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网球部中唯一一个还没有结束考试摧残的人,仁王雅治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待遇。具体表现在刚进入网球部的大门就能接受到不同人的投喂,还有愿意自发帮忙补课的热心学长。
只要忽略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仁王偷偷把桌子上给自己“补充营养”的东西偷偷往外挪了一点。
而“热心学长”额头暴起青筋,实在不明白如此简单的题怎么自己负责的学生就是学不会。自上学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学业上的天才。
他头一次觉得,辅导人作业简直就是噩梦,小小的部活室传出崩溃的声音:“列车停靠进站,有二分之一个乘客下车,你告诉我,这二分之一的客人是哪来的?另外一半到底去哪了??”
自己学习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崩溃,他曾经甚至觉得帮别人讲解问题是一件很酷的事情。现在加藤凉介很想抓住仁王雅治的领子狠狠摇晃,控干净他脑子里的水,“你见过半个人吗?”
puri,仁王眼神飘忽,怎么没有见过呢。忽略人类这个特定的物种,他真的见过只剩下半个身子还能满地乱爬的生物,不过说出来可能会动摇加藤前辈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只能遗憾放弃。
我可真是一个体恤前辈的后辈。仁王这么想。
最近倒是没怎么见过有高级灵智的妖怪,可能全被平等院赶出了牧之藤,这导致他一段时间没用灵力有点不适应,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在关西认识的第一只妖怪。
顶着头顶的噪音,仁王手指漫不经心地拨着桌子上的铅笔,不知道小雨坊如今怎么样了。
*
山上,佛堂。
平等院的父亲翘着二郎腿靠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抽着烟,一副悠闲的样子。与之相对的,他的脸上则是抹不掉的沉重。
平等院带回来的御守连同里面的小妖怪早就被送到了佛堂里面,清凌凌的灵力封住了门口。他吐出一口气,烟雾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四散开越来越多,直到将整个平等院家的宅院包裹在内。
烟枪磕在凳子腿上,四道温和的白光从里面发出,连接上外部的几处接着又隐入烟雾,若是此时有人从外面看,一定会发现这处不算小的屋子已经凭空消失。
施好了障眼法,平等院父亲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可是不等这股气卸到底,山顶先一步传来异动。
“叮——”空灵的声音从山林中传来,惊起一众飞鸟。
从听到声音起,平等院父亲的眼神更加凝重,他眼前的烟雾随之变化,直接组成了形体——
它在实时同步着外面的画面。
山林深处出现凭空出现一支队伍,随着他们的出现,阳光都暗淡了不少。幽蓝色鬼火荡清道路,健壮无面力士护卫左右,八只獠牙异兽走在中间,一架镂空的步辇稳稳落在肩上。
昏暗的光线下,透过步辇上的纱幔,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女子的影子。头上插满朱翠的妇人端坐其上,血色的荆棘和黑色的裙摆模糊了界限,细瘦的精怪撑着步辇,模样看不分明。
古怪的音调“呜呜”奏响,身处其上的大妖捻动手指,从桌案上拿起拳头大的东西咬了一口,像是有什么液体在嘴里爆破开,粘稠的液体稀稀拉拉落下来,发出几声嘀嗒的声响。
随着她的动作,头顶的风铃滴溜溜地转。扫开额角的几缕黑发,女人优雅地擦了下嘴,刚进食完她的心情还算不错,甚至能够心平气和地讲话:
“山上是什么味道。”
一截枝条恭顺地垂下,上面是一张老人的脸,本应是嘴巴的位置裂开一道口子,吐出人言:
“是……一处空地。”
女人似乎是随口一问,实际上对那里究竟有什么兴趣并不大,她似乎是困倦了一般挥了挥手臂:“算了,不过是一些小虫子。”等到收回视线,她看向自己的肚子时又恢复了一副慈爱的目光。
“既然找不到逃走的那只妖怪,我让你们探查的地方怎么样了?”
枝条雾蒙蒙的眼睛里全是狂热,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大了一点:“当然,您一定会满意的,”
古怪的队伍短暂停留之后又继续前进,女人放下遮挡的帘子,隐藏在幕后开口:
“既然这样,就向京都前进吧。”
走到一半时,回荡在山间的风突然调转了方向,顺风带来了非常寡淡的属于灵体的气息。估计是粘在哪个器物上,如此的甘甜美好,黑发女人舔了舔唇。
回过头又只看到一处空地,她嘲弄地扬起眉毛,心里存着顾忌终究还是赶路在她心里占了上风。随行的妖怪再次奏响古怪的乐章,细碎的絮语布满整座山林,没过多长时间,步辇连带着所有妖怪都渐渐消失在原地。
等到再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妖气,平等院父亲这才呼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虽然不明白突然下山的大妖是什么身份,连障眼法都瞒不过,不过不来找事也是一件好事。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荒山野岭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喊救命都赶不上热乎的,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讲碰见的异常挑挑拣拣上报之后,他又往烟枪里塞了把烟草。平等院家可不止一处宅子,只是他本人更喜欢山上一点,现在倒是开始考虑要不要多下山几趟了。
或许,平等院那小子是不是就是因为山上太阴凉了才总是不愿意往家跑?
老父亲在这里一腔愁绪自然是没注意到佛堂中的情景,早早被他扔进去的小雨坊脸色煞白,缩在供台的一角神经质般啃着指甲。
一双钴蓝色的眼睛蓦地闪过他的脑海,因恐惧而昏昏沉沉的大脑撑不起任何理性的思考,过了良久它才从这个状态中恢复。
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古檀木的墙壁直接破了一个口子,往日里能够束缚大妖的结界对它宛若无物,脑海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要去……找仁王雅治……
它心心念念要去找的人正在办公室枯坐,对着躺在地上撒泼的加藤前辈思考人生,不就是装得笨了一点吗?
仁王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扮演的学生太过弱智了一点?这次算他的问题,表演太过夸张就会失去真实性,这点要记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皮笔记本,把这句话记了上去。
这个时候的仁王雅治还不知道,再不久的将来,他将会遇到一个仅凭借作业,就能搞的整个网球部鸡犬不宁,谈补课色变的存在。
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如今的表演还是太过保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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