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匆忙聚在这里,是为了祝福一对新人……”


    神父合上《圣经》开始演讲,他笑着扫过台下众多宾客,目光最后落在那道慢慢离开教堂的轮椅背影上:“上帝行走于世间,应与劳苦大众同在……”


    这老东西,总是生怕别人正确理解他的好意。


    打从第一句起,无论是信仰神明的还是不信仰神明的,都沉默了。


    五分钟后神父意犹未尽,如果不是时间紧张,他很愿意再讲个五十分钟。


    “现在,让我们把视线移到这对新人身上吧。”


    完成确认双方姓名以及缔结婚姻确实出于自愿的环节后,七海先生晕晕乎乎听神父问了一连串。他知道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等待答案,努力从嗓子眼里挤出句“我愿意”后连忙低头去瞄妻子。


    如果她不改变主意的话……


    脑袋里像是被塞满了棉花团,仿佛灵魂都被抽出去飘荡在半空中似的,直到听见同样的“我愿意”才重新落地,一股对未来生活的期待油然而生。


    “等等!我不答应!”


    宛如恶俗言情小说中的经典桥段,每到这个时候都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冒出来为别人的婚礼平添波折。从头到脚收拾得闪闪发光的白发青年踹开教堂大门闯进来,在宾客们炯炯发亮的眼神中冲向神坛。


    所以,这是来抢新郎的还是来抢新娘的?


    “我不答应!”五条先生脸上的镶钻墨镜滑落下来,露出漂亮的蓝眼睛:“七海建人!”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话时,这家伙神来一笔:“除非回来我这边,否则我绝对不答应你和这个女人结婚!”


    他看也没朝泉的方向看,甚至颇有就地躺倒打滚耍赖的架势。


    “喂,你这家伙,找死是吧?”


    对于“姐姐”闪婚很有意见但绝不接受砸场子找茬的中原先生脸色阴沉:“这混蛋是谁喊来的?发什么神经?”


    “我很抱歉……”七海先生的敬语还没有说完,一直沉默着的夜蛾先生悍然出拳,三两下拿住超龄问题儿童,绞着胳膊将人拖离通道:“非常抱歉,七海太太,劣徒无状,是我教育失格。”


    “啊……好吧,没关系,任何来参加婚礼的客人都是受欢迎的,也许五条先生只是想给大家表演个即兴的搞笑插曲……”努力替别人、当然也是替自己找了一圈借口,泉先拉着新鲜出炉的丈夫向神父道谢:“感谢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帮我们主持婚礼。”


    “哈哈哈哈,野坂那个老东西土匪似的,还真是吓了我一跳!”神父露出慈爱的微笑:“祝福你和你的婚姻,我亲爱的孩子。”


    典礼在五条先生不断挣扎弄出的噪音中圆满结束,新婚夫妇这才腾出空仔细向对方介绍自己这边的来宾。因为不久之前那场闹剧,他们决定从看上去相对比较正常的横滨势力开始。


    “这位是我的同事尾崎小姐,这位是友人叶山先生,这位是部下织田……”


    泉拉着七海走到中原中也和魏尔伦这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面前,抬手先介绍后者:“这位是我的……”


    该怎么说呢?


    叔叔?有点别扭。兄长?又不太对。


    “额……”


    思考了几秒,泉笑得特别灿烂,魏尔伦的表情异常期待。


    “叔叔。”


    “兄长。”


    泉:“……”


    魏尔伦:“……”


    中原中也:“……”


    七海建人:“……”


    “不好意思有点误会,重新来一次。”泉深吸一口气:“兄长。”


    与此同时魏尔伦:“叔叔。”


    泉:“……”


    魏尔伦:“……”


    中原中也:“……”


    七海建人:“……”


    “所以……”他疑惑的看看绝对不会被认错的兄弟俩再看看泉,就决定颜值的基因角度而言,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样子。


    “好吧。”泉叹气:“我的抚养人早年抚养过魏尔伦先生,但他们两个兄弟相称。”


    果然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那位可敬的兄长……”七海先生确定面前只有三个人,不等他继续问,泉垂下眼睛:“几年前因故去世了。”


    “我很抱歉。有机会的话一起去扫墓,顺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怜惜的看着她,没太注意两位舅子的表情有些古怪。


    “幼弟”介绍起来比“兄长”顺畅多了,中原中也就算憋了一百个问题至少他知道要尊重小林泉的选择,淡淡朝七海先生点点头,交谈很快转移到新郎这边。


    “老师,前辈。”他分别指了指夜蛾、五条先生、两位女士。


    “诸位日安。”泉柔和的低下头,不等她张嘴说第二句,五条悟终于摆脱了恩师的控制:“建人君”


    “你闭嘴!”夜蛾正道一拳锤在他头顶:“给我搞清楚场合!”


    “好吧,我想说,怎么没有等我就开始仪式了?娜娜明你忘记住在楼上宿舍的五条前辈了么”他翘起小拇指捏着嗓子控诉,七海先生胃疼,七海太太眼睛疼。


    “还好,您只迟到了十五分钟……而已。”七海建人面无表情:“不算太晚。”


    “不是,我确定我还提前出门来着……”五条悟摸出手机定睛细看:“啊,看错时间了呢。”


    七海建人:“这话说出来您自己相信吗?”


    谁都能扯出“看错”的借口,唯有你不行。


    “这个么……”他心虚的将视线移开,最终落到泉身上,终于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多大的乌龙:“诶?诶!诶诶?!六眼又……”


    “唉,这位是我的一个前辈,脑子不太好使。”七海先生打断他的话,揽着新婚妻子向她介绍。五条前辈笑得相当幸灾乐祸:“哇哈哈哈哈哈,小林泉!你怎么和娜娜明搅和到一起去了?你不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你知道这家伙读得什么学校么!”


    理论上应该被众人称呼为“七海太太”或者“七海泉”的小林泉吐出一串省略号:“哈?”


    “我和五条前辈曾同校读过两年职业高中,因为某件事确定自己不合适那所学校,于是退学去了补习院重新参加升学考试。”七海建人很老实的交代起过往,泉眨眨眼:“所以,那个什么宗教学校是真实存在,不是诈骗?”


    “理解成诈骗问题也不大。”


    七海先生一脸正直,紧张到一时反应不过来妻子为什么知道咒术高专:“有些东西……嗯,需要用话术描述得像是那么回事,就和推销垃圾股差不多。”


    “我明白了,可以理解。”泉到底也没说究竟是可理解七海先生退学的举动还是可以理解宗教学校易出诈骗犯的嫌疑。很快新婚夫妇就此达成共识,一块转回去看向疑似精神不大正常的前辈:“欢迎。”


    不欢迎又能怎样,人都来了,总不能再赶走他,况且也赶不走。


    气氛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只见五条悟乐颠颠跑去夜蛾正道面前吃了一顿咆哮,扭脸看到歌姬又立刻像条嗅到猫咪的狗子:“歌姬娜娜明都结婚了,你怎么还单身?”


    庵歌姬:“……滚开,蠢货。”


    不生气来不生气,气坏自己无人替。不等她做完心理建设,抬头就眼看他跑到那只堪比艺术品的欧式两层蛋糕前,和穿着蓬蓬裙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姑娘抢东西吃。


    丢人现眼!


    “夜蛾老师!你看五条!”歌姬同学毫无心里负担的打小报告,夜蛾正道看看三头身的咲乐又看看身高超过一米九的高龄问题儿童,头顶不是黑线就是“井”字。


    捻着樱桃梗用水果逗弄小花童的五条先生背后一凉。


    “不好意思……”他极为正式的弯腰低头致歉,手里提着头顶包摞包的五条悟。泉急忙退了一步避开,双手竖在面前摇摆:“没关系没关系,五条先生不失其赤子之心,很可爱。他并没有伤害咲乐不是吗?那么大一个蛋糕,一个人哪里吃得完,不如借此机会分享,也不耽误大家接下来的工作和休息。”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连同神父在内所有来宾一起分享了可丽饼店老板叶山的倾情之作,来自横滨的客人率先告辞。魏尔伦相当骚气的朝泉吹了声长口哨,坐在“弟弟”的车里朝“妹妹”挤眼睛:“我会替你向森先生传达婚假的消息,按照咱们法国人的习惯,怎么样也得歇足半年。”


    “半年?森先生大概会疯掉。”泉笑得不怀好意,中也皱眉:“怎么回事?”


    “你是只会说这三个字吗!回去给你讲!”魏尔伦抬掌在橘发少年肩膀上拍了一下:“走了。”


    真是的,这小子叫人架出去卖几个来回都不一定能转过弯,真让做兄长的担心。


    尾崎红叶笑而不语,撑起红伞在部下簇拥下施施然退场。


    送走了新娘的客人,新郎这边的正常人也都纷纷告辞。家入硝子夹着烟挥手:“礼物过两天给你们寄过去,一块寄,时间太仓促了没来得及准备。没想到我们这些人里居然有谁能好运的找到另一半,七海,你要对老婆好一些,别像夜蛾一样半途被甩下车。”


    拖着劣徒远远走开的夜蛾正道:“……”


    我真是谢谢你了啊!


    庵歌姬抿嘴笑道:“好了硝子,夜蛾老师要生气了。我先送你回学校,嗯,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她一口气说了好长一串祝福语,七海建人偷偷松了口气——幸好还有歌姬学姐这个比较正常的人,退役咒术师的马甲总算保住了。他不知道小林泉同样松了口气,port干部的身份总算藏好了,否则说不定她会在签下婚姻届的两小时后拐回区役所办理离婚手续。


    宾客们四散而去,新婚夫妇谢过教堂工作人员,被告知费用已经作为礼物由野坂先生付清。


    “这样啊,我知道了。感谢你们临时加班的辛苦付出,再见。”


    泉再次温和的谢过他们,七海建人耐心等待她说完才问起接下来的行程:“想去旅行,还是回家?”


    时下年轻人很是流行以旅行的形式度过蜜月,不过这件事放在泉身上却不大方便——没有提前申请她作为port干部不得擅自离开横滨。


    “回家!”她果断且坚决的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森先生的许可暂且扔到脑后,那个“家”字,干部小姐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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