。
“不正常。”王剑否定。
江宴:“?”
王剑“啧”了一声,“我图他貌美啊,要是他长成这样那样,我可能也就救一次,或者再给他在网上筹个款啥的,做到仁至义尽,我也对得起自己良心。但是因为林屿他好看啊,我就乐意多掏点钱和耐性。那啥,你懂我意思吧。”
他冲着江宴挤眉弄眼。
江宴垂着眼想了想,“你是觉得我见色起意?”
“你没有吗?”
江宴舔了舔唇,没有马上回答:“我……,承认,我承认他确实让我眼前一亮,但是他太小了,我还真没往那方面想。但我就是莫名其妙想要帮他,咋办?”
“帮,你有钱,你怕啥。”王剑玩笑道,“多帮帮,让我多赚点,哈哈哈!”
“滚犊子!”江宴给他一脚,“林屿的病你多操心。”
“说到这个,”王剑一秒切换严肃脸,“按照我的经验,林屿身上多处伤痕的角度呈现,极大可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什么?”江宴惊讶。
“你也知道,我爸这医院设有专门的心理辅导病症室,我偶尔跟心理医生聊天,了解一点。有些抑郁症或者自闭,焦虑症严重的患者,大多会出现自残和自杀的情况。受伤角度的示意图,我也看过不少,就是面对面这样站着,你用利器来割伤我,出现的伤口和力度跟自己割伤是完全不一样的。林屿身上至少有十处伤口,角度来自他自己。”
江宴一挑眉,浅浅叹口气。他不会怀疑王剑的专业能力,还有他跟自己的交情,没必要说一些故意为之的话。
傻孩子怎么还自己伤害自己?
“我也觉得林屿这孩子情绪太不对劲儿,他一直高度紧张,但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克制。”江宴想起乖乖的林屿突然失控发脾气,打碎了碗,然后又忽然乖巧回去满脸自责的样子,心情开始变差。
如果这孩子真的有抑郁症,那这样的无法控制的情绪和举动,非常可以理解。
“这类患者里,最痛苦的就是他这种明知道自己有病,硬生生靠着意志力去扛着的人。”王剑撇撇嘴,“林屿摔了你的碗以后,很快跟你道歉,埋怨自己发脾气,他有顽强的意志跟心理病魔做对抗。不过,咱也别搁这乱猜,回头我安排我们医院最专业的心理指导师跟他聊聊,万一人家就是这几天情绪不对,也不一定就是有心理问题。”
“但愿吧。”江宴想着,但他觉得,林屿,八成就是有点抑郁症。
“但我还得跟你打个预防针,”王剑说,“一般心理问题,会引起各种非生理疾病。”
因为精神长期强压状态之下,会导致各种医学无法调理的病症。
“所以,你这基本就确诊了,他就心理疾病,导致了全身莫名疼痛?”江宴看他两头说,拿不准了。
王剑模棱两可:“我只是职业习惯,把多种可能性先推测一遍,让患者家属有各种心理铺垫。”
“家属?”江宴摇头一笑。
王剑调侃:“我看你现在这关心态度,比一些正儿八经的家属都在线。”
“是吗?”江宴摸了摸鼻子,努力调整面部表情,“还真是挺心疼他,没来由。”
“啧,无花果要开花。”王剑表情夸张地笑话他。
这时抢救室的大门打开,护士推着意识清醒的林屿出来。
“王医生,”护士礼貌对他和江宴点头,“病人情况已经控制住了,现在安排他住院。他的情况必须有个然安排陪护,如果家属不方便,可以雇佣咱们医院……”
“我方便。”江宴主动,“但我不是家属,行吗?”
“他家属呢?”护士问。
“我没有家属。”林屿小声回答,他看向江宴,弱弱地问:“我可以不再花你的钱了吗?”
他要给江宴看别墅,就是想做够一个月,不要工资,权当还人家医药费。甚至他还想兼职再做点别的,能多还一点最好。
可现在他又被送进医院,不知道花了江宴多少钱,看来要多给江宴看一个月的房子才能还得清吧。
“我们医院搞活动,你是第一万零三千九百五十八个病患,可以免费住院十天。”王剑给江宴助攻,张嘴就来。
江宴:“……”
真有你的,够义气。
单纯的林屿想了想,认真问:“真的吗?”
他这短短的21年人生里,似乎从来都没什么好运气。
是不是老天爷知道他想去死,所以在这几天,把他后半辈子应该有的运气一下子都送了过来,才让他遇到了江宴?
他眼圈一红,去看江宴。
“你可不能哭,你一哭,我就……”江宴揉着心口,“那么难受呢?”
好奇怪,好像他天生就欠下这孩子还不清的债一样。
林屿听见江宴会因为自己一个陌生人的难受而难受,心里的感动铺卷成海,肆意翻卷。
只是麻木了太久的他,无法把情绪传递到脸上。
他赶紧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不能掉眼泪,绝对不可以。
姥姥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姥姥还说,不能给别人带去困扰。
几个推着车的护士看着林屿,莫名也觉得心里挺难受,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及其懂事的性子。
王剑是真的没想收江宴的费用,所以信誓旦旦跟林屿保证,让他放心住院。
他被安排在了单人vip专属病房,三十多平的小套间,厨房厕所小客厅,电视沙发和阳台,应有尽有。
小巧精致,干净整洁。
这哪里是来住院的,分明是来养老。
林屿受不起这样的帮助,他很拘谨,反复重复自己没有病,这次全身痛是意外。
江宴充耳不闻,关心问他:“中午喝鱼汤?”
林屿紧张扣着手指:“……”
江宴又问:“衣服鞋子内裤尺码都是多少。”
林屿咬着下唇:“我不用你给我买……”
“牙膏有什么口味选择吗?”江宴说,“我个人非常不喜欢薄荷味,通常用海盐款。”
“睡觉喜欢棉质的睡衣还是丝质?我冬天夏天都喜欢穿毛绒拖鞋,你呢?哦对了,我不用毛巾,都是用一次性抽拉的那种,给你也买几包用?”
林屿:“……”
“我要在这住多久?”
“先住着,用不完可以带回去。”江宴继续,“房间里需要放香薰吗?”
林屿摇头。
“那你看你还需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
江宴拒绝:“必须要,想想。”
这样温柔的强势,让林屿有些慌,好想哭。
他的眼睛不敢跟江宴对视,他怕自己会沉溺在对方温柔的情绪里,舍不得离开。
一楼的窗外,是一片萧瑟的风景,枯叶随着风打着旋落下,可他的心里一点一点地燃起来了点点热度。
这样的好,来得汹涌突然,谁能招架得住?
但是林屿却硬生生把这份没来由的好拒之千里。
如果这是一时的美好,那他宁愿不沾染任何,他怕自己失去后无法承受。
矮矮的常青树里,忽然住钻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白色毛绒脑袋。
一只看起来只有两个月左右的小猫小心翼翼探出头,然后又缩回去,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着路过的医生走远了,又再次探出头,张着嘴巴喵喵叫了两声。
它应该饿了吧。
林屿的视线被脏兮兮的小白猫吸引,目不转睛盯着看。
江宴注意到突然没有回应的林屿视线,从他的目光中看得出来,这孩子喜欢猫。
小猫很快缩回常青树里,留下几声奶呼呼的“喵喵”,不知去了哪里。
林屿垂着睫毛,有些失落。
已经是深秋了,不知道小家伙能不能熬得过冬天。
林屿好想收留小白猫,但是他是个想要奔赴死亡的人,拿什么养它。
“希望你可以遇到好心人收留,不要挨饿受冻了。”他喃喃,好不舍得。
“林屿,我出去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江宴指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我给你注册了一个微信账号,已经加了我好友,没意思了,也可以跟我发消息,聊聊天。”
林屿乖乖点头,“嗯。”
“先去客厅看电视?”
“嗯。”林屿乖乖跟着他,坐在软乎乎的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挑选有兴趣的节目。
江宴看他目前情绪还挺稳定,放心出了病房门。
拿出来震动不停地手机,是经纪人。
他接通:“孙姐,什么事儿。”
“哎呀,江宴,咱们不是答应草莓卫视,去一档艺术类节目当飞行嘉宾,让你扮演千古一帝,并且简短的介绍一些关于这个帝王的生平,以及他和皇后之间的爱情。可是这个女演员突然有点临时状况,无法参与节目录制了,制作方有个不情之情。”
“说。”江宴已经在脑海里搜索,他认识的演员中,哪个可以替换这个女演员。
形象气质容貌都要附和历史人物。
这位皇后的一生十分悲情,最后为了建国大业捐躯,可歌可泣。
根据专家样貌还原,她是个面貌十分温柔且眉宇之间有着挥之不去忧郁气质的娇弱女子,却在骨子里透着一种韧劲的形象。
其实当时找的这个女演员也不是很相似,只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经纪人孙亚丽说:“你前几天不是拍了一个在赋宁大桥上的漂亮男孩给我看?我今天给制作方看了一眼,导演一眼相中他,问他是不是咱们要捧的演员,能不能让他去反串一下皇后。导演很激动,说这男孩形象和样貌太绝了,简直就是皇后在世。”
江宴:“?”
经纪人手真快,“孙姐你是不是把怎么捧林屿爆红的方案都出了十套了?”
他调侃孙亚丽。
“还是你了解我!”孙亚丽也很激动,“这样自带纯真干净气质的男孩,哪里找啊!这可是个宝,必须让他红透半边天!
“人家不愿意进入娱乐圈呢?”
“你孙姐我这嘴皮子,没有拿不下的人。”孙亚丽自信。
“嗯……”江宴有点犹豫,他一开始见到林屿,想把他带入娱乐圈的想法很强,毕竟他这样独一无二的气质确实引人注意。
可是现在吧,他觉得娱乐圈的气息太混杂,会污染了林屿。
就让他一直这样干净下去,多好。
“我晚点回你,现在有点大事要做。”江宴没有马上答应。
“行,我等你好消息。”孙亚丽挂了电话。
江宴挽了挽袖子,来到病房外,看着常青树,蹲下去。
“嘬嘬嘬,咪咪?”他扒拉着树丛,寻找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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