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留意下,翌日收到消息的韩彻便带着韩老三和几名衙役,在赵里正的陪同下,往前两日请了巫医看诊的那户村民家走去。
巫医常以牛治病,故一些巫医还会在家中养殖数头牛,以备所需。若碰上病者家中无牛时,便可向巫医购置。韩彻刚穿来时,韩老三牵回来的牛,便是从那名巫医手中购得的。
安南今年各乡镇百姓又皆因种植莲藕挣得不少银钱,若不及时制止,只怕反而会扩大巫医看诊市场,造成更多耕牛被残杀,病者财产遭受蒙骗,病情还被延误。
赵里正带着韩彻和韩老三,走了约一盏茶时间(10分钟),便瞧见前方一户人家屋门前围了不少乡民,正是巫医在那驱除鬼怪妖邪。
巫医借助神灵或鬼怪妖邪看诊,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诓骗到更多银钱。故看诊时,他们还会考量病者家境。
如若家境殷实者,病症基本便很难一次就能痊愈的。
前段时间巫医行业又遭受大创,生意锐减。不少巫医因此收入浅薄,虽有之前的积蓄在,家中亦有田地,不存在日子便要过不下的情况,但难免心中焦虑。
想来眼前这位巫医便是如此,本来会请巫医来看诊的病症都较为严重。那么作祟的鬼怪妖邪法力高超,自然便需得多驱邪几次才行。
“大,大老爷?”韩彻等人一靠近,立马便被一见过他的乡民认了出来。对方吓了一大跳,忙跪下便是一拜:“拜见大老爷!”
随着他这一拜一喊,其他乡民瞧见后,呼啦啦便一片倒的全跪拜了下来。
顷刻间,站着的便只有韩彻等人,以及那正在作法中的巫医了。
“都起来吧!我听闻有巫医术法高超,在此作法,特来见识一番。”韩彻走到作法巫医跟前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
穿着巫师服的巫医手不由得一抖,面色难看的往身旁站着的韩彻看了一眼,才继续之前的作法。
只作法虽仍在继续,咒语却被巫医念得磕磕巴巴起来,心中更是惊慌难安。
说来,巫医这行生意已大不如从前,便是因韩彻导致。这位韩县令对他们巫医的态度可尤为的不好,之前有位巫医不就是在刘家村给一户人家看诊时,被这位抓了个正着,如今还在服刑中呢!
巫医越想越慌乱,这会便一边胡乱念着咒语,挥动着手里的符篆,一边在脑子里思索应对的法子。他这次可未曾宰杀村民家中耕牛,已然跟损毁公门财务攀扯不上。又为治病救人,若韩县令还要罚他,他定要辩上一辩!
这般思索一番,巫医心中稍安。他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毛笔,快速的在黄色的空白符纸上画出捉鬼符。接着,巫医便如赵里正前两日所见到时那般,拿出一把七星剑,眼瞪大如铜铃,大喝一声:“鬼怪妖邪,岂敢再作祟!”
便挥剑斩向符纸,只见符纸被砍之处,顿现血红色。
“嘶!血,有血!”
“砍中了,竟真砍中了妖邪!”
“神通啊!”
围观村民们瞧见这一幕,不由得纷纷惊呼出声。
“咳咳……”巫医手持七星剑,甚为虚弱的咳嗽起来,与那病者家属言道:“此次作祟你家的妖邪,乃是上次妖邪的同伴。如今也已被我斩杀剑下,想来必不会在作害你家了。”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巫医乃是见着此事已被韩彻发现,哪里还敢再登这家的门啊!
待到一会收完酬金,巫医还打算去外地躲上几日。
这家病人病情甚为严重,恐生意外啊!
“多谢巫医,多谢巫医!”病人家属一边朝着巫医致谢,一边也忙去把事先说好的酬金拿出来。
巫医正准备收了酬金,赶紧溜之大吉时,却听得韩彻出声道:“你手中的那把七星剑,拿来与我一瞧。”
巫医顿生惊惶,七星剑自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也是他能吃这碗饭的最大秘密,从不往外泄露半分,可那韩县令为何竟能一眼看出端倪?
巫医越想越慌乱,额头更是渗出细汗来:“七,七星剑乃,乃我师门法器……怎,怎可随意示人?”
“把七星剑拿来与我一瞧。”韩彻不欲与他多废话,只面色冷然的重复道。
巫医正还要继续推脱,韩老三见状,冲过去就将他手中的七星剑一把抢走:“大人既要你把剑拿去一瞧,你岂敢不从命!”
七星剑被抢走,巫医又气又急,看向韩老三时眼中更露凶光:“我这七星剑斩杀鬼怪妖邪众多,煞气甚重!你这般不由分说便抢走,也不怕大人被煞气沾染!”
“官门正气浩荡,岂会连区区煞气也镇不住!”韩彻态度强硬的回复道。
“……”巫医被这话一噎,还欲待说些什么,却见韩彻已从韩老三手中接过七星剑,先将先前斩在符纸时,沾染上了血红色印记的剑口仔细查看一番,又用手沾染些许感知。
“果然!你这七星剑涂抹有碱溶。”韩彻看向巫医,神色平静的言道。
巫医闻言脸色顿时大变,眼神闪烁,惊惶慌乱皆显露出来。
“碱溶是何物?”这时候,围观百姓也觉察出不对,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你在这符纸上事先还涂抹有姜黄,姜黄碰上碱溶,自然就会现出血红色。”韩彻走过去拿起被砍出血色的符纸,将巫医老底一把揭开:“所谓的斩杀妖邪,不过是欺蒙拐骗,为你谋得私利的江湖戏法!”
“原来竟是这样!”
“你这巫医,怎得如此可恨!”
围观百姓先前有多信重,如今被韩彻揭露真相,便有多愤怒。尤其是那病者家人,本就因家中父亲重病,为求能医治好重病,才冒着违背朝廷禁杀耕牛律法的危险,耗费众多银钱请来巫医看诊。
如今知晓全是一场骗局,家中父亲病情这两日也未曾见到好转,还越发病重,顿时怒意滔天。病者儿子更是冲过去,一把便揪住巫医衣领,对着他大吼道:“我呸!你这骗子!若我阿父有个好歹,我定叫你偿命!”
“我,咳咳……”巫医被韩彻当着众人面拆穿了个一干二净,心中惊惧一时到了姐姐。此刻脑中杂乱如麻,心知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来脱罪。然纵使他心急如焚,思来想去,一时竟怎么也想不出一点办法来。
“来人!将这骗子与我绑了,带去县衙。”韩彻不再去看巫医,直接就是将人抓了。
眼见着就要被抓,巫医当即大喊:“我未曾宰杀衙门发放下来的耕牛,你们不能抓我!”
“胆敢行如此欺诈之举措,只为谋得私利,枉顾他人性命,竟还抓你不得?”韩彻扬了扬手中的七星剑和符篆,厉声道。
“自是该抓!若非大老爷及时戳穿,赵家怕是得人财两失!”赵里正忙接话道。
想他之前也被欺骗,还真以为这巫医是那等有大神通的。此时还不赶紧表态,赵里正生怕韩彻还要对他治罪!
“你言宰杀非衙门发放耕牛,不得抓你。然朝廷律令,无故宰杀耕牛者,徒一年半。你,还有赵家,今日一并都得随我去衙门领罪受罚。”韩彻又说道。
今日若不对赵家做出处罚,来日少不得还会发生同样的事。真当以为宰杀的不是衙门发放的耕牛,便是无罪了么!
巫医作主犯惩治,赵家按从犯处罚。也好叫安南百姓都知晓,衙门如今对无故宰杀耕牛的行为,坚决惩治到底!
……
韩彻和韩老三回到县衙后院时,天色已然暗淡。
“发生何事了吗?”柳氏瞧着二人神色有些沉重,不免担忧的问道。
“无事,碰到一些江湖骗术而已。”韩彻冲着她笑了笑,问道:“阿娘,餔食可置备好了?我有些饿了。”
“早就做好了!正等着你们回来。”柳氏忙道,一面又赶紧吩咐厨娘去把饭食呈上桌。
“阿三,你也快去吃饭吧!吃完今晚早些歇息。”韩彻说道。
“是。”韩老三应道。
其实韩彻并未多饿,只是想早些吃完餔食,早些去办正事。
在瞧着柳氏仍在担忧,食用餔食时,韩彻便将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了一下。
“似这等江湖骗子,定要重罚!不重罚不足以警示!”三娘肃着小脸言道。
“嗯,没错。”韩彻笑着点头。
“那病者现在如何?”柳氏又问韩彻。
“进城后便着人送去寻老大夫处看诊。”韩彻说道。
“希望没被延误病情才好。”柳氏叹气道。
韩彻闻言,神色再度变得凝重。
四娘瞅着韩彻面色不好,便拿着筷子给韩彻夹了桌上她最喜欢的一道吃食,软软糯糯道:“二兄,你吃这个,可好吃了。”
韩彻笑着吃下,夸道:“确实味美。”
待到餔食吃完,韩彻便回了书房研磨书写。
之前虽当着赵家村村民的面,拆穿了那巫医的骗术。但在韩彻看来,光是赵家村村民知晓还不够。
说起来,巫和医本是同源,最初甚至都没有明确的界限。安南一些巫医在给人治病时,通常也是以巫术为主,医术为辅。
所以这些巫医并非全无本事的,他们将巫术和医术混合使用,也曾医治好许多病人。
安南县如今又只剩县城这一位正经老大夫,韩彻思考再三,便没想着一定要对这些人赶尽杀绝。如那些真懂得医术的巫医,依然还能凭本事谋生。
但似这等假借神灵鬼怪妖邪之名,用以诓骗百姓,残杀耕牛,只为自身谋得利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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