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场台风大暴雨过后,安南天气终于恢复正常。等到进入农历五月中旬后,降雨量再度减少,天气又变得比往年还炎热起来。
好在这时候县城内大部分居民的外墙都已经黏合了一层生蚝壳子,像韩彻在县衙办公时,也都感受到了往年都没有的凉快。
最近越发接近税务官前来收缴上半年的赋税,这便也成了衙门近期的头等要事。
农历五月二十八这日,从府城而来的税务官顺利抵达安南县衙。
韩彻便命衙役将需要上缴的物品从府库提了出来,在与对方做数量确认时,直把府城来的税务官吓了一跳。
在这之前,衙门已经做过数次核对,自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我听闻安南前些时日遭受雨患,既如此,怎还能有这么多?”让税务官震惊的点,便是在此。
“安南去年年底新增户籍五百三十八户,开垦荒田约八万亩地。多出来的部分,便来自于此。”韩彻命钱县丞去取来户籍等文书,仔细讲解给税务官听。
安南今年虽前面有一个多月受了雨水影响,但排涝得当,因此除刘家村的生蚝养殖损失较为严重外,其他乡镇的作物种植,基本上都被抢救过来。少许实在没办法抢救的,也做了较为及时的补种。
莲藕种植本就喜水,水患对它的影响便最小,山间土著们这些时日制作藕粉售卖到一些银钱,也就能缴纳得出赋税。
如此,安南今年上半年所征收到的赋税自然便有这么多。
接下来,税务官对着文书做完仔细清点,又命人将其搬运到牛车上去。一道随行而来的府州官吏们见着这么多的物品,一个个也是笑容满面。
如他们这类官吏,也是最怕去到一个县城,却不能如数将赋税征收齐全。要知道他们的职责就是收税,税收缴不齐,他们也得跟着吃责罚。
反之,若能如数甚至是超额收缴,那么对他们的政绩考评也是有好处的。
尤其是今年雨患,遭灾的自然不可能只有安南这么一个县城。如附近的杞县和渠县,同样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不过整体情况比起安南来说,到底还是要好些。
因此税务官在来安南之前,其实是满腹担忧的。
结果没想到的是,安南县这里竟然还给出这么一个超级大惊喜。待到临走前,税务官便还在对着韩彻满口的夸赞。
上半年的赋税顺利交付完毕后,衙门众人也俱都松了口气。
韩彻开始给衙门众官吏放轮休假期,便是他自己,这几日也开始跟钱县丞轮班坐职。一个管上午,一个管下午。
当然,若遇到一些重要事件,韩彻还是要去处理的。
在轮休这两日,韩彻一有空还会带着三娘四娘一道去集市那边闲逛。
集市今年也越发热闹起来,不仅是因白糖的售卖,吸引了更多的外地客流到来,还增多了那些山间土著们。
这些山间土著们是去年年底才开荒种植,田地虽比不得熟田肥沃。但地里的收成还是让他们感到很高兴,这段时间又正好是藕粉售卖高峰期,他们便没少往来县城。
每日也是早早就出摊,占据个好位置售卖藕粉。但只要一听到从最里面的勾栏处传来的声响,有那还耳朵灵敏的年轻汉子便大喊一声:“周公上场表演了!”
伴随着这一声大喊,草棚摊位上的山间土著们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一心作二用,一边售卖藕粉,一边努力聆听勾栏那边传来的演绎声。
韩彻之前就发现勾栏上做演绎时,台上演员的声音传播力度明显不够。于是便又去寻了一批匠人对表演台加快整修了一次,新修建的勾栏表演台的顶部是一个完整的卷棚顶,这种圆弧形内顶有助于声音汇聚。
另外勾栏表演台的下方台基掏空做窑洞,洞内再设翁,台上覆木板(1)。以此又能达到助声的效果,使演绎者的声音能传播的更远更清楚。
“大老爷安好!”集市上的草棚摊位上凡售卖者看到韩彻等人一过来,全都笑嘻嘻的冲着他这般作揖道好。
“藕粉最近售卖得如何?”待到行走至一山间土著的摊位前,韩彻笑着问道。
“都售卖得好着呢!”只见被问的土著汉子笑容满脸,声音更是格外的洪亮。
他们以往未曾正儿八经的种过地,收入来源几乎全靠山间找寻香木,制作沉水香。
虽说“一两沉香一两金”,可这里指得是最后的成品,还得是上品才能有的价钱。如他们真正靠这行为生的人才懂得,香木形成条件有多苛刻。想要形成上品,更是难上加难。
最后能到手的银钱,其实还不如今年第一次种植莲藕。
通过造户籍后的这段时间,这些土著们也全都看在眼里的,知道韩彻这个县令大老爷确实是个好官。之前帮衬他们在山下造房子,又是发牛又是发农具和种子,还找人手把手的教他们种地不说,像上次台风暴雨灾害后,衙门还又过来帮扶他们重建家园。
有伤的可以免费看大夫,家中受灾严重的,衙门还给发好些救济粮。
现在那些土著们不仅一瞧着韩彻便高兴,就连见到衙门里的其他衙役,非但没有过去的害怕警惕,还时常高兴的跟见过面的衙役主动去打招呼。
“地里的水稻和甘蔗都没什么问题吧?”韩彻又问道。
“也全都好着呢!”提到水稻和甘蔗种植,眼前这位土著汉子脸上的笑容便更为欢喜。水稻要拿来饱腹食用和缴纳赋税,而甘蔗制成白糖后能卖出的银钱,也比藕粉还要来得多很多!
“行。若有什么问题,记得去寻附近乡民请教。再不行的,便让你们里正来找衙门。”韩彻笑着道。
“嗯嗯!大老爷你放心吧!我们都记着的!”土著汉子忙不迭的点头道。
这可干系到他们自身的银钱收入,必然会认真对待的。
韩彻点点头,便也放心的带着三娘四娘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上走着走着,还能碰见一些负责集市卫生的外县人。因着安南县总人口就那么多,本地人地里种植获得的收入,远比在县城给人做工要多得多。于是到了农忙季,一些岗位便越来越不好招人。
便得亏去年年底的大修路,让渠县和杞县的不少人前来做工,从而也给安南留下了一批外来务工者。
在见着韩彻停留在一处售卖水果的草棚摊位前,给三娘四娘购买她们喜欢的种类时,这些外来务工者便忍不住偷瞄几眼。
要知道便是他们自己县城的县令大老爷,这些外来务工者中都还有好些是未曾见过一眼的。
反倒是来安南务工后,不仅时常瞧见这位大老爷,便是衙门里的二老爷三老爷等,也都见过好几次了。
自来百姓对穿着官服的都会有骨子里的敬畏,即敬着他们的身份,也畏惧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能接触得最多的时候,通常都是穿着制服的衙役,去到各村强制大家缴纳赋税……
似安南这般,百姓们瞧见穿制服的人过来,反而笑得分外开心的场面,便也着实震惊到了他们。
当然,他们这些日子也渐渐的对安南的这些官吏没了之前的那股畏惧。
甚至一些人对在安南的生活感到特别满意,还盘算着等到年底返程回去的时候,定要告知亲朋好友,在安南这里做工轻松,银钱也比家中种地要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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