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哲是被走廊外的动静弄醒的，听似电脑包摔地发出的闷响，男人低声抱歉道：“对不起啊，小宝。”
另一个纤细的声音安慰：“没事呢，老公送我过来很辛苦啦，我先去找我老板了。”
这对同性情侣还亲了会儿。
于哲睁眼看天花板，脑子眩晕，额头像是在发烫，而这都怪他强装镇定通了个宵。
他很少熬夜，并非不分昼夜的网瘾少年。相反，早起公园八段锦，晚上到点准时躺床，哪怕离家出走睡网吧也没超过零点入睡。
小宝这个称呼的杀伤力一绝。
这下看来是生病了，于哲叫酒店管家送来感冒药时，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可别也给他来一声小宝。
“少爷像是低烧了，要不要告诉于总一声？”
“别跟我哥说。”
于哲脸有点热，收拾东西回家，大长腿一出门就跟被鬼在身后撵似的，在走廊健步如飞。
而他身后的走廊尽头。
沈阮仪西装革履，与秘书出门，见到消失在拐角的高大背影，微眯起眼，很快打消了奇怪的念头。
他昨晚才意识到自己和鱼丸同在港城。
但这座城市很大，要说最豪华的酒店，大多是指能眺望璀璨维港的中环东方，于家企业还没本事干倒百年老字号。
沈阮仪当时嫌麻烦，手机界面花里胡哨的，懒得找同城主播入口，也就打消了确认彼此之间距离的念头。
尽管那张西装男对镜自拍照，让他对鱼丸有了幻想，但还没让他动起想见对方一面的想法。
“沈总。”
秘书见他不走，提着公文包关心道，“您昨晚睡得还好吗？”
沈阮仪抬步，一身大地色正装、皮鞋，头发整齐干净，精神抖擞看不出熬夜模样：“还行。”
事实上。
他熬夜到了凌晨三点，心血来潮的一声“小宝”，鱼丸整晚的状态似是找不着北，愈发可爱，他也就继续看直播，哪怕后来实在看不太懂那些游戏操作。
回归现实。
一整天的会议正事反倒更有意思。
日落西山时，沈阮仪跟几个老同学约的晚餐，比起昨晚，健谈且心情好上许多，可一听到去北欧滑雪的邀约，他浑身不自在。
“我没空。”
沈阮仪抱臂后仰，拒绝道，“昨天刚陪澳洲来的客户打了高尔夫。”
那几个老同学哪能放过他，先是吐槽他念书时，就不爱运动，一到体育课准请假，矜贵得很。
沈阮仪无声喝了几口热茶。
那几人都是各行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着沈阮仪的面，酒精上头，说到沈阮仪以前不爱打篮球，却格外喜欢盯着那些打球的男孩子看。
沈阮仪脸色微顿，丝毫不留情面地离了场，把哥几个整后悔了。
外人还嫌攀不上如今的陨星ceo呢，他们倒好，仗着老同学的情面胡说八道，本意是飞到北欧度假，给沈阮仪送些漂亮男孩，这下还把那尊大佛给送走了。
“不过话说回来。”
有人小心翼翼地揣测道，“我跟于家大少走得近，见过他家那小弟，脸不确定，但身材肯定是阮仪喜欢的款。”
其他人提醒他：“问题是联姻这件事触他逆鳞了。”
几个人咂舌不已。
空荡的车库里。
沈阮仪坐在驾驶位，两手捧着手机，给鱼丸吐槽了句“对无效社交非常无语”。
等不到回复，他拨去通话，听了十几秒的铃声，昨晚还是首动漫主题曲，今天来了首苦情歌，不知在搞点什么鬼。
沈阮仪没了脾性。
他想也没想，发送万能句式：“小宝在干嘛。”
不到两秒。
于哲的消息回了过来，似是紧张到手滑，打错字后撤回重发：“稍等一下，我还在忙。”
沈阮仪：“那小宝在忙什么。”
于哲的耳根子堪比被烫了个洞。
他不明白，那家伙从昨晚不停管他叫小宝，乐此不疲，照这么发展下去，网恋对象的下一步指不定该找他约炮了，到时候很难收场。
周遭球场上吵闹的动静太大。
于哲站在休息区，将喝完的矿泉水瓶捏紧，跟同学说了声自己要去上洗手间，忙不迭寻找安静地方躲起来。
手机在掌心振了一路。
路灯下，几个女生经过于哲不住打量，见他个子极高，肤白脸红，穿着身篮球服，帅得让人腿软，刚鼓足勇气要上前问微信。
她们远远听到一声低沉悦耳的少年音：“你可不可以别这么黏人。”
几个女生：“？？？”
原来是有对象了啊。
溜了溜了。
于哲单手插在卫衣兜里，天色转凉，走过路灯见有飞蛾盘旋，不知何时会下雨，耳边懒散的嗓音像挟着海浪的风：“不准黏人，也不准叫小宝？”
于哲语气偏冷几分：“嗯。”
可说出话后又有些后悔了。
听那边的动静，静谧得吓人，对方的呼吸声很轻，压抑着情绪似的，但这不过是沈阮仪在辨认他这边传去不甚明显的拍球动静：“还是在球场不方便听？”
“……”
于哲搓了搓耳根子，“你听出来了啊。”
“嗯。”
“那我先继续去打球了，行吗？”
沈阮仪舔了舔薄唇，泛起水润的光泽，脑海中闪过贲张肌肉在冷光下的画面，以及荷尔蒙萦绕的气息：“可以。”
于哲松了口气。
沈阮仪：“记得给我拍张照。”
于哲浑身冒汗，以为又要发西装照，心想他做不出弄脏男装店衣物的缺德事，转而却听说：“不穿衣服的那种。”
于哲吓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不想拍吗？”
“不想。”
“没让你搞擦边，”沈阮仪饶有兴趣地问，“只是想知道你打篮球能不能练出腹肌而已。”
于哲缓和了不少：“真的？”
看来是他想多了。
大家都是男人，没谁不喜欢练身材的，像他这种宅男也不想当细狗，背地里偷偷练身材来着。
“晚点再说吧。”
于哲打算先晾着他，“朋友叫我上场了。”
那边的沈阮仪把手机一扔，发动迈巴赫，一踩油门驶出入港城道路，降下车窗，凉风吹得人头脑冷静半分。
这边的于哲也收起手机。
他没在打比赛，跟同学随便组队玩玩，换了人相当于下场休息，坐往观众席，明目张胆地搜起了“腹肌”、“篮球腹肌”等关键词。
楚炀提着一大包烤串路过：“你小子回不回去陪我吃夜宵啊？”
于哲低着头，没听到他声音似的。
“看什么这么入迷。”
楚炀相隔铁网，戳了于哲的肩膀，手机一晃就看到了内容，“哥们牛啊，要给对象发网图？”
于哲偏头叹了声气：“不然他老缠着我。”
楚炀一听准来劲，绕到小侧门钻进去，往于哲身边坐下，咬起牛鞭不忘分享：“要不要吃点？”
于哲拒绝道：“我已经够上火的了。”
“那你也不能发假图啊，欺骗人家多不好，回头要真为了张假腹肌奔现怎么办。”
楚炀巴不得他俩能成，身为网恋观察指挥官，下期视频的稿子都打了一半，“你要么别发，要么就发真的，反正我是看不起那些网恋发假照的。”
于哲一听停下了动作。
他想着还有十几个主播没退钱，好好交涉，让那些人把钱还给小圆子，等对方状态好了，申请从网络恋爱到网络友谊会好一些。
不然他有婚约在身。
怎么都不可能对小圆子负责一辈子。
楚炀捏着下巴，见于哲又在找网图，还没来得及劝上一句，那哥们给网恋对象发了张白斩鸡：“？？？”
不是。
哥们你不觉得很假吗？！
楚炀敞腿坐着，一脸生无可恋，牙齿快要咬断竹签了，硬生生憋出一句话：“你对象怎么说？”
于哲看着窗口反复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平静地答复：“他无话可说。”
楚炀：“……”
“挺好的，”于哲盯着手机不放，“这回应该不继续缠着我了。”
楚炀：“…………”
兄弟。
你骗骗哥们没事，可别把自己骗进去了，到底对人家有没有意思是真感觉不出来吗？
以恋爱博主的经验，楚炀一眼能看出来，像这种程度的纵容，在拒绝和接受之间左右摇摆，百分百有猫腻。
于哲只顾着盯手机看，没再收到网恋对象的消息，收起手机，叫上楚炀回寝室了。
他这人身体素质不错，整晚通宵，醒来发了低烧，当天回寝室睡上一觉，晚上又能生龙活虎地打篮球去了。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完全不是瘦弱白斩鸡。
于哲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停在桌前检查手机，莫名闻到床边散发烧烤味。
转头一看，楚炀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好像是洗过澡睡着了，烤串味儿不应该还飘来飘去，但那哥们也没理由逛到他这边来。
于哲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叮咚——”
微信弹出了个好友申请，名叫“哥哥不要凶人家”，性别男，头像是个撩衣男，看着跟他今晚找的包浆网图差不多风格。
对方的地址和学校跟他一样。
于哲没同意申请，在临时聊天框里问：“同学有事吗。”
哥哥不要凶人家：“嗯嗯，帅哥你刚才在篮球场对吧，我跟你们班同学要了你微信，有点重要的事找你。”
于哲：“ok。”
他通过好友申请，修长手指在键盘敲击，不过眨眼的功夫，对方的自拍来得更早。
是个清秀的男生。
皮肤很白，戴着大框眼镜，脸上打了腮红，像是用着十级美颜的滤镜。
于哲有点懵，对方紧接着发来句土味情话：“这是我本人，在篮球场把心弄丢了，听说是哥哥捡到了，请问可以去你那里拿吗？”
于哲愈发头疼。
放在平时，他会礼貌婉拒对方，当下不知怎的，像堵着气回复对方：“不能。”
哥哥不要凶人家：“哥哥这么冷漠的吗，我是隔壁舞蹈学院的，听说你没有对象，交个朋友也不可以吗qaq？”
于哲：“我有的。”
哥哥不要凶人家：“哥哥骗人！”
于哲：“……”
他不知该回什么。
哥哥不要凶人家：“真的不考虑认识一下吗？我私下很烧的哦，圈子里最吃香的款，能不能出来见面喝喝酒嘛。”
于哲当即删掉好友，坐往电竞椅，指尖不听使唤地戳开小圆子的聊天窗口。
界面还停留在他发出的白斩鸡网图。
沈阮仪刚回到家，接了通秘书的电话，聊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口干舌燥地找水喝，看到白斩鸡露腹肌网图时，眉头紧紧地蹙起，搞不懂鱼丸什么意思。
这时“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出现。
沈阮仪：“？”
有什么想说又不能说的？
沈阮仪从没有求人的癖好，在网络世界，不知好几回对鱼丸主动了，当下正要去找点别的事情做。
[您有新的好友“哥哥不要凶人家”已通过验证，请开始你们的聊天吧！]
沈阮仪拧起眉心。
什么玩意儿。
秘书是不是没设置好友申请的要求。
沈阮仪刚要删掉对方，这个绿茶气味浓郁的家伙，发来一句消息：“哥哥，我很喜欢你对象，可不可以把他让给我啊？”
沈阮仪：“什么？”
哥哥不要凶人家：“你对象是不是游戏主播小鱼丸，我今天在球场碰到他了，真人特别特别帅，不小心看到他腹肌了呢。”
沈阮仪微眯起眼：“他把我微信给你了？”
哥哥不要凶人家：“没呢，我偷看id搜到的，鱼丸哥哥还说跟哥哥关系很好，叫我不要打扰你哦。”
沈阮仪挑了挑眉。
网恋而已。
小鱼丸是有多口是心非，都对外承认他们的网恋关系了，还给他发假网图，难不成纯情的家伙都这样别扭？
可沈阮仪就喜欢这样的男孩子。
滴的一声。
他主动发出的通话接上，那边什么声音还没来得及说，沈阮仪低低地问：“哥哥，别发网图，能不能直播让我看看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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