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小林泉领命起身刚刚离开包厢时。


    森鸥外与太宰治师徒两个对视片刻,前者脸上始终挂着堪称慈爱的微笑。


    透过单向玻璃他们可以清楚看到小林泉的行动轨迹,两个同样敏锐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潜伏着伺机出现的浅川。


    “是他啊,新近投诚、想要取代a的家伙。”


    比起老奸巨猾的森鸥外,太宰治多少还是稚嫩了些。沉不住气的少年率先开口,中年男人笑着摇摇头:“那明明是我送给泉的礼物呀,他长得不够好看吗?”


    就外貌而言,浅川几乎是全场所有男宾里最好的了,甚至包括台上表演的艺人。


    “呵呵,用小林泉试探浅川的成色,用浅川限制小林泉的行动,您还真是物尽其用。”


    太宰治表示大家都是王八蛋,您就别装自己是什么好鸟了。


    “啧啧啧,叛逆期的青少年永远不懂老父亲的心……”森鸥外收起嘴角笑意,“太宰君,如果说首领是驾驭port


    这头海中巨兽的骑手,那么泉的作用便相当于马鞍和马镫。她确实可堪称为组织的基石,然而一旦骑手偏离航向……”


    野坂大佬的这个弟子是杀不得的,至少明面上绝对不可以。组织生存需要政客的支持,所以只要小林泉不曾惹出众怒,哪怕她真的做了一二背叛组织的事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并收拾善后,何况她兢兢业业数年如一日,连弟子太宰都查不出不妥之处。按道理讲有这样的员工老板半夜做梦都会笑醒,除非他是森鸥外。


    问题就出在这里,一个人怎么可能任劳任怨谨慎细致到这种地步呢?


    森鸥外绝不轻易相信任何人,至于小林泉……她的忠诚本就有瑕疵。兰堂的死,野坂大佬的掣肘,无论拿出哪一条都可以作为合情合理的论据——区别只在于“莫须有”或是“人、证俱全”罢了。


    忠诚于port


    这个组织与忠诚于首领完全是两个概念,所以他要在小林泉的忠诚上加一道保险。


    如果不加这道保险,大概就不得不另寻一个后勤干部了。


    “啧,恶心的成年人。”


    太宰治换了条腿翘着,看到小林泉婉拒掉浅川递来的酒杯,他哼笑一声道:“还不算太笨。”


    可惜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悟透他给的警告了。


    偷偷将通缉犯运送出境,这种事或许能瞒过所有人,唯独瞒不住游击队队长——谁叫他闲呢。他对小林泉为什么要这么做非常好奇,那是根本看不到利益所在,只有风险的举动。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采取任何行动都必有一个动机,倒贴钱帮着那些“恐怖主义分子”逃命,你说她究竟图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森鸥外,内心不断做出各种假设然后推翻——boss究竟知道多少,这是为他所授意的行动吗?


    还是说,小林泉果然藏着更深的秘密……


    “哎呀,这个浅川,手段不太行呢。”


    森鸥外笑着向后靠在座椅里,太宰治端起他的苹果酒向外走:“我去玩一会儿,太蠢了,看不下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中年男人低语:“坏人姻缘不可饶恕哦。”


    “言情小说里不是有么,作为推动剧情的要素而出现的反派角色。”他用手指弹了弹酒杯,“我可是好心去送催化剂呢。”


    至于说具体催出个什么结果……完全不介意和大姐姐开房过上一夜哦~虽然只是坐在旁边打游戏,但那也很有趣啊!明天早上这样那样的操作之后,大约能见到蛞蝓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的有趣脸。


    森鸥外低低笑了几声:“可以,去吧,我的目的是将泉彻底留在组织里,同时降低她可能带来的威胁。在不违背这个原则的前提下达成目的,过程和手段都不重要。”


    小林泉带来的利益让他不可能做出清除她的决定,但这份利益背后的隐忧又催促他不得不做些手脚——也不能说卑鄙下作吧,他只是给了新人机会而已,非要说新人做了什么,那可不是首领授意呦。


    于是黑发少年笑嘻嘻的端着酒杯加入谈话,小林泉趁机溜走。


    怎么可能真让她逃掉呢?太宰治从监听耳机里注意着她的动向,直到……


    “终于发现了呀,现在才发现会不会有点晚?十五分钟,泉姐姐你会怎么做,打电话向蛞蝓求助,还是……”


    她没有,哪怕在药物影响下思维逐渐变得迟钝,也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是打算破釜沉舟随便先便宜个什么人,暂时吃下这个亏明早再回头狠咬一口么?


    他摸摸口袋里的小药瓶,突然觉得脖子后面凉凉的。转念一想又重新变得理直气壮——安眠药总比那什么药强吧。虽然这种在分类上很有些争议,但在国内药品名录中就是安眠镇静类药物,主治精神衰弱抑郁症焦虑症以及其他不良精神状态。


    精神障碍者随身带着治疗药物,这很合理。


    她已经躲进人少且封闭的地方了。太宰治摘掉耳机高高兴兴走去捡拾“战利品”,不想找了几个逃生通道后居然一无所获,监听耳机也像是受到干扰尽是杂音。


    所以,小林泉被谁带走了?


    想想车上她发脾气时给的那一肘的力道,他觉得自己最好临时出个差。


    那么小林泉究竟去哪儿了呢?


    这就要去问问一晚上都在划水摸鱼的七海先生了。


    在这种慈善晚宴上偶遇小林泉既意外又很正常。她本就是跨国集团的高管,生意场上的事,谁还不是为了那份工资?


    早在她从跃层下来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却没有上前。盲目插入别人的谈话很不礼貌,而且这种场合下他也没什么话题与她闲聊。


    ——真有人来这里休闲聊天吃东西么?


    作为一个成熟的人,应该学会用脑子而非只会用眼睛。但……这股莫名其妙的焦躁到底怎么回事?理智告诉他别去干扰她的工作与社交,低沉的情绪让七海建人决定找个没人的角落静一静,等拍卖结束再回去。


    森氏提供的拍卖品是枚祖母绿吊坠,一般来说类似有年头有传承有故事的宝石大多会变成咒具或咒物,它看上去倒还好。


    躲进位于逃生通道下的吸烟区点了根烟,他想起早上走进面包店时的那份小小绝望——最喜欢的蔬菜面包下架了,以后也不会再生产。因为它配料众多工序繁杂售价却很低廉,面包店老板决定改做目前非常流行的网红产品。


    正在和小林泉攀谈的那个男人……不对,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拉回思绪他思考起该如何糊弄总监下达的销售目标,没一会儿心思就又跑了。那家伙瞧着一副很会讨女人喜欢的样子,说不定泉会青睐那张脸……早知道应该把五条前辈拎出来给她认识一下,好让她充分理解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越是长得好的男人越讨人嫌,希望小林小姐能明白这一点。


    无论内心活动多么激烈,七海先生脸上的表情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冰冷。随着指间那根烟越烧越短,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糟糕。


    她会不会忘记关于新年假期的约定?或者打个电话很是抱歉的说上一句下次再约?


    如果能像砍碎咒灵那样砍碎心中的妄念就好了。


    逐渐低沉的气压被防火门开启的声音冲散。是个年轻女性,身材娇小……生病了?脚步听上去散乱拖沓。


    没等他想好要不要伸出援手,小林泉摇摇欲坠的身影突然撞入眼底。七海先生不由上前扶住她,焦声询问:“泉小姐?泉……小姐!泉?”


    她看上去很不好,气息急促脸色苍白,眼睛似乎随时都会闭上。


    “啊……是七海先生,抱歉……”


    声音细微虚弱,随着重量入怀传至耳畔。隐约意识到她遇到了什么,七海建人握紧拳头又放下。


    当务之急是先带她离开这里,如果情况严重恐怕还得去趟医院。


    还好今天来参加了这场慈善拍卖晚宴,不然他想他大概会懊悔一生。要不带她去那位医生那里检查一下吧,不熟悉的人实在不放心。但愿前辈能原谅……


    “……不严重,睡着了……严格来说……属于安眠药……”


    “不良反应……”


    “……西泮类,血液检测并未超量。”


    “什么时候醒?”


    “我怎么知道!我是医生,兼职法医!不是神仙!”


    泉是被肠胃强烈的抗议惊醒的,足足十二小时不曾进食,换了谁都很难继续躺下去。思维逐渐活跃,断片儿前最后的想法重新回到脑海里,闭着眼睛慢慢等待身体上的沉重感消退,她这才轻轻张开眼睛努力想要坐起来:“……”


    “泉小姐,你醒了吗?”


    听见动静,金发青年拎着锅铲走到虚掩的卧室门外低声询问,女士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这是,怎么了?”


    “……”他迟疑片刻,放缓语气:“没什么,只是喝醉了而已。”


    硝子前辈说那种药会让人丧失数小时记忆,果然如此。下药那个人最好藏严实些,一旦被抓出来……七海先生拎了拎手里的锅铲。


    喂给咒灵当口粮算了,不知道夏油先生愿不愿意再充当一回垃圾粉碎机。


    卧室门被他推开,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小林泉看上去身形比平日小了一圈,温顺的椰褐色圆眼睛里还有些尚未褪去的迷茫:“森先生把他的合作伙伴推荐给我认识,然后就不记得了……”


    她委屈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不记得?在消防通道里……没事,不要怕。”七海建人走到她身边,顿了一会儿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她的后背:“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是小林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我?我只是觉得……”


    不等他“只是觉得”完,泉立刻掀开被子扶墙站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最近的区役所开车过去要十五分钟,你能开车吗!给我五分钟大概整理一下,穿什么颜色比较合适?”


    七海建人:“……”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但是想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太对。


    “区役所那边我可以打个电话提前预约,现在的问题是,”他磕磕绊绊吐出她的名字:“泉,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戒指呢?”


    嗯,这就顺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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