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宇澄并非信口开河,原著里碧海教经常干这种貌似替天行道、实则图财害命的勾当,以达到博取声望,同时积蓄财力的目的。
一般宗教的谋财方式,多是靠信徒施与,但碧海教因为五十年前蛊惑流民造反,被今上的姨祖母灵帝发兵剿灭,连圣子都给捉了、押赴京城问罪,成为朝廷严令禁止的邪=教,自是无法大力发展信徒,光明正大收取供奉。
碧海教现任教主,就是当年被抓进京的原圣子兰鲲,他颇有些手段,不但蛊惑得灵帝次女弑母杀姐、篡位自立,还在各地藩王起兵造反、攻破京城后,逃出生天。
然而碧海教已被剿得七零八落,兰鲲和所剩无几的教徒宛如丧家之犬,为了重振碧海教、暗中壮大势力,他便想出了这么一个阴险毒辣的办法。
可惜这些霍宇澄都不能跟颜宝华说,因为她只是一个从小体弱多病、连家门都很少出的相府三小姐,怎么可能知道碧海教的内=幕呢?
“一般而言,像张家这种,有钱却惨遭灭门的,家产最终会流入何人手中?”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颜宝华一句。
“姐妹或者族人。”
霍宇澄点点头,夹起一块笋吃了,赞道:“这笋确实烧得好。”
颜宝华看着她等下文,她却吃完笋又吃肉,还问:“你怎么不吃?这么快就饱了?”
“……”颜宝华只好主动问,“你的意思是,碧海教可能看中了张家家财,所以帮忙毒=死了张家一家?”
霍宇澄佯装惊讶:“啊?我没这个意思啊,就随便问你一句而已。”
“……”
颜宝华也觉得这想法异想天开,哪会那么凑巧,案发地就有碧海教徒,还探知两家坟地纠纷,做下这么一个伤天害理的局,再说就算事成,家财也到不了他们手里,张家总有族人……吧?
她不太确定,回到家,去给祖母祖父问安后,忍不住又问起此案。
霍宇澄说完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碧海教自有女主收拾,跟她没什么关系,这案子刚送上来勘劾,还没结案,这么快就写进书里也不合适。
她要忙的事多着,这不刚回府,邢云邢雨姐妹就来求见了。
“木匠那里虽有些木料,但多是些名贵木材的边角料,属下两个去各木材行看过了,小姐想打的那种书架,用杉木正合适……”邢云一口气介绍了杉木的几样优点,末了道,“只要不放重物,打柜台也使得。”
霍宇澄道:“书也挺重的呢,不会压变形吧?”
她们说话就在她书房,邢云闻言,打量一眼她房内书架,道:“似小姐这样摆放,就不碍的。”
霍宇澄的书架当然不会满满当当摆满书,上面还错落有致地放置着各种摆件,近似于博古架,只是书摆得多些罢了。
想想原先青燕书舍架上摆的书,多数也是重复的,种类没有那么多,架上每种少摆几本,以这时代纸张的重量,确实不算重,就点头道:“行,那就用杉木。”
把这事定下来,她彷佛随便一问似的,“饶州老家是不是也有做木材生意?”
“据属下所知,并没有。”邢云道。
“啊?我怎么恍惚听说,铁矿山上伐下来不少木头,没放在自家铺子卖吗?”
“没有,好木材当时直接送来京里了,剩下的都转手给木材行,这种小生意,不值当单开一间铺子。”邢云答道。
霍宇澄点点头:“也是。你们近来去过矿山么?那个矿,是不是快采完了?”
邢云略一犹豫,才道:“去年冬去过一回,说是快采完了。”
霍宇澄没再追问,让唐双拿钱给她们姐妹,又想起来问:“木匠那边那个模型做得怎样了?”
“差不多明日能做好,小姐是想在府里见她,还是去书舍?”
“去书舍吧,顺便把尺寸量一量。我散值会直接过去,就在书舍见。”
邢云邢雨应声告退。
霍宇澄又去找二姐,让泥瓦匠明日也那个时候过去——她对装修自己的书店,热情极高,不愿意全交给下人。
“你真不累吗?”霍宇湛有点担心,“实在不放心书舍,不如集贤殿就告假吧,别累坏了。”
霍宇澄还真没觉着累,“我倒觉得近日精神头比从前好。其实我在集贤殿,多数时候都在偷懒,坐累了出去走走,口渴了也得拉着颜二娘同我一起去茶房,说上几句闲话。”
霍宇湛笑道:“我倒忘了,你们集贤殿不像我们事多还都有期限,想偷懒都难。”
霍宇澄心说那能比吗?你们吏部权力多大啊!不过二姐毕竟大着肚子,她还是反过来关怀几句,才告辞回房。
第二日照常去集贤殿上班,颜宝华惯常比她到得早,一见她来,就凑到近前说:“那灭门案,我回去问过了,家贫者确实没钱买毒=药,她用的是水仙,将整棵水仙,连那蒜头一样的鳞茎一起捣碎,趁人不备,丢进张家水井中。”
“大理寺认可这个作案手段吗?”槽点太多了吧?霍宇澄皱眉问。
颜宝华奇道:“你怎么知道大理寺不认可?”
“这还用问吗?这些东西捣碎丢进井里,水还能是透明澄清的吗?喝起来味道也不对吧?再说她是用什么器具带进去的?”
“嫌犯口供说是用油纸包裹着揣在怀里。她在傍晚天快黑时翻墙进去,此时张家人在吃晚饭,所以院中无人,她倒完水仙汁就翻墙跑了。而张家一家人毒发都在夜里,左邻右舍没听到动静,第二日清晨案发时都已断气,因此不知张家是否曾发现井水异常。”
“然后当地官府就稀里糊涂判了这个案子,还提请大理寺勘劾?”霍宇澄摇头,基层不行啊,难怪碧海教没多久就死灰复燃了。
颜宝华道:“已经打回去,让按察使出面重审了。”
“这等灭门惨案,难道当初办案时,按察司没介入?”按律应当是要介入的吧?
“这些我就没问了。”颜宝华说着上下一打量霍宇澄,“你怎么比我还像我们家人?我拿下毒那事回去问我祖母,我祖母还以为我终于开窍了呢。”
霍宇澄失笑:“这事还有开不开窍的吗?”
“有啊,执掌刑狱与别事不同,既要心细如发、小心谨慎,又得好奇大胆、敢于行事。”颜宝华一脸遗憾,“这几点我全没有,从小到大,因为粗心大意,不知被骂过多少回。”
霍宇澄道:“你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吧?我觉得画画就挺好的,不沾染这些人命因果。”
颜宝华笑了笑:“其实我也这么想。不过你是本身就对奇案悬案感兴趣吗?怎么一下就能想到点子上?我回去还问了张家可还有近亲,家产会如何处置,反被我祖母和表姐追着问我如何想到的。”
“你把我卖了。”霍宇澄故意板脸,用肯定句道。
“……这怎么能叫卖呢?”颜宝华干笑两声,“我新近就和你交了朋友,瞒不过她们去。”
霍宇澄叹气:“算了,谁让我还欠你一个大人情呢。”
颜宝华忙笑道:“不欠了不欠了,扯平。走走走,打热水去。”
那日被姚蔚然发现画像,虽然过程很社死,但她们俩却因为这一番经历,关系亲近许多。这种感觉很像霍宇澄前世上大学,初期和同学再聊得来,也还有点距离,但如果一起在帅哥面前出过糗,那绝对就飞速进化为死党了。
两人提着茶壶往茶房走,霍宇澄想起来问:“你祖母告诉你了吗?张家的家产如何处置?”
“说是有苦主,应该是近亲,但我祖母不肯再细说了。”颜宝华笑道,“可能是怕我转头又告诉你。”
“……”不得不说,她祖母的担心很有道理,霍宇澄失笑,又有点担心,“你不会连碧海教都跟她们说了吧?”
“怎么会?说这个不是找骂吗?”
还行,没憨到底。
谁知颜宝华下一句接道:“不过我表姐对你起了兴趣,说等哪日大伙都空了,引荐引荐,认识一下。”
霍宇澄开玩笑:“不会是想问我苟绍华的事吧?”
“应该不是,她们府尹大人下令了,既然苟尚书都说是碧海教徒报复,就专心往这个方向查,不要惊扰无关人士。”
“她们是知道当晚……”霍宇澄伸出左手食指,“也在了吧?”
颜宝华点头:“先前有人没眼色,去问了颍王府五娘,那位虽没发作,但把这位搬出来了。”
有端王在前面顶着,霍宇澄安了心,道:“好啊,有机会你引荐引荐,我也挺想认识你表姐的。”
此时两人谁都没想到,仅仅几日后,霍宇澄就见到了颜宝华那位任晏京府推官的表姐程愈,而且并不是因颜宝华引荐,而是姚蔚然牵扯进一桩杀人案,她恰恰是姚蔚然不在杀人现场的时间证人。
姚蔚然自己都不知道的、其实没啥但说出来就不太光彩、还隐约有点变态的那种时间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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