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县各农户家很快便陷入了一片繁忙中,地里成片成片的甘蔗被砍下,却并未拿去售卖,而是拖运到家中,先用清水洗干净甘蔗表皮,再用新制作出来的糖车压出汁液,将其制成白砂糖或棉冰糖。
之前韩彻有告知过乡民们,红糖技艺相对简单,色泽也不如白砂糖或棉白糖更遭眼下贵人们的喜爱,村民们便都听取他的建议。
这些时日,家家为赶制这两种糖而忙得脚不沾地。也得亏如今安南县各家都不缺耕牛,再花费些许银钱请上几个山间土著做事,很快各家都制作出一批糖来。
韩彻这边,在确定安南县各乡镇制糖有一定量后,这日一早便命人在集市入口处择选出一个地方,搭建出一个草棚。
草棚里面安置上一个小灶台,灶台上还放置着一个铁锅。
随着锅里的甘蔗汁受热逐渐蒸发后,便如先前韩彻给乡民们演示时一般,锅内一股诱人的香甜味开始朝着四面飘散。
有那起早,准备来集市这边一并食用朝食的外地商户受这股香甜味吸引,便忍不住过来询问:“你这是售卖何种吃食?”
未料,对方却答道:“我这不做售卖的。”
“那你这是在作甚?”闻言,商户越发好奇,还探出脑袋往锅里瞧。却见着锅里翻滚着颜色如焦黄色的粘稠状液体,在随着对方防止糖液烧糊,不停搅拌的动作时,那股浓郁香甜味更是扑鼻而来,馋得商户移不开眼睛。
“是大老爷命我在此处熬糖,做演示。”对方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集市入口绝对是一个黄金地段,是但凡需要去往集市的行人必经之地。没见着俩人这说话间的一点功夫,熬糖发出来的那股浓郁香甜味也吸引了其他一些路过的人,不由自主的走了过来瞧看。
“熬糖?你的意思是,你这锅里的东西是糖吗?”商户闻言大感惊讶。
“对,正是糖!”对方给予肯定回复。
“这是何种糖?我怎的从未见过。”商户一脸好奇的问道。
“此乃甘蔗熬制的红糖。”对方一脸得意的告知大家,还又朝后面的人催促。
在他这般的催促下,身后的两个人也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二人先是抬出来一张桌子,接着便又摆出两堆白砂糖和棉冰糖。
当众人被告知眼前这两样也是蔗糖制作而成的糖后,纷纷表示不信。
想他们行商多年,走往的地方也多了去,可却无一人曾见过这般颜色的糖呢!
为了证实这二者确实是糖,对方便在锅内的红糖熬煮成功,盛放到专门器具里晾凉后,也如那天韩彻一样的操作,往锅里倒入了水,再把这锅里的糖水免费分发给大家品尝。
接着又取用了些白砂糖和棉冰糖,熬煮出一锅糖水,同样分发给大家免费品尝。
“你这糖如何才能售卖?”待到品尝完,有那商户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
“我这里只做演示,如若需要买糖,请往集市里面的草棚摊位去。”韩彻做那么多,为的可不就是这个目的!
接下来便如韩彻所预料的那般,听闻集市里面便能购置到这么好的糖后,大家立即便撒开腿往集市里面冲去。
这可是糖啊!时下稀缺又珍贵的糖!更不知这位韩县令到底是用的何种法子,不仅甜度增加,竟还能使糖的颜色和外观变得这般洁白美观!
似这般好的糖,拿到其他府城去售卖,怕不得让那些达官贵人们哄抢起来!
至于这两种糖的作价都非常昂贵?
糖作价还有便宜的不成?!
“你家的糖还有多少?你莫要卖给别人了,我全都要了!”
“还有你家,你家的糖我也全要了!”
“什么?今日只有这么多了?那明日呢?明日可还有?”
“前面的!我也要的啊!”
“就是,没你这么抢东西的啊!我比你还早来呢……”
一群商人们,面对作价这般昂贵的白砂糖和棉冰糖,抢购起来时却俨然一副不要银钱的模样。
使得饶是已经见识过藕粉和蚝油售卖时的火爆场面的乡民们,也着实被他们这般疯狂又惊人的往外掏大把大把的银钱举动而震惊住了。
没多久,大家今日带来集市的糖便全都售卖完毕。揣着许多银钱的乡民兴奋又紧张的集合到一起,方才敢出城归家。
几日后,安南县内有棉白如雪的白砂糖和晶莹剔透如玉石一般的棉冰糖可售卖的消息,便如龙卷风一般的速度传播开了。
在亲眼瞧见实物后,越来越多有实力的大商队朝着安南县快速赶来。
接下来,安南县城内一日塞过一日的热闹。因着往来的商贾客流实在是太多,衙门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忙碌。
衙门的这份忙碌,或多或少也影响到了点相隔太近的后院。
不过柳氏和三娘四娘都未觉得被打扰,反而为这份忙碌而感到十分的高兴。作为韩彻亲眷,她们便一直都懂得,安南县百姓越是富足,才能增长韩彻的政绩。
别的且不说,单每日成交下来的蔗糖银钱所需缴纳的三十取一的税收,便能使得今年衙门府库大大充实。
所制作出来的那几种糖,家中人这几日也都品尝过了,甚为喜欢。
尤其是四娘,年纪最小,又最为喜欢甜食。如今家中倒也不缺自家食用的那点糖,但为着身体和牙齿着想,韩彻还是控制了四娘的吃糖。
不过今日的四娘很是高兴,因为韩彻一早起来便去了厨房,言道要指导厨房用糖来制作一些好些的糕点。
四娘一心惦记这个,跟随夫子学习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结果不出意外被夫子察觉,罚她抄录诗文。
“你如今都这般大了,怎还能为一点吃食就馋成那样!”待到散学后,三娘气得直教训。
还差两个月才满十岁的四娘,此刻便低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受训。
“你若再这般不懂克制,我便要告知阿兄,让他往后都莫要再给你做什么好的吃食了!”三娘放出杀手锏。
“阿姐,我知错了,下次定不会了。”四娘一听,忙撒娇求饶。
然别看这会三娘训四娘特别凶,待到厨娘按照韩彻的教授,将做好的糕点端出来来时,她却一句告状的话也没说。
反倒是柳氏听闻了些,问道:“四娘,今日上学可是因未用心听课,被夫子罚了?”
“阿娘,此事我已训诫过她了。”三娘忙说道:“下次我也会盯着她的。”
“我下次一定认真听课。”四娘也这般保证道。
“好吧。”柳氏便不再多说什么。
接着,一家人很快便沉浸到各种甜味糕点的食用当中去了。
韩彻今日让厨娘一共制作了三种吃食,一种是黑糖米香糖,跟后世的米花糖差不多的做法,吃起来酥脆香甜。
一种是麻粩米粩,也叫麻枣糖,吃起来外层的糖皮香甜,中间部分酥脆却入口即化,层次感分明。
至于第三种,相对比前面两种休闲食用的零食来说,它则是一款能做平时主食食用的米发糕。
用糖量比前两者少了许多,但吃起来口感松软,甜而不腻。
柳氏夸赞道:“我觉着这米发糕最为味美。”
“我觉着三种都非常味美,我都很喜欢!”吃得正欢的四娘闻言,忙抬起脑袋,发表自己的意见。
三娘这次并未说教四娘,反而也认同的附议道:“确实都非常味美。”
实在是因为时下糖还过于珍贵,因此糖类的甜食并不多见。平日里,一碗甜粥对于一些上层阶级的人而言,都能被夸一句味美。
也正是因为这份珍贵,当府城裕州刺史府,唐刺史在收到了韩彻命人送至而来的三种糖的成品,以及书写好的呈送给朝廷的制糖方子时,震惊到忙唤来心腹商议。
心腹瞧完,边赞叹也边叹息道:“这位韩状元郎确实有大才!只是这事,怕是不好办啊!”
圣上年事已高,身体更是大不如从前。这些时日来,圣上对太子的不满也在表现的越来越明显。
可对于圣上和朝廷来讲,这制糖方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那么对于给出这方子的韩彻,必然要论功嘉赏。
韩彻又作为太子门下旧人,此时献上这么一张能利国利民的制糖方子,若顺利回归朝廷的话,必然会给太子一党增加些筹码。
届时,唐刺史作为韩彻现在的直系上属,又是帮他把这方子呈上去的人,免不得就会被牵连其中。
偏安南县售卖糖的名声如今又被那些商户传播了出去,使得唐刺史又不能不将这份方子呈上去。
“你再看看这个!”唐刺史笑着拿出另外一封韩彻要一并呈上去的文书,递给心腹。
说是文书,通篇表达的思想却是在忏悔。
韩彻在文书中写到,他来到安南后,亲眼瞧见了此地百姓生活的艰辛,方才真正懂得了圣上之意和为官之道。
往后他也必将痛改前非,更勤恳的在安南县内做出业绩,替百姓谋得更多的福利。
可别小瞧这份忏悔文书,若圣上只是些许不满太子,依然还坚定的要把太子任命为下一任继承者的话,接下来的圣旨便是将韩彻从安南调离。
若圣上已经起意真要废弃太子,有韩彻这封忏悔文书,圣上便能以“顺韩彻本人意愿”的名头,让他继续安稳的待在安南。
至于以后,在唐刺史看来,韩彻既有这般大才,离开安南不过时间早晚的事。倒还真不必在这时刻,非要搅和进朝堂那波风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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