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过周边读书郎欲言又止的神情,崔瑚眉头紧拧。


    除却爵位仗着嫡长子继承制凭借血缘,讲究个投胎,其他官吏不都得考实力?


    张贴答卷可以完全消灭质疑声啊?


    困惑着,崔瑚朗声道:“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武将军功明明白白的数人头,光明正大数人头。没道理科举制度还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看其他人答卷啊!”


    “爹,您不是有上奏的权利吗?写个奏折!一张贴答卷咱们一对比,起码知道二叔哪方面火候不够,我们也可以对症下药。”


    “毕竟咱们旨闭关苦读,除却科考期间其他时候若是出门,没准又被御史闻风而奏。那唯一能够了解科考信息的途径也只剩下答卷了。不像某些人还能游学还能看民生风俗——”


    故意停顿了一下,崔瑚拉长了音调环视周边左右人,而后尾音一挑,带着直白阴阳怪气,缓缓补充完最后两个字:“是吧?!”


    扑面而来的嘲讽,刺得不少前来凑热闹的学子面色青青紫紫来回变化。但此事过于敏感,谁也不敢接茬。


    荣公见状心中困惑不已。


    他就顺口一提,可……可看周围年轻人的反应,这事好像真有些猫腻?所以这些天之骄子宁可被人质疑,也不敢要公布答卷,清清楚楚证明自己凭实力榜上有名?


    琢磨着,崔恩侯抱紧了崔琇,亢奋状:“对,瑚儿咱们回去写奏折去!”


    崔瑚拉着崔琮,又看看被质疑的高凤。


    想想自家跟昌平公主的关系,他也干脆一抬手拽着高凤,“走!”


    高凤垂首看看自己被牵着的手,神色晦暗不明。


    围观的所有人看着崔家五人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有人机警的想要找先前找茬质疑之人,就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早已悄然离开,寻不得踪影。


    众人:“…………”


    消息很快散开,耳聪目明的朝臣们尤其是利益相关者若有所思,而后各显神通。


    翌日,大朝会上便有官吏直接上奏陈情,免得帝王在留中不发。


    “皇上,臣礼部侍郎上奏,科考乃是为国选才大事,容不得有人嬉闹儿戏!堂堂超品国公下场科考,还携带四岁小儿祸乱考场。”


    “皇上,臣附议!崔家假借天恩,此乃重罪!”


    “皇上,科考规矩历来需清白之身,纵崔家得您特赦,可贱籍之子参考亦也是对科考制度的亵渎!”


    “皇上……”


    一声比一声陈词激昂,一个角度比一个角度刁钻。


    明德帝内心点评着,横扫出列陈情的朝臣,最后一一扫过满朝文武,冷喝道:“诸位爱卿都说得有理,那按律封超品国公四品国子监祭酒?别忘了,荫庇按律四品官起。”


    最后一个字,明德帝还尾音上挑了几分。


    低沉尖锐,似乎离弦利刃呼呼作响的音调萦绕在整个大殿,出列上奏的朝臣们骇然瞪圆了眼,就连自诩稳稳当当的老狐狸们也傻了眼。


    这国子监祭酒乃是国子监最高的官吏,手握国子监,乃至所有官学教育的大权。


    真正位卑权重的官职。


    若是崔恩侯真豁出去发疯要这个区区四品官的话,按律来说也真……也真可以要!!!


    所有利益相关者头皮一麻,不敢去赌崔恩侯的疯劲。


    毕竟崔恩侯也当众放言考不上就直接当大兴县县令!


    扫过神色各异的朝臣,明德帝冷笑一声:“诸位爱卿,崔恩侯带着崔家子弟一不荫庇为官,二踏踏实实考试。一次不行考两次有问题?还是说诸位爱卿觉得朕刻薄寡恩,卸磨杀驴,定要朕留个骂名被后世子孙唾骂自毁城墙,容不得功臣后裔上进?”


    如此一词比一词严重的质问来袭,所有朝臣齐齐跪地,三呼皇帝息怒。


    武勋之首的镇国侯跪拜之后,瞥了眼对面的文臣,不急不缓出列:“皇上,末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与忠武公昔年因西北和北疆换防一事有点仇恨,但我也着实不太懂,崔恩侯现在不仗着血缘不仗着嫡长子继承制嘚吧嘚吧,仗着才华了。可末将看这些出列上奏的文臣们好像都挺提防这个大名鼎鼎的纨绔子弟。”


    “因此末将就不解了。连个纨绔下场都害怕,那科举选出来的到底什么人才?还不如我等武将,也容得纨绔下场,毕竟纨绔没本事上战场就直接死了。我们用血,用命来刷出真将帅!”


    此话一出,本就氛围肃杀的大殿更添些浓重的血腥硝烟味。


    一直未出列的六位阁老互相对视一眼,最后齐齐看向首辅阁老苏华。


    这镇国侯声声指向筛选,可能也在揣测张贴答卷一事。


    没准背后还有帝王暗示。


    苏华:“…………”


    苏华不急不缓出列,诉说自己早已琢磨过的和稀泥大法:“微臣私以为镇国侯说得有理。这些年科考,不提其他,便是今科微臣孙子苏瑾毅团榜居中,便有些闲言碎语。所以微臣是于公于私都想上奏,不妨张贴考生答卷,让天下学子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刻意落重了“考生答卷”四个字,当即就有不少机警的文臣反应过来。


    本朝可有两份答卷。


    若是张贴红卷,张贴带有考官圈点的红卷,则说明连主考官也要一同监督。


    可若是单纯张贴考生的墨卷,那……那就无所谓啊。


    毕竟他们选的也都是有才华的学子!


    琢磨着,当即有其他文臣跟着附议:“皇上,微臣私以为苏阁老所奏之事也有理。我也有子弟科考,与其被人指指点点,倒不如张贴答卷,让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也免得某些寒门子弟以为大兴县县试简单,以为祖宗定此制度不让官吏子弟回原籍,是荫庇照顾官吏!”


    瞧着又刷刷附议的朝臣们,明德帝扫扫文官之首,清流魁首一副有理有据还有私心的话语,跟着拍案而起:“诸位爱卿所言有理!说起来,苏阁老孙子才华朕也是昔年考察过,想着召其入宫为伴读才知道有真才实学。”


    冷不丁听到崔恩侯旧日身份——“伴读”,就连自诩做好万千准备的苏华都忍不住一颤,小心翼翼敛声屏息,竖耳倾听。


    下一瞬间,他就听得自己耳畔传来不亚于惊雷的声音。


    因为明德帝道——


    “昔年,我等在上书房,那都是学文习武,日夜不休,勤耕不缀,才有文武双全之名。整个上书房,整个皇家教育,唯一的败笔就是崔恩侯这个伴读,这个武帝爷赞誉的我家子侄!”


    “所以眼下燃眉之急不是诸位爱卿自证自家子弟才华,而是皇家自证崔恩侯真是因为自己不开窍才文武不全!”


    苏华刹那间自觉当头一棒,被人狠狠打了一下,脑子都有些晕眩。


    这……这从未有过角度响彻耳畔,让他控制不住心中愈发惶然害怕,害怕自己多年宦海沉浮的机警反倒成了“自作聪明”!


    不光苏华这位阁老心中开始忐忑不解,其他人尤其是心中有鬼之人更是带着些惊愕。哪怕极力隐忍,也有些人眉眼间泄露出心中的惶然不安。


    居高临下的明德帝睥睨朝臣,不急不慌的放长线钓大鱼。


    对他而言隐忍蛰伏已经是习惯了。


    眉头一挑,明德帝话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不容置喙道:“宗正寺和礼部国子监三部门协作,将上书房所用四书五经等相关典籍在省府州县贡院公布,以证我皇家清白之名!亦也让天下所有学子皆可抄录成册,研究苦读。免得世家学子与寒门学子争论不休,互相心生委屈怨怼!”


    “另外再附上书房课程表一份,让天下学子,尤其是某些闲言碎语说朕,甚至暗中污蔑父皇容不得武将子弟出息,捧杀崔恩侯的人好好睁眼看看!”


    “武帝朝,所有皇子,以及皇子伴读都文武双全,所以才互相看不上眼,龙争虎斗!”


    “而崔恩侯的的确确乃是自己扶不上墙!”


    被点名的三部门恍恍惚惚。


    镇国侯率先出声:“吾皇圣明!”


    公布不公布书籍之类他们不中,反正皇帝如此坦荡如此直白,颇有武帝爷年轻时候铁血英明风气,那足以说明他们可以继续捧着爵位富贵个三代了!!!


    其他武勋见状一怔,但瞧着镇国侯如此积极的模样,也跟着跪拜。


    反正看皇帝看镇国侯的样子,对他们武将有利就行!


    文臣们看着齐刷刷跪倒一片,一声“吾皇圣明”喊得气壮山河,似能掀翻屋檐直冲云霄,来不及思索其他,齐齐跟着高呼。


    明德帝笑笑,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带着气吞山河的傲然:“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上书房的教育!”


    “我上书房的威名不容崔恩侯这个县试都落地的伴读诬蔑!”


    满朝文武闻言:“…………”


    皇帝好像依旧仇视崔恩侯,但是……但总觉哪里又怪怪的?


    下朝后,不少人暗戳戳凑在一起交流分析帝王今日之举,结果分析来回各有道理,只能感慨一句“伴君如伴虎”,便说不出其他话来。


    苏华应对了一天的试探交流,刚下衙回家想喝口水,岂料便听得管家来报亲家公亲自登门来贺苏瑾毅团榜第一的消息,克制不住揪断了一根胡须。


    他的亲家公,东问书院副山长尹框。


    未弱冠便蟾宫折桂,但他却是辞官挂印,游山玩水走遍三川五岳。撰写《游记》后又写《土仪特产》,诉说着民生风俗。


    后应东问书院邀请,被聘为夫子。


    担任夫子二十年,桃李满天下,端得是大儒风范。


    且膝下唯有一女!!!


    像他这种俗人,有儿有女有家族,图个子孙富贵,卷入些是是非非倒也算理所当然。可尹框向来淡泊名利,推崇耕读传家……


    苏阁老颇为不解,却也是含笑走向大堂,看向端坐的尹框。


    对方今年不过四十五,正春秋鼎盛之期,带着岁月积淀的沉稳。一身青衣,只木簪子束发,还颇有些颜回安贫乐道的架势,也透着些质朴气息。


    “亲家公,久等了。”苏华含笑作揖。


    “阁老您可打趣我了。”尹框侧身避开苏华的行礼,言简意赅,直奔重点:“我今日也是为瑾毅这混小子来。这回团榜第一,我总有些担忧。”


    冷不丁听得人如此单刀直入,向来说话拐个弯的苏华难得呆愣了一瞬,“这……这有何担忧?瑾毅的实力还是有的,去岁已经压着不让他下场了。”


    瞧着似乎要打官腔的苏华,尹框笑得意味深长:“那我还是我这个东问书院副山长消息灵通一些了。苏阁老您想张贴什么答卷,是朱卷还是红卷?”


    听得如此直戳要害的话语,苏华面不改色,“荣国公就算上奏张贴答卷,他可能想得没那么深远。”


    张贴红卷乃是蛇打七寸,真正能保证公平,威慑某些暗中“取士”操作。


    闻言,尹框话语重了几分:“我原配早逝,膝下唯有一女。这女儿又许了你家,豁出命才得了两个孩子。”


    “对他们我自当小心谨慎的。还望苏阁老您也小心些,莫要卷入这些是是非非斗争中。”


    “亲家公这是自然。”苏华笑着应下:“书院内若有些风言风语,也望亲家公您小心谨慎。”


    “瑾毅性情跳脱,不如您亲自教他下棋稳稳心性。”


    冷不丁听到这话,尹框神色带着些狐疑看向以保守稳妥为名的阁老:“由我带到东问书院,就不怕他被院长收为弟子?”


    “他本就是东问书院岑老夫子的曾外孙,副山长的外孙。光凭血脉就已经离不开东问书院一词了。”苏阁老说着垂首遮掩住双眸闪过的一丝悔意。


    昔年为了坐稳官位,他这个毫无背景的农家二代就得借着东问书院扎根。原以为学院派没有血缘纽带,干净纯粹些。可深入了解了,才彻底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的道理。


    东问书院目前有两派。


    一派自然是负责认真教学夫子以及纯粹求学的学生。毕竟好名声需要真材实料。另外一派自然是书院暗中渗透,想要把控文臣,左右朝廷局势的幕僚派。


    幕僚派以院长为首。


    这帮人也不是为了谋朝篡位自己当皇帝,只是想构建自己心目中的河清海晏,辅佐自己认可的明君。就像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一般,以智安天下谋天下!


    为了彰显自己的才智,他们敢以天下百姓为棋,甚至敢以皇帝为棋,左右朝政。为此拿捏某些聪慧子弟,各种设圈下套,手段层出不穷。


    客观来说把苏瑾毅送到东问书院,有些羊入虎口之举。


    但却也是目前苏家保存些实力最好的办法。


    因为阁老有阅奏折,暗中拦截奏折的权利。


    相比拦崔恩侯的奏折,他苏华倒不如以退为进,先与东问书院的幕僚们周旋,曝光些是是非非。


    琢磨着走一步看三步,苏华也不多少说其他飞快命人打包苏瑾毅的行囊,甚至亲自把苏瑾毅送到东问书院,还叮嘱人好好读书,等明年直接下场参加府试,不用再参加接下来的三场县试。


    嘱咐好后,苏华碰巧遇到了东问书院的院长陈庭。


    与人手谈一局。


    “苏阁老,你的嫡长孙苏瑾瑜已是我嫡传弟子。”陈庭瞧着对方如同自己所料一般依旧稳稳当当下个棋,笑着落子赢了三子,边开口直言自己的态度,“所以我知道你的心意,瑾毅是个幼儿,又是尹兄的外孙。我没必要让他仕途也有污点。”


    “感谢您抬爱。”苏华起身,对着陈庭恭敬行了一弟子礼后,缓缓开口:“这张贴答卷……”


    “其实张贴不张贴答卷,我并不在意。”面对阁老的弯腰鞠躬,陈庭坐的稳稳当当,还打断对方的解释,道:“我只是琢磨不透明德帝对崔家到底什么态度。你常伴皇架,昔年还是上书房侍讲,总能揣测出一二来吧?”


    苏华腰更弯了些:“不敢忘记先生昔年的举荐之恩。以学生来看,明德帝之所以屡屡纵容崔恩侯,容得崔家次次放诞,是想得崔恩侯,确切说是武帝的认可。”


    “认可?”陈庭眉头一挑,抬眸看向躬身的苏华:“有点意思。详细说说。”


    “崔恩侯只认武帝爷为帝。”苏华低声:“这样的臣子若是臣服,对于明德帝而言也是功绩。”


    “是吗?”陈庭嗤笑了一声:“我以为明德帝强调上书房的教育,还要让天下贡院官学知道上书房版本的四书五经,是为了打破世家以及书院的垄断,一统书册,为日后张贴红笔答卷做铺垫!”


    冷不丁听到这话,苏华瞳孔一震,“您……先生您这话……”


    以明德帝上位隐忍筹划的性子来看,徐徐图之好像……好像有对?!


    想着,苏华只觉得自己脖颈上都悬着沾血的刀刃。


    “学生惭愧,未……未想到此事,还请……请先生赐教。”苏华感受着自己背后源源不断溢出的冷汗,止住为自家留存子弟的心眼,竭力让自己看向陈庭的双眸带着恭敬以及崇拜。


    陈庭依旧端坐,神色淡淡的摩挲着手中的黑子,“那你觉得崔千霆今年会不会乡试榜上有名?”


    迎着这一声质问,苏华脑海浮现万千,小心翼翼道:“虽……虽然明德帝当朝以考校伴读举例似乎在说明崔千霆文武双全不是作假。毕竟昔年也有宫宴,甚至还有其他部落使臣挑衅过崔千霆。”


    “但学生私以为崔千霆策论太过锋芒,与明德帝稳打稳扎之行相反。因此明德帝宁可选中崔恩侯为利刃,也不会选一个真有真才实学的崔千霆。”


    “也对,权利给了崔千霆或许就收不回来了。还不如容一个纨绔闹腾。”陈庭笑着点点头:“难怪我父亲对你多番提点,看来苏阁老还是有自己的政见的。”


    苏阁老努力挤出微笑,硬生生应下对面不过三十来岁年轻后辈的点评。


    “先生您谬赞了,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也当有些建树方可回报师父的恩情。”


    “那你就通知下去,咱们袖手旁观看看崔千霆到底有几斤几两。”


    苏华垂首称了一声是。


    但饶是有了主意,苏华等了又等,没等到崔恩侯的奏折,还是有些忐忑。


    明德帝不按常理出牌,这崔恩侯似乎也染上了“说话不算话”的臭毛病!请奏张贴答卷啊,这样子不是能确保你弟弟起码可以展示自己的才华吗?!


    被不少朝臣希冀上奏的崔恩侯自己也颇为纳闷:“崔千霆你拦着我上奏干什么?把答卷贴出来,你或许就可以榜上有名了。”


    “连皇帝都要自证上书房教育了,你不得找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


    崔千霆握紧手中的弓、箭对准把心,凉凉回答:“让你当靶子被人射?还是我当靶子?”


    瞧着破风离开的箭、翎直接穿透第一个靶子,带着无惧无畏的狠厉朝第二个靶子而去,崔恩侯有瞬间觉得自己是那个靶子,被射穿了。


    当下闭嘴不言。


    “去训练,秋狩要是射不中兔子。”崔千霆缓缓箭翎对准崔恩侯:“我让你中风,崔瑚继承爵位!”


    崔恩侯望着眼前泛着寒芒的箭头,点头若小鸡啄米,赶忙拿起自己的弹弓:“我……我弹弓玩得很好的,打得中兔子!”


    “家里还有猎狗,也聪明的。”


    崔千霆扫了眼嵌满宝石的儿童玩具——弹弓,来回反复深呼吸,克制住自己弑兄的冲动,放下武器,“你无耻你厉害。我……算了,你去教崔琇玩弹弓,带着他玩玩。”


    “邪门了,这崽好学劲头要是给你多好。”


    崔恩侯闻言忍不住跟着附和:“一半给我——”


    迎着某个人的杀气,崔恩侯抱着弹弓赶紧跑去找崔琇玩。


    崔琇瞧着手握弹弓的大伯,也颇为积极:“大伯,等我写完最后一个大字。”


    弹弓也可以锻炼准头,对眼力还有手腕力量要求颇高!


    是他近期增加的课程。


    对此他十分喜欢。


    崔恩侯看看在沙盘上都一笔一划握笔端正的崔琇,额头都还冒出汗珠的崔琇,静静等人写完最后一个字。


    然后与有荣焉着摸摸人脑袋:“你先跟老裴学好基本功。然后大伯让王神医教你书法。”


    “老王的书法那可是一绝,曾经我岳父还指点过呢。”


    裴夫子闻言按着崔琇脑袋,示意人感谢国公爷好人脉!


    客观来说,书法他只会楷体和馆阁体。


    毕竟农家出身。


    当然在科考一事上,也曾屡屡落第,止步举人。全靠昔年百废待兴,尤其是军中文书少之又少,他才得一刀笔吏机会。


    又因缘巧合遇到崔镇,从而有些机遇。


    可成也机遇,“败”也机遇。


    在军中为官后,算的是军马粮草,算的是抚恤安民,早已算盘为主。


    因此在书法一道上也真不算精。


    崔琇明显有天赋,又刻苦,那是应该拜名师多学一些。


    而崔恩侯口中的王神医他也知道,是昔年崔家军医后代王子珂!


    王子珂因其父“官迷”思想,可是被逼好好学过书法的。因为当太医嘛,要是药方写得好也是可以让皇帝眼前一亮的。


    听完前因后果的崔琇佩服的点点头。


    太医和书法家都能合二为一,那他崔琇文武全才也指日可待!


    于是他越发积极:“大伯,我们练腕力练弹弓去吧!昨天瑚大哥哥教我,我已经能够弹中大兔子了。等我再练习几天,就可以弹大公鸡了。”


    “就不怕大公鸡啄你啊?”崔恩侯有些心疼自己:“咱打得中兔子就行。你爹只要求大伯打中兔子。”


    面对如此没追求的大伯,崔琇只能娴熟无比的抱着崔恩侯,昂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卖萌:“那大伯打兔子,您只对父亲说打大公鸡好不好?我想偷偷学会打公鸡!”


    “您要是不开口要训练,俞嬷嬷他们不会吩咐厨房去采买大公鸡。”


    崔恩侯瞧着为了学习刻苦卖萌的崽,心疼着点头:“行,给你买大公鸡。”


    “不过你要记住劳逸结合知道吗?”


    “知道,我跟大公鸡玩,俞嬷嬷说可以跑可以跳还可以学会躲闪保护自己。”


    崔恩侯:“…………”


    亲弟啊,你咋生出来这种好学娃啊?


    得到当家人的笃定回应,崔琇笑得合不拢嘴,牵着崔恩侯的手,难得孩子气,蹦蹦跳跳朝厨房边的小院去。


    训练完弹弓课程,兔兔和大公鸡就可以做成菜了。


    作为武将子弟,学会杀鸡杀兔子也是基本技能呢!


    虽然现在不让崔琇学,但鉴于崔家抄家目标,崔琇还是可以旁观一枪毙命的技巧~


    时间就在崔琇“文武课程劳逸结合”中流逝。


    眨眼间便到了八月。


    丹桂飘香之计,乡试来了,秋狩也即将来临。


    崔家上下所有人都肃穆以待。


    崔琇像是被这股紧张的氛围感染到了,忍不住频频看向崔千霆。


    因高凤一鼓作气拿下县试府试院试,今年也参加乡试。所以被崔恩侯一句话叫到了崔家备考。


    两个考生可以说不是互相取长补短,而是崔千霆单方面的教导高凤。而高凤这样的书香子弟对崔千霆双眸流淌的也是崇拜。


    那……那很显然真的真的真的说明父亲落榜有问题啊!


    有那么一瞬间,崔琇十分恼恨自己为何不博览群书,带着偏见不愿看话本。倘若他看过话本,以他过目不忘之能没准直接倒背如流,直接给父亲跟大伯说呢。


    反正大伯信童子命!


    可以假借鬼神之事转述话本!


    点评完最后一篇文章,崔千霆看看高凤,看看裴夫子评价,自觉自己水平还略比从前精进一些,便放下对乡试的担忧。


    把课堂留给高凤,他干脆提溜着明显有心思的崔琇去练武场:“怎么了?最近几天精神萎靡的?训练累了,那减一些课程?”


    “不!”


    崔千霆沉默的看着瞬间精神亢奋,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崔琇,啧啧了两声:“我有时候也跟着崔恩侯怀疑你是不是文曲星下凡了?


    迎着上方传来的困惑,崔琇才恍惚回过神来。


    垂首看看青石板路,崔琇昂头看看神色肃穆的崔千霆,反手摸了摸自己后颈肉。


    果不其然,被拎着。


    崔琇有瞬间有些小脾气,双脚乱登,挣扎着:“父亲,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着我!”


    “哟,几岁了,不是小孩?”


    才四岁的崔琇迎着这声明显阴阳怪气的话语,带着崔家子弟大逆不道的风气,愤怒强调:“我都44个月大了!”


    迎着人这一声很笃定很有崔恩侯无赖狡辩架势的话语,崔千霆想想先前被狗咬都不敢吭声的崽,轻笑了一声,顺手往草坪一丢。


    感受某个人手臂方向的变化,崔琇机警无比,回想着就地打滚的姿势,一感受到后颈力量骤然失去便立马双手护头,弯曲身体……


    后背依靠着草坪,崔琇嗅着入鼻的清香,缓缓放下自己的手,双眸亮晶晶的看向崔千霆:“父亲,我滚的好不好?可不可以下一个课程了?”


    “你想想自己提前预警是前摔还是侧摔了?”崔千霆瞧着站直身,脸不红气不喘的崔琇,沉声指出人应对的不足:“前摔你动作标准,但侧摔你护头,胳膊肘得断。我能控制力道,但一出荣府大门,万一有恶人袭击你,你期待对方温温柔柔把你往茂盛柔软的草堆里丢?”


    崔琇听得点评,哀伤一瞬,而后又精神奕奕抱拳,道:“多谢父亲手下留情,我会好好再练的。”


    他每晚睡觉前都在后空翻呢。


    “你还小,慢慢训练不急。我接下来重点盯你瑚大哥。他今年要参加秋狩。”崔千霆负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主意关于乡试?”


    “有就直白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听得如此直白的话语,崔琇昂头看看神色带着些傲然,浑身坚毅,笔直,似王者之剑,带着霸道光芒的亲爹,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才缓缓诉说:“父亲,孩儿听得多了也模模糊糊懂一些。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瑚大哥哥文章就带着些肆意,用词粗浅一些,琮大哥用词温和,引经据典。所以两人,不能互相代笔。可大伯有时候心疼瑚大哥哥就给他代笔。我分辨不出来,但是裴夫子一看就能看出来。因为文风一样,但是人生阅历不一样。”


    谨慎着用着崔家能现实的例子佐证,崔琇双眸带着些希冀:“父亲,您……您要不要换个文风?”


    “或者……或者用词稍微年轻些,就像高凤哥哥?高凤哥哥虽然文风犀利,可有些政见看法也停留表面。”


    崔千霆缓缓与人四目相对,问:“我要是换了文风,有可能榜上有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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