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77,玩家缪缪,请再次确认是否签署这份知情同意书。】


    她盯着漂浮在自己眼前的光屏抿了下唇,然后按上了自己的指纹,这是进入游戏的最后一次确认,接下来就是【代号·启示录】这个游戏的正式开始。


    身为晓梦科技公司旗下虚拟恋爱的员工,在好不容易爬上管理层的第一天,她就不幸在体检中发现了自己身患不治之症。


    当然,这是穷人的不治之症。


    缪缪从小由公司统一培养,说白了也就是公司的“资产”,现在好不容易能跨越“资产”这个阶级,她自然是不想这么早死的。


    为了能够活下来,她成了【代号·启示录】这个游戏的内测玩家,公司下达的任务是成为这次内测游戏里的活到最后的人,同时阻碍其他公司的内测员。


    这个游戏是好几家公司联合打造的虚拟世界游戏,每个内测者都被要求严格保密,不能让别家公司的没测者发现自己的身份。


    但她不理解的一点是,如果害怕别家公司的商业间谍窃取情报,那是要保密,可为什么对自己公司的内测者也要保密呢?


    可惜这个问题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问,缪缪就被送进了游戏,这个高于真实又异于常识的虚拟游戏。


    反正只要参加,哪怕中途失败也能拿到一份不错的报酬,她已经在心里敲起小算盘了,计算大概多久退出才是利益最大化。


    毕竟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内测游戏看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她还不想人财两空。


    只是问题就出现在她确认了【新手礼包】以后,突然的闪光与震动让缪缪愣了一瞬,光圈碎裂,漂浮在眼前的透明界开始了诡异的蠕动,粘稠涌动,化作无数透明的触手,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这种黏液的质感如同糖浆一般,又如同蠕虫,让她深陷其中无法动弹。


    脑海深处泛着疼痛,无数杂乱的线条窜来窜去,如同群蛇狂舞,她只能捂着脑袋痛苦地蜷缩起来,喉舌干结,一句话也说不出,颤抖的嘴唇里也只有破碎的音节。


    她在心里感到无语,谁家虚拟游戏会给人这么真实的疼痛感,绝对会被劝退好不好!!


    她决定要在准备的bug记录本加上这么一笔。


    疼痛刺激了大脑的保护机制,缪缪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蜷缩在一间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不是进入游戏时的银色机能风等候室,而是更加古典质朴的装饰。


    【编号077,姓名:伊缪安·维尔利亚


    身份:圣尼亚帝国落败贵族长女


    所在地:圣尼亚帝国首都翡冷翠中央监狱


    人物卡:貌美遗孀(已抽选,不可更改)


    状态:病弱


    任务:无论发生什么,请扮演好你的身份活着或死去,请勿探究第三条路,那将让你失去一切。】


    “伊缪安小姐,时间不早,您该起床洗漱了,虽说这里是监狱,但您也应该保持一名贵族的良好作风。”


    伴随着窗帘的拉开,刺目的金色阳光顺着印花玻璃撒在床铺上,让她愣了一瞬,她下意识抬起手,挡了下外界的光线,惨白的肌肤在阳光中呈现淡淡的金色。


    监狱??


    这不对吧?


    而且称呼的名字怎么是她的真名?她明明是用的“缪缪”这个化名进入游戏的,现在所谓的游戏界面没了,她还待在监狱里??


    无论伊缪安怎么想要点下退出键,都毫无回应,存在的只有属于自己的人物介绍。


    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自己被困在游戏里了,而且是无法下线的那种。


    “伊缪安小姐,请问您身体有什么不适吗?”一旁等候的侍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还处在震惊状态的伊缪安捂着嘴咳嗽了两下,缓缓叹了口气,她眨眨眼,颇为失落的神情,勉强笑了下,最后摇摇头,粉白色的长发从她孱弱的肩膀上滑落,跟随着眉眼一起低垂。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侍从却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落寞。


    也是,哪怕是落败贵族,也不可能习惯监狱生活啊。


    就算是这种拥有特殊对待的监狱生活,但监狱就是监狱,是自由的牢笼,更别提是被自己的亲弟弟送进来了。


    不过这些和她这种侍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伊缪安小姐,请您再忍耐下,等到四皇子殿下回到翡冷翠,他一定会接您出去的,现在还请您随我一起去洗漱,伊万殿下已经在会客室等着您了。”


    她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完成就好,照顾并监视这朵翡冷翠的荆棘玫瑰。


    伊缪安笑意盈盈地站起身,仿佛刚才的失落流露只是过眼云烟,她目光真挚地看向一旁穿着侍女服的侍从,笑着说:“嗯,是啊,等我的未婚夫回来。”


    大事不妙……


    伊缪安维持着笑容,跟着对方一起走向洗漱间,虽说没有了退出键,但是人物介绍和背景还是存在的,就在刚刚,她接收了关于自己这个角色的人物粗略背景。


    虽然不是全貌,但是也比睁眼瞎要好。


    伊缪安·维尔利亚,维尔利亚家族里的长女,维尔利亚家族属于帝国贵族中的没落一派,虽是伯爵,子嗣凋零,旁支不用提,领土被回收,落败到只剩下住在翡冷翠外围的双生子。


    伊缪安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在前十八年的人生里一直寄希望于重建维尔利亚家族,她运筹帷幄,是翡冷翠这个城市最广为人知的交际花。


    而在一周前,她被自己的弟弟送进了监狱,原因不明,传言是因为家族权力争斗。


    比起为什么在监狱里,她更好奇接下来要见面的伊万,她的双生弟弟,将自己送进监狱的罪魁祸首。


    权与力是一剂毒药,它能让人重获新生,也能让人变质腐烂。


    伊缪安不确定对方究竟是哪一种。


    她想活下去,从这个监狱出去,然后想办法解决游戏不能登出这件事。


    ﹡


    圣尼亚帝国最闪耀的明珠当属首都翡冷翠。


    翡冷翠,这是一座最好的城市,也是一座最坏的城市,无数人为之向往的琉璃城市,易碎又美好,然而在这层琉璃外壳之下,累积着森森白骨。


    而在这颗明珠上最艳丽的荆棘玫瑰,就是伊缪安·维尔利亚。


    她此刻正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对面的橡木桌上摆着精致的白色骨瓷杯具,泛着金色光晕的红茶正微微荡漾,精致小巧的甜品琳琅满目,错落有致地摆放在甜品架上。


    比起这些甜品,整间会客室反而更能吸引她的注意,会客室的特殊之处与其说是房间,反而更像是巨大的书架,环形的设计,看不到任何墙壁,目之所及都是书和各种画像,而天花板则是一整块印花玻璃,阳光照上去,流淌下斑斓的阴影。


    很难想象,监狱里居然会有这种地方。


    “姐姐,身体怎么样了?”


    被冷落了好一会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了,他眉眼锋利,被寒风冻成雪色的五官微微颤抖,湛蓝的眼眸在这张脸上恍如冰晶。


    伊缪安这才回过神,她偏过脸看向对方,坐在如画的光影里,像是沐浴在圣光中祈祷的圣女。


    明艳无暇的面容没有任何缺点,唯一要说的话,就是脸色过分苍白,身体看起来似乎并不好。


    两张相似又不同面孔对视了下,明明是率先开口的伊万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快移开视线。


    “不是很忙吗?为什么要过来?”伊缪安语气很淡,没有任何质问的意思。


    她觉得这个弟弟来的有些突然,双生子之间的羁绊与感情对于统一由公司培养长大的她来说,有些陌生,但是演戏对她来说是专业对口,大概知道了家庭背景后,应对起来应该也不算麻烦。


    从大概剧情可以知道,伊万似乎和伊缪安的关系虽然从几年前的婚约以后变得不太好,但是也没到恨之入骨的程度。


    更多来说,是渐行渐远。


    带着一种疏离感。


    “姐姐,你……”他垂下眼,欲言又止,他们本该是生命中占比最重要的存在,现在却成了这样。


    “怎么,见到我这样,你不满意吗?”


    伊缪安唯一能确认且不会错的事——自己进监狱,是伊万一手造成的。


    伊万张了下嘴,冰晶般的眼里闪过一丝惶恐,他想伸手,但是刚举起又克制地压下,捏住了骨瓷杯的把手,因为用力指节都在发白。


    他幽幽地望着对方,“哈,你不是在等你的西泽尔回来吗?他可是你的未婚夫,他才应该是来救你的骑士,而我只不过是要被骑士杀死的恶龙,对吧?”


    而对于这番嘲讽意味浓重的话,他的姐姐表情毫无波动,湿润潋滟的眼眸微微垂下,唇角上挑,哪怕不在笑,也像含笑。


    伊万的视线落在伊缪安的脸上,双生子之间的玄妙感让他胸口涌上一股无名怒火。


    他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


    也是,她总是不在意自己,无论是什么都能排在他前面。


    苦闷的愤怒积蓄在心头,某种自厌情绪仿佛潮水一般,淹没口鼻,将他拉扯进窒息的深渊。


    伊万紧紧抿着唇,想要质问的冲动与发怒的晕眩纠结在一起,最后定格在自己手上那杯同样泛着涟漪的红茶。


    “伊万,你该回去了。”


    伊缪安撑着脸,笑意盈盈地放下杯子,眼睫映射出阳光的色彩,她轻轻歪了下头,绸缎般的长发垂落在橡木桌上,纷扬流撒。


    本该是罪魁祸首的弟弟站起身,仿佛被关在监狱的囚人是他,神情空白,眼神发怔,指腹因为之前的用力而被压得通红,轻微颤抖。


    他突然扯出一个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


    “姐姐,你还真是……不想见我啊。”


    伊缪安跟着笑了起来,眯着眼睛望着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影,她眉梢一挑,“当然,受害者会想见到加害者吗?亲爱的伊万?”


    她念着他的名字,声音缓慢而轻柔,像是在念一首诗。


    虽然称呼着对方是加害者,但伊缪安心里却没觉得是这样,都是十八岁的年纪,这个弟弟明显看起来更像个小孩,姐姐注意力不集中自己身上而闹别扭的小孩。


    伊万将拳头收紧,他顿了顿,这一次终于是有自觉的笑了起来,“那你想见谁?西泽尔?还是那些舞会上对你假献殷勤的男人?他们根本——”


    话语在有些高扬的语调中被中途掐断。


    他们根本不爱你…


    只是贪图你的姿色…只想把你拐到床上…


    只是想把你这朵荆棘玫瑰的刺全都剥掉,让你成为所谓的战利品。


    只有我们才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存在,血缘不应该是最深的羁绊吗?


    他终是不愿意将贬低自己姐姐的话说出口。


    伊缪安微皱眉心,仰视着对方,用一种诡异的怜悯眼神,这个反应真是不错,那双差不多的眼眸里透出的幽怨仿佛能化为实质。


    “那,我说我想见你,你能让我从这里出去吗?”


    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从监狱出去。


    伊万一顿,湛蓝的眼眸垂下又抬起,如此反复几次,又恢复成最开始的无表情模样,低声说:“…不能,现在不能。”


    嗓音干涩,连对视都不敢。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这种反应取悦了伊缪安,现在的伊万更趋向于做了坏事,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但她喜欢忠诚又听话的狗狗。


    她抿了一口冷掉的红茶,叹气般地笑笑,“维尔利亚伯爵,维尔利亚家的事应该不少,你可没时间在这里喝茶。”


    伊万抿着苍白的唇,他恍如晴天霹雳一般听着从对方嘴里说出的称呼,眼眸里的光泽消失殆尽。


    “抱歉,也是啊,我这种阶下囚不该命令伯爵殿下的,那就请继续留下吧。”伊缪安微笑着站起身,柔软的布料下传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那是囚人的象征,铁链在她的动作下晃动碰撞。


    她用余光扫过弟弟,他的目光黏稠仿佛最深的淤泥,死死缠绕过来。


    沉默如水蔓延,最后只剩余一句轻声的恳求。


    “姐姐…,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伊缪安微微转身看向那个修长的身影,修长出挑的少年此刻却仿佛难以支撑那样垂着头,好像骨头都被人抽出去了。


    又像是被大雪倾覆,即将粉碎垮塌的枝条。


    她的弟弟,真是可爱呢。


    伊缪安扬起嘴角,伴随着哗啦作响的铁链离开了会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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