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禾木今日有雪 > 2、桥牌
    “陆策,谢谢。”


    越野停到「鲸也」民宿专用停车场,沈清洛取出行李箱,合上后备厢门,转头对他道。


    “看你手机落在座位上,顺便而已。”陆策把车钥匙递还给她。


    「鲸也」民宿的大厅和客房不相连,隔一条狭窄的马路。


    沈清洛先去大厅办理入住手续。


    一进门,差点以为走错地方,大厅的装修风格,像是开在公路沿途的美式乡村酒吧。只划入口一方小角落当作办理手续的前台。


    值班阿姨姓郑,本地人,见到沈清洛的长相,眼睛一亮,“好俊俏的姑娘呀!”


    沈清洛笑笑,眉眼唇角微弯起,递上身份证件办理入住。她做任何动作,都是不急不缓的轻柔模样。


    郑阿姨跟她说话时不自觉放低声音,递给她一张押金单让签名,沈清洛确认金额,低头签字。


    那么柔的女孩,写的字却棱角方正,遒劲有力,与外表不太相符。


    “这是你的房间钥匙,我们这边包一日三餐,早餐结束得比较早,八点半停止供应。”


    沈清洛接过带号码牌的钥匙,房间号103,她拖着行李去马路对面的客房。


    半路碰到老板许怿,他打量了眼她的大包小包,道:“沈小姐,我帮你行李拎过去吧。”


    她想拒绝,许怿笑了笑,“千万别客气,我们这儿门牌号不清晰,两排小木屋长得一样,怕你找不到房间,就当带你认认路。”


    沈清洛点点头,松开行李箱手柄,“那麻烦你了。”


    民宿规模不大,木栏栅围起的院子起了两排小木屋,总共八间房。沈清洛的房间位于第一排中间户,许怿送她到门口。


    “这边的生活条件,和城市的便利度比不了,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哦对了,或者找你老同学陆策,他就住你隔壁。”


    “陆策?”沈清洛没控制住,声音稍大了些,按照木头房的隔音效果,屋里人肯定会听到。


    果不其然,咔哒一声,隔壁门开了。


    陆策换过一身衣服,他抬眸扫了眼许怿和沈清洛,在沈清洛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质问——“喊我干什么。”


    许怿随口讲场面话:“陆策,正说到你呢,沈小姐住你旁边房间,有事多照顾着点呀。”


    “没事,不用。”


    沈清洛的性格,一贯害怕给人添麻烦,条件反射就这样回复了。


    说完有些后悔,这句话仿佛迫不及待要和陆策撇清关系,她其实没这意思。


    陆策淡淡“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回许怿还是回她,态度很是敷衍。


    「鲸也」民宿在禾木属于中高档,价格逼近四位数,客房内部均是一室一厅的格局。


    屋内暖气温度尚可,沈清洛脱下大衣,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项目组其他成员订了三天后的机票,主编张怀霄发来信息,给她列了几条采风任务。


    沈清洛按照需求,做好日程安排,又处理了几封工作邮件,敲完发送键,才发现外面雪停了。


    晚餐供应到七点半,沈清洛已经错过饭点,懒得再去找其他餐厅。她抓起车钥匙去停车场,记得扶手箱里还有未拆封的饼干。


    乌云散去,月亮挂在雪山头,地面镀了层松松软软的银光。


    沈清洛一到停车场,就发现车辆明显倾斜。起初以为是车胎陷入雪地,试着启动车子,仪表盘上的胎压警报灯亮了。


    她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俯身来回探照,在车胎内侧发现一枚扎得很深的钉子。


    看程度不像新扎的,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还要在禾木待一周,她预料,这必是一场意外重重的采风之旅。


    -


    「鲸也」民宿大厅,准确说是「鲸也」酒馆,夜晚比白天热闹,其他店家的住客也来小酌。


    天花板悬了盏黑色麻绳铁艺吊灯,灯架镶嵌透明灯泡,温暖慰藉的暖橙色光芒,覆盖梨木斗柜上的黑胶唱片机。


    客人低喃轻语,爵士蓝调缓缓流泻。


    沈清洛走进大厅。


    她刚才忙工作,图省事头发挽个低髻,没用头绳和抓夹,而是一根发簪固定,这是奶奶教的盘发绝活。


    屋内大多是年轻人,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带着下意识多看两眼美丽事物的好奇和善意。


    郑阿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早知女孩生得美,此刻盘起头发,完整露出白皙脖颈和脸部线条,比白天还惊艳。


    她的气质柔软,周身显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美,让人联想到某些自然意向,譬如温和的晨风和山雾,又譬如夜里掺了花香的露水与月光。


    “沈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请问,”沈清洛走近郑阿姨,“禾木有汽修店吗?”


    郑阿姨一愣,“啊,你车坏了?禾木村没有汽修店的。”


    沈清洛讶异地睁大眼睛,“那村里人的车故障了怎么办?”


    大厅角落,忽然扬起道熟悉的声音,“沈小姐,修汽车得去布尔津。”


    沈清洛望去,三男一女坐在一起玩桥牌,老板许怿一手握牌,另只手抬起,朝她挥了挥。


    桥牌东西南北两两一组,许怿是南家,对面北家则是陆策。


    “布尔津离这边几十公里,有近一点的汽修店吗?我车子轮胎坏了。”沈清洛问。


    “据我所知没有,”许怿道,“你后备箱底应该有备用轮胎吧。”


    沈清洛刚才看过,备胎是有,但不是雪地胎,不适合在禾木使用。


    “这样啊,我帮你问问。”


    许怿调出通讯录,拨了禾木一位补胎师傅的电话。补胎师傅嗓门太大,沈清洛站边上听得一清二楚。


    师傅说他去乌鲁木齐办事,两周后才回村。


    “禾木村太偏远,不太好叫车辆救援。”许怿思考片刻,“这样吧,把坏的车胎卸下来,找人开车带去布尔津,修理完再送回来。”


    “不过我这两天有事,帮你找别人送修吧。”


    沈清洛说谢谢,许怿一扬手,小事情。


    “沈小姐,你会打桥牌吗?一起玩会儿。”


    余光里,陆策始终垂着眼睫,没有理会她的打算。


    沈清洛摇头说不会。


    “入门不难的,你代我位置,正好和陆策一组,我在旁边教你。”许怿安慰道,“不用担心,陆策是高手。”


    但高手今天心不在焉,牌都算不明白,许怿默默腹诽。


    沈清洛笑一笑,说还要回去忙工作,你们玩得开心。


    桌上四个人继续玩牌,许怿琢磨正事,考虑找谁帮忙运送修轮胎。他开玩笑地问陆策,“你有空吗?”


    陆策指腹摩过牌面,“有啊,救援公司收多少钱,我双倍。”


    “那还是不指望你了。”


    这局计分结束,陆策的实力奇迹般恢复,他们组赢了。


    许怿十分高兴,摩拳擦掌准备大赢一番,结果陆策掉链子,说累了,要回房睡觉。


    他勾了外套,边起身边穿,不顾许怿骂骂咧咧的挽留,在唱片机换碟的空白间隙,径直走出大厅。


    -


    民宿客房不通燃气,浴室装了沈清洛没用过的储水式电热水器。


    水箱容量小,供单人洗澡没问题,但沈清洛这人,洗澡十分细致且磨蹭。


    喷头哗啦啦持续放热水,浴室水雾缭绕,她慢悠悠地在皮肤上揉搓泡沫,头发抹了匀厚的护发素。


    等涂抹到位,站回淋浴喷头下冲刷泡沫——


    “啊!”


    冰冷刺骨的水流打在皮肤,寒意顺经脉侵入四肢百骸,她冻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咚咚咚。


    “沈清洛。”门外是陆策的声音。


    沈清洛关掉淋浴花洒:“什么事?”


    听到水声戛止,陆策顿了顿:“刚才听到你的叫声。”


    沈清洛皮肤头发沾满泡沫,狼狈得要命,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可找陆策帮忙也不合适,她犹豫不决。


    门里门外双双陷入沉默。


    半晌,陆策忽然道:“你开门。”


    “我没事.....现在不太方便开门,你先回去吧。”


    陆策一猜一个准:“没热水了?”


    “......嗯。”


    “开门。”


    沈清洛取了条浴巾睡袍,忍着难受黏腻的触感,裹住身体。木门吱嘎,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向她裸露的小腿。


    陆策定定立在门口。沈清洛有些窘迫地仰头看他,肩膀因为寒冷细密轻颤。


    陆策闪身进屋,啪嗒,背手关上门,挡住寒风。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陆策微眯眼,看着别扭不安的沈清洛,“去我那儿洗吧。”


    “不用,我等水加热。”


    “至少要等半小时。”


    “半小时?”沈清洛拧眉,“也还好......”


    “你住我朋友开的民宿,受凉进医院说不过去。”陆策下巴稍抬起,“怎么,还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陆策,别这么说,我没这个意思。”沈清洛无意识地咬了下唇,“我去你那洗吧,打扰了。”


    她转身拿好换洗衣物和干毛巾,抬眸看了陆策一眼,很快移开,错身抬步去开房门,被陆策胳膊拦住。


    “好好检查一遍,东西确定拿全了?”


    沈清洛看着手里捧的一堆玩意儿,衣服、毛巾、干发帽,“拿全了。”


    陆策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这是他今天最生动的一个表情,“行。”


    吃过一次亏,第二次不敢洗得磨叽。


    陆策卫浴间的日化用品全是自带的,沐浴露是沈清洛不常用的牌子,散发适合男士的香根草混合柠檬的清爽味道,不浓重,隐隐淡淡。


    “吹风机在桌上。”


    “我回去吹吧。”


    陆策坐在小客厅沙发上玩手机,闻言抬起头,“随你。”


    答应得爽快丝滑。


    沈清洛湿着头发离开。不到一分钟,门重新被敲响,去而复返的沈清洛,尴尬地叫他名字,“陆策。”


    陆策开门,问:“有东西落我这?”


    要不是外面零下二十多度实在冷,沈清洛万万不会再打搅他。


    “不是,我刚才忘带钥房间匙,被锁在门外了。”沈清洛头发快结冰了,“我......能先进来吗?”


    陆策侧身,让出过道位置。


    沈清洛立在梳妆镜前,手举吹风机,轰轰响的电机风声里,客厅的陆策给许怿发了条信息。


    不一会儿,许怿拿来一串备用钥匙救驾,他平时大大咧咧,但在某些细节上格外细心有礼,比如不与穿着睡衣的女士见面。


    隔着陆策房门,说,“沈小姐,隔壁门已经开了,早点休息。”


    陆策推门进屋,沈清洛同时吹完头发。


    柔软发丝垂在肩背,她看着陆策,“今晚谢谢你。”


    陆策不说话。


    沈清洛抱起换下的衣物,“那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擦身而过,单薄的丝绸睡衣布料碰到陆策手臂。


    猝不及防地,听他道——


    “谁说没其他事。”


    “沈清洛,我没教过你玩桥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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