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美云的心情也最终是受到了影响。
不过在离开前,叶美云倒是也没忘记告诉巡逻队里面的那些人,下次再碰到这些打着是她的娘家人的口号过来纠缠的,一律统统撵走,不要和他们多说废话。
巡逻队里面的这些男男女女没想到叶美云的态度居然和程静淞一个小屁孩儿说的一样,只觉得多少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
说真的,这年头他们就没见过叶美云这样说不认娘家人就不认的,简直都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觉得有点荒唐的内心活动了。
但是碍于叶美云平时在他们面前训练出来的形象,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什么的。
等叶美云说完后,程静淞他们就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回走。
一路上,程静淞看着叶美云沉着脸,有心想找点话题,但是还不等她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叶美云说:“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啊?”程静淞抬头看她。
叶美云拧眉回忆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我记得叶家很穷,一家人平均一身衣裳都没有,以前冬天的时候,全家男女衣裳加一起也就只够两个人出门,其他人只能光着身子窝在床上不能出来,可他们正月过来的时候就穿的很好,这一回来的时候也是,还说什么是过来给我们送端午节的节礼的。”
叶美云冷笑一声。
程静淞也跟着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他们正月来的时候,大人小孩都穿的很厚哎,而且衣裳料子看着也还行,最重要的是好像都是新的,我虽然当时没细看,但隐约记得上面好像是没有补丁这些的。”
程斯年和程定坤也立刻做思索状。
程斯年还说:“他们这次过来穿的衣裳也挺新的,就是人看上去干瘦,而且都黑的紧,不像是生活富裕的人家养出来的。”
程定坤倒是没有表态,但是眉心却是皱了起来。
这么一扒拉下来,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了。
叶美云听完他们的描述后才继续开口道:“之前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找过来,觉得太烦了,就没注意这些,现在看来,这里面或许有问题。”
程静淞虽然不怎么喜欢那些名义上是她姥姥的那群人家,但也不想先入为主地把他们想的太坏,就道:“也许他们这些年通过勤劳苦干以及其他的小方法,发财了呢。”
“毕竟哥哥都快十一岁了,妈妈也嫁过来至少十二年了呢,这么久过去了,也说不准的吧。”程静淞又道。
“所以还是看我们家现在富裕了,他们才想起来有妈妈这个女儿,然后上门打秋风。”程斯年就接着说:“但是呢,他们头一回过来后就被赶走了,大概回去后痛定思痛,决定采取迂回路线,先示好,然后等到把妈妈哄的差不多了,再想办法开始从妈妈以及我们家里面扣东西。”
叶美云里么冷笑一声,“他们想的美。”
但是程定坤这时候却来了一句,“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发家的?咱们村里现在可不算穷,但是像他们这样至少拥有两套全新且没有补丁的衣裳的家庭你们能找出来几户?”
“倒也是哈。”程静淞又纠结了。
上塘村如今虽然可以算是这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富裕村子,好些人家里面的存款甚至可能都过百了,但是想要找出一家老小全是新衣裳的却几乎没有。
就连他们家也不能完全例外。
因为老徐同志依旧保持着淳朴高尚的勤俭习惯,时常缝缝补补。
就连程建功和叶美云有时候也会穿一些稍微破一些的衣裳,也就是程静淞三兄妹因为还处在生长的年纪,衣裳换的勤,所以才没有穿过。
“一身衣裳做下来至少要六七块呢,他们那么多人,又是钱又是票的,对于一个普通且非常贫穷的乡下人家来说确实太过于奢侈了。”程静淞又道。
所以,总的来说就是那边的叶家人肯定有问题,而且估计是想要算计他们。
啧啧啧。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好端端的一个端午节因为这一搅和,到底过的不算开心。
虽然程静淞他们并没有告诉徐如月相关的猜测,免得这个如今越活越年轻的小老太太着急,但徐如月也因为知道了叶美云娘家人又过来了这件事有些缩手缩脚,没怎么敢和叶美云说话。
平凡的端午就这么过去了,程建功这个没赶上和家人一起过节的也在第二天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情。
程建功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不对劲,不过他也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
程建功说:“不用管他们,反正他们连村里面都进不来,不管想干什么都徒劳无功。”
这倒也是实话。
但是叫谁都没想到的是,就这么被程静淞一家暂时排除在脑海之外的闲事儿竟然在不久后被公社的杨主任他们拿来和程建功以及叶美云谈话。
杨主任是这样和程建功还有叶美云说的,“这不是前两天去县城开会,正好碰上了溪水公社的主任,然后就听他提到了你们家的事情,虽然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不管怎么说那边也是你们的血亲,哪有什么隔夜仇让你们见人就撵呢,不管怎么说,这天下就没有不是的父母,人家不是也在说向你们认错了么,你们回头好好沟通沟通,别在闹别扭了,不然你们这脸上也不好看啊,毕竟你们现在一个是大队干部,一个管着养猪场呢。”
叶美云的眉毛从开始听杨主任说起她的那个娘家后就没松懈过,一直皱着,脸色也不好看。
程建功也没指望她开口,而是主动开口问杨主任道:“溪水公社的主任和你提起我们这边的家务事儿?”
杨主任也晓得程建功是个有能力的,人脉广路子也广,不想得罪他,就仔细道:“是啊,还是在我们一大堆干部开完会后就说的,当时不仅别的公社的干部在场,就是革委会的干部们也都在的,说真的,还吓了我一跳呢,都把我给问懵了。”
“要不是我了解过你们家里的情况,我当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杨主任又叹气说:“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不是非要说插手你们的家务事,但是溪水公社的林主任都在那么多干部面前说了,而且你们也知道现在外面一直在闹运动呢,一丁点小瑕疵就有可能成为别人攻讦你们的借口,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多少要注意点,免得被人抓着把柄闹事儿。”
程建功明白过来了,杨主任这是在和他们解释他也是没办法了,不然绝对不开这个口。
同时也是在提醒他们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程建功倒也没有因此觉得杨主任怎么样,但是对于一个公社的领导居然能当着那么多领导都在的场面提起这件事,虽然说是开会过后,但这明显也是故意的啊。
真是稀奇了。
他们前不久才觉得叶美云的娘家人有些奇怪呢,现在奇怪的事情又来了。
要知道,现在的文化大环境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和娘家的关系就是纯粹的亲戚了,不养育不孝顺父母其实也真没什么。
更何况叶美云和叶家的情况还是那样一个早就断绝了关系的状态下。
可偏生一个公社的主任就管了这件说起来只能称得上是鸡毛蒜皮和狗屁倒灶的家务事儿。
他不仅仅是管了,而且还专门当着很多人的面前捅了这件事。
更何况叶家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一个公社的主任在那么多干部和领导的面前替他们出头。
如果说程建功他们之前只是有些怀疑叶家那边居心不良,但是还没有真的把他们放在重点关注的话,那么现在是完全肯定了他们肯定没安好心的事儿以及背后肯定还有秘密的可能。
而且还能牵连到他们公社的主任。
溪水公社距离他们这边可不近啊,两边之间也并没有什么交流以及明面上可图的利益,溪水公社的公社主任开这个口到底是为什么?
毕竟他们家的这点事儿真算不上大事儿,但是他的这个口一开就等于是得罪了他们井沿镇公社的杨主任。
这两人之间可是平级,互相也没什么龃龉,莫名去得罪人,显然不是一个玩弄政治的人会做的。
除非有利可图。
不然的话,难不成那人溪水公社的林主任就只是单单想帮他们公社下面的社员一把么?
可还是那句话,叶家的人凭什么?
况且,如果单单只是想要帮一把,什么时候提不好,却偏要在刚开完会却没有散场的时候提。
这不是明摆着想把这件事拿出来放在明面上叫人注意,甚至当靶子么。
在按照杨主任刚刚的那一番在现在的人看来非常主流并且有道理所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劝告,这要是他们家之后继续不搭理叶家那边的话,恐怕还真的会成为杨主任前面说的那样,会因为他们如今的身份而造成冲击,甚至成为别人攻讦的借口。
所以,说来说去,他们的明面上的目的就是想要他们家和叶家那边和好?
然后呢?
然后他们想要做什么?
他们一家如今到底有什么可图的?
真是有意思了。
程建功的脑子转的飞快,但是面上却不显,而是朝着杨主任说:“事情我们知道了,谢谢杨主任告诉我们,我们往后也会注意的,但是你也知道,这都十几年没什么关系了,他们莫名其妙靠上来,我们其实心里面也慌得很。”
杨主任就说:“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不是说以前日子过的不好,现在好不容易好了,又想着当年多少有些对不起小叶同志,所以才想补偿你们么,你们就且放开心,毕竟都是一家人嘛,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别太过了。”
程建功就道:“杨主任,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没看见过现在的叶家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当初在我们村是怎么胡搅蛮缠的,可能听了溪水公社的话就以为他们是真的来和我们缓和关系的,但其实我怀疑不一定。”
“啊?”杨主任被程建功忽然爆出来的这些搞得懵了下,“你说这些……是啥意思?”
程建功就把叶家人两次过来的情况解释了一下,顺便提了他们穿衣裳的事情,然后又道:“从他们穿的衣裳就能看出来他们现在的日子是真的过好了,而且他们自己也承认了他们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好。但以前也没听说那边有建工厂或者搞其他的副业,更没有听他们像我们村那样靠着打猎大赚一笔这样的事,那就足以证明他们不是突然间暴富的,除非他们通过别的什么不正当的手段获得了大笔的钱财。”
“当然了,我们暂时不把他们往这么坏的方面想。”程建功说着就看见杨主任的表情沉思起来,就又道:“那就说明他们至少前几年就脱贫致富了,虽然手段我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他们至少前几年就有钱了,不然不可能让全家人都穿上没补丁的新衣裳,所以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前几年不来?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过来?”
杨主任就:“……”
“可能……前几年他们没机会呢?”杨主任自己说的都很没有底气。
程建功就道:“那你还不如说因为我们家前几年还穷的叮当响,他们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不想和我们有牵扯,现在我们有钱了,所以他们才扒拉上来想要重新认亲呢。”
杨主任又:“……”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杨主任又努力想要找补说:“总之,这也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程建功又道:“我知道,但杨主任你也应该知道这个猜测也是事实,因为现在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杨主任抿了下唇,总算是找不到说下去的话了。
但是程建功却又说:“之前我们也确实这么想,觉得他们太过于小人,所以才不愿意搭理他们,但现在你忽然说连他们公社的主任都能在那么多干部勉强替他们说话,我觉得这件事或许没那么简单了。”
“主任,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们村子的任何一个人和你说起他们家有类似我们家和溪水公社叶家的纠葛,你会当着那么多干部的面说出来,替他们出头吗?”程建功直击重心地问道。
杨主任想都没想就摇头,“这怎么可能呢,这件事说到底其实就是一件家务事儿,怎么能在这样说出来呢?”
“但是人家溪水公社的林主任就说了。”程建功道:“主任,你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
“我们先不说叶家的人到底有没有和他们公社的主任说起这些,我们也不去猜测溪水公社的林主任为什么要跑到你这位井沿镇公社主任面前替他们公社的社员出头,我们就说一点,那位溪水公社的林主任为什么要插手这件在很多人眼里都很普通,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事儿的普通家务事儿?”程建功又道:
“这位林主任就算真的无私的想帮助他们公社的普通社员,他可以私下和你说,可以等会议结束,别人都走了,可以有很多其他的选择,但是他就是选择了当着那么多干部和领导的面说的,所以这难道不奇怪吗?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杨主任之前还真没有细想过这些,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这件事是当着很多干部以及领导的面露出来的,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影响很大,所以他才第一时间叫程建功和叶美云过来说这件事。
但现在被程建功这么一分析,杨主任立马就觉得是的,这里面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是去论如何也不会做出林有粮那样的事儿。
可是他同样也疑惑起来了。
是啊,为什么呢?
程建功看着杨主任陷入了沉思,自己也顺着刚刚捋顺的思路继续往下面想。
如果叶家人忽然间过来的事情能牵涉到一个公社的主任,那么这件事背后的深意确实值得好好思量了。
程建功甚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年初肖闻京过来的时候专门和他提的那一嘴。
只不过肖闻京当时说的是宋长森或者是他背后的人可能会找他们家的麻烦。
且按照他所了解的情况来推测,肖闻京他们如今查的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势力,要不然也不能将宋长林这个粮食调控室的副主任以及宋长森这个西川镇公社主任收入麾下。
那么要是再多一个溪水公社的主任,似乎也并不那么奇怪了。
叶家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冒头过,应该不会和那个暗地里的组织有关系,这一次或许就是单纯的被利用了。
正好这个时机也很合适,叶家人的纠缠也只会被看成是因为见他们家现如今发达了,所以才过来打秋风,并不会去想这后面或许还有推手。
那么,既然都已经把叶家的人推到了明面上了,这位林主任为什么又忽然冒头了呢?
是觉得他这样提一嘴根本不可能会让他们怀疑上,还是单纯的想要加快进度。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既然西川镇的公社主任,溪水镇的公社主任都有问题,那么他们井沿镇的公社主任呢?
清白吗?
程建功一时间竟然被自己的猜测惹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程建功想了下,觉得不能和杨主任再说更多的猜想,但是又不得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程建功的脑袋瓜子立马转的飞起,很快,他倒是真的想到了一个特别合适的。
程建功就对着杨主任开口说:“杨主任,你也知道我们村现在发展的很好,所以私底下也没少惹来别人的嫉妒,外加现在也不安稳,经常闹运动不说,之前宋长森失踪的那一大家子不也还没找到么,你说说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敢随便他们一说就和他们开始亲亲热热了。”
“这万一他们不是针对我们家想着占便宜,而是想要占我们村的便宜呢?”程建功故意夸大其词道。
“占你们村的便宜?怎么占?”杨主任一时间想不出来。
程建功就说:“先让叶家人过来和我们家打好关系,等将来有机会了,劝我们一家把户口迁到溪水公社啊。”
“啊?”杨主任愣了,“迁你们的户口?”
程建功就说:“主任,要是我们一家被叶家人说动,到时候我们想走,你们还能真的不放人?”
“就算你们不放人,他们也可以从我们家人的手上知道我们村赚钱的具体路子和方法,然后一模一样学起来啊!”程建功又开始危言耸听了,“主任,谁不想家里面多些亲朋呢,我这边已经完了,要是我们家小叶同志那边能和娘家处好,那我们也高兴的很啊,毕竟我们家现在也只有我妹妹一家亲戚,别的都没了。所以,这要是我们后面真的处好了,那他们想要我们帮一把什么的,我们也不好拒绝吧。”
“况且,对我们家来说,是井沿镇公社的人还是溪水镇公社的人,其实也没多大的差别啊,毕竟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程建功诚挚地看着杨主任说:“主任,你觉得呢?”
杨主任的大脑cpu彻底被程建功给干趴下了。
别的他都还可以暂时无所谓,但是程建功说的迁户口去溪水公社这件事他绝对不允许。
一个程建功拉起了上塘村的经济,而上塘村又拉动了他们整个井沿镇公社的经济。
这两年,公社的整体情况都在变好,完全就是因为程建功,他是绝对不能放人的!
杨主任下意识就说:“你绝对不能去溪水镇那边,那边又穷又破,社员之间还有村子之间都经常打架斗殴,而且过了那边就是杨川县了,那里可是边境线呢,地方不好还危险,你去了不就是自讨苦吃么!”
程建功就说:“我也没说我回去啊,我刚刚说的那些是站在溪水公社的林主任的身份上猜测的。因为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到他一个公社主任参与我们这种小小的家务事儿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主任也不愧是干了多年的政治工作,虽然依旧很震惊,但是脑子还是顺着程建功从头到尾说的话思考了下去。
他本来知道的事情就没有程建功多,自然不可能像程建功一样往省城调查组要侦查的那个方向去思考,加上程建功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他本能的觉得没问题,就是这样的。
杨主任顿时那叫一个气啊!
可是他也不好当着程建功他们的面发脾气,更不能承认说溪水公社的林有粮就是这么想的,只能温声和程建功道:“这些毕竟是你的猜测,也不好说。不过你也放心,他林有粮再怎么样也管不到我们井沿公社的头上,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这次叫你们来也只是和你们说一下这件事,好叫你们心里有数而已。”
程建功就配合道:“我们知道,还要谢谢主任告诉你们这些。”
“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应该的。”杨主任摆手,顿了下后又说:“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到底是小叶同志的父母,有些事情还是要处理的,手段也不要那么激烈嘛。”
程建功也跟着点头,“我们记住了,下次要是碰到,肯定好好讲道理。”
杨主任也知道按照程建功的心眼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的转变,但是他强大的内心依旧让他沉稳地点了点头,“这就好,毕竟你们也是干部,还是要做好人民的表率的。”
程建功配合这微笑,又和杨主任扯了几句后,才从他的办公室告辞。
出来后,程建功脸上的表情就收敛了起来,但是叶美云却更是将自己现在很不爽这一点表现的淋漓尽致。
程建功也没说话,拉住了她的手腕往外走。
他找的这个理由除了是怀疑杨主任也有问题外,也是想要让杨主任成为阻拦林有粮的第一道防线。
除非杨主任真的和林有粮是一伙的,否则的话,杨主任绝对不可能看着自己手底下的人被抢走。
毕竟这不是抢人,而是抢功绩,抢政绩,抢他往后的升职之路。
而杨主任办公室的情况也确实如程建功?想象的差不多。
等程建功他们出门后,杨主任脸上的笑容同样瞬间收敛,甚至眼神都阴沉了下来。
他暗自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后才勉强叫自己没那么生气,然后把电话拨到了溪水公社林有粮的办公室。
等到一接通并且听到林有粮的声音后,杨主任之前给自己做的冷静的功课又有些破功了。
他冷飕飕地开口道:“林有粮?”
林有粮一开始还愣了下。
毕竟能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并且还是这个口气的事情就没出现过。
林有粮也没有听出来是杨主任的声音,一时间也拿不准这是谁,生怕是自己的工作做的不好是上面的领导打过话过来问责的,所以态度格外的低顺问道:“我是,请问您是?”
杨主任这时候特别想开口吼一句“我是你爹”,但这显然不可能,于是他只能压着怒火道:“杨国靖!”
“杨主任!”林有粮特别的诧异,甚至在醒神之后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态度,很是生气道:“杨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打电话过来却搞这一出干什么,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
“还是你觉得这样好玩,故意想要吓我一下!”林有粮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很有叨逼叨的潜质,继续说:“我可没觉得这样有什么好笑的,更何况你我都是人民的干部,是人民的公仆,这时候不好好工作,专门打电话吓唬人是不是有点太不像话了,而且浪费电话费就等于浪费国家资源,杨主任,你这样做可不对啊,这种风气怎么能长呢……”
如果说杨主任之前还只是因为程建功之前那一连串的怀疑而生了怀疑,但现在倒是越来越肯定林有粮的心里肯定没有憋什么好屁了!
要不然,他林有粮也不至于在电话里面就这样唧唧歪歪地和他上纲上线,就像是程建功之前说的,他们又没仇没怨的。
可偏生他林有粮先是在县城开会的时候来一出程建功的家事扯皮,搞的他下不来台,现在又这样,他就是在傻也能明白过来了,林有粮就是故意在针对他呢。
杨主任本来就很生气的心情就更加生气了,甚至恨不能现在就见到林有粮,最好能指着他的鼻子把他狠狠骂一顿外加再收拾一顿。
什么玩意儿啊,想要算计他也不看看他林有粮是什么东西。
“林有粮!”杨主任再一次暴吼一声,打断他的话,冲着他冷笑道:“你少给我在这儿装模作样了,我已经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你以为你的计谋能得逞,我告诉你没门,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要算计到程建功他们的头上,他们永远都只能是我们井沿镇的人,不可能去你的溪水镇,你别痴心妄想了,你要是再敢私底下搞小动作,我就去县里面告你故意挑拨我们社员的关系,想要抢占我们公社的资源!”
林有粮一开始听杨主任吼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等听到后半段后,他虽然没听明白杨主任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是也反应过来杨主任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或者说猜错了方向。
林有粮松了口气后又免不了问道:“杨主任,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没听明白呢,什么叫我打程建功的主意,什么他来我们溪水镇,你要不然把话说清楚。”
杨主任继续冷笑,“装,你继续装,你堂堂一个公社的主任没事竟然管人家的家务事儿就算了,还故意在县城领导面前说出来,不就是想给我压力,好让我回来后整顿程建功他们,甚至最好批,斗他们,到时候你就可以让叶家的人趁虚而入,嘘寒问暖,然后把程建功他们一家拐到你们溪水镇,到时候让他们在你们溪水镇搞产业,顺便抢走我们井沿镇这条已经走上正轨的副业,你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心思,我告诉你,这事儿没门!”
杨主任说完又狠狠地“哼”了一声。
从程建功说完后,他就一直在仔细思考,最终越想越觉得这一套逻辑是对的,林有粮就是要这样做,要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来他一个公社主任那么多事儿是干什么。
可林有粮又被杨主任给哼懵了,等反应过来后,林有粮就忍不住笑说:“老杨,你没事儿吧,你说说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想法还这么幼稚呢,我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干出来这种事儿呢!”
“那你好端端的还去管人家那些狗屁倒灶的家务事儿呢!”杨主任开怼道:“你不仅管了,你还专门挑一堆干部领导都在的时候说的,你为什么?”
“我那就是当时正好想到了,所以就顺势和你提了一嘴这件事。”林有粮解释道。
杨主任又开始冷笑了,“林有粮,你当我杨国靖是傻的是吧,你找理由也不找一个像样一点的,你觉得我能信这个?简直笑话!”
隔着话筒的林有粮:“……”
这倒也是。
说句常语,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玩聊斋了。
可这事儿吧,也不能承认吧。不然也太扯了。
杨主任却把林有粮的沉默当作了承认。
杨主任又说:“现在说不出来话了,反正我把话给你撂在这儿了,不管你使了什么手段,我都不可能让你打程建功他们的主意,那边的叶家的人你也叫他们消停点,不然的话,他们来一次,我让人赶一次。”
林有粮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好在杨主任说完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也不用他临时去想理由解释。
但是杨主任挂断电话后还是不解气,暗自又把林有粮这个卑鄙小人给骂了一番后,想了想又拨通了到县城的电话。
他倒不是直接拨给了曾经的县长,如今的革委会主任,而是拨给了领导下面办公室的一个办事员,然后借机狠狠吐槽了一番林有粮的歪心眼的事。
等到这次把电话挂了,杨主任憋在心里面的那口气才算是勉强发了出来。
他心里想着,就算林有粮那样在众人面前算计他又怎样,谁在县城还没两个关系了,反正他相信经过他的这点电话的一打,到时候这件事肯定会传到领导的耳朵里面,他就不相信林有粮的算盘珠子还能拨响。
歇了口气后,杨主任又一口气儿灌了一大壶的水,然后才继续开始工作。
可是吧,他脑海里总是还冒出刚才的事儿,心气儿还是不平。
杨主任想了想,干脆又拿起电话开始一个一个公社地拨打,好好让他们领教一番林有粮的小人之举。
程建功找这个理由确实有让杨主任站在阻止林有粮和叶家人他们的第一道防线上,但是已经拽着叶美云离开的他无论如何也不知道杨主任这次的反应这么大,效果竟然也这么好。
程建功倒是一路上都在给心情不好的叶美云做思想工作,一直到回家了,叶美云才勉强收敛了一身的冷气。
眼看着快要到程静淞他们放学的时候了,叶美云又稍微收拾一番,去了学校。
徐建军和卢支书听说程建功回来后也第一时间过来了,并且好奇公社找他们干什么。
程建功就把事情给说了下。
徐建军和卢支书的反应没有意外就很生气了,并且很不解林有粮为什么多事儿。
程建功回想了一番从穿越过来后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加上他们村子有徐学林这个老红军坐镇,他也觉得应该不至于出一些内里不知道干些什么脏污事情的干部,这才开口把自己的猜测也给说了下。
当然了,也没忘记说他对杨主任的怀疑以及他后面转口溪水镇想借着叶家人拐走他们一家的猜测。
徐建军和卢支书就:“……”
说实话,他俩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该惊讶哪个了。
“别的先不说,我倒是觉得你和杨主任说的那个怀疑也很成立啊,万一他们就是看中了你的能力呢!”好一会儿后,徐建军来了一句。
卢支书还在一边点头,“我也觉得。”
程建功:“……”
他失笑,“我真的就是胡扯的,林有粮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就不能干出这种事儿。”
“那可不一定。”卢支书道:“据我过年回家那段时间了解到的,因为咱们公社出了你,去年在县城的评价很高呢,要不是现在这么乱糟糟的,杨主任恐怕很快就要升职了呢。”
“升职?去县里面吗?”徐建军诧异。
卢支书点头,“那肯定啊,不然还能调哪儿去。”
“那倒也是。”徐建军道:“你这么一说,杨主任能升职也确实因为建功前两年做出来的成绩,那林有粮觊觎你也有可能啊。”
程建功:“……”
“你们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也该怀疑了。”程建功开口打断他们,接着才说:“我倒是还是觉得林有粮可能和宋长森一样有问题才是真的。”
接着,程建功才借口他之前长跑外面,说了肖闻京年初过来拜年的时候说的提醒。
程建功道:“说来说去,我之前做的事情伤害了那群人的利益,甚至惹得这个暗地里的团伙出了状况被查出来,所以他们想要报复我们家也是正常的。”
徐建军和卢支书大惊,“你之前怎么没和我们说这些啊?”
程建功摆手,“反正我们一家一般也不出村子,所以就没提,可是谁能想到现在又来了这一遭呢,要不然我也不能往这个方向想。”
“那你准备怎么办?”徐建军的眉心紧皱着,恨不能黏在一起了。
程建功就说:“反正只要杨主任没有问题的话,我估计杨主任那边肯定会帮着拦一阵子。我刚才不也说了,反正我们一家基本上很少出村子,也不着急,我想先等等看溪水镇那边的反应,如果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过来继续拉关系的话,我再试试看能不能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这样岂不是很危险。”卢支书有点担心道。
程建功就说:“没事儿,敌不动我不动,我也不会上赶着去他们那边,我只等着他们上门。”
徐建军和卢支书想着如今村里面的防范,这才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徐建军又说:“那要不然我们把事情网上报一报呢?”
程建功摇头:“不安全,谁知道县里面还有没有和宋长林一样的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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