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仅仅只是今天的豆腐香,也是因为他在过去一年里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平静。
吃着吃着，耿睿的头逐渐低了下去。
季遇坐在他边上，拿了一块手帕给他。
耿睿接过手帕，快速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嘴里还含着没有全部咽下去的饭菜，低声道：“我就是高兴。”
“这趟再出去,还打算一年都不回来？”季遇轻声问道。
“不会不会,我肯定经常回来，”耿睿立即说道,“之前是我错了,我以为只要我不在就不会有事,没想到还是连累遇姐。”
“吃饭吧，吃完这顿饭,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季遇说道,她知道耿睿心里还有心结,但往后的事还需要他自己迈过去。
吃了饭,耿睿又冲着季遇竖起大拇指：“遇姐,你做的这个豆腐就是这个。”
“出去一趟,倒是变得比之前会说话了,”季遇笑道,询问,“你们几个最近在做什么生意？”
“也不一定，什么生意能做就做什么生意，”耿睿说道,“不过我们主要是跟着赶集跑，就算是小生意，也能挣到些钱。”
不仅是s市周围的几个小镇，再远一些也有不少小镇，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赶集的时候，有的地方一个月就有一次，而有的地方就像这里，半年才有一次。
好多在赶集的时候摆摊的摊贩，基本都是跟着集市跑的。
季遇又问跟着耿睿的几人情况。
“我让他们先去了，原本不敢回来，怕又闹出事来，这趟回来才知道遇姐的事，我总得给遇姐一个交代。”
经过了自责期，耿睿说话的状态变得成熟很多。
过去一年，他确实成长了不少，不像当初还在福利院时那样，总是忍不住冲动。
福利院里跟季遇同龄的人一个个长大，除了少数还在学校里念书的人之外，剩下的都各自在外头闯荡。
有父母的孩子出门在外的时候，都未必能得到什么帮助，更何况是他们。
哪怕是季遇，在没有真的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也不会去请这些人帮忙，毕竟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
不过季遇现在有另一个想法。
“既然你们的生意做什么的都有，不知道有没有想过卖衣服？”季遇问道。
“有是有，只是不容易拿，”耿睿说道，“我们去问过人家厂里，都说要大量拿货，才能给优惠价，我们四处赶集的，来的基本都是农民，出不起太多钱，东西要是太贵了，恐怕没有人要。”
季遇听着，慢慢点了点头。
想了一会儿之后，她开口：“我这里有一批背心，在这附近的售价是5块钱一件，生意很好，如果我给你4块5一件，你愿意卖吗？”
耿睿听着，立即看向季遇。
季遇淡定道：“我给你的价格是4块5，之后卖出去不管多少价，5块也好，8块也罢，挣到的钱都归你们。”
“可以吗？”耿睿惊讶问道。
“你可以试试，”季遇说道，“先拿一些去卖，卖的好的话，以后多要点，要是卖的不好，就算了。”
“当然，我想试！”耿睿立即说道，“遇姐，我想要做这桩生意，求遇姐给我做。”
季遇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行，那你一个礼拜后回来拿，到时候我先给你200件，这批就算是我赊给你的，后面你再要来拿，得先给钱。”
“没问题，这200件我也可以先给钱。”耿睿想也不想就开了口。
“既然这门生意是我提起的，那就先这么说定了，不过这是我给你的机会，要是你出尔反尔，就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也不会跟你客气。”季遇说道，哪怕面对耿睿，她也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耿睿却笑了起来：“当然，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说好生意的事，下午，耿睿就离开了小镇。
季遇则到了自己的铺子里，找到了闲下来的任青华。
经过昨天的赶集，不管是背心生意还是布料生意都闲了下来，不为别的，主要是很多人在这两天都攒够了要穿的背心和布料，再有新的购买想法，总要看后面的情况一步步来。
任青华却并不在意，之前的背心生意让她挣了那么一笔，到现在她心里都还高兴着，所以哪怕现在的生意略差，她也不放在心上。
季遇回来，她也笑着跟季遇说话。
简单聊了一会儿，季遇便说起了背心生意的事。
任青华听着，神色变幻，最终还是开口道：“这是你的生意。”
从听说季遇主动以4块5毛钱一件的价格给出去之后，任青华就知道这门生意跟她没有多大关系。
犹豫片刻后，她呼出一口气：“没事，这生意我已经赚了不少，眼下你找了新的门路，我肯定不会插手，也不能插手。”
季遇仔细看任青华的神情，见她确实没有多大的不满，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她的脸上很快又露出了笑容：“婶婶，我是这样想的，咱们镇上的生意就还是按照原先我们说好的来，毕竟我的铺子还需要婶婶帮着照看，至于耿睿那边的生意……”
季遇说话时顿了顿，等到任青华表现出倾听的状态时，才接着往下说：“婶婶，白棉布的价格真的不能再便宜了吗？”
“你的意思是？”任青华低声询问。
“我的意思是，虽然批发市场白棉布的价格确实很低，但也未必没有再降价的余地，”季遇认真道，“所以我还是想麻烦婶婶帮我去批发市场买白棉布，我从婶婶这里，以批发市场的售价，拿白棉布，中间的差价全部给到婶婶。”
任青华跟批发市场打交道多年，对批发市场的情况肯定有所了解，也有一定的人脉。
季遇对布料不太了解，以后肯定有许多地方需要请教任青华，而且她自己去批发市场，未必能拿到任青华拿的价格。
若是由任青华出面，不仅她可以拿到合适的价格，季遇在这里也有一定的利润。
“我拿白棉布给你，真要有便宜的价格，数量肯定不少。”任青华说道。
“我知道，到时候所有的白棉布都可以压在我这里，婶婶只管拿差价就是，”季遇说着，仔细想了想，“第一批的话，我打算要能制作3000件背心的白棉布，这个数量能拿到合适的价格吗？”
这段时间季遇做生意，也知道生意的时候，最大的困扰就是囤货。
别看昨天赶集的时候，卖掉的那批背心很容易，但在这之前，两人其实都有过担心，生怕卖不出去，要真是这样，这批货都得压在她们手里。
“那万一你卖不出去呢？”任青华皱眉询问。
“就算真有那个万一，我自己可以承担，”季遇说道，“现在只看婶婶答应不答应了。”
“我为什么不答应？”任青华立即说道，“这桩生意风险都落在你头上，对我来说只赚不赔，只要你没意见，我肯定愿意的。”
话是这么说，任青华还是对季遇的想法表示关心：“那你可得想好了，3000件背心的数量不算少，万一真卖不出去，你会很难，当然，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钱？”
季遇整个人愣住。
她光想着可以做这桩生意，忘了自己手头的存款情况。
这要是在买铺子之前，她是可以拿出差不多3000件背心的钱的，可现在她刚买了铺子，甚至明面上还欠着任青华的钱，手里的钱怎么都凑不够买足能做3000件背心的布料。
可不达到这个数量，还怎么降价？
她忍不住挠了挠脸：“是我想太好了。”
任青华笑了起来：“确实是你想太好了。”
季遇叹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好。
她想的很好，既然她们做的背心在这附近能卖出好价格，肯定也能在别的地方卖出去，3000件背心要卖出去也是迟早的事。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其实如果她不跟任青华承诺大批量低价，以她手头的存款情况，要买白棉布做背心也不是不可能，偏偏她提出了那样一个条件。
在季遇思考的时候，对面的任青华也在考虑这桩生意值不值得做。
她从批发市场拿白棉布，再以批发市场的价格卖给季遇，其中能让她赚的钱肯定比不上卖背心挣的钱。
但眼下多出来的生意确实是由季遇谈成，她分一杯羹实在不太合适。
重要的是她自己卖背心，需要承担不小的风险，如果她只是转卖白棉布，其中的差价很快就能直接进入她的口袋，这样的生意简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任青华已经有了想法，跟季遇说道：“你先前说话算数，我只管去给你拿白棉布，我要多少我给你拿多少，其中的差价都归我，是这样吗？”
季遇听着还有转圜的余地，立即点头：“是。”
她都想好了，任青华不同意的话，她只能自己去买，就是需要多跑几趟批发市场，就是这样一来，她可能会拿到相对较高的价格，而任青华则完全没有了赚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任青华说道，“第一批我先给你拿能做300件背心的白棉布，给你的价格大概是2块7毛钱一件，制成成衣后，你还要再给出去1块钱1件的手工费，每件背心你还能挣8毛钱，这个价格你觉得行吗？”
“可以。”季遇点头答应。
她没有跟任青华说，第一批背心她没有提前跟耿睿要钱。
“好，那你到时候把钱准备好，我只管布料的事，后面的事你自己处理，没问题吧？”任青华又问。
季遇脸上带了笑：“当然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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