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圆圆记事 > 100. 分家 杨姨妈在侄儿家里好吃好喝地……
    杨姨妈在侄儿家里好吃好喝地住着,侄媳妇素来眼高于顶,这回倒是转了性子,不让她洗衣服也不让她到灶上烧柴米。


    杨姨妈吃着软烂鲜美的鲢鱼豆腐感慨。


    这么好的日子,不知投几次胎才能日日享用。


    杨姨妈把菜留了一半等平安进门,她就端过去催着孙子趁热吃。


    平安今天刚到城里,路上已经把城里八卦听了一圈,跑过来没顾得上吃,兴高采烈地跟祖祖说笑话。


    平安得意忘形地笑:“祖祖你还不知道吧?方小太太被下了大牢!”


    “小兔崽子胡说什么!”杨姨妈把孙子拉过来打了一巴掌,又问他:“你从哪听来的?”


    她不想信,可由不得她不怀疑。这几天丫头婆子都不让她出门,难不成竟是把自己当猴子耍?


    “你为荡|妇打我!”平安捂着脸哭着:“我又没说假话!城里谁不知道!外头都传遍了!她诬告想夺人家产,幸好叔叔眼睛亮,当堂破案把她查出来了!”平安越说越快,把在外头听到的原原本本学了一遍,道:“人家说她被捞出去也只能做个臭|婊|子!”


    “都是我害的呀!”杨姨妈好像被雷劈了,脸色


    惨白怔怔地坐在屋子里,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平安被打了一巴掌一会儿就忘了,看祖祖坐着发呆他就大着胆子把吃鲢鱼豆腐。


    送饭的丫头得了太太吩咐要给平安接风洗尘,很快也端着金华酒和红烧甲鱼壳过来。


    金华酒是难得的好酒杨姨妈一辈子也没唱过一杯,甲鱼的边烧得烂烂的,不用下筷子都知道好吃得很。


    平安抓着甲鱼就要啃。


    丫头笑嘻嘻地说:“慢慢吃啊又没人跟你抢,跟小叫花子似的。”


    平安在杨知县家这种话听多了也不生气,还笑着用油爪子去抓丫头,吓得丫头满屋子乱窜。


    杨姨妈盯着丰盛的饭菜,听见丫头骂平安叫花子。


    就是叫花子也比吃这个饭清白!


    杨姨妈忍气叫了两声平安没叫住,跑过去把碗筷摔得粉碎,破口大骂道:“黑心肝的东西,自己不当人,还骗着别人不当人。”


    杨姨妈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遍,丫头尖叫着去拦她,陈姨妈想到自己几次问那姓杨的他都没说实话就生气,两下就跟丫头扭起来了。


    丫头年纪轻些一个不留神狠狠推了杨姨妈一把,谁知道杨姨妈就这么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丫头生怕她死了被太太怪罪,立马跑到门口转着眼珠子说:“跟我没关系啊,是你祖祖冲过来打人我才轻轻推了她一把,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吧,怎么轻轻碰一下还能这样。就是纸老虎也没这么脆!”


    平安没顾上丫头,他想着以前跟祖祖吵架祖祖就不理自己,一定要他跑过去跟祖祖道歉,祖祖才跟他和好。


    今天他也跟祖祖吵架了,说不定祖祖只是不想理他。


    平安扑到杨姨妈身上发抖,小声地说:“祖祖你别不理我,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我们和好行不行?”


    丫头暗骂祖孙两人是泥腿子,当这里是菜市口呢?大惊小怪!


    没好气地把杨姨妈抬到床上,看她还有气儿,丫头撒手不管了,地也没扫就溜到灶上说:“那死老婆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好生生地给她端肉端菜过去不吃就算了,还通通砸了骂人没心肝。我看她是吃多了不消化。”


    灶上的婆子听了也生气把锅铲子一丢哼道:“没福的短命鬼,丈夫死了兄弟姐妹死了孩子也死了,她怎么还不去死?都是这老东西克的!”


    说着把杨姨妈的晚饭扣下来和丫头分了藏在厨房里慢慢吃。


    “没骨气的软东西,天天跪在地上讨饭吃,跟哈巴狗似的。饿她两顿保准缩着脖子过来道歉!什么东西!成日钻在钱眼子里,她骂咱们没心肝,自己又多干净!”婆子吐了块鸡骨头在地上道。


    杨姨妈在屋子里躺到天黑才醒过来,平安给守了她半夜在椅子上睡着了。


    杨姨妈把孙子抱到床上用被子盖着,自己披头散发地跑到杨知县门口,一脚踹开房门。


    杨知县搂着丫鬟在睡觉,丫鬟只穿了小衣,看到房门大开,顿时尖叫着找衣服。


    杨姨妈跑过去两个巴掌打得杨知县从床上跳起来。


    杨姨妈气喘吁吁地瞪着这个侄儿道:“你跟我说过什么?你说你不会让方氏出事,我才跑过去替你传话!我怎么就那么笨信了你的鬼话忘了你就是个活吃人的畜牲?从小就想方设法让自己兄弟当奴才,生了一窝小的还是要给你当奴才。你表妹再怎么心狠,她在你家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是找个妓也要花钱,你吃了她两回!她下半辈子怎么过?”


    搞不好已经吊死了。


    杨姨妈想到自己老老实实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到头成了帮凶,扑上去就要打人,道:“不孝的东西!”


    杨知县不能还手,这是沾亲带故的长辈。他被骂得心里不痛快,愣是忍着没发火。哭着让丫头婆子把杨姨妈带回去歇着,伤心道:“姨妈上了年纪,被梦迷了心性。”


    丫头婆子点着头赞同说是啊,年纪大了都这样,睡醒了就好了。


    一群人边说边把陈姨妈拖回屋子里关着。


    杨知县不怕她抖出来。


    杨姨妈终会是杨家人,杨家的官儿就这么多,她要是敢对外头说个只言片语,杨家族人能活吞了她和平安。


    就是为着孙子,这老太太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早上起来杨姨妈精神稳定了许多,拉着平安跟侄儿侄儿媳妇说要出门一趟。


    她是出门找方氏,杨姨妈先去宁家二房。


    门房认得出她,笑嘻嘻道:“没人伦的东西,替她做什么?尿得骚骚的回来,她还有脸出来现?早就跑得没踪影!”


    杨姨妈打听了半天方氏搬到哪里去了门房都不说,还让人赶两祖孙走。


    杨姨妈被推得一个趔趄,哎呀叫了一声。


    米儿在门上给段圆圆买糖人称瓜子,听着动静探头出来看。


    听到这一声,看她头发白白的有些不忍心,把她叫过来问:“你在找琴姐?你找她干什么?”


    杨姨妈笑:“老婆子先前没米下锅,得她周转一两次,这会儿来换钱。”


    米儿笑:“你头上戴着金花还说没钱?要是实心儿的都够买一个小宅子了。”


    杨姨妈吓了一跳,仔细想着那天的事。


    难怪丫头们看她不要布只要金花眼神都怪怪的,她以为是在笑她傻,现在看来,多半是在笑自己看不上方氏母子给的布。


    难怪嬷嬷送她出去的时候想拉着她说话,可她耳朵背没听清,只是支支吾吾地说知道了。


    原来自己是收了人家这么大的礼吗?她还把人害得家破人亡。


    杨姨妈坐在门口嚎叫着,看着二房的高高的墙,一头撞了上去。


    门房手快,拉了她一把,杨姨妈劲儿太大,门房没拉住,最后还是撞昏在地上。


    米儿哆嗦着跑进去,跟段圆圆说:“外头有个白毛老太婆在二房门口撞昏死过去了。我瞧着像是琴姐娘家人,来找他们讨公道的。”


    段圆圆也吓了一跳,带着杜嬷嬷溜到门上看。


    门房踢了两个看戏的一脚,让人把老婆子抬到屋子里给她灌水灌米,平安已经吓傻了。


    段圆圆让青罗去叫二房。


    二房把门一关,青罗吃了个闭门羹。


    段圆圆气个半死,狗东西心当真狠,人死在跟前眼都不眨一下。


    真死了还不是要表哥来处理?


    平安坐在祖祖身边不吭声。


    他不明白,祖祖为什么要跟宁家人和杨叔叔对着干,先生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宁杨两家的墙这么坚固,靠在下头都危险,撞倒了塌下来对祖祖有什么好呢?


    再说,她也撞不倒呀!


    半天杨姨妈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活过来了。”段圆圆松了一口气,看她不像看得起病的样子,就让账房拿钱出去给她包了几袋子药回家熬着喝,又告诉她琴姐现在住的在什么地方。


    杨姨妈带着平安照着段圆圆说得地方摸索过去,果然看到方小太太的嬷嬷。


    嬷嬷重新让木匠打了一张榻给琴姐睡觉。


    杨姨妈看着上头没什么花纹,偷摸拉着平安朝里头看。


    琴姐在院子里看着丫头洗衣服,家里养不起那么多佣人,她卖了十个,只留了六个人在家。


    杨姨妈吞吞口水,把蓝布包的金花从门口丢进去,拉着平安就跑。


    包砸在琴姐脚上。


    琴姐站起来叫:“作死!谁干的!”


    她跑出去看了一圈,门上鬼影子都没有。


    方小太太从地上捡起包,愣了会儿,回屋数了数还是一朵不少。


    嬷嬷还恨杨姨妈,嘴里咒骂她不是个好东西。


    方小太太把金花放起来没用,道:“过阵子你把东西还给她,孤儿寡母的都是想活。”


    成王败寇,怨她做什么?


    嬷嬷还不干,道:“家里正缺嚼用,这么大笔钱,给姐儿做嫁妆绰绰有余。”


    “够了嬷嬷!”方小太太皱眉:“让你去就去,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比起钱,人情债,她更欠不起!


    杨姨妈办完了事,回去就收拾行李要家去。


    杨知县照例叫丫头给杨姨妈送礼。


    十五两银子,两匹素布。


    杨姨妈没接。


    丫头是杨知县的身边人,知道内情,拍着手冷笑:“你不就是为着银子来的我们家里?现在给你倒又不接了?这么有骨气,当时要不是你挑唆着让方氏母女告状,人能落到那个下场?还在这倚老卖老骂供养你的侄儿。我要是你我都羞死了!”


    杨姨妈被骂得心口绞痛,回家把杨知县送的东西摔得粉碎,趴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结果心口越哭越痛。


    到了晚上,杨姨妈勉强爬起来用破瓦锅熬了点小米粥给平安吃。


    平安看了眼祖祖道:“这个不好吃,我想吃肉。”


    杨姨妈眼冒凶光:“没肉!你记住,以后就算做叫花子也不许登杨知县的大门要肉吃!”


    吃了饭祖孙两人躺在床上睡觉。


    杨姨妈小时候活干得多,老了身子骨就不怎么好,一晚上脑子里都转着丫头的话,想哭吧平安又睡在旁边,让孩子听到怪不好的。


    她忍啊忍,忍到半夜心上跟有刀在割似的,爬起来到水缸里打了半碗生水慢慢喝,喝下去还是痛,这回躺都不敢躺。


    杨姨妈坐在门口板凳上等劲儿过去。


    天渐渐亮起来,平安溜下床想去找杨十五和杨六八折草蜻蜓耍。


    平安原名叫张六,当时他还没有念书,以后也不能做官,就不能有名字,只能以族中排序和娘老子年龄之和的数字为称呼,他爹和娘生他的时候岁数加起来是十六,他就叫张六。


    爹娘死了以后,杨姨妈带着张六回杨家守寡,到处积米攒食供他念书,念书第一天先生就给他取名叫平安,因为杨姨妈觉得他亲缘薄,家里人命也薄,希望他以后平安顺遂。


    张平安打开门,看到祖祖坐在门口,手上拿着水碗。


    他提着裤腰带,慢慢走过去:“祖祖,今天我能不去念书吗?我想跟朋友去折小蜻蜓,回来我给你做竹筒饭吃。”


    祖祖低着头没有骂他。


    杨姨妈是张平安最后一个亲人,埋了杨姨妈以后,杨家人不认张平安,张平安又把名字改成了张六。


    张六每天都在村里要饭,乡下叫花子说村里就这么大地方,你在这里要饭我就吃不饱,再说你这么点大要什么饭啊?干脆做太监跑到蜀王府享福呗。


    选中了还有五两银子拿给亲人花。


    张六溜到城隍庙,拿家里最后几文钱拜了考太监做师父。


    老太监给他净了身把子孙|根埋到庙子底下:“你以后来赎它,我可能已经见阎王。你啊,就带着供品来庙子里向城隍赎。”


    张六躺在破席子上嚎叫,下头插了一根稻做尿管,头边放着个皮水球,他饿了就偏头过去咬破一个小口喝里边的水,水喝完了人也养好了。


    老太监摇摇晃晃地带着张六跑到比宁家和杨家更高大的墙边上,把张六送到还在蜀王府当差的老兄弟手上。


    张六把钱全部塞在老太监怀里道:“师父住我家去吧,我家现在没人了。”


    老太监一愣,笑眯眯地想。


    这买卖做得划算,白得一孙子,还有屋子养老了。


    豪门烂事多,城里今天吹这个风明天吹那个风,杨姨妈的事没出村就散了。


    宁宣闭着眼躺在榻上,段圆圆以为他睡着了,把嫩黄色的蚕丝被拿过来给她盖子肚子上。


    宁宣睁开眼把人拉在榻边坐着,眼睛盯着她的肚子瞧。


    他伸手过去摸了一下,肚子微微地鼓着,不像胸脯那么软,比起怀孩子,更像吃撑了。


    小小的看着就叫人放心。


    宁宣想起杜嬷嬷说的话。


    杜嬷嬷说:“姑娘吃了隔壁一下,想着孩子总带着怯,我瞧着不如让她多跟孩子们玩一玩,让她多亲近孩子,只要有想当母亲的心,不吃药都能硬挺着把孩子生了。”


    “我在家里挑两个乖一些的孩子过来陪你玩好么?”宁宣用帕子给表妹擦额头的细汗。


    段圆圆:“叫她们进来干什么?家里有米儿还有娘,前头还有孩子,想见孩子还用得着去外头选?”


    宁宣不乐意她跟前边的孩子说话,那些人身份低贱,以后和圆圆呆久了又跑回去跪着磕头做仆从,圆圆瞧见了心里多半不会好过。


    他想起自己那两个不能见面的玩伴。


    自己已经替圆圆先吃了这样的苦头,她何必还再吃一次呢?


    段圆圆没拒绝,道:“你选好人让我先瞧瞧,要是我不喜欢你还是要送回去,别想着硬塞给我!”


    宁宣靠着她哈哈笑起来,反问:“表哥什么时候强迫你了?”


    段圆圆指着牙齿道:“这不就是,虽然整齐了,也不大小脸,可箍牙的时候好痛呀!”


    宁宣想到以前,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那时窝囊气受得多,非得事事顺着自己心意进行才能闭得上眼。


    现在家是他的家了,还多了这么大一顶来路不明的乌纱帽,宁宣已经看开了不少,凑过去在表妹左腮亲了一口道:“多亲亲就不痛了。”


    亲要还问她:“是不是?”


    段圆圆脸有些红了,推着他出门,宁宣身体养好了劲儿更大,跑马打兔子都不是事,哼哼两声把表妹抱起来在作势要让她摔下去。


    段圆圆抱着他的脖子气得发笑,幼稚鬼,难道还能真把她摔了?段圆圆叫杜嬷嬷和青罗进来打他。


    青罗和捂着米儿的耳朵翻了个白眼。


    哪个不要命的这时候跑进去打扰人?


    杜嬷嬷偷笑:“你孩子,唉!我说什么来着,成亲就懂了吧?以前有个什么就要跑回段家摇人,哎哟,想想都丢死人!”


    青罗也哈哈笑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闹了一阵,青罗跑进来传话,支着脖子在门口大声道:“姑爷!花兴儿说外头有几个大爷找姑爷说话。”


    这几天来劝宁宣赶人的族人多得要命,这个时候——,段圆圆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又得拉着你喝夜酒。”


    宁宣把圆圆放在榻上,自己翻出衣服换了往外走。


    他沐浴回来已经是深夜。


    段圆圆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问他怎么样。


    宁宣把擦头的帕子往铜盆上一搭,意气风发道:“难道我是他们说什么就做什么傻子?让咱们去撵人,以后迟早得让人说不友爱兄弟。”


    他要让族人亲自把隔壁撵走。自己还不留下半分坏名声。


    人来了他陪着喝酒,让他动手他就说家里这兄弟苦啊,二叔棺材都还停在家里,总不能连着死人一起撵出去吧。那像什么话?


    谁也不愿意当这样的绝情人,不然跑过来撺掇宁宣干什么?


    叔公回家带着子子孙孙把弄虚作假添油加醋的族谱翻了又翻,还真没翻到连人带盒一起扫地出门的亲兄弟。


    没有不要紧,没有可以加,族谱在祠堂里被他管着,想写什么不成?


    天子祭五代,庶人祭代。这么厚一本族谱谁说得清分之二的名字是不是胡诹的?


    叔公无中生有,很快有理有据地跑过来找宁宣,说挪挪棺材又不是挪坟,怎么就挪不得了?


    宁宣含糊着点头让叔公去跟个兄弟说,要是他们同意自己当然没二话。


    叔公也不想当这个恶人,在家里摸着胡子转悠半天,把儿媳妇叫过来吩咐:“你去给段大奶奶说一说。”


    叔公风吹不动可以吹枕边风啊,宁宣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二十多岁了家里除了一个表妹,连个母蝗虫都没,一看就是个多情种子!


    多情种子好!叔公闭着眼笑了。


    宁宣在家也跟圆圆商量:“她们可能要来找你,你要示弱。”


    圆圆的天赋就是示敌以弱,看着就叫人可怜,再铁石心肠的人对她也下不去手,还忍不住想为她办点事。


    段圆圆觉得表哥滤镜太深,她自己知道,只有喜欢她的人才会心疼她。


    第二天,姑六婆还真求到段圆圆和陈姨妈这来了。


    一群人一进门还没说话,青罗先带着几个丫头抱着药罐子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按着段圆圆给她灌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不乐意道:“姑娘站在外头做什么?大夫不是说你身子骨弱不能多动么?孩子要是有个好歹,咱们一屋子人都不知道怎么活!”


    姑六婆坐在椅子上,听着动静也慌了。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来之前没听家里那个死鬼说啊!


    叔公的儿媳姓季。


    季氏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段圆圆的肚子。


    有点儿鼓鼓的,再看还没到寒冬腊月,屋子里就都上毛毯子小火炉了。


    大家都是生产过的妇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好意思跟她厉害。


    宁家这一代还没出孩子,谁说话重了,把人弄得不好,谁也担待不起。


    季氏笑着问她:“有孩子几个月了?怎么不说呢?咱们也好来瞧瞧你,陪你多说说话。”


    段圆圆低头羞涩地笑:“才个月,之前不好往外说。”


    个月,那就是胎还不算太稳。其他媳妇太太不说话了,都低着头当自己是来吃果子糕儿的。


    季氏绞尽脑汁地捡不重的话说给她听。


    苦口婆心地劝她千万不能心软,谁家分家还死皮赖脸住在兄弟家?打秋风打了几十年,从爹打到孙女儿。


    再说你现在肚子里还有孩子,隔壁是他兄弟,这个可是他亲儿子!


    段圆圆听着听着就叫肚子疼。


    青罗和杜嬷嬷跑进来瞪着眼叫大夫。


    季氏吓得放了茶杯跑到外头叫:“我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干啊!”


    “我们姑娘身子骨虚,毛病了不怪人。”杜嬷嬷体贴地掉眼泪道:“咱们家去了的那个,奶奶太太们也知道,从小就喜欢小的。我们姑娘过来磕了多少头,人家都瞧不上,在孙子上,咱们姑爷也比不得其他兄弟,一想起从前的事就不好受。太太奶奶们说为孩子打算,我们姑爷姑娘也曾是她的孩子,怎么她就只为别人打算呢?”


    这么说老太太不止磋磨媳妇,还磋磨孙媳妇啊!


    一群人忍不住想起陈氏。


    “再说那头手段骇人——”说着杜嬷嬷捂着嘴巴,害怕道:“哎呀,我该不会说多了吧!奶奶太太们就当没听过!”


    大家八卦听得兴起哪个肯放她走,进门跟段圆圆说借杜嬷嬷到花厅里一起打牌,她们早就听说杜嬷嬷牌技好,又关切地让她躺着别起身。


    段圆圆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吩咐青罗:“把牌摆出去,再上两壶金华酒!叫厨房整两银子的席面给奶奶太太们享用!”


    青罗高声唉了两声,嘴里报了一长串的菜名,笑着问太太奶奶们觉得怎么样?要是不够,咱们就再加!什么?菜品不够名贵啊,没事没事,家里还有好东西。


    这下想溜的人也兴致勃勃地溜到牌桌子上坐着,扯着杜嬷嬷一个劲儿地灌酒。


    杜嬷嬷喝得醉醺醺的还不肯说,她哼哼:“我说了太太奶奶们抖出去,我还活得了?”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什么人,是那起子长舌妇么?说吧你要怎么才肯说!要钱?”一个伺候着太太一起过来的妾这么说。


    杜嬷嬷小声道:“除非给我点儿保障。”


    太太奶奶们也喝多了,脸红红的把帕子钗啊什么的掏出来给她,赌咒发誓道:“要是让我传出去,立时死无葬身之地!”


    杜嬷嬷眯着眼睛把东西都揣到怀里,然后就稀里糊涂地把隔壁磋磨小丫头的事儿抖了出来。


    还有二老爷和丫头不得不说的密事,那烫情疤是怎么烫。她说得绘声绘色?


    听得众人面红耳赤地骂:太不是东西了!


    一群人吃着喝着都醉得不省人事,杜嬷嬷笑着爬起来让刘怀义安排人把几个太太奶奶送回去。


    一群人回家怎么洗漱的都忘了,第二天爬起来看怀里帕子没了裤腰带不见了都出了一身冷汗。


    又想着自己吃了这么多八卦,总算还不是太亏。


    段圆圆那儿她们是不敢去了,昨儿把杜嬷嬷灌醉得了这么些秘事,瞧着让人怪不好意思的,再说那兄弟那么恶毒,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办法?


    一群人转头跟着妾一起在家嘤嘤嘤地哭,让男人赶紧把兄弟撵走,不然以后闹出来要出泼天大祸。


    男人们被这么一天顿枕头风地吹着,大老婆吹了小老婆吹,吹得昏头转向的,竟然真答应亲自叫兄弟往外搬。


    兄弟没办法,再不出去,在族里就没法混了。


    兄弟按着计划分了财产,最大的四进宅子归宁大,两个弟弟一人一栋进的屋子,七八十间门屋子也是有的,就是旧些,比起嫡枝老宅,那是没法比了。


    别院田地段圆圆没细看,这些都是二房自己的事,分家也不会叫妇女过去瞧。


    她在家里跟表哥一起收拾宅子。


    宁宣挑了个好日子把两扇大门拆了,重新用墙修起来,把隔断房的门锁算出打开。


    段圆圆带着丫头,绕着整个宁家溜达。


    她第一次发现,家里真的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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