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段圆圆睡得黑甜,忽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她睁眼就看到宁宣在解自己胸口的衣裳,夏天穿得薄,宁宣一脱她的小衣裳就着月光呼吸就有点重。
出了热孝之后,宁宣当然不肯再在房事上委屈自己。
两个人这两天都没闲着,宁宣又那么忙,段圆圆很想劝一劝。
——虽然表哥春秋鼎盛,但也要保重身体。
她装睡了没睁眼,结果宁宣只是打开衣裳看她脖子上的玉球有没有戴好。
宁宣看表妹呼吸有些急促,迷迷糊糊地搂着人说:“吵醒你了?睡吧,表哥就是看你有没有惊梦。”
段圆圆听得发笑,她说了几次了,自己是真不怕,也不知道为什么表哥总把自己当脆皮人。
这么想着,段圆圆又觉得有些甜蜜,一个能在深夜醒过来看自己有没有好好睡觉的人,总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也就段妈妈能这么对自己了。
宁宣夜里觉浅,醒了就不容易睡着,看圆圆醒呼一直没醒,就伸手在她后脑勺上揉。
段圆圆像猫,被人一摸头发就舒服得想睡,两三下就被表哥揉睡了。
早上起来,宁宣已经走了,她趁着屋子里没人又悄悄趴到床下把符贴上去。
这符看来安的不是她的心完全是表哥的心,那还是让它贴着吧……
日子很快到了洗三的时候,薛珍已经让人来说过家里会摆酒。
段圆圆以为方小太太身子骨不太行,洗三只是家里的人一起送个礼什么的,没想到当天竟然有很多人来。
两房离得近,车马喧哗声宁宣在前院都能听到。花家两兄弟出门看了会儿,宁家的人他们都认得,来的这些人都有些眼生,花家两兄弟打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来的是二房三兄弟的朋友。
宁家在丧期,正经的亲戚只有五服内常走动的人家派了小媳妇小儿子。
谁都知道宁家以孝治家,老太太肯定比和个襁褓里的娃娃重要,没谁不长眼跑着过来给宁家人。
宁宣听了回话就皱眉,这个小的毕竟是宁家的子孙,有了宁明在前,宁宣想着叫人不明不白地待在家里,说出去也难听,那三兄弟说要在家里摆两桌,他也点头同意了。
现在一看人家办的哪里是洗三,分明是鸿门宴。
这种时候不管有什么事,宁宣都不愿意让人看笑话,他看着天色还早,想着自己先过去坐着,他们也不敢乱来,就让丫头婆子跟圆圆说一声,自己先带着小舅子过去。
段圆圆不想当懒媳妇,梳洗以后也带着人过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还没出大门,段圆圆就看到小子抬着两颗大树往外走
她叫住人问这是干什么。
这大皂角树靠着墙长瞧着就安心,跟小时候插在墙头的玻璃似的。
只是现在除了皇家人,再大的官儿都不许插刀摆枪的武装墙院。
衣食住行说得严管得送,但上头管武器这个是真严。要是谁家把自家弄得跟堡垒似的,衙门知道了二话不说就要把当家人拖出来扒皮抽筋。剥下的人皮还会在当地的狗大户家里传阅,让全家上上下下都必须睁着眼看。
如今狗大户为了保护家财,就喜欢给子孙种皂角树,这东西也不能多种,种着也就能威慑一下强盗窃贼,说明咱们家不是好惹的。
宁家这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的,长得很大,好端端地砍了怪可惜的。
小子们面面相觑,是昨晚大少爷说怕有人有人再顺着树下来,所以才叫人砍了。
他们不敢让奶奶知道人是顺着这个下来的,就打着笑脸含糊道:“少爷说咱们家里砍了更好。”
段圆圆听到是宁宣吩咐的,看着树逐渐很快意会到这个可能就是琴姐的作案工具。
这小丫头是真狠心啊。
她愣了下,扭头对素衣说:“让厨房用银铫子熬些稠粥。”有宁家那些人在,想也知道吃不香饭。
宁宣是真没胃口吃饭了。
老太太百日已经过了,宁家两个老爷还在乡下守孝,总不能守到一半突然跑过来给小儿子洗三,他人没到不说,还嘱咐家里不许大操大办,结果这么早门上就停了不少驴车马车。
他脸色有些难看,这三个兄弟真是疯了。都是宁家人,孩子这小落下个不孝顺的名声,对他们能有什么好?二叔还指望宁三科举,他看这个弟弟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也就是个秀才。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多大的台子丢多大的脸!
宁三乐呵呵地在门上站着,他不这么想。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定亲,先前曹夫人在的时候想的是这个儿子最有出息,早早成亲以后要是被什么高官女儿看上,到时候又是休糟糠妻又是被骂负心汉,把儿子名声搞臭了就不好了。
宁三跟娘想的一样,认为自己好日子还在后头,到现在都还为不知身在何处的高门贵女保持着“干净”的屋子,通房丫头什么到时候出几两银子几匹布找庄头小子配出去他还算得上仁慈了。
宁宣叫住小子,让人把马车驴车都赶到空院子里头去,小子们不敢跟宁宣顶着来,可也不敢不听自家主子的话,就为难地拿眼看宁三。
宁三骂了人两句,笑着说:“大哥怎么说你就怎么做,难不成大哥还能害了咱们?”
要是真这么想倒好了。宁宣拍着他的肩膀没说话,慢慢带着段裕进门了。
他早拿这几个不当兄弟看了,现在能过来也是不想让人看笑话而已。
小子们看两兄弟和睦相处,互相对视一眼忙不迭地牵着骡马进门拴着。
宁三走在宁宣后头,看着宁宣这么大威风,心里很不服气。想着你个什么东西,连个秀才都不是就在这里跟他挺腰子,以后自己高中非让你知道什么叫官商有别不可。
屋子里果然坐满了三五桌人,有的在打牌有的在吃酒,弄得屋子乌烟瘴气一团糟。
宁宣一进门大家就不怎么说话了,他们对宁家大少爷都跟见到长辈似的发怵。
宁三看着这样下去不行,就派人催家里快点上酒菜,酒吃多了气氛就活跃了。
婆子丫头看日头还这么早,厨房灶才升起来没多大会儿,只能手忙脚乱地往外头打酒买菜。
菜很快摆了几桌子,一群人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有酒壮胆也不怕宁宣了。
还凑在一起笑着说想看宁家四少爷。
宁二爷呸了一声,暗骂那点子大得东西,也配叫个四?养不养得活都还不知道!
他眼珠子一转派了个嬷嬷过去说大家都想看,就去把抱着孩子出来露个脸。
方小太太是主持过中馈的贵妾,做的是她亲儿子的洗三礼,她依然只能在自己院子里摆一桌子酒菜跟来的妾一起吃。
正头娘子进院子看的也不是她,是宁家四少爷。这些人是不会到妾的屋子里去的,
方小太太只能让奶|子抱着孩子给女眷看,中途孩子饿了要吃奶,奶|子就抱着孩子到屋子里解衣裳。
方小太太好不容易生下这个儿子,生怕他被人害了,吃喝拉撒都要亲自看着。
宁三派的嬷嬷进来一说,方小太太简直气得发抖,她让人把孩子放到自己怀里抱着不撒手,硬撑起来说:“这么小的人,毒日头底下走这么长的路过去容易生病,嬷嬷叫他哥哥疼疼他,别叫他出去了。”
嬷嬷得了吩咐哪肯空着手回去?她就坐在凳子上埋怨方小太太不懂事,说老爷守孝回不了家,你又是改嫁的寡妇,这么强着不让孩子露脸,传出去也不好听啊,还当孩子跟老爷生得不像呢!现在趁着人多,让他哥哥亲亲热热地抱着,外头人才知道这个是宁家孩子啊。
方小太太说了两句话就浑身冒汗,她不能不让人家兄弟亲热,又没力气去抢那个孩子回来。
只能让嬷嬷抱着孩子走了,她躺在床上喘粗气,尖着嗓子嘱咐奶|子看着孩子,别叫人伤风。
奶|子急忙跟在后头,嬷嬷脚下步子迈得大,□□怕孩子有个什么震坏了脑子,在后头大声让慢点。
孩子在路上颠了会儿,闻着的也不是熟悉的味道,走了两步就开始扯着嗓子嚎。嬷嬷巴不得这孩子颠没了,还乐呵呵地越走越快。
奶|子不如她身材健硕愣是没追上,让孩子就这么被抱到男人桌上去了。
宁二听着怪有趣的,直说这孩子身子骨壮实,还抱着孩子在手上颠让他再叫几声出来听听。
奶|子跟在后头不好进去,闻到里头的酒肉味直跺脚,像硬冲过去。
嬷嬷挺着腰子出来就扯着她骂:“男人的桌上你去干什么?你伺候的那个是狐狸精种子,你也是狐狸精变的?你敢进去我就敢把你撵出去!”小门户出来的就是没规矩,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抬着助推往里头跑。
奶|子被骂得直掉泪,她没抱着孩子不敢回去,只能抹着泪在门上瞧着。
孩子被宁二颠了两下,反而不哭了,他长得乖乖的,看见生人也不怕,还把头靠在宁二怀里,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他。
吃酒的宾客看了都发笑,夸孩子当真生得好,以后搞不好还要弄个武状元回来。
说完又问宁二孩子叫什么,大名没有乳名总该有一个吧?哥儿哥儿的叫着也不好听。
宁二夹着酒菜笑:“我是他哥又不是他爹,我给他取名是他老子不是老子的,占这个便宜做什么?”
大家想着方小太太年纪还轻,宁二老爷也是个好姿色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娶个贵妾进门,不知道里头这个长得何等风流,当下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段裕听得直瞪眼,真是好一群下流种子,跟他们坐一桌他都觉得跌价。
宁宣叹了口气,给他倒了热茶慢慢喝,也不勉强他吃饭菜,只说:“你姐在家做了饭菜,先忍忍,等会儿咱们回去吃。”
段裕低着头缩在姐夫背后装鹌鹑,顿时觉得这个姐夫也不容易。家里看着竟然没一块干净地方。
桌上笑了一阵,宁三倒是出了个主意,说:“孩子太小取名是折他的寿,家里都叫他宁幺儿。”
来的都是他的朋友,宁宣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最后宁四少爷的乳名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了下来。
酒席还没散场,来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没有大名只有乳名叫宁幺儿了。
定完名字宁三身心舒畅,把孩子传了一圈,看孩子被酒味呛得脸色通红,还有些咳嗽,才当好人把孩子还给奶|子,说:“这孩子当真经不起夸,刚说他身子骨健壮这会儿就不舒坦了。幺儿的名字真没取错,贱名好养活。”
旁边伺候酒水的嬷嬷丫头听了也只喊这个小少爷宁幺儿了,要是喊错了名字以后出了事,想也不用想他们肯定要被拖出来挨打。
宁宣看在眼里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要完。
这么个小毛孩都能让几兄弟瞧在眼里,就是让他长大了又能吃掉几碗饭走?肚量度量窄到连只筷子都挤不进去,薛大奶奶肚子还怀着长子嫡孙,他看以后还有得闹。
宁三兄弟倒是觉得自己办成了一桩事,兴高采烈地挨个敬酒,段裕年纪小,缩在姐夫后头用家里管得严搪塞着不肯喝。
宁宣就不行了,来的人大多都是二房的狗腿子,他管家之后看不惯他的人数都数不清,看着在桌子上有机会让他吃瘪都下了狠劲灌。
宁宣被灌得差点没站住脚,只能半途拖着小舅子在外头醒酒,想着家里乌烟瘴气的,他就开始琢磨怎么把这家人赶出去。
要把人赶走不是难事,只是老太太刚走自己就撵人多少显得人冷心冷肺的,难免让人想他宁宣对自己亲兄弟都这样,对下头人就更不要说。
还是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把房子收回来,想通之后宁宣再进去就没气了,还主动跟着三兄弟推杯换盏,终归兄弟一场,就当践行了。
段圆圆去得迟一些,宁家男人都吃了一遭了后头女眷人都还没到全。
她没去过方小太太的院子,还以为贵妾有什么不同,到了一看也没比其他下人大多少,拢共就□□间屋子,是呈一个口字形的小跨院,院子里只有些杂七杂八的常见花树。
不知道是不是生产太过凶险,进门段圆圆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儿,小丫头拿着扇子在墙边上烧艾草祛味,用的艾草可能不太好,烧得四个角都有些白烟出来。
走到门口,段圆圆就隔着帘子问方小太太怎么样了。方小太太起身想要见礼,段圆圆说一句不用,两个人做完这一步,就有丫头带着段圆圆去花厅看孩子。
方小太太又接着躺着休息,虽然不要她真的起来,说话也是丫头代替她说。只是人这么来来回回地进出,方小太太刚要睡着就被吵醒,大夫说是要好好养着,最好多睡,睡着了不觉得痛,血就流得慢。
这下来来回回地折腾,下头就淅淅沥沥的,屋子里又没那个条件不停地用布,嬷嬷只好给她垫草纸,湿了就再换掉,方小太太面如金纸,人也没以前讲究,看着有些邋遢,
孩子在前头逛了一圈,刚被奶|子抱回来,身上还有些不好。方小太太哭了一场,也不敢让孩子待在屋子里着,怕他闻着味道再咳嗽,就让嬷嬷和奶|子把孩子抱到花厅里头通气。
小孩儿穿着锦缎子,头上还戴着小纱帽遮风,咳得脸色通红,被嬷嬷拍了几下渐渐又好了。
段圆圆看这孩子穿得倒是好,二房倒是没克扣这个小的。
宁家的儿子落地每个月就有十两银子花用,另外每个月还有各色金丝银线锦缎绢布,再加四季衣裳瓜果。
段圆圆看过宁珠的账册,宁珠做为嫡长女,落地每个月就只有五两银子,吃穿用度都比宁宣的少一半。
当然他们都不是靠月银生存,靠的是爹娘的私房钱。
方小太太没什么钱,段圆圆想这奶|子可能就是她用孩子的月银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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