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应有初卧床休息一天后, 第二天实在是躺不下去了,好在昨天就拜托应财做了副拐杖,虽然粗糙了点, 但至少能下床活动活动。

    他生疏的用着拐杖,摇摇晃晃的走着, 而俞安则是在他身旁摊着手, 生怕他一不小心摔倒了。

    “安安,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要是摔倒的话,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接不住我。”应有初打趣着他。

    俞安摊着双手愣住,随后道:“那我就用身体接住你,让你摔在我身上。”

    应有初上下打量着俞安的小身板儿,要真拿他做肉垫, 可能真的会把俞安从一只小花猫压成一张猫饼。

    他好笑的想着,于是存心想逗逗俞安, 他佯装步子不稳的样子,俞安果然很紧张他,立马张开手接住他。

    应有初将俞安搂了个满怀, 身上大部分的重量压在俞安肩上, 他被压得发出“呃”的一声,然后耳边就传来应有初的轻笑声, 这才知自己被相公捉弄了。

    不过他也不恼。

    两人这么抱了一会儿,应有初捏了捏他身上的肉, 不满的说道:“这么瘦, 要是摔在你身上都要硌到我, 也就这里的肉多一点。”

    应有初顺着俞安的背脊摸下去,摸到肉多的地方就忍不住捏两把, 手感极好。

    俞安属于骨架小,身材纤细的类型,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

    “怎么养都养不胖,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嗯?”应有初贴着俞安的耳朵说着。

    俞安觉得痒痒的,微微侧过头躲闪,小声反驳道:“有的,虽然没长胖,但我有长高的!”

    这一年下来,俞安确实比刚嫁进应家时长高了几公分,以前他的脑袋只能埋在应有初胸膛处,现在仰着下巴都能磕在应有初肩头上。

    应有初松开俞安用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翘着脚就要去捡落在地上的拐杖,俞安生怕他摔跤,赶紧说道:“相公你别动,我来捡就好。”

    应有初按着俞安不让他动,一边弯腰一边得瑟道:“看我给你表演一个单腿捡拐杖的绝活。”

    说完,他故意改变姿势将受伤的左腿往前高高的翘起,然后现场给俞安表演了一个叶问蹲。

    最后他重新杵着拐杖洋洋自得道:“怎么样?你相公厉害吧?”

    这核心力量,杠杠的!

    俞安汗颜,有的时候他真的很不理解相公的一些迷惑行为。

    中午过后,罗平来应家看他,还带来了书院对吕仁康惩罚的结果。

    “这次你受伤的事情在书院闹得挺大,毕竟是在陆大人头一天来上课就出现在这样的事故,陆大人很重视这次事件,昨天审讯过后,吕仁康对故意射伤你的马这件事情供认不讳,经过书院的一众夫子和陆大人商议决定,革除吕仁□□员的身份,并禁止他三十年之内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罗平向应有初说着吕仁康最终的判定结果。

    禁他三十年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这个惩罚对于一个读书人无疑是最残酷的惩罚。

    然而俞安却不买账,“这就没了?我相公被他害成这样就这么轻飘飘惩戒过去了?”

    要知道,万一马受惊后,踏到的不是应有初的左腿而是其他部位,头或者胸口这些地方,恐怕应有初就没命回来了。

    “这个惩罚不算轻了。”应有初客观的阐述着。

    他冷静的又说:“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陆大人面前,可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书院一向在乎名声,肯定不愿意这种有损名声的事件传出去,可能会直接小惩大诫一番就完了。现在这样的惩罚,陆大人也算还了我一个公道。”

    罗平点点头,同意应有初说的话。

    “可我还是觉得便宜了他。”俞安嘟嘴。

    罗平想了想,坦诚的说:“我也觉得太便宜那小子了,要不是应弟命大,只怕会……”觉着后半句说出来不吉利,他立马顿住,又说:“正好他家是主要是做河运生意,我昨天已经下令让何兆通知各大码头不准吕家停靠了。”

    “嚯,罗兄威武。”应有初佩服,罗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直接断人财路,比水横天还要横几分。

    罗平又和应有初聊了一会儿的天,放下补品才走。

    俞安拎着补品往灶房里走喃喃道:“正好可以放到熬的骨头汤里。”

    下午吃饭的时候,应有初被俞安和应财两人按着喝了三碗十全大补汤才作罢。

    夜晚,应有初总觉得浑身燥热不堪,想到自己从摔下马后就没洗过澡,算下来应该有三天都没洗了,天气又热,他浑身粘腻得睡不着觉。

    “安安,你烧水了没?我想洗个澡。”

    “相公,你现在的伤势不能碰水,你再忍忍,我用帕子给你擦擦好不好?”俞安哄着应有初。

    应有初实在忍不了,在他的软磨硬泡下,俞安勉强答应了他洗澡的要求。

    “相公,说好了的,你的左脚不能沾水哦。”俞安再三强调。

    应有初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只有能洗澡就行,再不洗他快臭了。

    他个伤员脱掉上衣后不方便脱裤子,“安安,裤子脱一下。”俞安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的替应有初脱掉亵裤。

    天气炎热,俞安蹲在他面前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腿上,可能是十全大补汤喝多了,他今天的反应格外的强烈。

    “啊?相公,你不是受伤了吗?”俞安轻蹙眉头,“你怎么这样呀?”

    应有初呼吸沉重的说道:“我是腿受伤了,又不是小小初受伤了。”

    俞安“哦”了声,眼睛无神且麻木又熟练的伸手握住,正要帮应有初纾解就被他制止,“哎哎哎,等等,等我洗完澡再弄。”

    现在没洗澡气味重还脏。

    俞安听话的松手,看到它跳了一下,他觉得好玩,又捏了一把,随即听到应有初闷哼了一声才满意。

    应有初感觉自己被人戏弄了一番。

    八月十号,店铺的生意如应有初一开始预想的方向发展,他们之前都觉得应有初说赚五千两的目标是天方夜谭,随着生意越来越好,他们也逐渐相信应有初说的话了。

    他们将店铺相邻的两家店面一起买下来,然后打通,现在容妍精品铺子比原来了大了两倍不止。

    应有初因为腿伤书院准了他一个月的假,他现在天天在家宅着,俞安坚持要亲自照顾他,看店的活儿基本落在周红珠一个人头上。

    不过还好,他们又招了一个跑堂的小二,周红珠一个人看店也不会累,偶尔也会让林哥儿看店,他休息几天。

    今天苏楠又带着礼品来应家,俞安想着店铺的口红颜色也该上新了,于是就让林婶把周红珠从店里叫来他家。

    苏楠来应家,罗平自然也跟着来了。

    他们几人聚在院子的亭子里,吹着夏风,点着蚊香,有说有笑的调配着新色号的口红。

    应有初坐在最外边将伤腿搭在一个木凳上和罗平调着口红颜色玩儿。

    “哎,安安,你看我调的这个颜色好看不?”应有初捏着雪白的陶罐展示给俞安看。

    俞安偏头一看,顿时皱紧眉头,委婉的说:“好看是好看,但这个颜色上嘴可能不太适合。”

    周红珠好奇的瞅了一眼,大笑道:“哈哈哈,你调的这个颜色也太丑了吧!这颜色的口红倒贴都没人吧!”

    应有初怨幽的盯着周红珠,“安安都说好看,是你没眼光。”

    苏楠看着这一言难尽的颜色道:“你这调的是品红色吧,确实有点不适合深色的肌肤,罗平调的枣红色还不错。”

    应有初不服,他这么粉嫩的颜色怎么可能输给罗平那个直男调的大红色!

    “他那种大红色太过俗气,像我这样的粉色涂上嘴才显年轻!”应有初看一圈其他人调的颜色,自信的开口:“你们做的那些红色的口红都太过千篇一律,要多做一点我这清新脱俗的粉色才是突破,才能让顾客眼前一亮。”

    “应弟,你的审美可能和我们有所不同吧,你那不叫清新脱俗,叫妻离子散口红。”罗平一本正经的开口,瞬间都笑在场所有人。

    应有初抽了抽嘴角,有这么夸张吗?他真心觉得这个颜色好看呀。

    “你们来做新色号的口红,但都做成一个颜色,这样下个月怎么卖得出去哟。”应有初不死心道。

    “相公,你觉得我们调的都是一个颜色吗?”俞安问。

    应有初颔首,“是呀,全是红色。”就他一个粉的。

    大家止声面面相觑,俞安将自己调的口红递到应有初眼下,说道:“相公,你看看这是什么颜色。”

    “红的呀。”应有初瞟了一眼道。

    “这是茜色。”俞安纠正,“你仔细看看,这个颜色是不是比罗兄调的枣红要淡些?这个就是茜色。”

    应有初拿着两个白瓷罐一对比,没看出差别来,摇头:“这不就是一个颜色吗?”

    俞安换了一个周红珠调的樱桃红,“这两个呢?”

    应有初亦是摇头,“一样的。”

    最后俞安将苏楠调的绯红放在一起对比,他们一眼就能看出绯红的颜色偏棕,红调更少一些。

    “这两个呢?”

    应有初凑近仔细观察半天,众人屏息不敢打扰,等着他的回答,最后指着绯红的口红说道:“这个红色要淡点。”

    俞安长舒一口气:“还好你看出来了,不然我都要怀疑你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样细微的颜色变化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嘛。”应有初吐槽道。

    “应弟,这可能就是你学不会画画的主要原因。”罗平拍着应有初的肩头说道。

    应有初不爽地抖落罗平的手,“算了算了,你们自己调吧,我看书去。”

    他要学习,然后等科考的时候一鸣惊人,卷死罗平。

    “应秀才,您的药已经熬好了。”这时,林婶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中药走过来。

    俞安则是接过中药轻轻地用瓷勺搅拌着,让它凉得快些。

    一旁的周红珠却是掩着口鼻,拧紧眉毛,脸色难看。

    苏楠注意到周红珠的表情不对,关心的问道:“周红珠,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红珠刚要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还等他没开口,他猛地扶着桌角弯下腰一阵干呕。

    众人哑然,特别是应有初,明明是他喝柳南开的这玩意儿,他都没吐,怎么一个天天和中药打交道的人却吐了呢?

    应有初看周红珠反胃严重,赶紧让林婶将中药端走,周红珠这才好些。

    “你没事吧?”俞安顺着周红珠的背部关切的问着:“要不让苏楠用马车先送你回医馆,让柳南兄长看看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他看过的。”没了中药味他总算不想吐了。

    “我没事,只是怀了而已。”

    第 72 章

    自从知道周红珠有孕后, 俞安每天照顾应有初外,闲暇之余开始替自己未谋面的小侄儿或者小侄女做小衣裳小玩具之类的小东西。

    俞安坐在堂屋低头认真的绣着虎头鞋,一点没有要搭理应有初的意思, 他一手执书,一手搭在案桌上, 受伤的左腿被好好的架在一个放有软垫的凳子上。

    “唉。”应有初叹气的放下手中的书籍, 微微侧头,就看见俞安面带慈爱的绣着小孩子的东西, “安安, 我渴了。”

    俞安头也不抬的说:“嗯,茶壶里有水,你自己倒吧。”

    应有初不满的瘪嘴伸手自己倒水,故意制造出声响来表达他此刻的情绪, 仿佛浑身上下都在说我受到了冷落,需要关注。

    然而俞安看都不看他一眼, 因为一刻钟内应有初已经喝了三次水,两次后背痒痒,他现在也就知道应有初是无聊的, 就是没事找事做。

    “安安, 我要如厕。”应有初不死心,继续博关注。

    “嗯, 去吧。”俞安淡淡的说。

    应有初“砰”的一下放下水杯,明明一个星期前俞安还寸步不离的照顾他, 连上厕所这种事他都恨不得跟着他进去, 生怕他站不稳摔了。

    现在居然让他自己去就算了, 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过分!

    更何况还只是个周红珠未出生的孩子, 就对他如此冷漠,要是以后他们有了孩子,那岂不是会分走俞安更多的爱?

    他越想越可怕,更加坚定自己早婚晚育的想法。

    应有初杵着拐杖一瘸一扭的起身,一边慢吞吞的往外走,一边凄凄惨惨的哀道:“哎呀,今天的腿怎么回事?一走路就好疼呀,我也太可怜了,都伤成这样了,都没人扶一把,唉。”

    俞安放下手中的绣活,好笑的看着应有初演戏。

    应有初喊疼半天没人理他,他回头一看,俞安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凳子上看着他。

    他嘿嘿一笑冲着俞安招了招手。

    俞安起身快步走到应有初身边,伸出手搀扶他,“走吧,我搀你。”

    这回应有初满意的靠着俞安上厕所了,到了茅房,俞安问道:“还需要我扶着你吗?”

    “扶哪儿?”应有初逗他。

    俞安轻轻打了他一下,脸颊微红的说道:“没正经,你自己进去吧。”

    闲在家中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九月初,正是农忙的季节,南宁书院也给学生放了二十天的农假,让学生回家帮着家里做农活。

    应有初的假期眼看着就要完了,他终于可以去书院走走,结果现在又续上二十天,他这段日子宅在家中,被俞安伺候得长了一身懒骨头。

    某天他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六块腹肌不知道何时只剩下四块,而且还只是一点点轮廓的那种。

    他一下就警觉起来,要是继续这么颓废下去的话,他仅存的腹肌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消失殆尽。

    况且再过几天,他和俞安即将迎来服阙,他们就不用再以清淡素食为主,能开荤了,虽然应财还在服丧期,但他们是一家人跟着吃点荤,外人不会多想。

    最重要的是,他憋这么久终于能“开荤”啦!

    为了几天后的服阙,他便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紧急健身计划。虽然腿不能动,但他可以做一些上半身的运动,好歹让加深一下四块腹肌的轮廓。

    应有初和俞安服阙的第一天,罗平便盛情邀请他们一起到羡仙院吃饭,这是苏楠的地盘,自然是由他来请客。

    苏楠也挺高兴的,毕竟俞安和周红珠给了他这么多好东西,前段时间俞安他们还在服丧期,不宜来羡仙院,如今他总算能回请一次了。

    俞安和周红珠听到要去羡仙院吃饭都异常的兴奋,他们还没逛过青楼呢!

    “相公,我们真的能进羡仙院吗?”俞安和应有初坐在马车里,他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应有初问。

    由于应有初腿脚不便,罗平就将自己家的马车借了一辆给他家用。他们到医馆接上柳南夫夫就可以一起到羡仙院。

    “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应有初好奇俞安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俞安坦诚的回答,“我听别人说,青楼这些地方都不让女子和哥儿进去的。”

    “不要多想,青楼本就是供世人消遣解闷儿的场所,我们能进去,你们自然也去得,”应有初语气轻松的又说,“再说了,我们认得里面的头牌耶,这应该算是靠关系走后门进的羡仙院吧。”

    俞安听后果然开怀一笑,是呀,他们认识苏楠谁也不敢拦着他们不让进。

    接上周红珠他们后,四人一共前往羡仙院。

    他们刚到羡仙院门口就有小厮热情的接待他们,将他们恭恭敬敬的请上二楼雅间。

    此时大堂有艺妓在弹琵琶,台下坐着不少的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儿在大堂高谈阔论,写词对诗。

    俞安和周红珠两人手挽着手走在前面,一路上来都在东张西望,他们时不时的惊叹一声羡仙院的装饰精美,处处都透露出浮华奢靡的气息。

    应有初和柳南被他们遗忘在后面,最惨的还是应有初,他杵着拐杖尽量跟上他们的步伐。

    “谁要是能对上本公子的诗,我用五十两银子作为彩头!”

    周红珠听见楼下嘈杂的声音中传来这么一句话,他咂舌感叹道:“啧啧啧,这都是啥家庭呀?经得住他这么造。”

    然后双手捂住肚子说道:“可别让我家姑娘听见,当心她学坏了。”

    俞安噗嗤笑出声,“你怀有身孕不过才三个月,还没生下来,你怎么知道是男是女还是哥儿?”

    几人有说有笑的推门进了雅间,苏楠和罗平早早的就在雅间等着他们,见人进来便起身相迎,“在说什么呢?老早就听见你的笑声了。”苏楠对着俞安说道。

    “笑红珠呢,他说他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小姑娘。”俞安将应有初的宝宝一词学了去。

    他们边说边入座,苏楠也附和着:“是不是红珠想要个女宝宝才这么说的?不过万一不是女宝宝的话,那它听见了该多伤心呀。”

    周红珠身怀六甲在他们三个哥儿中一跃成了重点关照对象,他坐在俞安和苏楠中间,连柳南都争不过他们。

    罗平和应有初眼疾手快坐到自己如愿的位置上,只有柳南一个人不挨着自己的夫郎。

    “我可没有胡说,柳南都给我把了无数次脉,他十分确定的告诉我是小姑娘!”周红珠解释着。

    应有初疑惑,“嗯?把脉还能分辨出胎儿的性别?”

    “那当然,柳南在妇科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有‘妇科圣手’之称呢!”周红珠夸着自己相公。

    “确实能通过把脉来分辨胎儿的性别,不过我的医术还不够精湛,只能大概确定红珠腹中胎儿的性别。”柳南谦虚的解释。

    应有初诧异,“把脉居然真的能确定胎儿的性别,我还以为是说笑呢。”他感叹着,中医不愧是华夏的瑰宝。

    “你有几分把握?”他好奇。

    “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只能说八九不离十吧。”柳南其实对自己的诊断还是很确信的。

    “厉害呀柳兄,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呢!等我家安安有了也找你看一看。”应有初不过脑子的随口一说。

    这简直堪比现代的b超呀。

    “当然可以呀,话说回来,正好你们服阙,是时候考虑要个孩子了。”柳南催道。

    俞安听到应有初他们讨论的话,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应有初,等着他的回答。

    应有初哑然,他就贫个嘴,想亲自见识一下中式b超而已,怎么引火上身了呢?

    “这种事老天自有安排,有孩子就是缘来,无缘也不能强求,随其自然,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应有初说了跟没说一样的打岔着。

    他近几年才不想要孩子呢,他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多个小灯泡对他有什么好处。

    应有初立马“祸水东引”道:“还说我呢,操心一下罗兄吧,至今孤家寡人一个。”

    罗平本是呲个大牙在旁边吃瓜,没想到吃到自己身上,他也不笑了,“我,缘来,还不知深浅,惟愿缘深,不负相思。”

    大家顿时了然于胸,但苏楠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也不好起哄,只能终止这个话题。

    “羡仙院的佳肴虽没有火锅这般新奇,但这里的厨子也是一等一的好,今日你们敞开了吃,我请客!”苏楠打破尴尬。

    苏楠早早就预备着这次聚会,吃食方面是精挑细选过的,各类菜肴摆盘精致,味道鲜美,想着周红珠有孕在身,大家皆是以茶代酒。

    饭后,苏楠为助兴决定主动献曲一首,一双纤纤玉手拨动着琴弦,琴声铮铮,轻缓的琴声婉转流连,似有故事在向众人缓缓诉说。

    一曲作罢,众人拍手叫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苏楠弹琴,以往只知他琴艺高超,今日一闻,果然名不虚传。

    “哇!好好听,苏楠你好厉害!”周红珠不吝夸奖道。

    俞安也在一旁疯狂点头附和。

    “苏公子琴艺果然名不虚传,不知苏公子你会不会四手联弹?”应有初佩服的边鼓着掌边说。

    “四手联弹?和谁?”苏楠问。

    柳南顺水推舟道:“还能有谁,我们这里只有罗平和你会弹,应兄没那天赋,只怕现在谱子都看不懂。”

    俞安接着推一把:“可以吗?我们真的好想听,一个人都这么厉害了,两个人一起弹岂不是仙乐。”

    应有初向罗平使眼色,意思就是,愣着干嘛,赶紧上呀,这么好的近距离接触机会千万不要浪费了。

    罗平却装作没看见,替苏楠解围道:“苏楠已经弹过了,你们想听什么我来弹就行。”

    只要是苏楠不愿意的事,他定不会为难他。

    罗平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没戏了,然而没想到的是,苏楠竟然颔首答应了。

    苏楠端坐在古琴前,身后是罗平,距离近到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从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他垂下眼眸,抬手刚拨动出一个琴音,罗平就心有灵犀的知道他要弹什么。

    一曲下来,罗平甘做陪衬,衬托他的琴音。

    大家尽兴而归,当马车里只剩下应有初和俞安两人时,俞安倚着他的手臂有感而发:“罗平兄长和苏楠其实挺相配的,才子佳人。”

    “感情上的事谁说得准,他们走一步算一步吧。”

    “对了,相公,我听饭桌上你和柳南兄长的对话,你是想要个孩子吗?”俞安仰头用漂亮的眸子一眼不错的盯着他。

    应有初伸手捂住俞安充满期冀的眼睛,“不,我不想,”末了还补上一句,“你也不想。”

    俞安拿下盖住他眼睛的大手,“我想,要不相公你以后别弄在外面了,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顺其自然好吗?”

    不好,我不要小灯泡。

    应有初在心里暗暗拒绝。

    第 73 章

    庭中月色皎洁, 万籁俱静的夜晚,屋内偶尔传出几声细碎不清的闷哼声。

    俞安面对面的坐在应有初的身上,桌上的烛光晃动, 墙壁上投影出两个交缠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许久不做,俞安很是不适应, 应有初掐着俞安柔韧的腰肢, 哑声道:“安安,你可以的。”

    俞安紧握他的肩头, 手指用力到发白, 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不行,相公还是你来吧。”他气息不稳,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可是我的腿还没好, 只能委屈一下安安了。”应有初坏笑道。

    夜还很长,过了一次后, 应有初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品尝那份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俞安都记不清多少次,最后关头他用仅存的理智夹住小小初, 不让他出去。

    应有初一时失神, 竟让俞安得逞了。

    他“恶狠狠”的捏住俞安的鼻头,轻轻摇晃两下, 用着干哑的嗓音说:“小滑头,下次我就有防备之心了, 不会让你再得逞的。”

    俞安半磕着双眼, 水汽氤氲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放心的沉睡过去。

    或许老天都在帮应有初,他们两人在情事上互相斗智斗勇好几个月, 俞安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俞安渐渐的也看开了,觉得孩子是强求不来的。

    临近新年,南宁书院放了年假,学生都陆陆续续的回家,应有初他们一家人因为还有精品铺子要经营,便一致决定留在府县过年,桑定村老家的房子一直都由周红珠的父亲照看着。

    应有初披着厚实的大氅从外面回到家中,带着一身凉气的坐在堂屋伸手烤着炭火,哆哆嗦嗦道:“外面的天儿也太冷了,照这样下去,怕是会下雪。”

    俞安给应有初倒杯热茶,他执起茶杯啖了一口热茶,瞬间全身上下都暖和了。

    “要是能下雪也是极好的,我还从来没看见过雪呢。”俞安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说道。

    桑定村的位置和现代的南方相似,冬天的时候气温偏湿冷,从来没下过雪。现在他们所在的南宁府县位置在桑定村的上方,海拔也高些,冬天自然比村里要冷得多。

    “安安你竟然没见过雪,过几天要是下雪了,我带你打雪仗。”应有初诧异,他的大学就在北方,冬天的经常零下十多度,下雪就成了常态。

    俞安疑惑的回头道:“相公难道看过雪?你之前来府县考试都已经是四月份了,府县理应不会下雪了才对,相公你是在哪里看的雪?”

    应有初哑然,他忘记自己是穿书过来的,原身之前一直居住在桑定村,只是偶尔来府县一次,也是来考院试的,不可能看到下雪。

    他立马找补道:“我也没见过,不过是在书中看到一些有关下雪的描述罢了。”

    俞安丝毫不起疑的点头,“好想看看下雪是什么样子呀。”他憧憬的望着天空喃喃道。

    应有初勾着唇笑了一下,用烤得温热的手去捏俞安脸上的软肉,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俞安现在又回到原来没守孝前的样子,脸上奶膘又长了回来,面色红润有光泽。

    “肯定会下的,传说,如果有情人一起看见初雪,那他们就会一直幸福下去,相伴到老。”应有初握着俞安的手,温声说道。

    俞安回眸眼神认真道:“真的?”

    “我有骗过你吗?”应有初挑眉。

    两人笑着握紧对方的手,若无旁人的秀恩爱。没有存在感的应财独自坐在一旁,削着竹子,冬季来临前,他们就存储了不少用来做口红盒子的小绿竹。

    “对了,相公,今日是你和罗平兄长去陆大人府上参加梅园诗会的日子,你别忘了。”俞安提醒着应有初。

    陆景时在三日前就给他和罗平下帖邀请他们今日去梅园参加诗会,他也是才知道,每年陆景时都会邀请一些文人雅客到他家聚会,对诗写词。

    罗平往年都是以有事去不了的借口婉拒陆景时的帖子,但现在他喜欢苏楠,往后可能还会有事相求到陆景时,所以今年打算应约。

    “唉,最烦这种文人骚客的诗会了。”应有初头疼。

    俞安悄悄抿嘴一笑,他知道应有初最讨厌作诗了,现在要他参加诗会简直比让他养蚕还难受。

    “陆大人的帖子还是得去的,他对你一直都青眼有加。”俞安温柔的安抚着他,“不过,我们上门就备那点礼行吗?”他担心的问。

    应有初备的上门礼就是两块蚕丝皂和一支色号火爆的口红,其他的则是装了一些卤味。

    前些日子他放农假的时候在家用做火锅的大料捣鼓出一些卤味来作为零嘴儿。

    现在又将卤味作为上门礼送给陆景时。

    “当然行了,陆大人的家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与其送些不入他眼的礼还不如送点他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给他。”应有初把玩着俞安的手指道。

    俞安觉得应有初说得对,点头说道,“也是,陆大人是个清官,贵重的礼肯定也不会收。”

    聊着聊着罗平就到了应有初的家门口,接上他一同前往梅园。

    俞安还怕应有初路上着凉,为他准备了一个手炉,又问罗平道:“罗平兄长,你需要手炉吗?”

    罗平微笑的回着俞安:“不用了,我在南宁呆习惯了,不觉着冷。”

    应有初和俞安简单的道别后,他踏上罗平的马车抱着手炉闲聊着:“罗兄,你何时回京?”

    离过年仅有十多天,罗平肯定是要回京和家人一起团年的,这回京路途遥远,坐马车的话要走小一个月才能到京,不过今年罗平改骑马,就他和长善两人脚程要快上不少,不过拖到现在也是掐着点回家。

    往年罗平肯定早就返京了,但现在他为了苏楠迟迟没有动身。

    一说到这个,罗平就深深的皱起眉毛,“再过一两日吧。”

    他家已经修书好几封催他回家,不能再拖了。

    “别拖太久,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的家人现在要是知道苏楠的存在,就算你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但终归是对苏楠不利的,到那时,你和苏楠可就彻底没戏了。”应有初语重心长的说。

    罗平神色凝重的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可苏楠如今无人可依,我总想着多陪他一些时日,现在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昨日同他说过,不日就出发回京。”

    “那他什么反应?”

    “他祝我一路顺遂。”罗平轻叹道。

    应有初听后噗嗤一笑,看着罗平被苏楠虐这么久,他心里还是有点同情罗平的,他们这些个局外人倒是能看出苏楠对他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能苏楠是怕拖累罗平的仕途,所以不管罗平怎么对他,他都表现出一无所动的样子。

    要是让苏楠知道罗平的身世,只怕,苏楠更不会答应罗平了。

    应有初拍着罗平的肩膀安慰着,“也别气馁,人生漫长,一定不能将就,路漫漫亦灿灿,加油!”

    罗平认识苏楠半年左右,他对苏楠的情意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作为罗平的朋友,自然是要站在罗平那方的,也衷心的希望罗平能收获幸福。

    罗平听后扬起一个笑容,“路漫漫亦灿灿,这可真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他松了口气又道:“马上就是新年了,苏楠一个人,我想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能多陪陪他。”

    “放心吧,俞安早就邀请他来我家过年了。”应有初撩起厚重的车帘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说。

    “你回京过完年什么时候回来?”有苏楠在南宁,他完全不担心罗平会一去不复返。

    “元宵后动身吧,我会尽快回来的。”罗平答。

    很快到了陆府,两人跳下马车,将请帖递给门口的小厮,接着由另一个小厮带着他们入府。

    府中并无过多奢侈的景致,基本种的都是寻常观赏的草木,相比起来罗平的宅子看着还更为豪华些。

    两人又走过几道回廊,总算到了府中所谓的梅园。园中栽有十多棵梅树,一簇簇梅花正临着寒风盛开。

    此时园里已有数个文人聚在一起互相攀谈着,他们为了凸显自己不惧朔风的傲骨,个个都只穿着象征着读书人的长衫。

    只有他和罗平不同,他不仅穿着厚实的冬衣,还在外面裹了一件挡风的大氅,手上抱着暖炉,在这凛冽的寒风里,他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不多时,陆景时从偏厅走到梅园,众人见到他出现后,默契的噤声。

    “诸位,感谢大家赏脸光临寒舍,岁末将至,略备薄酒淡饭,还请大家随意入座,不必拘礼。”陆景时高声道。

    众人纷纷入座,应有初和罗平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在一起。

    应有初不懂,大冬天的为什么会把宴席设在外面,这饭菜才上没多久就凉透了,根本没法儿吃。

    他抬头一望,发现没人在吃饭,大家来这个宴席的主要目的就是巴结陆景时和展示自己的才华,谁会真的吃饭。

    应有初对这帮文人聊的话题都兴致缺缺,就没加入进去。罗平在宴席上也是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宴会进行到应有初最讨厌的环节,行酒令。

    一开始由陆景时当令官,他随口说了个梅为题,其他的人按令对诗,轮到应有初时,他直接起身不假思索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一树梅花风中俏,待吾重读圣贤书,再与各位见高晓。”

    顿时,众人哄笑作一团,连陆景时都忍不住笑道:“你倒是风趣,开头就写得很好,怎么后面就……”

    “开头是我借鉴的,不是我写的。”应有初诚实道。

    不管应有初怎么说,气氛已经被他带得欢脱起来,将聚会推至高潮,并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扭曲,此后陆景时出的题都会让应有初来对上几句歪诗活跃气氛。

    应有初被陆景时连cue几回,他不得不双手端起酒杯告饶,陆景时也适时的放过了他。

    他长舒一口气坐回席中,倏尔感到自己鼻尖一凉,垂眸一看,杯中正飘着一朵小雪花。

    “下雪了。”他愣愣的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他想回家和俞安一同看初雪。

    “嗯,今年的第一场雪,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晚些。”罗平对雪见怪不怪的说。

    应有初扭头看着罗平说道:“罗兄,你知道初雪的寓意吗?”

    “什么寓意?来年丰收?”

    “听过初雪这天,说谎的人可以被原谅,而告白的人会白头偕老。”

    第 74 章

    罗平执酒的手一抖, 冰凉刺骨的酒水撒了几滴在他手背上,手上传来的冷意和心尖上的炙热滚烫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话当真?”罗平喉咙发紧道。

    应有初耸肩,“传说而已, 信则有,不信则无。”

    天上雪花纷飞, 宴会上其他人因为下雪的缘故兴致大涨, 不觉冷意的推杯换盏。

    应有初想到中午在家时和俞安说的话,归家心切难免浮躁了些,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道, “罗兄,要不要一起提前走?我想和俞安一同赏初雪呢,你呢?想去试试初雪灵不灵验吗?”

    他对着罗平狡黠的一笑。

    “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再不表明心意, 等你回京后肯定会后悔的,毕竟你一走就是两个月左右, 谁也不知道这两个月会发生什么,你想苏公子的人气可是很高的,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喜欢苏公子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虽然你对苏公子的态度大家心里都明白,但你从未向苏公子表明心迹, 万一他也喜欢你,可你一直不说, 他也没机会答应你呀。”

    应有初又开解道:“要是他拒绝了你也没什么, 他目前是乐籍, 没有官府的批准他只能呆在南宁,只要他在南宁, 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至少还能见着他人是不?”

    罗平听后,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好。”

    商量好后,两人一同辞别陆景时,他们心中皆有所念,步履匆匆,前往心之所向。

    俞安在家坐在炭火前,腿上放着一件给应有初做的冬衣,他正在给衣服上的领口绣一些竹叶作为装饰。

    待绣完最后一针,他咬断线头,抖开衣服细细观察着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这件新衣做了快半个月,现在总算完工了。

    他满意的叠好,起身抬头一看,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俞安微微愣神,欣喜的小跑到院子,小心翼翼地摊开手,一朵小雪花落在他手上,触到温热须臾间化成水。

    “相公,你快……”俞安满眼欢喜的回头喊着应有初,突然想到应有初此时正在陆景时的府上不在家时,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

    期冀已久的雪景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

    “叫我做什么?”应有初忽然推门而入,“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俞安看到应有初神采飞扬的样子,眸子一亮,瞬间展颜,快步朝他奔去。

    应有初张开双手将飞奔而来的人接住,“哎哎哎,别压到了。”

    俞安也感觉到他胸口处有个软乎乎的物体:“这是什么东西呀?”

    “当当当……”

    应有初掏出用油纸包裹住的烤红薯道:“下雪天和烤红薯更配哦!”

    他为了不让烤红薯冷掉,从买好的时候就一直放在怀中,一开始烫得他呲牙咧嘴的,不过现在的温度正好,微微烫。

    俞安惊喜的接过烤红薯,然后一分为二,“相公,你也吃。”

    应有初就着俞安的手咬了一口,甜滋滋味道在口腔蔓延,在陆府里吃的一肚子冷食现在也跟着暖和起来。两人坐在院子里分食完烤红薯,望着眼前的美景,谁也不想回屋,他们就干脆相拥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

    俞安被应有初抱在怀里,又用大氅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任凛冽的寒风怎么吹都吹不进一丝风,他背靠着应有初的胸膛在漫天大雪中两人说着情意绵绵的话语。

    应财在屋内烤着火雕刻着口红盒上的图案,他看着院子里相拥的两人表示不理解,明明堂屋也能看雪,非要顶着寒风在外面看。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表白未果的罗平正一个人在酒楼包厢里喝着闷酒,而他的小厮长善在包厢外焦急得等候着。

    天色渐晚,眼看酒楼就要打烊了,罗平还是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他在包厢外喊了好几声,罗平想一个人待着便烦躁的让他走开。

    罗平抄起桌上的酒瓶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寻常大小的酒瓶在他手里显得格外的袖珍,没两口就喝完了,于是他又重新拿起一瓶酒。

    他就不该听应有初的建议,现在他被苏楠拒绝,即使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的,但他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

    门外的长善攥着手指在走廊上来回的走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主子对羡仙院那位苏公子的情意有眼就能看出来,往常主子去羡仙院回来时都是笑容灿烂的,如今主子一个人喝闷酒,肯定是情场失意。

    看到主子这么难受,他难免对苏楠产生了几分怨怼。

    他的主子是何等的天之骄子,竟然让一个青楼哥儿拒绝了,这苏楠真是不知好歹。

    长善怎么叫罗平他都不出来,眼见就要宵禁了,明日他们还要启程回京,他重重叹了口气,不得不求助外援。

    应有初和俞安都已经洗漱好准备入榻安寝,这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和衣起身开门。

    门一开,长善见到应有初身披外衣就知道他已然就寝,可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他着急忙慌的说道:“应秀才,你快随我一道劝劝小少爷吧,他在酒仙居喝醉了不肯走。”

    应有初开门看到是长善时心里就明白几分,他扭头对俞安说道:“安安,罗兄出了点急事,我得出去一趟,马上就是宵禁了,我今晚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他在兄弟和老婆之间犹豫了一瞬,最后想到罗平马上就要回京了,而且还是他蛊惑罗平去表白的,现在结果显然不理想,他还是得去看看。

    俞安在一旁听着也知道罗平的事很紧急,他立马回屋拿了一件披风递给应有初道:“好的,相公快去吧,路上小心。”

    等应有初到醉仙居时,罗平一个两米高的大汉佝偻着身子像一座小山醉倒在案桌上。

    旁边的掌柜面对这么膘肥体壮的人束手无策,看到应有初来时仿佛看到了救星:“两位是这位贵客的朋友吗?”

    掌柜得到肯定答复后高兴得一拍手道:“实在抱歉,小店马上就要打烊了,快到宵禁时间,几位客官早些回家休息吧。”

    应有初点头和长善两人将烂醉如泥的罗平架上马车,回到罗平的宅子时,已经到宵禁时间,看来今晚他只能在罗平这儿将就一晚。

    李妈妈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罗平,一边心疼一边去给他煮醒酒汤。

    应有初将醒酒汤喂给罗平之后他清醒了些,睁眼看到自己已经到家又看了一眼旁边应有初,然后翻身背对着他,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应有初见状好笑道:“又不是我拒绝的你,干嘛这副样子?”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这么莽撞的去表白,要是我以后和苏楠连朋友都做不成该怎么办?”想到这儿罗平的眼眶微红。

    “他说要和你断绝关系了吗?”应有初皱着眉头问,要是苏楠这么决绝的话确实难办,这就说明他对罗平一点想法都没有。

    可是不应该呀,结合苏楠往日对罗平的态度,要说他对罗平一点动心都没有他是不相信的。

    “那倒没有,可他明确的向我表示了他不喜欢我,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罗平鼻子一酸。

    应有初松一口气,安慰道:“既然你们还能继续做朋友,那你也不是全然没戏,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罗平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苏楠听完他的告白后,一脸平静的立于他眼前缓缓地说:“抱歉罗平,你的心意我知晓了,但我并不喜欢你,我把你当作哥哥般对待,你现在和我说的这些话令我很困扰。”

    苏楠轻蹙眉头语气认真的又说:“今天你给我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过,以后我们依旧可以做朋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只能做回陌路人了。”

    应有初从罗平描述的话语中一时之间也拿不住苏楠是怎么想的。

    这样一套的说辞确实干净利落,没有一丝要吊着罗平的意思。

    要说罗平喜欢苏楠这件事在他们几人中算是公开透明的,苏楠有时候看罗平的眼神绝对说不上清白,可他为什么又一点机会都不给罗平呢?

    “多大点事儿,这次不成功你难道想放弃?”应有初反问。

    罗平缩在床边面对着墙壁委委屈屈道:“不想。”

    “这就对了,既然这次不行,那就等你过完年后再说,怕什么,只要他没成亲,你就有机会,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足够热情再冷的石头都能给它捂热喽!”应有初鼓励着他。

    罗平不语。

    “时间也不早了,别想太多,你明天不是要启程回京吗?早点休息。”应有初说。

    “我睡不着。”罗平道。

    应有初思忖一会儿道:“你要是难受那我们就继续喝酒,我陪你!不醉不归!”

    罗平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意应有初的提议,心里暗自伤神的同时幽怨的想,既然还要喝酒,那之前何必给他喝醒酒汤呢?

    罗平的酒量比应有初要好些,但他之前就在醉仙居喝就醉过一回,现在便有些不甚酒力,他又有些醉了,口齿不清的和应有初絮絮叨叨诉苦:“应弟呀…我真的…好喜欢苏楠…”

    应有初和罗平碰了一下杯,轻抿一口道:“有多喜欢?你最开始不过是对人家见色起意罢了。”

    “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的确是…”罗平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可后面知道他身世后就忍不住的想保护他…怜他…”

    应有初的重点不是问苏楠到底是什么身份,而是问他:“你怎么知道苏楠的身世?你调查他了?”

    “怎么可能…”罗平断断续续的说道:“在没见到他之前,我从未听过他,可自第一眼见他…也就是那天起…我感觉…我的身边全是他的言论,铺天盖地的来…处处皆是他…”

    “你听到他什么言论?”应有初好奇。

    “他是罪臣之子,满门被抄,他自此沦为贱籍流落青楼…”

    第 75 章

    羡仙院。

    苏楠独坐床头, 手指轻轻碰了下帷幔上挂着的素色锦囊,悬挂的时间太长,里面的药材早就没了味道, 可他还是舍不得取下。

    他以为以罗平的性子,向他表明心迹还要多些时日, 谁料是今日。

    苏楠手指抚上锦囊, 青姑曾一度看好罗平,甚至暗中调查过罗平的身份, 可是一直未果, 只是从他替应有初出头的手段来看,他家的势力与水上运输有关,光是从这一点就能窥探出罗平的家世不凡。

    而罗平过年需要回京城,间接的说明他家在京中, 加上他家有着漕运这方面的势力,不难猜出他家尚有人是朝廷命官。

    试问一个身世显赫的京城子弟和他这样身处青楼的贱籍哥儿怎么可能有未来?

    他虽没有什么身世, 可他也不愿做别人的妾室。

    他知道罗平对他的情意不假,甚至愿意娶他为正妻,可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过的天堑, 注定是不可能的。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配不上罗平, 寻常的仕族都不会娶一个贱籍哥儿,不说别的, 以罗平的才华,他还有大好的前程, 若是和他在一起, 罗平的前程就算是废了。

    他怎可以用儿女情长来绊住他前进的步伐?

    他做不到。

    翌日, 应有初和罗平两人都喝得伶仃大醉,还好罗平家有家仆, 把他们抬在床上睡觉这一晚才没有被冻死在外面。

    应有初揉着发涨的脑袋坐起身,自己四仰八叉的睡在罗平的床上占据了大半个床位,把罗平挤到床沿边,他的一只腿都在床外面要掉不掉的。

    他瞥见窗外天色大亮,于是伸出一只脚怼了怼罗平,不耐烦地叫道:“赶紧起了,你今日不是还要回京城吗?”

    睡梦中的罗平差点被他一脚怼到地上,倏然失衡的罗平拧着眉毛,被吓得立即睁开眼,入眼便是应有初坐在他床上的炸裂场景,他大惊:“应弟?你怎么在我床上?”

    应有初听着这话脸倏地黑了下来,“啧,你还有酒后失忆这毛病?昨天不是你睡不着硬拉着我喝酒的吗?”

    罗平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慢慢从早上起床懵逼状态中恢复过来。

    应有初接着抱怨着:“你家这么大的宅子,不至于一个次卧都没有吧,为何不把我安置在侧房?”

    他嫌弃罗平,罗平照样嫌弃和他同床一晚,利索地下床说道:“可能是今日我就要出发回京,下人早就把侧房收拾好了吧。”

    他们两人的衣服连外衣都没解开,他直接跳下床,两人穿上鞋子一起出门,李妈妈早在门外坐着等他们。

    见他们睡醒后立即上前道:“小少爷,早饭已经做好,您和应秀才可以去前厅用膳了。”她提醒着罗平:“小少爷,用完膳尽快出发回京吧,老爷和夫人都催了好几遍了。”

    罗平微微颔首,对着应有初说道:“你先去前厅吃饭,我换身衣服再来。”

    应有初便简单地洗漱后在前厅等着罗平到了再一同用膳。没多久,罗平左手握拳放于嘴边,咳嗽着走进前厅,面色苍白,眼下泛着青紫,憔悴不堪地坐在饭桌上。

    难得在罗平这么魁梧的人身上见到病怏怏的姿态,竟有种鲁智深含泪葬花的既视感,他打趣道:“罗兄,怎么才宿醉一晚而已,怎么一副身体就被掏空的样子,你这样以后成亲了该如何是好?要不现在找柳南开几副补身体的药。”

    面对如此诋毁男人尊严的话,罗平竟然没有反驳他,而是情绪低落,没心情和应有初贫嘴,沉默地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他现在食不下咽,但为了赶路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吃点食物,色香俱全的饭菜他味同嚼蜡的吃着。

    应有初没有得到罗平的回应,心中长叹,看来表白失败的后劲太大。

    原本罗平是打算骑马回京的,但宿醉一晚他此时的状态也不适合骑马,于是临时改成做马车,等在马车上休息一两日再骑马,快马加鞭的回京。

    两人吃好后,本来出了罗宅就要分道扬镳的,但应有初稍稍思忖了一下,“既然我来都来了,我就再送你一程吧,送你到城门再回家。”

    罗平婉拒不成就随便他,他们坐在马车上,应有初语气轻松的说:“你回家就安心的过个好年,苏公子那边我和俞安都会照应一二的,你不用担心他一个人。”

    罗平正视着他语气无比认真的道谢,“麻烦应弟多加照顾苏楠,要是你们在他面前提到我让他感到困扰的话,你们就不要帮我说话了,我怕他会更加厌烦我。”

    应有初点头,“知道的,你这次回家还能顺利回南宁吗?”

    罗平想到家中的情况肯定是不愿意放他再在外漂泊的,一时头大,“无论如何,我定是要回南宁的。”

    “嗯,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凡事都需要沟通,你回家后和你的父母好好商量,别硬来,不然容易适得其反。”应有初劝诫着罗平。

    “不管你最后能不能和苏公子在一起,你如果能将家中的事提前沟通好,扫平完障碍,能让他安安心心的嫁给你,这才是你给他最大的安全感。”

    罗平一怔,觉得应有初说得有道理,“那我这次回家就和父母坦白。”

    应有初抽动着嘴角,“你要是回家就坦白,怕是这辈子也别想见到苏公子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循序渐进?慢慢来,你不可能一上来就让你父母接受一个青楼夫郎,你得先和父母处理完之前的矛盾,才能谈其他的事,这样不会迁怒于苏公子。”

    罗平虚心受教,他在为人处世方面不如应有初,“还请应弟不吝赐教。”他全然忘了昨天就是听了应有初的话才提前毫无准备的告白这件事。

    应有初看罗平的态度诚恳,便继续支招:“你回家先解决掉你和你父母之前的矛盾,对父母好些,天底下没有哪家父母不心疼自家孩子的,然后再慢慢透露出你在南宁遇到一位心上人。”

    他语气加重,口头划重点道:“这时候千万别全盘托出你和苏公子的事,你只需要说你的心上人暂时还没有答应你,相信他们都懂‘男低娶,女高嫁’的道理,并以此一步一步的试探你父母的底线,这算是提前给他们打预防针。”

    罗平郑重的点头,“要是我父亲派人来查苏楠的底细怎么办?”

    “啧,这还用我教,你就表现出一副文人清高,自命不凡不让父母插手的样子,说背地里查人有辱斯文,反正什么借口都用上,我不了解你的父母,这个方法对你父母不一定有用,你酌情考虑,只要打消他们查人的想法就行。”

    “不过,得赶紧想办法给苏公子脱籍,毕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应有初说道。

    马车上的教学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他们很快到了城门,两人跳下车做完告别,但罗平还迟迟不想上车走,在人群中环视着。

    “别看了,他不会来送你的。”应有初一针见血的道出罗平在找苏楠的事实,“就算他来了,你昨晚刚告白失败,他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的。”

    罗平眼神暗淡了一瞬,随即踏上马车经过官兵检查后扬长而去。

    应有初看到罗平的马车过了检查就扭头往回走,他在路上随意的抬头一望,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立于客栈的二楼处。

    是苏楠。

    他才说了苏楠不会来送罗平,结果转头就被打脸。

    他和苏楠眼神交汇一息,他能明显的看到苏楠略显慌张却又极力想掩饰自己,他单挑眉峰,这两人真有意思,他感叹完装作没看见苏楠继续往回走。

    南宁府县自下过一次初雪后一直到年后也没再下过雪,俞安对此还很遗憾。

    某天早上,应有初坐在书桌前,脚下放着暖烘烘的炭盆,他一手执手一手提笔写文章的学习着,虽还是放假期间,但他也不敢在学业上有所松解。

    写毛笔字时间久了,他的手和脖子都有些僵硬,他搁下毛笔抻了个懒腰拍打着酸胀的脖颈走到堂屋。

    天气寒冷,应财不愿意在家窝着烤火就出去四处运动,俞安一大早就和周红珠出去采购,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一人,他走了一圈,甚是无趣,决定回屋继续看书。

    刚踏进房间就听见外面的开门声,他收回进屋的脚转身去看是谁回来了。

    俞安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进门,应有初赶紧上前帮忙,放好东西后,俞安坐在炭盆前伸着手烤火,他的脸颊被冻得微微发红,冬天易干燥,细嫩的脸蛋有些轻微起皮。

    应有初拿出一瓶他们店里卖的面霜,扣了一点置于手心,然后捧着俞安的脸蛋一顿乱搓。

    俞安被搓得口齿含糊的和他聊天:“相公,今天出门我们看到衙门外新张贴出来的告示。”

    “告示上都写了什么?”应有初接话。

    “确切的说是一张通缉令,”俞安拿开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又道:“是一个朝廷要犯从京城趁着过年守卫松解逃出来,现在正四处通缉他呢。”

    “我听邻居说,这朝廷要犯之前还是一个当官的呢,听说他杀了五十几个人,手段还极其残忍,什么挖眼剜心的。”说着俞安害怕得打了个冷噤。

    应有初见状好笑道:“不要危言耸听,自己吓自己,然后晚上起夜的时候又不敢一个人去。”

    过年期间他们的店铺停业半月,闲暇之时,他和周红珠和苏楠经常约着一起去茶楼,不是看戏就是听书。

    恰巧最近茶楼说书先生喜欢讲一些民间怪谈,俞安属于胆子小好奇心重的那类人,听完后吓得俞安晚上都不敢起夜,最后是应有初半搂半抱着去的。

    应有初表示俞安就是又菜又爱玩。

    俞安恼羞道:“哎呀,相公别打岔,我觉得这要犯肯定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不然今天街上也不会到处都是带刀巡逻的衙役,安全起见,最近我们还是少出门的好。”

    第 76 章

    雅阁中四处烧着昂贵的银丝炭, 房间内温暖如春,小石头端着一盘蜜橘走进雅阁听到苏楠正在抚琴,便轻手轻脚的将蜜橘放在桌上, 没发出一点声音打扰苏楠。

    琴声悠长空灵,缠绵悲切, 好似郁结女子在婉婉叹息。

    一曲罢, 小石头关心的开口问:“公子,你的琴声听起来好悲伤, 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若说给奴婢听听?”

    “无事, 不过是闲得发慌弹个曲子打发时间罢了,你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能从琴声中听出什么悲切来。”苏楠温声说道。

    “奴婢从小就在公子身边长大的,耳濡目染这么多年,虽不会弹, 但公子您一弹琴,您开不开心, 我一听便知。”小石头想着公子心情不佳便出主意道:“今日公子还要出去找俞夫郎他们吗?”

    “不去了。”

    小石头点点头道:“不出去也好,现在外面不太平,公子还是少出去的好。”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说到这个, 小石头来劲儿了, 快步走到苏楠跟前坐在软垫上说着新听来的八卦:“今日早上奴婢听青姑在大堂里说,最近有个朝廷要犯趁着过年守卫松解逃了出来, 还说这个要犯最近在南宁府县出现过,现在全城的官兵都出动了只为抓住这个逃犯。”

    “要我说呀, 这逃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说不定是杀人了, 不不不,光是杀人不可能这么大的阵仗, 难道是谋逆?”小石头猜测着。

    苏楠蹙着眉头,严肃的提醒着她:“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了,万不可在人前说这些,以免惹祸上身。”

    小石头听话的“哦”了声,“公子,为了安全着想,这段时间还是少出门吧,谁知道不会不倒霉遇到张明高。”

    苏楠心头一震,“你说遇到谁?张明高?”他情绪反常,呼吸加重抓着小石头的手急切的问。

    小石头被他吓一跳,愣愣的回答着:“嗯,张明高,就是那个朝廷要犯。”

    她说完仔细观察着苏楠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眼眶泛红,瞳孔微震,眼里还带着一丝愤怒,她不解小声的问道:“公子?您认识那个逃犯?”

    苏楠听到小石头的声音后一下回过神来,松开抓着小石头的手,掩饰道:“谈不上认识,只是知道这号人物罢了,”他垂眸思忖片刻,又说:“小石头,你去和青姑说,这段时间我会多演出几次,让她做好宣传,最好府县人尽皆知。”

    小石头虽不理解他的用意但还是照做。

    沉默不语一整天的苏楠,在夜晚华灯初上时独身来到楼台上,身着单薄的衣裳,凛冽的寒风中衣袂飘飘,他丝毫不觉着冷,立于楼台最高处,俯瞰整个长街,没有宵禁的夜晚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家家户户挂上火红的灯笼,却没有一盏属于他。

    他凝望着地面,思绪渐远。

    当年父亲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可曾想过他?

    应该是没有的。

    他自己在心中回答着,他从未在父亲那里受宠过。

    上元节这天,天刚刚擦黑,应有初就催着俞安陪他一同去逛灯会,前几天由于抓捕朝廷要犯的事情在府县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在家里宅了好几天,现在应有初快闷坏了。

    衙门缉拿逃犯一直未果,百姓逐渐放松警惕,于是上元节举办的活动照常举行,毕竟没有宵禁的日子也就过年这么几天,大家兴致都很高。

    应有初兴致更是前所未有的高,古代的上元节可是比春节都要受欢迎的节日,所谓是“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南宁虽不是京城,但作为一个府县,百姓该有的习俗自然一个都不会少。

    整条街都沉浸在热闹喧嚣里,其余大大小小的巷子空无一人,出现万人空巷的盛况,不少人提着花灯走在街上,人头攒动,街道两边都是一些小商贩。

    应有初和俞安随着人潮往前走,他紧紧握住俞安的手,生怕他们被人流冲散。

    “安安,我看前面有一片都是猜灯谜的,我们去看一看?”应有初问道。

    灯火下,俞安侧脸柔和散发着绒光,他眼神亮晶晶的点头,他也是初次过这么热闹的上元节。

    两人都处于对什么都很新奇的态度,一路下来,他们手中拿满了小玩意儿,有鬼脸的面具,有能带来的好运的各种吊坠等等,要不是实在拿不下了,他们估计会一直买买买。

    一排排花灯挂在路旁,不少的人停足于花灯之下猜着灯谜。应有初拉着俞安很轻松的挤到前排,十分豪横的对着俞安说:“看上哪一个花灯了?爷帮你赢过来。”

    “我想要那个。”俞安指着挂得最高的灯笼说道,然后对应有初莞尔一笑,顾盼生辉,明媚的笑容一下让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他姣好的容貌让不少侧目,应有初察觉到后微微侧身挡住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最后吃醋的将俞安带进怀里道:“叫相公!”

    俞安不明所以,但还是遵从应有初的要求甜甜的叫了声:“相公。”

    “再大声点,叫完别说是花灯,就是天上星我都给你摘下来。”应有初心想:最好喊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你名花有主了!

    结果喊完一次后的俞安不愿了,他的脸皮可没有应有初这么厚,他不好意思当这么多陌生人面前秀恩爱,于是装作没听见般仰头猜灯谜。

    灯笼挂得越高的代表谜语越不好猜,当然灯笼越往上就越精美,俞安瞧上的那个是最上排的灯笼,灯笼四面有不同图案的剪影,风一吹,剪影还会转动,一眼看去就这个最好看。

    “新月一弯云脚下,落花两瓣马蹄前。”俞安喃喃的念着谜面,沉思许久没能想出来,只得转头求助应有初。

    应有初一脸傲娇的仰着下巴,一副你不叫我我就不说的样子。

    “相公,你快猜吧,我真的很想要这个灯笼。”俞安随着他的意说。

    这下应有初高兴了,便将谜底公布出来,“是一个‘熊’字。”

    他猜出谜底,摊主便将灯笼取下送到应有初手里,笑呵呵道:“公子天资聪慧,这盏灯笼归您了。”

    应有初随意摆弄了一下就将灯笼递给俞安,“喏,给你,还要哪个?”他像是尝到甜头,跃跃欲试的想猜下一个。

    “半是孤独半狂野。”俞安念着谜面,应有初不假思索的给出谜底:“狐狸。”

    “一颗心,不上不下,不左不右。”

    “忠。”

    ……

    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摊主一开始还笑呵呵的起哄,一炷香后,见两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在应有初又答对一个灯谜时迎来围观群众的一片喝彩声,而则是摊主挎着一张脸将灯笼不情不愿的递给应有初,低声只对他一人说道:“公子才学不凡,小的佩服,只不过小的做得是小本买卖,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前面还有更好的灯笼,公子可去前面看一看。”

    大概意思就是,比快别逮着我一只羊薅了,前面都更多的羊等着你。

    应有初瞧着好看的灯笼也赢得差不多了便携着俞安离去,此时俞安和他手里已经拿着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了。

    有劣质的小饰品,纸糊的小兔子灯笼,草编的蝴蝶……

    这些东西拿回家也没什么用,他们在街上遇到一群小孩子,就将这些小玩意儿送给他们了。当然,俞安最开始喜欢的灯笼没有送出去,他要带回家留着。

    两人边走边玩一直走到湖边,岸上围着一排的人,有的人蹲在湖边将放花灯,有的人张望着湖中心的画舫船。

    船上到处布置着帷幔,周身挂满灯笼,船体内部灯火通明,凤箫声动,不难想象里面是何等风月无边。

    “大名鼎鼎的苏公子也在这花船上,你说这传出来的仙乐哪一曲出自他手?”应有初他们旁边的人议论着。

    “管他是哪一曲,我们一直候在这儿,也算听过苏公子的琴音了。”那人旁边的好友回着。

    俞安也听见了,想到苏楠最不喜欢这种名利场所,他忍不住心疼道:“相公,你说罗平何时才能追到苏楠?好想他们赶紧成亲呀,这样一来苏楠就不会被强迫着四处奏乐讨好别人了。”

    应有初摇头,“不知道,就算罗平追到苏楠,他们想要走下去也难。”

    然而这次苏楠来画舫并不是青姑安排的,而是他主动要求的。

    苏楠在船上隔着屏风弹完一曲便以身体不适的理由退下,他抱着古琴缓步行于船边,眼见的他瞬间发现船的拐角处有一个黑影,清风吹过,影子的衣摆翻动。

    “小石头,我有些饿了,你去厅里拿点吃的过来。”苏楠止步声音略大的吩咐着小石头。

    小石头不疑有他,转身折返船厅拿吃食。

    苏楠瞧着她走远后才一步一步的朝拐角处的黑影走去,刚一靠近,一只黑手迅速地把他拽过去,抵在角落,手捂住他的口鼻不让他呼救。

    此时,天边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他手中的古琴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然而却淹没在阵阵烟花声中。

    第 77 章

    上元节过后, 大家又恢复到原来的生活节奏,南宁书院开学,容妍精品铺子继续营业, 只是罗平回京后还没归来。

    应有初昨天收到罗平从驿站寄来的信件,信中提到他和父母的矛盾已然化解, 其他事情也一切顺利, 不日便返回南宁。

    新年后精品铺子重新开业,店铺推出一系列新年折扣活动, 上新很多产品, 例如新花色的染布,新年限定的口红,还有制定了还几个走亲访友的新年大礼包。

    店铺忙得热火朝天,周红珠的肚子有七个月大了, 不宜过度操劳,但他还是不肯听俞安的劝回家好好养胎, 坚持要来店铺,俞安只得让他做些轻巧的活儿。

    应财也跟着来店里帮忙,应有初平日里下学后也会来店铺帮忙一下再接上全家人一起回家。

    这日, 应有初如往常一般来到店铺, 他们怕周红珠一个人回家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毕竟朝廷要犯还没有抓到, 所以过年之后,都是早上由柳南将周红珠送到精品铺子, 然后店铺打烊再由应有初夫夫将人送回医馆。

    周红珠觉得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他身体倍儿棒, 医馆和精品铺子又隔得这么近,能出什么意外。不过大家自然是没有听他的话。

    应有初他们将人安全送到医馆后, 想着他家的调味品快用完了,于是又从医馆顺走一些做卤味的大料,这些大料不止可以用来做火锅,卤味这些,炖肉的时候放上一点味道也是鲜美。

    现在他家做饭的林婶儿都说,以后要是主家走了,她都可以开个小饭馆谋生了。

    春寒料峭,现在的天还处于黑得快的阶段,他们回到店铺就该打烊回家了,应有初牵着俞安的手再包进衣袖中,不让一丝冷风吹进来,他们身上又穿了用蚕丝做的棉衣,走在寒风瑟瑟的大街上一点都不觉着冷。

    到了精品铺子,他们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后准备打烊,这时一辆蓝色的马车停在他们店铺门口,应有初刚要说打烊不接客了就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是陆景时。

    陆景时最近为抓捕张明高的事情发愁,他已经加大搜寻力度,挨家挨户的调查,按理来说,张明高要是还在府县的话不应该这么久都没出现过,除非他不吃不喝,或者在府县有熟人包庇他。

    陆景时在衙门处理公务到现在才散值,路过容妍精品铺子时突然想起妻子前段时间对应有初送的贺礼十分喜爱,了解过后才知道这口红出自府县爆火的容妍铺子,而这支小小的口红竟然要卖到二两银子以上,这么昂贵的价格竟然还一支难求。

    想到这份贺礼是应有初送的,他的妻子还几次三番的让他问问应有初是不是和这家店铺主人的关系要好,甚至想他通过应有初的渠道买另一种颜色的口红。

    陆景时无奈,他搞不明白妻子为什么对口红这么痴迷,现在正好路过,他便来看看这店铺到底有何魅力。

    结果他一下车就看到应有初在店铺里忙里忙外的身影。他一瞬间就猜到这精品店铺的幕后主人肯定就是应有初没跑了。

    好小子,原来就是你掏空了我大半的俸禄。

    “应有初,这家店铺是你开的?”陆景时直截了当的开口。

    应有初先是一愣,随即将人恭恭敬敬的请到店里,“也不全是学生开的,只是我占大头而已。”他如实的回答着。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虽然他们这些入士的人明面上不能经商,但暗地里的官员没几个不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就连皇家的人也会在背地里开酒楼什么的。

    读书考科举的开销大,不是普通家庭能支撑的,很多寒门子弟会通过娶商户的女儿来改善生活,而商户将女儿嫁到读书人家也是想提高自己的地位,这种双方获利的成亲早就成了普通读书人的常态。

    当初他去桑定村嘉赏应有初二百两银子也有一部分想让他坚守本心的原因。

    陆景时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微微颔首,对他的诚实表示满意,“确实也只有你才能想到这些新奇又实用的小玩意儿了。”

    自从应有初的店铺开起来后,他家的洗漱用品都是在精品铺子里买的,他也算是精品铺子的常客了。

    应有初领着陆景时参观了一圈他的店铺,问道:“陆大人,可要带点什么回去?”

    陆景时记得妻子的嘱托,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你这儿还有没有新年刚出的口红?我夫人很喜欢,奈何一直没买到。”

    应有初微微一笑,“新年出的限定口红早就售罄了,不过,陆夫人既然喜欢,我们可以再做一支卖给她,等做好了再送到您的府上。”

    他从储物间拿出一支口红递给陆景时看,介绍道:“您可以先带这支口红回去,这个颜色我们已经不再售卖了,我相信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陆景时之前看过妻子用口红,于是他打开口红盒旋出膏体,看到死亡芭比粉后还满意的点头道:“嗯,不错,这支我要了。”

    应有初听到陆景时对他调的口红颜色表示肯定简直比得了夫子的夸奖还要开心。

    本来在一旁好好围观的俞安在看到口红颜色后吓得瞪大双眼,他立马拿了另一支口红补救道:“陆大人,买这支吧,这是店里最受欢迎的颜色之一。”

    陆景时旋出口红,看了一眼道:“这颜色我家夫人有。”他记得他妻子有好多支这样的口红。

    “陆大人,夫人是本店的贵宾,我敢确信,夫人没有这支。”俞安肯定着。

    最后陆景时盛情难却,把这两支口红都买了,出了店铺他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将自己的俸禄送上门了?

    应有初和俞安两人目送完陆景时的离开,然后应有初用肩膀抖了抖旁边的俞安,夸赞道:“没看出来呀,安安,你还挺会推销呀,一下就卖出两支。”

    他一下就想到某些免税店,为了清货就将冷门的商品搭配到热门商品上销售的方式,没想到俞安竟然无师自通学会用他调的口红来搭配卖不出去的色号。

    不过这种捆绑式销售太恶心人了,还是让俞安下次别这么干了。

    他一点都没想过是自己调的颜色太丑,俞安为了不破坏店铺的名声才这样做,还有就是希望陆夫人得了一支热门口红就不要因为另一支口红怪罪陆大人。

    俞安瞅着应有初一脸贱兮兮的样子,不禁汗颜:“相公,你什么时候做的那支口红?我怎么不知道。”

    “哦,就上次和你们一起做的呀。”应有初骄傲的说:“上次你们都不让我倒模,我觉得浪费,所以第二天一个人搞出来的。”

    俞安长叹一口气,“相公,你以后还是好好看书吧,不要和我们一起调颜色了。”

    “为什么?明明陆大人也很喜欢这个颜色呀,还是有慧眼识珠的人。”应有初不解。

    但不管应有初怎么说,俞安都坚决的不同意他再做这种粉色的口红了。

    又过了几天,到了月末,罗平风尘仆仆的回南宁府县,他们便约着一同到应有初家吃火锅聚餐,打着为罗平接风洗尘的旗号,实则是为了撮合他和苏楠。

    之前罗平表白失败这件事,作为军师的应有初还有点小愧疚,所以想了这个办法稍微弥补一下。

    他们几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旁边,罗平和苏楠两人坐的位置隔了半张桌子,除了苏楠进门对他点头打了个招呼外,他就与罗平没有半点眼神交集。

    苏楠刻意在疏远罗平。

    这一点大家都看出来了,但大家都没有贸然的插手他们两人,反正机会给到了罗平,他们能不能成就是他们自己的事。

    他们三个哥儿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不免聊到如今最热门的话题。

    “这逃犯还真是厉害,居然能躲这么久还没有被抓到。”周红珠说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逃犯已经不在府县了?”

    俞安想到之前抓捕王神婆的事,便说:“不可能吧,全城守卫这么森严,又没有路引,他怎么出城?就算出城只怕也活不长,荒郊野外,野兽出没,现在外面连野果子都没有。”

    “你想啊,他连京城这种地方都逃出来了,逃出我们府县也是有可能的,他肯定有点功夫在身上的。”周红珠反驳。

    “根本逃不出好吗,城门严加把守,连运的粮草都要被戳几下才放行,城墙又这么高,除非他会轻功。”俞安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两人意见不一致,说了半天没有得出任何结果来,便同时问苏楠怎么想的,这时他们才发现,苏楠神情很不自然,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罗平的缘故,但在他们问苏楠朝廷要犯的时候,苏楠明显的慌张了。

    “你怎么了苏楠?”俞安看到苏楠脸色苍白,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有点累没休息好,”他起身又说道:“我身体不舒服,我就先回去了。”

    周红珠赶忙说:“要不你让柳南帮你看看?”

    苏楠婉拒,并解释他只是没休息好才这样的,于是向他们道别,众人看到他面色苍白也没有再挽留,罗平倒是一脸心疼的想去送送他,可苏楠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怕惹苏楠生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楠的马车出了应有初家的巷子后并没有往羡仙院的方向,而是驶向一个更小的巷子,最后到马车不能行驶的胡同,他便下车独自前往,经过七弯八拐总算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简陋的小房子,外表破旧不堪,木门也腐朽得掉屑。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年久失修的房子里藏着府县抓捕的朝廷要犯。

    第 78 章

    苏楠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确定没人后才悄然推门而入,正屋虽然一片狼藉,但有一张打扫干净的桌子和两根木凳。

    他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 朗声:“出来吧,没人跟着。”

    一个长相平庸的中年男人从侧房走出来, 此人个头虽不高, 但长了一身的腱子肉,面相看起来和蔼可亲, 可不笑的时候脸上的横肉松垮下来, 眼露凶光,仿佛随时都会暴起杀人。

    张明高坐在桌前,一只脚搭在凳面上,拆开食盒, 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苏楠静静坐在一旁等他吃完后,淡淡开口询问:“我向你承诺的已经做到了, 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张明高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碗一扔,用手完剔牙, 再把嘴里的食物残渣往地上一吐, 慢条斯理的捞起脏可不见颜色的衣袖擦了擦嘴。

    “急什么?”张明高抬头望着苏楠道:“我现在就是刀俎下的鱼肉,还能跑了不成?”

    苏楠冷眼问道:“我不想和你兜圈子, 我只想知道,当年我的父亲真的做了那些罪不可赦的事情吗?”

    他面上平静, 可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拳, 紧张的等着张明高的答复。

    他的父亲曾是天子门生后调任到景州做了个从六品同知, 兢兢业业的做官,在景州, 父亲新纳了一房妾室,是张明高的妹妹,他妹妹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很是妩媚动人,父亲很喜欢她。

    喜欢到爱屋及乌去提拔张明高,而张明高是个很会来事的人,他与当地的士绅官吏多有交好,这些对于父亲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事,以至于父亲曾一度想要休妻抬妾。

    可惜还没来得及实施,他就死了。

    很快官府查出他父亲贪污行贿,谋害百姓的罪名来,很多人都说他是畏罪自杀,而他家被抄,男丁被流放,女子和哥儿沦为贱籍,母亲因受不了这等折辱,选择悬梁自尽。

    一夕之间,他成了孤儿,那年,他才十三岁。

    他被迫流落青楼,万幸的是,青姑是个好人,教导他们时虽然很严厉,却从未短他们吃食和衣穿。

    很多事情也是他长大后才知道的,比如,当年他父亲是张明高亲自举报的,还拿出不少他父亲贪污行贿的证据。

    父亲坠楼身亡,死无对证,他家也就坐实了这个罪名。

    他家破人亡,而张明高却升官顶替了他父亲的官职,并在任几年后,政绩斐然,评分皆为优等,随即张明高被调任职京城。

    自那以后,苏楠就没再听过有关张明高的消息,直到今年听到他成为朝廷要犯的消息,他震惊的同时也对当年抄家一事重生疑虑。

    他很早之前就怀疑过,父亲死亡的时间太蹊跷,他一死就爆出贪污,而身为他下属的张明高不仅能全身而退,此后还平步青云一路升官做到京官,这件事背后最大的获利人是张明高。

    可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薄,花钱调查也没有什么结果来,他渐渐的就放弃了。没想到这时传来张明高成为朝廷逃犯的消息,他又重新燃起调查当年真相的心思来。张明高当年身为他父亲的下属,父亲是不是清白的张明高最清楚不过了。

    于是这段时间他故意多次表演引起张明高的注意,并让小石头放出他想重新为父亲翻案的消息来引诱他。

    其实他的本名不叫苏楠,而叫苏子楠,但他是罪臣之子这件事并不是秘密,而且他的名字变动不大,只要张明高听到他的名字应该能猜出他是谁。

    不过,他也在赌,赌张明高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会不会铤而走险来找他。

    他们两人一个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一个需要寻求庇佑。上元节那天在船上见到张明高时,他就知道他赌赢了。

    苏楠从回忆里抽身,盯着张明高的眼睛再一次问道:“回答我,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吗?”

    张明高瘪嘴,将腿放下,同样直视苏楠的眼睛,“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想听什么答案呢?”

    他低头呵呵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继续道:“你想翻案,”他肯定道:“十年前的旧案可不是你想翻就能翻的,你什么证据都没有。”

    苏楠心头狂跳,听张明高的意思,他父亲真的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把话说清楚!”

    他全然不知自己急切的语气完全将自己心底的想法暴露在张明高面前。

    “你父亲的确是被冤枉的,不过,这件事的主谋可不是我,我只是拿钱帮人办事罢了,毕竟我如果不做的话,死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张明高神情淡淡的陈述着。

    “我留有证据,”张明高放出重磅消息,“只要你助我出城,我就可以把藏证据的地方说给你。”

    苏楠从胡同里出来,失神的找到原先停下马车的地方,他坐上马车,心里乱糟糟的一片。

    从刚开始知道抄家是被冤枉时的亢奋,到现在逐渐冷静下来,他内心摇摆不定,他曾在无数个夜里怨恨自己的父亲,凭什么他一死了之,自己却要因为父亲犯的错事,沦为贱籍成为他人生中无法抹去的污点,从而影响他一生。

    现在事情迎来转机,如果父亲真的是被冤枉的,等拿到证据翻案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脱去贱籍,做回良民,从此婚嫁由心。

    这个诱惑无疑是巨大的。

    他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宠爱,他甚至根本不在乎父亲是不是真的被冤枉,而他的母亲从选择自尽那刻起,就已经将他无情的抛弃了。

    在那之后,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谁会真的陪着谁一辈子。

    就在他准备这辈子就这么得过且过的时候,他遇到了罗平,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罗平对他毫无保留炙热的爱意。

    可他不敢靠近,以罗平的才学他不能将他困在南宁这一隅之地,他应该有广袤的天地。

    如今他有个退去枷锁的良机摆在他面前,抓住了,他就可以随心,但代价就是要放走罪大恶极的张明高,成为张明高的帮凶。

    应有初家,苏楠走后,罗平郁郁寡欢的坐在一旁喝着闷酒。

    “相公,你有没有觉得苏楠最近有点不对劲呀?”俞安皱着眉头问应有初,在外人看来苏楠的行为还不算反常,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有点,可能还是罗兄告白这件事影响到他了吧。”应有初小声的和俞安耳语。

    “不对,肯定还有别的事。”俞安笃定。

    “嗯?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俞安仔细回想着,喃喃道:“过年那几天还好好的,自从上元节左右,苏楠就忙着四处表演,我们就没再聚过了,直到今天见到苏楠,我感觉他的状态明显不同,心事很重的样子,相公,你说苏楠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说他会不会因为罗平的原因想要慢慢疏远我们?”应有初猜测道。

    “这怎么可能,苏楠才不会是那种因为一个男人而疏远我和周红珠的人!”俞安坚定他们的友谊。

    应有初耸肩,“要是真的因为罗平的原因,苏楠不愿意,我们就别硬凑了。”他看了一眼还在一人饮酒醉的罗平,又道:“饭吃得差不多了,我去把罗平送回去吧,免得他喝醉了我们抬不动他。”

    他将喝得微醺的罗平架起来,和柳南两个人扶着他往外走,把他放进马车上后,应有初对着柳南说:“我送罗平回去就行,不然周红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罗平虽然没有醉得彻底,但让他的小厮长善一个人扶回家还是有点难度的,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他就一起把罗平送回家吧。

    柳南也没有客气,点头嘱咐道:“好,你们小心点。”

    马车内,应有初看着罗平满脸通红,眼睛发红,眼眶湿润的缩在角落忧伤,恨铁不成钢的小声道:“出息。”

    然后他将视线转移,撩开布帘,想着透透气,余光一瞟,发现一辆熟悉的马车。

    应有初定睛一看,确认是苏楠的马车。

    他紧锁眉头,苏楠不是早就离席了吗?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就到羡仙院了,怎么现在还在大街上?

    他沉思了一会儿,看来让俞安说对了,苏楠很大可能遇到一些事需要自行处理,但苏楠不愿意说,他们也不好开口询问。

    但直觉告诉应有初,这可能是罗平和苏楠破冰的好时机,不过现在罗平这副喝醉的鬼样子肯定是听不进去他说的话,那只能明天再说了。

    翌日中午时分,南宁书院,应有初伏在案桌上认真的复习文章,再过几个月就要考科试了,他得抓紧时间学习才行。

    科试是乡试前的预考,只有在岁试中成绩优异者才能参加科试,而科试前茅者才有资格参加乡试。

    科试考差了也不要紧,它没有惩罚只是不能参加来年的乡试罢了,应有初现在则是在为了科试做准备,因为他想参加明年的乡试。

    看书的时候忽然他觉得头顶黑了一片,抬眼一看,是罗平来了。

    “大中午的,你怎么来了?”应有初问。

    罗平神情恹恹的坐在应有初对面道:“在家闲着没事就过来了。”他以为他从京城赶回来能多和苏楠相处一段时间,结果昨天一见,苏楠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想到这儿,他又长叹一口气。

    应有初自然知道罗平为何而叹气,突然想到昨天在马车上看到的事,便说道:“昨天我送你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看到苏楠的马车了。”

    罗平听到有关苏楠的事,他为之一怔,“他昨天不是很早就回去了吗?你怎么会在那个时间段看到苏楠的马车呢?”他立马想到这。

    “对呀,可能他有什么私事需要处理一下吧,不过,俞安昨天和我说,苏楠最近有点反常,说不定他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你多留意一下苏楠,别出什么意外就好。”应有初提议道。

    罗平郑重其事的点头。

    第 79 章

    容妍精品铺子里, 俞安坐在柜台边,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拨动着算盘。旁边的周红珠轻轻倚在俞安的身边, 吃着柳南给他送来的蜜橘,时不时还投喂一下正在算账的俞安。

    俞安用嘴接过周红珠递过来的橘瓣, 嘟囔着:“吃完这个橘子你不能再吃了, 你已经将你今日的分量都吃完了。”

    周红珠瘪嘴,不满道:“安安, 你怎么比我家柳南管得还宽呀。”

    俞安伸手抚上周红珠圆滚滚的肚子道:“橘子性热, 吃多了容易上火,对你和宝宝都不好。”

    “安安,你这么懂,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呀?正好和我家宝宝作伴。”周红珠一脸慈爱的摸着七八个月大的肚子, “你怀上的要是个男孩说不定以后我们两家还能结成亲家呢,女孩和哥儿的话就更好了, 让她这个当姐姐带着弟弟妹妹到处玩儿。”

    周红珠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俞安轻叹一口气,松下肩膀,恹恹道:“我也想, 可相公还不想要孩子我能怎么办?”

    应有初不想要孩子的原因他们几个要好的人都知道, 于是周红珠出谋划策道:“要不这样,等我生了后, 就把宝宝借给你们玩两天,应秀才体会到当爹的快乐后, 可能会要孩子的。”

    两人在柜台下讨论着如何让应有初同意要孩子的方法, 这时林哥儿走过来说道:“俞老板, 储物间的蚕丝皂快卖没了,需要我去补货吗?”

    俞安想了一下说道:“我回去拿就行, 正好我回家拿件蔽膝过来盖腿。”

    一月底的天气依旧寒冷,虽然店里放有多个炭盆,但大门敞开迎客,寒风一直往里吹,呆久了膝盖和关节处都会发冷。他就想着回去拿两件蔽膝盖在腿上御寒。

    俞安走在半路上,突然想起这里离湖边特别近,他想到上元节那天和应有初一起在湖边放花灯祈求天官赐福的温馨场景来。

    心血来潮的他决定从湖边走一走再回家。

    湖边人影稀少,湖中央还有零星的几盏花灯浮在水面上,他兀自的在一个大树下欣赏湖景,待感到冷意时,他手脚都快冻僵了。

    俞安耸了耸肩,正要离去,余光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苏楠。

    苏楠脚步匆匆,俞安刚要喊他时,他已经走远了,俞安便止了话音准备回家,猛然想到,苏楠基本走哪儿都有小石头跟着的,但今天却只有他一个人。

    不对劲。

    俞安心中起疑,回头一看,苏楠消失在胡同的拐角处,那个方向除了有座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的破庙还有几个烂房子外就没别的了,鲜少有人去那边。

    苏楠去哪儿干什么?

    俞安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有好几次都想叫住苏楠的,但他每次还没开口,不知为何他又闭上嘴悄然的跟在苏楠身后。

    他想着,这可能和苏楠最近异常有很大关系,说不定他撞破后还能帮着苏楠什么忙。

    最后,苏楠停在一个破房子前没有任何犹豫的推门进去了。俞安茫然的打量四周,残破的墙体,满目的荒凉,这哪是人待的地方,狗都不来。

    他左思右想片刻,决定在外面等着苏楠出来,不然他推门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怎么办。他在这里等着,要是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声音他再冲进去救苏楠。

    俞安已经自动脑补出苏楠瞒着众人幽会情夫的场景来,毕竟来这种避人耳目的地方还能做什么,肯定是苏楠有相好的,可碍于罗平的缘故,不好向他们坦白,所以才找了这么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幽会。

    不过他也很是为苏楠担心,他不知道这里面的男人是不是个良人,万一趁着苏楠一个人强上他怎么办。

    他决定一听到什么苏楠异常的声音,或者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声音他就冲上去,拉着苏楠就跑,万不可被登徒子占去便宜喽!

    俞安还找了一根枯树枝防身,然后抱着树枝蹲在附近等着苏楠出来。

    “不知苏大公子经过一晚上的时间,现在考虑得如何了?”张明高吊儿郎当的说。

    苏楠端坐在桌前,淡淡的开口:“现在全城戒严,带你出去谈何容易,我只是个青楼哥儿,只怕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瞒天过海。”

    张明高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做到头牌这个位置,结识了不少权贵吧?”

    “只是帮我出城而已,对于你来说,肯定有法子的。”张明高笃定道,“你要是不想帮我,那你就永远都别想翻案!继续做青楼的千人骑万人操/的妓子吧。”

    “说话放尊重点!请你搞清楚,现在是你求我办事,不是我求你,!”苏楠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

    张明高轻蔑的看着他,“长这么好看,想必很受欢迎吧,早知道你能出落得如此动人,当初我就收下你,不让你受青楼之苦了。”

    苏楠冷眼看着他:“你再这样出言不逊,我看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此断了吧。”他起身就要离去。

    张明高这才挽留他:“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较真,你想要的证据就在景州,只要你带我出城,我定将具体位置告知与你。即时,天高任我去,你拿着证据去衙门,到时候雄鸡一唱天下白,你又能做回良民,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苏楠盯着张明高的眼神,想从中辨别他话中有几分真假,最后,仿佛下定某种决心,闭眼道:“好,我答应你。”

    “不过,要是你骗我怎么办?万一你随口胡诌个地址给我,待那时,我又找不到你人,何处说理?”苏楠说道。

    “那你想怎样?”张明高反问。

    苏楠从袖中拿出纸笔放在桌上推给他说:“我要你写一份手书,把你所犯下的罪行都写下来,还有关于我父亲冤案的事,清清楚楚的写下来。”

    “你信守承诺,这封手书会在我拿到证据之后烧毁,但如果你说的都是假的,那这份手书我就会上交给衙门。”苏楠说道。

    “那你又如何能保证你拿到证据后真的销毁?”张明高反问。

    “你若是不信我,那我们交易就到此为止吧。”苏楠说着就要收起纸笔离去,张明高愣住片刻,他厌恶的皱眉,见苏楠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得执笔按照苏楠的要求写。

    苏楠吹干纸上的墨水小心地收在袖中,对他说:“出城的事我会尽快安排,毕竟你留在这儿时间长了迟早也会被发现。”

    他说完转身要走,听见张明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天,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你没有信守承诺,仅凭你手上的那封手书,你这辈子都别想翻案。”

    苏楠垂下眼眸没再和他说话,抬腿走出屋子。

    俞安蹲在不远处,此时他正拿着棍子戳地上的枯叶,听见苏楠所在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他欣喜的一抬头。

    “苏楠,你可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都要敲门进去找你了。”俞安眼眸亮晶晶的说。

    苏楠见到俞安的一瞬间,神色大变,疾步上前想要捂住俞安的嘴,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们之间隔着一断距离,等他冲上前时,俞安已经说完了。

    “嘘,别说话。”苏楠压低声音道,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于张明高没有注意到他们外面的动静。

    俞安被捂着嘴,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苏楠,听话的没再出声。

    “走,我们快走。”苏楠拉着俞安就要往外跑。

    “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张明高从屋内出来,看到苏楠和一个哥儿一起后,又露出亲切的笑容道:“苏大公子,这是何人?你的青楼同伴吗?”

    苏楠脸色苍白,立刻为俞安开脱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尽可以放心,我能保证他不会出去乱说。”

    张明高桀然一笑,一步一步走进他们,慢吞吞道:“你拿什么保证?”

    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的俞安,他后背靠着苏楠悄声道:“苏楠,这就是你的情夫?他好可怕。”

    苏楠没有回答俞安的问题,看着张明高和他们逐渐缩短的距离,心下打鼓,果断做出决定,拽着俞安大喊道,“跑,快跑!”

    俞安跟着跑了没几步感觉到后颈吹来一阵阴风,下一瞬,他就被张明高抓到并扣在他胸前,此时,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对着他细嫩的颈部。

    “俞安!”苏楠绝望的喊着。

    张明高钳住俞安乱动的手,稍稍一使劲,他就痛得闷哼出声,“别动!老实点。”

    锋利的刀刃紧挨着俞安的脖子,很快就划出细细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来,他只得微微仰起脖子,不敢轻举妄动。

    “你快放了他!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你放心!我绝不会抵赖的。”苏楠看到俞安被挟持,眼眶瞬间泛红,语无伦次的说道。

    “与其相信你的话,不如相信一个永远不会开口的死人。”张明高眼露凶光,狠厉的说着。

    “别!你要怎样才能放了他?只要你说,我都会去做。”苏楠试图安抚张明高。

    张明高玩味的一笑:“哦?跟我睡一觉也行?”他不是重欲爱美人的人,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想侮辱对方罢了。

    苏楠蹙着眉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张明高。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毕竟我手里这个人,也算可人儿。”张明高说着还故意用自己身体靠近俞安。

    俞安脑中一片空白,他被用匕首抵着脖子的时候还没这么害怕,现在听到身后那人恶心的话语,他心中胆怯起来。

    “只要你放了他,”苏楠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我愿意。”

    俞安听到苏楠说的话猛地瞠目:“苏楠你在胡说什么,你别这样。”

    第 80 章

    “要我不杀他也可以, 我要收回给你三天的期限,”张明高又一次露出他“和蔼可亲”的笑容来,“我今天就要出城!你现在马上给我安排。”

    苏楠脸上一僵, “我已经答应帮你出城了,不是说好三天期限吗?现在出城的话, 我什么都没打点, 恐怕难以顺利出城,你把他放了, 我立刻就去安排, 最快明天就能出城。”

    张明高望着他,“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压根就没打算放我出城,本来我还想着等三天后再挟持你的, 不过现在有更好的选择了,你如果再敢耍什么花样, 休怪我无情了!”

    说着张明高的匕首又抵进去几分,俞安脖子上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鲜血从伤口上流出来。苏楠看到刺目的血迹心中一绞。

    他一开始面对张明高的诱惑的确动摇过, 可他沉下心一想, 就算张明高说他父亲是被冤枉的,但他不能因为私欲而放走罪可当诛的逃犯, 况且张明高不过是口头承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证据放走张明高实在不值得。

    他家被抄一事, 不能光听张明高的一面之词, 很有可能他才是罪魁祸首, 毕竟张明高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早就想好了,等他一出去就报官, 三天后,他将张明高引到城门,配合衙门抓到这个滑不留手的逃犯,到那时再提父亲冤案一事,官府看在他有功的份上,还涉及到张明高,肯定会重新调查他家旧案。

    谁能想到,他一切都打算好了,中途突然冒出一个俞安来,瞬间打破他所有的安排,他可以以身涉险引张明高出动,但这件事本就和俞安没有丝毫关系,他绝不能将俞安至于危险之地。

    “好好好,只要你放了他,我马上去办!”苏楠忙不迭的答应他。

    “那你这位好朋友就先在我这里等着你安排好了后我再放他。”张明高趾高气昂的命令着:“还不快去。”

    苏楠深深地看了俞安一眼转头跑着出了胡同。

    俞安被张明高挟持到房子里后,将他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当时他就说怎么看到张明高的那张脸怎么那么熟悉,现在回想起来,他在衙门公示处看到过他的通缉令的画像,原来他就是府县一直抓捕的朝廷要犯,张明高。

    俞安蜷缩成一团,他想到张明高在屋外说的话,把自己的脸蛋埋在膝间,不让他看见。

    他悲切的想,要是张明高来侮辱他的话,他宁死都不会从的!

    另一边,苏楠跑出巷子后,坐着马车火速地赶往羡仙院。

    他在雅阁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小石头在他身后焦急的问他找什么,但苏楠没说,直到他在一个小小的妆奁里找到一块令牌。

    他擦了擦令牌,确定无误后,他瘫坐在地上,牙齿止不住的颤抖。一旁的小石头从没看见自家公子这么慌张狼狈过。

    “公子,您怎么了?”小石头蹲下身询问道。

    苏楠红着眼转过头,咽了下口水,缓解自己发紧的咽喉,然后抓住小石头细小的肩膀严肃的吩咐道:“听着,现在我交代两件事给你去做,你一定要完成!”

    小石头赶紧点头,“公子说就是了,只要是奴婢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记着,第一件事,你现在马上去找青姑借马车,然后坐车去到南宁书院,一定要找到应有初和罗平,告诉他们,俞安被张明高劫持了,让他们速速到城门回合,但是不要引人注意,以免打草惊蛇。”

    小石头震惊的同时用力的点头,“好。”

    “第二件事,你说明完情况后,赶紧去衙门报官,就说你发现了逃犯张明高的踪迹,把官府的人带到城门来。”

    “我要是报官了,公子你们怎么办?你们在张明高手里会很危险的!”小石头反应过来,公子让他去通知罗平他们,其实是想自己以身犯险。

    “我有办法脱身,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下俞安来,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你快去呀!”苏楠声音带着嘶哑的催促道。

    让俞安一个人多留在张明高身边一刻,他就多一分危险。

    人命关天,小石头不敢耽搁,飞奔着出门。苏楠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手里紧紧攥着令牌,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块令牌是郭小公子送给他的,他因为乐籍的身份没有县令的特批他不能踏出南宁府县一步,也不知道这位郭小公子从哪里打听到他向往外面自由广阔的天地,为了讨好他,郭小公子就把他爹的令牌偷出来向他献殷勤。

    郭小公子的父亲是看守城门的校尉,有了这块令牌,进出城门可畅通无阻。郭小公子送给他之后,还骄傲的向他说,他做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假令牌替换,让他放心的使用,只要外出的时间不超过三天,就不会被人发现。

    他出于心动,将这块令牌收下了,但没有用过一次,这块令牌也就逐渐被他遗忘在角落,直到最近他才忆起这块令牌来。

    苏楠戴着帷帽一个人找了一辆朴素不起眼的马车,独自驾驶到张明高落脚的附近,随后步行前往。

    张明高看到摘下帷帽的苏楠,淡淡开口道:“这么快就办好了?看来三天期限不过是你的缓兵之计罢了。”

    苏楠第一时间先看地上被绑着的俞安,见他没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张明高,而是将手中的令牌展示给他看。

    “这是城门校尉大人的令牌,凭此令牌可随意进出城门,但你的画像官兵肯定都看过,所以,你最好做一些伪装,在官兵换值松懈之时出城。”

    苏楠替他分析着,其实不过是想拖住他一段时间,好让应有初和罗平先赶到城门,好让官兵在城门布下天罗地网。

    “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把令牌给我。”张明高说道。

    “给你可以,你先放了俞安,我就给你。”苏楠要求交换。

    “放了他我从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好的人质呢?”张明高不同意,“等我顺利出城,到那时我再放了他。”

    “你挟持他也没用,他不过是个普通百姓,用他根本威胁不到任何人。”苏楠镇静的陈述着。

    俞安在地上狂点头,“我不过是一个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哥儿,大哥,你要是用我来威胁官府,恐怕一点都没用。”

    他举起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双手道:“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跑几步就喘,我这个样子跟你出城,不仅没啥用,还可能拖累你。”

    “不怕,要是我觉得你拖累了,大不了手起刀落把你杀了便是。”张明高一副虱子多了不怕痒的说。

    苏楠,俞安:“……”

    “你把他放了,我做你的人质,我绝对比他有用多了。”苏楠看着张明高说,“而且你不宜露面,出城的时候我可以掩护你,毕竟我们也达成过共识,只要你平安出城,就要把证据的地址告诉我。”

    “不行,苏楠。”俞安不禁思考的脱口而出。

    张明高认真考虑苏楠的提议,他本就是亡命之徒,出城的路上再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肯定是不行的。

    相比起俞安,带着苏楠一个人出城肯定会顺利很多,地上那个一看就有点憨,别在关键时刻出什么岔子,“行呀,我把他放了,你来做我的人质。”

    苏楠听到张明高同意了后,立即上前给他松绑,“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不行,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俞安否决担心的说道。

    “再啰嗦不走的话,直接杀了省事。”张明高拔出匕首直言道。

    “走呀!你在这里反而拖累我们。”苏楠急切的说。

    “你快走。”苏楠推着俞安。

    俞安回首看到苏楠眼神中的坚定,想到自己陪着苏楠也无济于事,不如顺势出去,找人帮忙。

    张明高威胁,“你出去要是敢报官,那苏楠也别想活了。”

    俞安点头保证绝不报官后,张明高才放了他。

    本来张明高想直接杀了他的,但杀了之后,苏楠肯定不会乖乖配合他出城,所以才便宜了俞安。

    俞安出门后飞奔着跑回去,他现在得赶紧找到应有初,让他想办法救苏楠。

    他还没跑出去多远,就在湖边看到罗平的马车疾驰而来。

    “相公?”俞安轻呼。

    片刻后,马车都没有完全停下,一个人影就从马车上跳下来,飞一般的朝他奔来。

    速度快到俞安感觉耳边都扬起一阵风,下一瞬,他就被应有初死死的扣在怀里。

    “安安,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应有初松开俞安开始全方位的检查,当看到他脖子上结的一层血痂后,满眼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应有初低下头刚要仔细检查一下伤口,俞安就按着他的脸,将他推开,“我没事,别管我了…先…救…救苏楠…他用自己把我换出来了…哇!”

    俞安说着说着情绪一下就绷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什么?!”身后的罗平不可置信的叫到。

    罗平听到这个噩耗庞大的身躯都轻微的晃了晃,中午的时候他们接到小石头的消息,说是俞安被朝廷要犯绑架了,因为是苏楠身边贴身婢女来传话的,可信度比较高。

    听到消息后的应有初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当时罗平搀扶着他,还好言安慰着。

    应有初冷静下来后,结合前几天看到苏楠马车离去的方向,他猜测着,俞安他们很有可能在这个方向。

    果然,他们一赶过来就遇见跑出来的俞安,应有初猜对了。

    可罗平怎么也没想到,现在轮到他腿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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