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弟弟变了吗?段圆圆在院子里边收拾边想。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有点心慌。
在现代的时候,段妈妈经常跟她说女孩子要靠自己,小时候努力念书大了努力工作存钱,经济独立了之后就没人可以摆布她。
段妈妈自己就是这么做的,所以她离了婚一个人也能把自己带大。
来了古代之后,段圆圆得到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可是她不得不依依靠表哥,不然就连花钱的地方都没有。
曹氏肯定是带了嫁妆过来的,但她人已经消失很久了。
要想表哥一直对自己好,或者一直尊重自己,没有武太太和段老爷爱她是不行的。
武太太和段老爷迟早有一天会走,要是那个时候宁宣厌弃了自己,她就只有盼着裕哥儿给自己撑腰了。
如果裕哥儿变了怎么办?
难道自己以后连弟弟也要去小心翼翼地相处吗?想到这个段圆圆脸上浮现出伤心的神色。
宁宣在屋子里盯着她,表妹脸上一闪而过的伤心被他瞧了个正着。
他让人打水进屋子,自己走出去把段圆圆带回来梳洗,有点忐忑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这对姐弟感情好,也不是不清楚娘家对女人的力量,只是他之前怕表妹以后不跟自己一条心,就瞒着他跟裕哥儿来往了几次。
裕哥儿年纪小,虽然机灵但在乡下缺少地位相等的同伴,他看不到姐姐对他这个姐夫的敌意就没有那么大,这么一来一往,裕哥儿渐渐也能对他有好脸色了。
这回写信也是先送到他手里,让他告诉姐姐自己很快就要过来。
依着宁宣之前的打算,他是不愿意让段圆圆知道自己在背后笼络裕哥儿的,等以后裕哥儿把他看成亲哥哥,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可这是行刚成亲时的打算,他现在捏住了家里的生意,宁家族里也有几个看起来会念书的孩子,他对裕哥儿已经不着急了。
宁宣更想让表妹知道,自己现在也是为了她才对她的弟弟这么上心。
既然这样,之前跟裕哥儿的来往就没必要瞒着她了。
圆圆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的神色已经告诉宁宣,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宁宣想过圆圆生气发怒的样子,可当她表现出来的是不敢让人发现的伤心,他发现自己有点心疼。
他自己都有点想不明白之前怎么能那么狠心。
宁宣转身取了几封裕哥儿写的信过来,把表妹牵到榻上坐着,示意她看信。
里头大部分都是威胁警告不许宁宣欺负姐姐,又说让他早点带姐姐回来。
段圆圆知道这个已经是特意挑选过后的东西,她还是能发现裕哥儿对宁宣亲近了许多。
八成是表哥又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吧,看着宁宣不自在的神色,段圆圆这么想着。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说明或许在裕哥儿心里,表哥或许会变成跟姐姐一样的哥哥。
不过这个不要紧,有血缘和没血缘是不一样的,没见面的时候或许还能靠着通信糊弄人,等她和宁宣站在一起的时候,裕哥儿就会知道谁才是跟他血脉相连的人。
况且还有爹娘在呢!
重要的是宁宣,段圆圆发现表哥瞒着自己的事越来越多了。
宁宣还在旁边,看着表妹的脸色说:“以后裕哥儿写过来的信都让你第一个看,这次是表哥做得不好。”
他都不知道把事情告诉她好不好了,要是圆圆实在太生气,他以后就再也告诉她这些让她动怒的事。
结果圆圆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说:“表哥,不要瞒着我做事好不好?”说完她又问:“你是怕我受惊吓吗?是我做了两回梦吓到你了?可我没那么胆小。”
——只要那些事不是冲着她来的。
宁宣压根就不是这么想的,他反而认为自己以前行为有点恶劣,喜欢用吓人的事情去试探这个表妹会不会接受自己,如果段圆圆不接受,退亲不太可能,但会关系到自己以后对她的冷热态度。
当段圆圆通过了这些考验之后,他性格里君子的那一面就出来了,他用手去展她皱起来的眉头,笑道:“我听娘说你在家里一直很高兴,以前我去瞧你,你还敢拔鸭子尾巴毛做毽子玩儿。”
说着他的脸色复杂起来,表妹在宁家是决不会有这些行为的,人过得高兴才会放肆。
宁宣揉着她的手笑:“你是女孩子,娘说女孩子不该知道这么多让她害怕的事。”
段圆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是之前努力让自己做缩头乌龟,可怕的事宁宣不告诉她,她就继续粉饰太平,但宁宣是一个很有分享欲的人。
裕哥儿也是一个很有分享欲的人,如果宁宣对他不够诚恳,他是绝对不会跟宁宣一起玩的。
现在裕哥儿能对宁宣转了态度,就说明起码宁宣把以前跟她说的话分了一些给裕哥儿。
现在好在是裕哥儿接收了,要是被其他什么人接收拉,那后果就是她不能承受的。
转过这个弯儿之后,段圆圆就摇头跟他说自己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而且她能知道宁宣在干什么的唯一途径就是他主动告诉自己,她又不想变成聋哑人!
宁宣微笑起来,他想圆圆这是在关心自己。
“他们怎么样了”和“你最近做了什么”是不一样的。
宁宣略过了乌骨鸡,就算是他也觉得用上瘾的东西控制人不是什么能见得光的事。
除了这个,他把能说的都跟段圆圆说了。
圆圆会怪自己下手狠毒吗?
段圆圆现在已经能理解宁宣的生存方式,他前二十年就是这么活下来的,不是别人死就是他死。她很难认同这些做法,但不会去怪他,甚至有点心疼,谁不想做个善良的人呢?但那些人都没有给过陈姨妈和宁宣机会。
再想到宁珠死得不清不楚的,她对那些不相干的人的同情心就完全湮灭了。
对自己好得像亲女儿的陈姨妈和又是表哥又是丈夫的宁宣才是她的家人。
她给宁宣喂了一块栗子糕,把茶放到他手上说:“表哥以后还是说给我听吧,你不跟我说还能跟谁说呢?”
圆圆就像一块发光的糖,她说的话总是又暖又亮。
宁宣感觉自己眼睛有点发热,可能是茶水太烫了,他低头顺着茶水吃了表妹送过来的糕点,捂着她的手很久都没说话。
等他想说的时候段圆圆已经头朝里睡着了。
真是个小猪啊,宁宣看着人叹了两声也揣着心事睡了。
第二天起来,段圆圆开始在家收拾起裕哥儿的屋子,他的东西陆陆续续地在往宁家寄,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都是用驴车拉过来的。
——段家没那么有钱,不够养太多马。
宁宣说他来了之后也不能经常在家里,念书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可就算只能住一天,段圆圆都想裕哥儿住得舒服。
没多久武太太的信也到了,她说自己年纪大了,以前把她往宁家送是想培养他们的夫妻感情,想着少年夫妻,以后宁宣就算改了心意,也不至于对她太狠。
又说现在把裕哥儿送来一是想让她做姐姐的在外头看住他不让他闯祸,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小时候两姐弟相处的时间太短,怕自己有个什么万一,到时候没人帮她。
段圆圆拿着信,心里暖暖的。她对武太太的感情比不上段妈妈,在她眼里,这个女人跟陈姨妈一样,代替不了段妈妈的位置。可是看到她这封信,段圆圆就想起段妈妈给自己做的小毛衣。
可能天下的妈妈大多数都是这么爱儿女的吧,不管怎么样,她在这里一天就会做武太太的好女儿一天。
等把裕哥儿的东西收拾完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
他这回来了信给段圆圆说自己会在端午之前过来,让姐姐记得给他多做点蛋黄粽。
宁宣还去了一趟乡下看田地,顺便嘱咐人五月多送点粽子叶,这次回来他没有给表妹带首饰和布料,送的都是贴心的小玩意儿。
乡下货郎卖的翻花,草编的蝈蝈,还有很多女孩子玩的东西。
他甚至还从乡下抱了几窝兔子回来,挪了一个一个小院子给她养着,准备养肥了就杀了吃。
段圆圆去看了几次就再也不去了,兔子长得乖,可臭得要死啊!一只小小的兔子比马还臭!
结果养得最上心的反而是宁宣,经常办完事就去看兔子有没有长大,回房还一股兔子味。
他甚至还养出感情来了,想到以后这个要杀了吃肉就有点舍不得吃。
兔子是用来吃的,段圆圆看着只觉得香得流口水,最后不得已给他挑了几只黑白兔子当宠物,就放在院子外头养着。
后来宁宣才跟她说自己以前没养过什么动物,陈姨妈怕被老太太逮住机会说嘴,就什么都不养,就这么带着两个孩子在宅子里关着门过了二十多年。
宁宣同窗家里都有圆毛的动物,猫啊狗啊的,他好奇过去瞧过,结果被同窗家里的大狼狗追着咬了半天,之后他就不喜欢狗了,大郎只是他看娘和表妹喜欢才抱回来的。
难怪宁宣从来不抱大郎,他怕狗啊,而且应该是越大越怕。
段圆圆有点纠结地看着手上的狗衣裳,都四月份了,天气暖起来,家里热孝也出了。人狗都该换新衣裳,她给宁宣做了条腰带,给大郎做了层纱衣防蚊虫。
她对毛孩子感情已经很深了,丢是不可能丢的,再说大郎多乖啊,又黏宁宣,只是宁宣不怎么搭理它。
可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段圆圆下了决心,伸手把大郎叫进来,冷静地说:“表哥,我觉得你可以克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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