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要走吗?为何又要驻足。”
叶漓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调转了方向,随着离音一起消失在了夜幕中。
无人知晓她转身之际,眼底的那一抹悔恨意。也无人知晓,那无声的二字。
“抱歉。”
我非神邸,向来不是。
所以救不了任何人,愿你下一世无忧长乐。
回到百花阁后叶漓便将自己锁在了房中,对此离音也显然知晓原因。她是最没理由去安慰对方的人,只能默默站在门口,感受着长时间的沉默。
“阁主....”
直到手下的人开始唤自己了,离音才蓦然回首,垂眸离去。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自己不该握着她的手带她开杀戮道。但若时光倒流,自己仍会毫不犹豫的如此。无他,仅是因为那一瞬间叶漓脸上的错愕。
她错愕的神情给了自己别样的感情,那一瞬自己仿佛知晓这世上再干净的人也会沾染血迹。叶漓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无疑,她是被自己亲手带领的那个。
离音看向自己的指尖,没有染上分毫的血迹,就好像和那孩子一样干净。那这双手的背后呢?又做过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来,离音理不清。
等到明日再去看看那小狐狸,今夜让她缓缓便是。等日子久了,她会习惯的。
或许也会理解自己这种人的,离音痴心的想。
罕见的,叶漓没有去沐浴。她无神的坐在地上曲着腿,漓青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身边,方才的一切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唯有白衣上的血迹印证着方才的种种不是意外,而是自己亲手造的孽。
巨大的压抑感扑面袭来,叶漓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忙着从地上坐起。
她的手颤颤巍巍的取下桌上的一盏灯,火折子闪过光亮,继而又被自己熄灭。
她望着那盏发出微弱光亮的灯,仿佛是灵魂得到了解脱,再次摊在了地上。她跪在灯前,虔诚而无助。
是一阵细微的嘤咛,叶漓找不出落泪的缘由,只是从柜中取出了那只小木盒。
当手串躺在自己掌心,她终是克制不住的曲着腰瘫在地。
抱歉。
她在心中无声的说着。
抱歉。
她再次喃喃,直至烛火熄灭,房间回归宁静。只有那血腥味仍无法散去,亦无法让人忽视。
无论如何,自己都亲手了却了那孩子的性命。
来到泽安已经几载了?叶漓记得好像七载了。
那像今日一样悲楚是在何时了,叶漓记得好像是七年前的那一日。也不知那件事的主谋,是否也会如自己一般痛心。
罢了,痛心又能作何?莫非能让那孩子回来?还是让阿爹阿娘回来?
无非是让自己心中好受些罢了....
夜深了,叶漓枕着一日的疲倦入睡。
离此不远的殿内却是一片的灯火通明,琴声不绝,萧声不断,离音瘫在桌边饮着酒。
脑海中全然是那小狐狸的模样,若换个人,离音断然不可能如此惆怅。唯独是那只雪白的小狐狸,那只被自己挑逗也只会受着,被自己玩弄也只会担心自己安危的小狐狸。
心被莫名的情绪堵着,快感也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原是怎么想的呢?看着她和自己一般陷入无法逃离的僵局,看她懊恼却又无能为力,这才是自己本意的。
烦闷的挥了挥手,眼前的二位侍女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得此指令也忙着争先退下。
房间内顿时冷清了起来,离音有些后悔遣人太早,只能自己熬过这漫漫长夜。
也不知那小狐狸如何了?怕是躲在无人处偷偷落泪呢。
*
当天露出了一抹鱼肚白,沈忆再度踏上玄幺山。
她一袭白衣加身,隐隐倒真有些那孩子的影子。
“叶漓是阿蓁的孩子,沈忆是长生的弟子。”
长茗握着月影的手解释着,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显然给月影带来了不小的波动。她为数不多的抬眸正对上长茗的眼,眼底的意外也丝毫没有要藏起的意思。
“阿蓁的孩子?难怪她会使奉天...”
对于沈忆,不知是不是因为长生的那层关系,她倒没有主动提起。
“是啊,你看她的眉眼,和阿蓁是不是很像?”
长茗的声音轻柔,谈起阿蓁却增了一抹悲凉。
那悲凉长茗无法忽视,月影也无法忽视。二者沉默片刻,直到沈忆的出现。
月影打量那孩子许久,脑海中竟出现一句没来由的话:其实叶漓不像阿蓁的,倒是沈忆有阿蓁的温婉气质。
叶蓁曾是她们几人中最温婉的存在,也难怪江止会一夜白头。
自己对叶漓的印象,只有固执又不服输的使出一式奉天,最后甚至能抓准时机将自己骗上山。也不知她与长茗到底做了什么交易,肯如此死心塌地。
对此月影并不恼怒,甚至是赞许的。应变能力如此,不愧是阿蓁的孩子。
“前辈。”
悦耳的声音传来,月影收回思绪,开始将视线转移至沈忆身上。
前一辈的恩恩怨怨怎么都不该牵扯到后辈身上,只是月影对药山之人实在无感。
是长茗打破了尴尬,笑着向沈忆招手。
“阿月,她就是昨日赐药的孩子了。当时她什么赏赐都不肯要,只想着拜你为师。”
“......”
沈忆嘴唇翕动,发不出丁点声音。
嗯?
“我拒绝不了这孩子,便试了试她的根基,确实少见,修习你的剑法怕是会很快。”
“......”
沈忆倒是不知自己在武学上有什么造诣,若她没记错昨日应下长茗的话后自己就离开了玄幺山去了百花阁。
月影仍旧一言不发的喝着茶,唯有沈忆察觉到了对方的余光正在打量着自己。
平心而论,自己对武功没有半分兴趣。一来嫌出汗,二来嫌累,三来时间都被药理占了个干净,如何能安心修习?
但长茗说只要自己能拜入月影足下,她便考虑教自己毒理,这才是令自己感兴趣的。
“气脉也没有打通过?”
反应过来月影是在问自己,沈忆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见对方微微蹙眉,沈忆有些无措的看向长茗。
只见那女人和往常一般,并未不安,“阿月,所以说你可以从心法教起,这后生很有潜力。”
月影有些动容,不知是因为长茗的话还是其他,看沈忆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与考究。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沈忆总觉得此刻还需要长茗的话做引子。
果不其然,长茗接下了话道:“阿月,只要你肯收下她,我便为你配药。”
话音刚落,沈忆便从月影眼中捕捉到了一抹错愕,对方默默回头看向长茗,再三确定她此次不像是在说谎才应了下来。
二人间果真有间隙啊。
沈忆一言不发却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若站在这里的是叶漓倒真有可能呆头呆脑。
“明日你再来吧。”
撂下这句话月影便回到了房中,沈忆将视线向着长茗投去,见对方唇边挂着一抹淡笑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离去。
“如此看来,那小家伙给你送药倒也正常。”
人走远了,长茗才淡淡开口。
沈忆已好几日未回药山了,师父待自己向来宽容,也不会守旧的让自己待在药山。
如此自己才有机会出入玄幺山,也在日后能安心修习。
此刻正值晌午,玄幺山因地界原因温度更是低。沈忆已感到了些许寒意,她加快步伐欲要下山。
一只手忽的抓住了自己的脚腕,那一瞬沈忆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好在短暂的冷静后自己想到玄幺山不会有闲人进入,故而松了口气望向脚下。
男子长相普通,眉眼却透露着一抹狠意。他身上的黑衣早已被利剑划的不成样子,渗出阵阵血痕来。
唇齿相碰,男人似是想说出什么话。只是他此刻过于虚弱,半点声音都发不出,饶是如此,沈忆也从对方的唇齿间看出了两个字。
救我。
他失血过多,若不及时治疗后果可想而知。再者平白无故出现在玄幺山脚,不失血过多也会被毒物毒死。
真不知他是何处的胆量敢来此的。
犹豫片刻,沈忆俯下身子握住了那男人的手腕,虚弱的脉搏预示着自己丢下他的结局。
对方已然昏迷,想来也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的。沈忆不敢过多犹豫,从身上找了些能稳络经脉的药喂对方服下。
因对方身上满是血痕,沈忆倒不会傻到领对方去客栈。只得凭借记忆找了家山下荒败的院落,将那男人放在了草垛上。
又怕有人发现他的踪迹,沈忆离开时还不忘将那破败的门关起,随后便一路向着药铺走去。
一来一回浪费了不少时间,当再次推开那扇门沈忆不免眼皮一跳。
哪里还有那黑衣男子的身影?
冷风袭过,血腥味愈重,冷兵器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是沈忆很讨厌的冰凉触感。
冷硬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
看来还没恢复好,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上不来气。
沈忆淡淡开口:“你要我救你,如今又是什么意思?当着不怕静脉破裂吗?”
男子沉默片刻,在沈忆逐渐失去耐性时移开了自己的短剑。没人不想活着,更何况沈忆手中抱着一堆药物。
“你若...肯救我...我日后定然答谢。”
沈忆没有回应对方,只是让男人坐在地上,默默为对方上止血药。
报答?他怕是不知自己身中奇毒,已没多少时日可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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