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句话之后,鹿朝发觉这个问题不太好,她当然长得好看,这个还用问?
她决定换一个问题,总之先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把傀儡弄走。
鹿朝还没开口,就听他说了一个字。
“丑。”
鹿朝:“……”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瞎了?你对着本郡主这张脸,你竟敢说丑?”鹿朝横眉竖目瞪着他。
看到她气得鼓起脸,帝夙轻轻笑了一声,嘴角扬起的弧度很大,连眼尾都微微弯起来。
是真真切切的笑声。
鹿朝一下子愣住,她以为他不会笑的,小说里说他绝七情,灭六欲,他只知道杀戮,心里是一片荒芜的荒漠,哪怕后来放下屠刀,成为天地间的守护神,他也是一个清清冷冷的神,既不慈悲,也不温和。
可是他笑起来,明明是很好看的,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极其动听。
帝夙看她出神,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身,把她楼到怀里。
他想起他是卫夙的时候,每天对着山河笔想象她的样子,他想过她会不会很丑,也想过她会不会其实平平无奇,也想过她是个绝世美人。
但是无论怎么想象,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心里想谁管什么美和丑,只要是她,怎么都好。
连见她一面都是奢侈的时候,他从来不敢想,她能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没有人鬼殊途,她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鹿朝靠在他怀里,从他身后伸出手,悄悄结印,把床上的傀儡符收回去,一瞬间,青纱帐里的少女变成一张符纸,静静飘落在地上。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搞定了。
“睡觉了。”鹿朝轻轻推了推他,“都快天亮了,你不困吗?”
“困了。”
帝夙把她放开,起身走到床边,自然而然躺上去,今夜大半夜都在同地下的妖物周旋,他确实很累了。
鹿朝看了他一眼,见他望着自己,只能叹息一声,认命地从他身上爬到床的内侧,躺下。
对她这种乖巧的行为,帝夙满意地把两个人的被子拉好,他倒是很克制,虽然躺在一张床上,但从来没有逾越的举动,只会在她熟睡的时候悄悄把她搂过去。
鹿朝对他渐渐习惯了,在他身边也能很快睡着。
身上带着长命锁,她一闭上眼睛,忽然又看见了那些画面。
这一回的她,年纪更小,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粉雕玉琢,小小的一团,穿着青色小棉袄,扎着稀疏的丫髻,从雪堆上滚下来,然后很快地爬起来,张着胖乎乎的小手跑过来。
“师……兄……”她不太熟练地喊着。
“师兄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下雪很冷,不要跑出来玩,会生病。”师兄清冷的声音又响起,只是这一次带着明显的少年嗓音,他伸出手拍了拍她头发上细碎的雪,也是一双少年清瘦的手。
“知道了。”她还是乖巧地答应。
师兄拿出了竹筐,她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手脚并用地爬进去,可是她还太小,爬了半天也没能进去。
师兄无奈,两只手掐着她腋下,把她抱进竹筐里,她在里面抬起圆圆的小脸,师兄递给她一串冰糖葫芦。
“谢谢师兄。”她奶声奶气地道谢。
师兄把竹筐盖子盖上,然后竹筐背在身上,转身看向前方年迈的师父。
师父笑呵呵地说:“小孩子,贪玩是没办法的,长大了就好,你做师兄的,不要总是对她这么严肃。”
“她还是凡人,没有修为,生病了会死。”
“哪有那么严重?哪个小孩不生病啊?你小时候发烧烧了三天三夜,还不是活下来了。”
“我是我,她是她,不能比。”
师父叹息着说:“你啊,太自负了。”
师兄的目光抬起,看着远方,崇山峻岭,白雪皑皑,整个世界都是雪白和灰色的,万物凋敝的时节,也是最容易死亡的。
师徒三人行走在雪地中,天地之间一片白,凡人显得太过渺小。
“师父,师妹还没有名字。”师兄提醒道。
“名字啊……”苍老的师父挠了挠满头灰白的发,绞尽脑汁地想着,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而此时,远处的地平线,有朝阳升起,绚烂的光把灰白的世界染成一副旖旎的画。
刺眼的光让师徒两人同时眯起了眼睛。
“就叫朝阳吧。”师兄说。
“朝阳,好,好,很不错。”师父连连点头,终于放过了脑袋上那稀疏的白发,不用他想了。
这画面温馨而美好,竹筐里的小丫头有了名字。
鹿朝微微笑起来,心里也跟着流过一阵暖意,她翻了个身,看向帝夙。
他闭着眼睛,一脸淡漠而冰冷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
长命锁中,也不知道他被封印的那一世记忆,是什么样的。
.
第二天,鹿朝睡到日晒三竿才醒来,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因为修为太低而赖床,没想到一转头,帝夙也还躺着呢。
他睡着后,侧了身,是面对着她的,听到她的声音后,也睁开眼睛。
鹿朝不得不和他对视着,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她肚子里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修为太低,很容易饿。
帝夙眼中浮起一丝淡淡的笑,起身挂好纱帘,更衣梳洗。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随后,云瑶的声音也响起:“朝朝妹妹,你起床了吗?”
鹿朝应了一声:“起了,怎么了?”
“没什么,等你们吃午饭。”云瑶说完,就离开了。
鹿朝连忙爬起来,匆匆忙忙梳洗一番,就跑出去。
裴知玉和摩缨坐在院子中对弈,看棋盘落子,这一局应该下了一两个时辰了,两人棋艺都不错,互不相让。
“今日我起得早,在城主府中四处转了转,很奇怪,城主府里仆从丫鬟都很少,这么大一座府邸,我走下来,也只看见三四个年岁大的嬷嬷,她们都沉默寡言,不管问什么,都是摇头,真是奇怪。”摩缨说。
一行人里,只有昨夜按时入睡的他精神最好。
裴知玉说:“今日,恐怕要开门见山地问问城主了。”
他看见鹿朝出来了,这一局棋就和摩缨和局了,起身说:“城主已经准备好午饭等我们了,走吧。”
他们到了前院,却只看见城主司空照,并不见虞夫人,摩缨好奇地问:“虞夫人呢?”
“她昨夜受了些风寒,不便出来见客,各位不要见外,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司空照拍拍手,让下人把饭菜端出来。
“虞夫人没事吧?”鹿朝坐下来,还是问了一句,想起昨夜虞夫人的样子,还是有些同情。
“没事,只是需要修养。”司空照的精神也不太好,他原本就是白须白发,但是从前鹤发童颜,没有妖化的容貌虽说算不上多英俊,但也精神奕奕,气质出众。
而经过昨天一夜,他憔悴了不少,精神萎靡,强颜欢笑更显得疲惫。
“城主今日似乎精神不太好。”云瑶开门见山地说,“不知,是否昨夜被妖物惊扰?”
司空照看了她一眼,昨夜地下有人闯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现在被问起也不慌张:“既然你们发现了,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那只妖物原本被封印在城主府下面,只是随着它修为加深,开始在地下挖了洞窟逃跑,每一次都被我们发现,封了它的洞窟,它又重新挖,渐渐的,地下已是千疮百孔。”
云瑶冷冷地问:“为何不杀了它?”
“谈何容易?”司空照叹息,“那是十五年前,魔尊座下的噬魂兽,他在神魔之战中吞噬了太多陨落神族的魂魄,因而无比强大,我和晚儿合力只能将他封印,这些年,我们也向各大宗门求助过,可是他们一听噬魂兽,都摇头叹息,无能为力。”
“原来如此。”裴知玉惭愧地说,“城主和虞夫人为了长陵百姓已经做了太多,我们昨夜实在不该擅自闯入地下的封印。”
“无妨。”司空照摆摆手,“各位也是为了长陵城着想,不知者无罪,吃饭吧。”
午饭之后,司空照要去处理长陵城的日常事务,告辞离开了。
他走之后,云瑶便说:“虽然噬魂兽很厉害,但也不是对付不了。”
“云姑娘有何高见?”裴知玉问。
“虞夫人手上,有一件神器,名为长命锁,可以困住魂魄,若能用长命锁把噬魂兽吞噬的魂魄都吸过来困住,自然可以杀了它。”
鹿朝挑眉,果然和小说里的方法差不多。
“长命锁是什么?”摩缨和裴知玉都一头雾水。
云瑶只好说:“十五年前,封印了魔尊的九件神器之一。昨日刚到城主府,我的神剑凤羽就感知到长命锁的气息了。”
她一边说,一边淡淡地看了鹿朝一眼。
这一眼,让鹿朝心里微微一沉。
凤羽居然能感知到长命锁?小说里,并没有详细提过九件神器,否则鹿朝也不会不知道在哪里。
小说和现实是有不少区别的,这一点鹿朝也早就发现了。
而云瑶的目光,也证实了她确实发现了长命锁,只是由于鹿朝是凡人,她心中还在疑惑,不敢下定论。
“既然如此,为何虞夫人不用?”摩缨疑惑地发问。
云瑶带着几分傲气,说道:“虞夫人只是捉妖师,她不懂得利用神器也情有可原,只是这长命锁事关重大,若落在什么都不懂的人手中,恐怕就是大祸了。”
她说着,忽然‘唰’一声,拔出了神剑凤羽,指向鹿朝。
“云朝,把长命锁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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