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舒然被张姐拉着说了几句话。
“那天晚上的事思思都跟我们说了,多亏遇见你们兄妹俩了,我们家一直没来得及跟你们道谢。”
舒然听着这话跟真实情况有点出入,猜测应该是常思思不想让家里人对舒弈有想法,或者怕挨骂没有说实话,她也不好拆穿,顺着张姐的话往下说。
“没关系,没事就好。”
“思思没事,你哥受罪了,我看他的手现在还贴着纱布呢。”
说到这,张姐有些咬牙切齿,怒骂:
“苏媛媛真不是个东西,小小年纪肚里装的全是坏心眼,我以前就不喜欢她,也就思思单纯,这回被她坑了。”
舒然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张姐拉着她的手,亲昵的说:“你们兄妹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块到婶子家吃个饭,好让我们家表达一下感谢。”
“不用了,这太麻烦了。”
拉扯间,舒然忽然看到周时盈,仿佛看到了救星,说:“张婶,我今天有事,得先走了。”
张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去吧,过两天一定来婶子家吃饭啊。”说完先行一步离开。
她走后,舒然拿上钥匙锁好办公室的门,周时盈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妹妹好久不见,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你真没生气吧。”
“好久不见,没生气。”舒然挺喜欢周时盈这个朋友的,她直率大方,热情有分寸,会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讲开,而不是背地里偷偷搞动作。
“那就好,走,我请你吃饭,把你家属跟你哥都叫上。”
席策远和舒弈婉拒饭局,结伴在食堂吃晚饭。
舒然饭量不大,没让周时盈点太多,最后上了两荤一素一汤,两人边吃边聊。
话题不知不觉说起季昀铮的身上,周时盈无奈的说:“他说自己喝完酒就回宿舍睡了,醒来的时候就跟苏媛媛躺在一起,对方说不结婚就告他耍流氓。
他介绍信和证件都被苏媛媛拿走,哪都去不了,只能先答应下来。
结婚前一天,苏媛媛回娘家准备酒席,没有跟着他,他才有机会离开,出不了远门,只能来找我。”
舒然若有所思的听着,并没有接腔。
周时盈给舒然盛了碗汤,“你觉得我跟苏媛媛好好谈谈,给她点补偿,能把这事揭过去吗?”
“我也不知道,她被公安带走了,不一定能跟你好好谈。”舒然如实说道。
周时盈一惊,漂亮妩媚的眼睛睁的老大,“她做什么了?”
舒然摇摇头,事情是齐波办的,很多事情她也不清楚。
这件事就算她不说,周时盈也能从其他人那里直到,还不如现在说出来,省得周时盈麻烦。
再者,舒然也想看看,季昀铮于苏媛媛而言,是救命稻草还是沉底铅块。
吃完饭,周时盈又打包了几个包子,跟舒然到机械厂家属院,两人在岔路口分开。
周时盈:“我把东西送回去,闲下来再去找你。”
她按照地址寻到厂里给季昀铮分的一居室,门口堆了很多刚扔的杂物,仔细看是几件裙子和花桌布,喜字窗花和些精致花瓶之类的东西。
季昀铮还在拿着东西往外扔,看到她后黑沉脸色稍有缓和,张嘴喊了句时盈姐,见她皱着眉头,连忙解释道:
“这东西不是我置办的,她趁我不在私自搬过来,我正在收拾。”
他走的这些天,苏媛媛往这里放了不少私人物品,他看的生气,索性一起扔掉。
说话间,邻居陆陆续续回来,看到季昀铮,热情的打招呼:“季同志回来了,家里还好吗,这位是?”
“我是他姐。”周时盈笑呵呵的说。
季昀铮僵硬的点了点头,把垃圾拢在一起装入垃圾桶,跟在周时盈身后进屋,咬了口肉包问:“她怎么说。”
周时盈扫了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下来,“我跟舒然吃饭去了,没去找她。”
季昀铮的食欲瞬间褪去,此时他不复初来时的意气风发,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微长的头发盖住镜片,看着有些萎靡不振。
“等这事结束后,你还要待在这吗?”
“还没想好。”季昀铮疲惫的说。
他也不知道是走还是留,他跟舒然基本没有可能了,留在这里只会被苏媛媛算计,更别提还有个看他不顺眼的舒弈,回首都看似是最好的选择,但心里却有些不甘心。
季昀铮无法接受自己灰溜溜的离开,还想留下再做些什么,最起码,得在某一方面压过席策远。
周时盈不想多管闲事,没再多问,催促他快点吃,吃完一起去派出所打听情况。
舒然回到家,看到楼道里烟雾缭绕,呛的厉害,重重咳了两声。
她挥挥手,找烟雾的来源,发现二楼楼梯拐角处放了个铁盆,里面正用木炭熏着松枝和艾草。
舒然觉得铁盆放在这容易被人踩到,从旁边找个棍子,打算挪到其他地方。
铁盆刚移动,发出咯吱的声音,一道中气十足的方言在舒然身后响起。
“别动。”
舒然停下动作,转身看来人。
说话的人是个精瘦的小老太太,手里拿了块尿布,舒然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她,温声问:“婆婆,这个盆是你家的吗?”
“是我家啊,你别动,我熏艾驱邪呢。”
“好,但最好换个位置,铁盆放这容易被人踢到。”
老太太语速很快,舒然听了个大概,说是这个位置全楼都能熏到。
她执意这样,舒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走到自家门口,拿钥匙开门进去。
过会席策远和舒弈从机械厂回来,也带着咳嗽声进门。
“谁点的?”舒弈进屋给自己倒了杯水。
舒然听收音机节目听的入迷,不甚在意的答道:“一个刚来的婆婆,我不认识。”
席策远坐到舒然旁边,从兜里拿出一个烤地瓜给她,“吃吗?”
“吃。”
舒然接过来,拿张报纸垫着把掰成两半,里面是橙红色泽,她把其中一半放回他手里,“你也吃。”
“我买的。”舒弈端着杯子在另一边坐下。
舒然侧靠在席策远身上,笑眼弯弯的说:“为了感谢你,我决定过两天带你去别人家吃个饭。”
舒弈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问:“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常思思他家说要请我们吃饭。”
舒弈淡淡道:“不去。”
舒然咬了口红薯,“那我自己去啦,你那天下班提前找点事做,不然我不好拒绝。”
“知道了,吃完了吧,吃完带你出去。”
“去哪?”
席策远:“去钢厂,今天那边有篮球决赛,很热闹。”
钢厂是海市最大的国营厂,每个季度都会办运动比赛,所有大小厂都可以报名参加,奖金发放的也不少。
所有运动中反响最好的是兵乓球赛和篮球赛,看得人特别多,钢厂还为此专门修建了观看台。
舒然坐直身体,把剩下的一点红薯塞进嘴里,去洗了个手进屋拿外套。
三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去钢厂。
钢厂体育馆有些老旧了,但场地很大,设施很齐全,每个运动区里都有不少人。
他们去的不算晚,但篮球场的观看台上只剩下边角有零散位置。
舒弈买了几瓶汽水,找自己来的人换位置,最后舒然跟席策远坐在一起,他自己坐另外一边。
篮球场上灯火通明,两个决赛的参赛队伍正在热身,分别是钢厂和东山袜子厂的队伍。
他们穿着短袖短裤,外面套着染了颜色,写着加大加粗厂名的背心。
看台离得远,舒然看不清参赛队员的脸,随口跟席策远说:“想不到东山袜厂这么厉害,真看不出来,不过感觉钢厂的人更强,可能会是钢厂队赢,你觉得呢?”
她听说参加的国营厂有几十个,他们机械厂在第一轮就淘汰了。
他们以前去过东山袜厂,那是个街道厂,里面就一百多个工人,能凑齐一个篮球队就不容易,还一路□□到最后。
原本跟同伴讨论钢厂几号看起来更厉害的邻座扭过头来看了舒然一眼,她看起来年纪不大,扎着两个羊角辫,不高兴的撇撇嘴,故意跟同伴高声说:“没眼光。”
舒然感觉她莫名其妙,拉着席策远猜输赢没理她。
席策远看了会,作出相反的选择。
球赛开始后,她们隔段时间就喊句给东林袜厂助威的口号,进第一个球时,恨不得跳起来鼓掌。
坐下后,邻座女生挑衅的望了眼舒然,却对上席策远冷厉的眼神,顿时缩了脖子,老实了不少。
舒然见状,憋笑说道:“没必要跟这种小姑娘一般见识。”人家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的行为,生气不值当。
而且这群女孩年纪不大,看她们维护东林袜厂的样子,应该是场上东林队员的亲友,她刚才说钢厂比袜厂强,也不怪人家生气。
席策远偏头,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可你也是小姑娘,不用忍让,下次直接怼回去,我给你撑腰。”
舒然一愣,轻笑着应下。
她一直都在迫切的证明自己是大人,可在个过程中,她放弃了任性权利,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稳重成熟,会去忍让一些东西。
但席策远注意到她的退让妥协,直接告诉她不用这样,破去她给自己设下的枷锁。
舒然清润的眼眸比原先还要亮一些,定定的看着席策远,用手指比了个长度,“我对你的喜欢又增加了一点点。”
席策远握住她的手,“嗯,谢谢。”
在钢厂连进两个球,比分赶超袜厂时,舒然欢欣的鼓起掌来。
邻座的女孩气的脸红脖子粗,助威口号喊的越发大声,但很容易就被其他声音盖了过去,偷偷瞪了眼舒然,又怕被他们发现,赶忙收回视线。
场上比分再次接近,战况越是焦灼,邻座女孩越是关注舒然的动作。
她看舒然的背一直处于挺直状态,她也不敢放松,时时刻刻比较着。
舒然没注意她的动作,时不时转头跟席策远说话,“钢厂进的球的多,你要输啦。”
“再看看。”
最后五秒钟,袜厂进了球,把比分拉平,迎来了加时赛,两队参赛队员休息了会。
舒然看到球场边上的人堆里混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迟疑的站起身,看向舒弈之前坐的位置,那处位置坐着一张陌生的面孔。
见舒弈不在,舒然重新坐下,扯着席策远的袖子让他看球场一角。
“那是不是我哥。”
“是他。”
话音刚落,下面的舒弈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仰头看过来,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我也想下去走走。”
席策远先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才伸手拉舒然起身。
这个过程中,邻座女孩一直皱着眉头盯着他们俩看。
看台的楼梯背对着球场,灯光比较昏暗,席策远牵着舒然抄近道到球场旁边才放手。
此时加时赛已经开始,乌压压的人头将舒然地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她垫脚也找不到舒弈的位置,扭头求助护在她身后的席策远。
“你快帮我看看我哥在哪,我们一起去吓他。”
席策远看了一圈,在最前排的位置看到他。
舒弈抱着手站在白线外圈,看到袜厂队员的失误,忍不住摇摇头,太可惜了。
舒然艰难的挤进去,从身后快速捂住他眼睛。
下一秒,舒弈平白高了一截,她也不得不踮起脚尖跟着他升高。
等到他开始仰头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捂不住了,索性松开手,锤了锤他的背,抱怨声淹没在嘈杂背景音中。
舒弈笑吟吟的转过身,把她拎到自己身前看球赛。
离得近了,舒然才发现袜厂参赛队员里有马义,他剪了利落的短发,看着比之前清爽多了,舒然看到他胸前的黑笔写的名字后才认出来他。
舒然发愣的时候,迎面砸过来一个球,她下意识后仰,舒弈把她往后拽了拽,席策远伸手拦住球。
篮球出了界,裁判哨声响起,走过来取回球,唤来马义,让他发球。
因为有了这个小插曲,舒然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看球,让开最佳观看位,重新站到席策远旁边。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决赛结果出来了。
跟舒然先前猜的结果一样,袜厂以一分之差败给钢厂,拿到第二名的锦旗,300元奖金和若干日用品。
待袜厂空下来,舒弈上前,扔给马义一瓶汽水,“打的不错。”
马义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汗,“之前在学校,”
话说一半他忽然顿住,打开饮料仰头喝一大口后才继续说道:“还是之前读书的时候跟你俩学的。”
舒弈笑吟吟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和我妹夫。”
“这是马义,我跟策远同学。”
马义迟缓地点点头,目光在舒然和席策远之间来回停留,看着舒然问了声好,“你好。”随即手伸向席策远,“好久不见。”
舒然刚想开口,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哥!”几个女孩子兴冲冲的跑过来,声音很耳熟,舒然没有回头,
她一跑近,接触到马义的眼神,声音瞬间小了,弱弱的喊了声:“哥。”带着一群朋友老老实实站到旁边。
舒然看着她这反差表现,跟席策远对视一眼,忍不住弯眼笑。
真巧,先前邻座的女孩是马义妹妹。
马薇也看到了舒然,眼睛嚯的睁大,随即感到尴尬,看着情形,对方明显跟她哥认识。
想到刚才说对方没眼光的事,马薇恨不得一头钻进地底。
要是袜厂赢了还好,偏偏袜厂输了,她都没脸在这站着了。
马义跟舒弈几人说:“我堂妹。”
马薇尴尬搓手,“哥哥姐姐们好,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等下,我跟你们一起。”
马义把分好的奖金和日用品装进布包里,跟舒弈几人道别:“我先回去了。”
他走后,舒弈对着舒然挑了挑眉,“你认识?”
“见过帮过但不认识。”舒然把那次去东山袜厂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席策远点头,表示她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说这么详细?”
舒然语塞:“你不是问了吗?”
两兄妹斗了一路嘴,到机械厂家属院时才停下来,舒弈和席策远去车棚停车,舒然先行上楼,还没走到楼道楼,就听到上面传来争吵声。
“婆婆,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你把盆放在这里耽误大家走路,我把盆挪一下也很正常。”
另一道声音在质问她。
“耽误谁走路了?你凭什么挪,你是我们楼的人吗?”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