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金属轮子划过地面的摩擦声。她探头往楼下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楼下，“吱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再次唤醒了楼上的声控灯。
看来是风把一楼楼梯间的门关上了。菲丽丝知道有些楼的通风就是这么邪乎，以前冬天他们公寓大门忘关的时候，也总是有几扇门被吹得咣当咣当响。
彼得也探头往下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别疑神疑鬼的帕克，鬼可不会给你留下来脚印。”菲丽丝转头继续往楼上走，发尾差点甩到彼得脸上，“或许这几楼住了一家岛国人，那边的风俗就是不穿鞋到处跑。”
一片漆黑的陈旧楼梯间，阴冷的风，发霉的箱子，只能依靠手电筒照明的环境，这里简直是恐怖片的圣地。
七楼。
彼得搓了搓自己有些发凉的指尖，跟上了她的速度：“但他们只是在室内不穿鞋，我总觉得……”
“觉得有鬼？”菲丽丝再次停下，转过头不满的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意外的发现这家伙身上还挺硬。“别当胆小鬼，有鬼咱俩跑也没用，有怪物咱们不用跑，我带着枪呢。安全通道的门不可能被锁，就算锁上了也很容易被暴力打开——”
“冷静点萨曼莎，我没说有鬼，只是觉得有点古怪。”彼得举起双手无辜的看着她，菲丽丝现在像是只被钓起来的河豚，噗的一下就变的气鼓鼓的。
但他可真没有故意吓她的意思，超出常人的五感让他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一些东西运作了起来，距离他们不算远。
以前这里是个商场，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下面这几层都是由商场改造成的仓库，没有住过人，平时这里比现在还要安静。
彼得摇摇头，把思绪甩出脑子，决定先和菲丽丝一起上去安装自动拍照相机，等晚上独自来这里调查一番。他可是纽约市的超级英雄蜘蛛侠，不管对方是人是鬼还是外星人，想要搞事都得接受他的制裁。
走在他前面的菲丽丝也是这么想的，在‘掉头送彼得离开再回来调查’和‘先参观蜘蛛侠再送彼得离开’之间选择了后者。灯戒都能带着人满宇宙乱窜了，她还能怕鬼不成，就算带上彼得这个拖油瓶她也有信心。
“还是我走前面吧。”想了想，彼得拉住菲丽丝的手腕，“我对这里的环境比较熟悉。”他觉得菲丽丝大概是怕了。
“就一条往上走的楼梯，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菲丽丝甩开他的手，觉得彼得明明已经很怕了还在逞强，呵，男人的自尊心。
“我的夜间视力比较好……”彼得还没说完，忽然发现菲丽丝停下了。“嗯？”
他疑惑的看向前面。
手电筒光圈的边缘，半层平台的拐角处，隐隐约约露出两只脚。
菲丽丝绷着脸，翻动手机，光线照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一个没有脸的，穿着西装的人形物体靠着墙出现在两人眼前。
“……该死的，见鬼的，撒旦的崽子！”
彼得听见菲丽丝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哪个丧良心的蠢货把衣架子摆进楼梯间里！”
是人形塑料模特。
彼得凭借良好的夜间视力看见模特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身上黑色的西装也显得灰扑扑的。不仔细看还真像个站起来的活人，就连他刚才看见那双脚的时候也差点跳起来。
“这几层是服装仓库，可能是管理员清库存的时候把它们丢出来了。”彼得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越过菲丽丝往上层的楼梯照去。
惨白的光线下，几具模特或立或坐或躺，七零八落的躺在台阶和平台上，有些还缺胳膊少腿的。有的脸是平，的有的刻画了五官，一看就是十年前流行的衣架子款型。
地上滚落的一个塑胶脑袋不仅有鼻子有眼，还有着当时流行的苍蝇腿式浓密大睫毛和烈焰红唇。
菲丽丝看着它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猛的一看确实有些惊悚。”彼得咳嗽一声，忍住笑意。“肯定是刚搬出来没多久，上次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些。”
菲丽丝嫌恶的撇撇嘴，绕过墙角的模特，继续往上走，为了缓解着诡异的气氛她加重了脚步：“快点走吧帕克，我们早去早回，七点之前下来还能买到你说的打折三明治。”
“这里实在有点远了，明天我带你去其他地方，有一家快餐店里也能经常碰到蜘蛛侠，离学校还比较近。”彼得跨过一个坐着的模特，“我推荐你吃酸黄瓜味的，他们家腌的酸黄瓜还挺……”
有哪里不对劲。
蜘蛛感应微弱的响了一下。
彼得闭上嘴，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竖起的汗毛，停下来回头扫视一圈。
楼梯间里安静极了，只有菲丽丝的脚步声和回音从上面传来。
细小的灰尘在手电筒的灯光中上下飞舞。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彼得的目光扫过楼梯上的废弃模特，没发现哪里不对，违和感却越来越重。
他看向脚边坐着的模特，蜘蛛感应是在路过它的时候发出警报的。
这是一个没有脸的童装模特，带着一顶金色假发，穿的白裙子灰扑扑的，沾上了不少污渍，它半举着胳膊，依然维持着娇憨的，坐在原地的造型。如果商场没有关门，或许它会是童装店橱窗里最醒目的衣架子。
彼得的目光在那双小巧的塑料脚上停顿片刻。
那是两只肉色的，光滑的，沾了一圈灰尘的塑料脚。
……他好像知道地上奇怪的脚印从何而来了。
彼得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警惕的靠着栏杆看向周围的假人，心中懊恼极了。他之前怎么没意识到呢，他能清楚的看到模特的每一张脸，这意味着它们也在看着他！
高大的男性模特。
纤细的女性模特。
娇小的童装模特。
每一个类型都能和地上的脚印对应到一起，它们当然都没有穿鞋。这个结论听起来有些离谱，但却是比健身的岛国一家子更靠谱的答案。
五六张僵硬的面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面颊微微动了动，刚才还直视前方的童装模特的动作最大，缓缓将自己没有五官的脸转向彼得。
“！”真是活见鬼了！
“菲丽丝！”彼得冲楼上喊了一声，眼睛不敢离开这些模特，边往后退边抓住栏杆，“等一下菲丽丝！”
一道光从楼上打下来，像结界一样笼罩了彼得。一个个微微晃动的假人被隔于光线之外，融入进阴影中。
菲丽丝扒着栏杆，探出头隔着两层楼给下面打着手电，彼得抽空眯着眼瞟了一眼，菲丽丝已经融进了黑暗中，只能看见发光的手机。
“又怎么了帕克？咱们的友谊还没有好到可以互称名字的地步。”菲丽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
彼得盯着黑暗中的童装模特看了一会儿，突然把光照向头顶的菲丽丝。
很好，菲丽丝似乎被光晃了一下眼，但看起来很精神，周围也没有这样的假人模特。彼得微微松了口气，或许只有这几层有这些怪东西？
“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想我们得……”
突然发生的变故打断了彼得的话。
黑暗中，螺旋楼梯拐角处，有东西突兀的出现在菲丽丝头顶。
是一颗白色头颅，脸颊上有着立体的五官，蓝色颜料涂成的瞳孔，嘴角上挂着流水线铸造出来的完美微笑，惨白的光线下那副非人的表情显得诡异又狰狞。
这个塑料模特站在菲丽丝的上一层楼上，把脑袋探出护栏呆呆的往楼下看。
很快，彼得看到了第二颗头，第三颗头，第四颗……一层又一层的头出现在黑暗中，密密麻麻地探出螺旋楼梯，垂下头，死死的盯着他。
“快点下来！”
“快点上来！”两人同时向对方喊。
彼得愣了愣，下意识的往楼下看去。
一张张面带微笑的脸正从楼下仰望天空。和楼上一样，一层又一层的面孔探出栏杆围成一圈，他甚至能看到楼下那个黑西装假人的后背，没有脸的脑袋在脖子上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的盯着他。
“真晦气！”菲丽丝显然也发现了楼上的鬼东西，彼得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往下跑。
嘎吱嘎吱。坐在地上的童装模特动起来了，它用僵硬的两条胳膊撑在地上支撑起胯部，把中心放在两只脚上，弓着背站起来，缓缓直起腰，慢慢朝彼得伸出手。
整套操作下来耗费了不少时间，这些塑料模特不太灵活，动作慢得像只树懒。
彼得这才意识到他之前听到的不寻常的动静是什么，那是塑料活化后被强行扭曲，身上的布料摩擦声，和塑料踩在楼梯上产生的动静。
叮呤咣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几具模特伸出手意图抓住菲丽丝，被菲丽丝暴力地从楼上踹下八层高的围栏，落在一楼摔得四分五裂。
“嗯？”彼得看向楼上开始追逐菲丽丝的成人模特，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半天还在维持伸手动作的童装模特。
难道身材越小速度越慢？
一只被菲丽丝拆下来的手臂从楼梯上滚下来，手掌在地上扑腾片刻，目标明确的挪动着手指朝彼得爬过去。
彼得反应迅速的往旁边一躲，稍微用力的踩了它一下，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橡胶手掌便像一块口香糖一样摊成一片黏在地上，整只手变成了彼得鞋底的形状。
“发什么呆啊帕克！你还想和他们拥抱吗？”菲丽丝从楼梯上跑下来，一把抓住彼得的手腕，“这些怪物显然不怀好意，还不快点跑！”
“……我在想怎么跑。”彼得看了一眼楼下聚集了一大片的塑料模特，寻思着自己变身蜘蛛侠后能一口气推到几个，“我们已经被他们包围了，现在我们要么一路杀下去，要么一路杀上去。”
楼下的假人越聚越多，看他们缓慢的动作肯定不是从一楼爬上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通过每层通往仓库的安全门。
“当然是往楼下走，你还指望的咱们跑到楼顶正好遇见蜘蛛侠吗？”
彼得：“……”他就是这么指望的，这些怪物放出去一个都是足以上新闻头条的麻烦。
“我们可以从七楼的安全门穿过去，那里被改造成了仓库，很有可能是这些塑料人的老巢，”彼得飞快的说出另一条路，“很危险，但是这些怪物动作缓慢，如果我们跑得快一点，可以穿过仓库找到另外三条安全楼梯，或许那里没有被他们占据。”
两人同时看向旁边的安全门。在灯戒和蜘蛛感应的探查下，这扇门背后安静极了。
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是菲丽丝还是彼得都不相信这群怪物会好心的给他们留一条如此明显的生路。
但是只需要换个环境，离开对方的视线片刻，自己就可以换上蜘蛛侠＼绿光女的马甲明目张胆的干掉这些怪物，拯救老同学的性命。
“……好吧，彼得，我们可以试着闯一闯它们的老巢。”菲丽丝摸了摸已经开始冒绿光蓄能的灯戒，看着逐渐逼近的塑料人大军，沉重地说，“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彼得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从背包外侧的口袋里摸出两瓶蛛丝补充液：“是啊，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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