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碗饭就是后世一个极有名的电影里出现过的,黯然销魂饭。
只是如今她到了古代,再也回不去那一世了。
梅娘回过神来,让云儿留在厨房里不要出去,自己则拿了大托盘,亲自把这些菜送到楼上去。
而那一份黯然销魂饭,则被金戈接过去,送到了顾南箫隔壁的房间。
那屋子里静悄悄的,梅娘甚至听不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她默默转身,下楼去了。
虽然她不问,可是她能隐隐感觉得到,今天一定是个特殊的日子。
她才下了楼,顾南箫就追了出来。
“梅娘。”他走到梅娘面前,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今日辛苦你了。”
梅娘见他眉心微锁,便笑着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辛苦什么?对了,你们可要喝酒?”
顾南箫一心想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连梅娘方才上了什么菜都没有留意,更不用说想到喝酒这件事了。
“好,那就来一壶桃花醉吧。”顾南箫索性牵着她的手往厨房走,“我一并带上去就好,不用你再跑一趟了。”
梅娘笑着推他:“厨房里乱糟糟的,你去做什么,去楼上等着吧,很快就好。”
顾南箫还要坚持,却听大门那边传来了开门声,随即祁镇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今日梅姑娘做了什么菜?我倒要好好尝尝!”
见祁镇已经来了,顾南箫只好放下梅娘,走了过去。
“表哥来得倒早。”
祁镇丝毫没有注意到顾南箫的脸色,反而笑得越发开怀。
“那是自然,好不容易能品尝到梅姑娘做的菜,我当然要早些出来!”他看到梅娘在不远处,便笑道,“实不相瞒,我连早饭都没吃,专门留着肚子来吃你做的饭呢!”
梅娘忍不住笑了,上前说道:“那怎么成?顾大人说还要跟齐公子喝酒,空腹喝酒可不好,要不我先给你们做个珍珠汤吧?”
祁镇连连摆手,说道:“我可不喝,喝了一肚子汤,哪还有地方吃菜?箫儿你还备了酒?来来来,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见祁镇兴致高昂,梅娘便不再劝,去厨房烫酒了。
顾南箫则带着祁镇,直接去了一楼。
祁镇心情好,一边上楼一边跟顾南箫回忆着儿时背着宫人偷酒喝的趣事,两人说笑着进了雅间。
看到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祁镇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饶是他见惯了山珍海味的宫宴,看到眼前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还是十分震惊。
鲜香扑鼻的鲍鱼鸡翅煲,软嫩柔润的佛跳墙,晶莹剔透的蒜蓉扇贝蒸粉丝,香而不腻的茶香鸭,鲜美开胃的捞汁小海鲜,酱汁浓郁的红烧狮子头,还有数样菜竟然连他都叫不出名字。
祁镇看得心情大好,伸手拍了拍顾南箫的肩膀。
“梅姑娘手艺当真是超凡入圣,这一桌子
菜,只怕连神仙看了都迈不动步!”()
他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急着娶妻,房里也该放几个人,我瞧着这梅姑娘就不错,你早些纳了她,免得被人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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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箫想着正事,没有接他的话。
“表哥快坐下吃饭吧,先用些饭菜,咱们再喝酒。”
此时祁镇的注意力全被那一大桌菜吸引了过去,闻言便不再纠结顾南箫的婚姻大事,落座后就拿起了筷子。
不吃还罢,一旦开动,这筷子就停不下来了。
各种咸香甜辣的滋味组合在一起,轮番轰炸着他的舌头,每一口都是味蕾的全新体验。
祁镇吃得赞不绝口,连梅娘送来的桃花醉都顾不上喝,全副心思都在眼前的菜上。
梅娘拿着托盘走出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
这会儿那里不再悄无声息,房间里似乎传出一阵似有若无的抽泣声,听声音似乎还是个女子。
梅娘压下满腹疑云,轻手轻脚下了楼。
祁镇和顾南箫隔壁的房间里,此刻正坐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子。
只见她用一块脏兮兮的帕子包着头发,一身肮脏不堪的粗布衣裳,脸上的灰污几乎遮盖了她的本来面貌,只剩一双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大碗饭。
这家酒楼叫南华楼,她曾经来过的。
不过,那对她来说,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她甚至以为是上辈子的事。
久到她几乎都要忘了,那些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日子。
一阵阵诱人的食物香气袭来,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压下眼中的雾气,才能将眼前的这碗饭看个清楚。
雪白莹润的粳米饭,上面铺着一排被切得整整齐齐的烧肉,旁边是翠绿欲滴的青菜,还有一个黄白相间的溏心鸡蛋。
普普通通一碗饭,却色香味俱全,香得差点儿让她哭出来。
她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饭菜了?
久不见油水的肚腹闻到了这香味,顿时忍不住了,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轰鸣声。
原本听到这个声音就会觉得无比尴尬的她,此刻却恍若未闻,几乎是本能般地拿起了筷子。
美食当前,还有什么人能有思考的能力呢?唯一仅剩的想法就是,吃!
一大口热腾腾的米饭的塞入口中,她瞬间觉得幸福感爆棚。
以前怎么从没发现过,米饭居然这么好吃!
再来一块香甜多汁的叉烧肉,浓郁的油汁在口中爆开,那滋味香得简直能冲上天灵盖。
这溏心鸡蛋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吃着一丝腥味也没有,反而甜丝丝的,口感丝滑如香浓的牛奶,萦绕在舌尖流连忘返。
就连那看似普通的青菜都蕴满了鲜甜的汁液,咬上一口解腻又清甜。
这么一顿狼吞虎咽,一大碗饭很快就见了底。
她恋恋不舍地舔了几下碗底的汤汁,这才放下了空碗
()
。
肚子得到了美味食物的安抚(),终于安静了下来。
唇齿间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可她却丝毫没有饱腹后那幸福的满足感,反而不知不觉流下了两行眼泪。
她听说,衙门对重犯行刑之前,都会给犯人吃一顿好饭。
她吃了这几个月的馊饭,忽然被带到此处吃上这么一碗有肉有蛋的饭,想必很快就要死了吧?
这顿饭,应该是她这辈子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这让她如何不难过,如何不害怕?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浑身发抖,连手中的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
她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哗啦一下被打开了。
“谢姑娘,请进。”
女子还以为是差役来带她去处刑,她惊恐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是你!?”
与此同时,谢华香也看到了她的脸。
谢华香顿时变了脸,几乎跟她同时说了同一句话。
“是你!?”
谢华香一早上得到消息,说有人请她吃饭,让她来南华楼。
自打得了自己即将入宫的准信,谢华香这几天既期待又兴奋。
偏偏她怕中途出什么岔子,不但自己要忍着,还要叮嘱谢明昌不要泄露消息。
可是她到底才是个十九岁的未嫁姑娘,遇到这么大的事,哪里沉得住气,这几日借着谢明昌的名头在家里要这要那,把库房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搬到自己院子里去,惹得几个庶弟妹眼红无比,又气又恼。
她在家里得意了几天,就不再满足于只让那几个弟妹生气了,可这事又不好到处宣扬,憋得她十分难受。
所以一听说有人请她来南华楼吃饭,她立刻就盛装打扮了一番,出来赴约了。
她想得倒也简单,这时候请她去南华楼吃饭的,十有八九都是听说了消息,提前来巴结她这个太子的身边人的。
不管这消息是谢明昌还是祁镇说出去的,一定都是他们最亲近或者信任的人,她有什么好怕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来散散心。
等过几日她进了宫,再想出来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谢华香到了南华楼门口,就看到贵客清场的牌子,心里越发确定了几分。
能包得起南华楼的人,定是非富即贵,甚至权势滔天的人。
谢华香一脸矜持地跟着人上了楼,谁知房门打开,看到的却是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人。
“史玉娘,怎么会是你!?”
几个月没有史玉娘的消息,她还以为史玉娘早就死了。
一个坐过大牢,全家被流放的孤身女子,还能有什么活路?
所以此刻看到史玉娘,谢华香满脸都是见了鬼的表情。
史玉娘回过神来,倏地站起身来。
“谢华香!”
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隔壁隐
()
约的说笑声顿时静了下来。
可是此时此刻,无论是谢华香还是史玉娘都没有留意到隔壁的动静,两个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对方的身上。
谢华香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想要离开这里,可是身后房门早已被人牢牢关严,她退无可退,只能靠在门板上。
而史玉娘看到谢华香一见到自己就想跑,越发又恼又恨,连眼睛都红了。
她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拽住了谢华香的胳膊。
满腔恨意令她的力气变得奇大无比,双手如铁箍般牢牢扣住了谢华香。
“谢华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女表子!”
史玉娘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蹲了几个月,跟着那些女犯学了无数市井脏话,这会儿看到谢华香,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满嘴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地往外冒。
“贱人!你花了我那么多银子,你骗得我好苦!我把好好的亲事都退了,所有的嫁妆银钱都给了你!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看到谢华香满头珠翠,一身绫罗绸缎,史玉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个月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在牢里她连老鼠都吃过,凭什么谢华香就能过这么好?!
想到谢华香这身上说不定哪一件就是用她的银子买来的,史玉娘更是恨极,她伸出干枯的手指,死死抓抓谢华香的头发,用力拉扯着她的头发。
“你个黑心肝的贱蹄子,喝干了我的血,见我出了事就不闻不问,把我撂在大牢里吃苦受罪!我的银子都喂了狗了!看姑奶奶今天不打死你!”
谢华香本就没了退路,见史玉娘状若疯狗,更是惊恐万分,连躲都忘了躲。
不过几下的功夫,史玉娘就把她头发扯了个乱七八糟,连脸上都被抓了几下。
尖锐的痛楚让谢华香回过神来,她连忙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玉娘,你先冷静点,你听我说呀……”
此刻史玉娘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心思听她解释,对着谢华香连打带骂,打够了站起身还不忘踹两脚。
“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告诉你,老娘死了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你欠老娘的债,迟早得还!”
谢华香缩在墙角里,吓得脸色煞白。
见史玉娘一双眼睛宛如恶狼般盯着自己,谢华香不由得瑟瑟发抖。
“玉娘,我真的不知道啊!”她挤出几滴眼泪,哭着说道,“我听说史家出事,我还让人去打听过,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横竖事情过去那么久,早就没了对证,以史玉娘如今的处境,也不可能让人去一一核实,这些谎话谢华香自然张口就来。
“我是真不知道你出了事,你怎么不让人去我家报信啊?哪怕我说不上话,好歹我也能给你送几件衣裳,一些吃食……玉娘,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这几个月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谢华香哭得情真意切,史玉娘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迟疑。
几个月来她与世隔绝,
连句像样的人话都没听到过,更不用说被人关心了。
听到谢华香这几句关怀备至的话语,史玉娘心里也不由得犯了嘀咕。
莫非她买通的人压根就没去谢家报信?或者,是谢家的下人没把消息告诉谢华香?
谢华香在谢家不受宠,甚至还会被那些姨娘和庶出弟妹欺负,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见史玉娘沉默不语,谢华香便知道她心里已经动摇了。
她趁热打铁,忍着浑身的疼痛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史玉娘身边。
“玉娘,你帮我那么多,我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心里,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啊!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搭上齐公子呢?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我还想着,过几天我进了宫,再想法子找你呢!”
她生怕史玉娘再次暴起伤人,连忙拿出祁镇这个护身符。
果然听到谢华香的话,史玉娘眼前一亮。
谢华香自己在家里不受宠,可是如果她跟了祁镇,那可就一飞冲天了!
到时候谢华香把她从大牢里弄出来,再寻个好亲事,那还不容易?
她还不放心,立刻追问道:“你真的办成了?太子答应你要接你进宫了?”
谢华香此刻只求能安抚住她,赶紧点点头。
“他已经答应了,过几日就接我进宫!”
史玉娘这才露出一抹笑意,说道:“这还差不多,不枉我给你拿了那么多银钱,帮着你买通关系,步步算计。以后你做了太子的身边人,可不许忘了我!”
谢华香赔笑道:“怎么会呢?你是头一等功臣,要是没有你,我哪能有今日?”
见一向矜持傲慢的谢华香对自己低头,史玉娘这才高兴起来。
不过想到谢华香曾对自己不闻不问,史玉娘还是要敲打她几句。
“你知道就好,横竖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再敢食言,我就把你那些事都说出去!”
“我给你拿出去的银钱和东西都记在账本上,我藏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你何时买通了什么人,花了多少银子,就为了能靠近太子,我可都记得真真儿的呢!别忘了,你勾引太子的那些手段,有些还是我教你的呢!”
谢华香听得心惊胆战,却还要强装笑脸。
“玉娘,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怎么会忘记你的恩情呢?我跟你说过,你是比我亲姐妹还要亲的姐妹呢,等我进了宫,第一件事就是报答你!”
谢华香嘴上甜言蜜语,心里却恨得直咬牙。
她连蔷薇都送走了,原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这时候史玉娘却跳了出来。
就剩这么几天了,一定不能出任何岔子!
等她进了宫,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了史玉娘!
否则,以史玉娘那蠢笨又贪婪的性子,只会给她不断地惹麻烦。
谢华香好不容易哄住了史玉娘,见她心情好了,才试探着问道:“对了玉娘,你怎么在这儿呢?是谁带你来的?这几
个月你都在大牢里吗?”
史玉娘眼珠一转,我就是个被连累的,要不是外头没人帮我,我早就被放出去了!”
她在牢里受了这几个月的罪,也学聪明了一些。
谢华香又不会对她上刑,她当然不会告诉她实话。
如果谢华香知道她早就把那些事告诉了顾南箫,那就更不会管她了,八成还得想办法弄死她灭口呢!
她怎么可能告诉谢华香实情,她还指望谢华香进了宫,以后把她救出来,给她寻个高门大户嫁人呢!
谢华香听她这么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两人各怀鬼胎,彼此都没有一句实话。
谢华香又问她:“那今日,是你让人去叫我过来的?”
史玉娘哼了一声,说道:“是啊,我这副鬼样子,要是去谢家找你,不被人打出来才怪!只能把你约出来了!”
说着还不放心地加了一句:“我刚才吃了饭还没付钱,你记得帮我付账!”
谢华香想到外头那张挂着贵客清场的牌子,顿时肉痛不已。
怎么每次来南华楼,她都要被狠狠宰上一笔?!
谢华香强忍心疼,装出一脸关心的模样。
“你既出来了,可有落脚的地方?要不你去我家里住吧?”
把史玉娘弄到眼皮底下看着,她才能放心。
可史玉娘是吃过大亏的人,哪里肯就这么跟她走?
“不用了,我还要回家看看,家里还有不少东西没收拾呢。”
史玉娘本是随便找个借口,谢华香却想到她提起那个账本,越发放心不下。
“那……要不要我去帮忙?”
她本想借机打听那账本在哪儿,史玉娘却觉得她是步步紧逼,不由得烦躁起来。
“你能帮什么忙?赶紧回去准备进宫的事吧!等你进了宫,记得想办法出来看我!至少一个月一次,可别逼我打上门去,跟你撕破脸皮!没听说过一句话嘛,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要是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过你的富贵日子!”
听到她毫不掩饰的威胁的话语,谢华香不禁咬紧了牙。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她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随后赶紧掩饰着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吧,你有事只管去谢家找我。”
史玉娘这才点了点头,起身随着她一同离开。
直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那边,顾南箫才缓缓出了口气。
而一旁的祁镇,早已是面色铁青。
自从隔壁传来史玉娘喊谢华香名字的那一刻,祁镇就听见了。
最初他还以为是顾南箫把谢华香也请来了,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谁知他刚要起身出去,就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阵打骂声,其中还掺杂着女子的哭叫声。
这声音他十分熟悉,就在前几天,他还亲耳听到过这个娇柔得让人怜惜
()
的声音。
可是此时此刻,在听到这个声音,他心里却再也没有半分旖旎。
不过犹豫了片刻,他就听到了史玉娘和谢华香的那一番对话。
偌大的南华楼里几乎没有旁人,两个女子在隔壁说了什么,都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里。
祁镇越听越是怀疑,越听越是惊讶。
到底是曾经耳鬓厮磨的人,谢华香的声音,他是万万不会听错的。
他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谢华香到底是从何处知道的?
她,又是从何时知道的!?
很多事情不能细想,越想越是心惊。
直到一女离去,房间里恢复了安静,他才意识到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祁镇再不复方才的轻松自在,一张俊雅的脸庞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看向身旁的顾南箫,目光十分复杂。
“这件事,是你安排的?”
祁镇不是傻子,他想到自己昨日跟顾南箫说过要纳谢华香为妾室,顾南箫就主动请他来南华楼吃饭。
他并没有告诉谢华香,可是谢华香却出现在了南华楼,还说出了那样隐秘的事情。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见祁镇紧盯着自己不放,顾南箫肃然站起身来,端端正正地向他行礼。
“是。臣实在不愿看殿下被蒙蔽,便做了这样的安排,是非对错,还请殿下明鉴。”
祁镇凝视他半晌,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你不必这样小心。”
他沉默片刻,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所谓忠言逆耳,我今日才深刻体会到这个词的意思。你从前多次规劝我,我却一直不以为然,现在想想,的确是我太轻信旁人了。”
顾南箫低声说道:“殿下光明磊落,宅心仁厚,哪里想得到那些阴险手段?对方又是步步经营,小心设计,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祁镇不由得点点头,拉着他重新坐下。
“箫儿,你总说我话本子看多了,总把话本子里的事情当真。现在想想,你说得都没错,没想到我竟被一个小女子骗得团团转,还以为真的找到了什么红颜知己……”
祁镇笑容苍凉,拿起了一旁的酒壶。
方才只顾着吃菜,这会儿他却没了胃口,只想借酒浇愁。
顾南箫并不阻拦,只陪着他连喝了几杯酒。
滚烫的酒搁了这半天,早已凉透了,冰冷的酒水下肚,祁镇的头脑却越发清醒。
“箫儿,你办过那么多案子,是不是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
从前祁镇用假身份跟谢华香来往,觉得这种感觉新鲜又刺激,现在得知谢华香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些曾经所有的甜蜜,瞬间都变成了令人不齿的阴谋诡计,祁镇在大怒和伤心过后,便渐渐恢复了理智。
仔细回忆起来,便觉得谢华香身上处处都是疑点。
顾南箫沉默片
刻,说道:“表哥,其实我觉得,一个谢家小姐并不足为虑。”
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祁镇。
“表哥还是仔细想想,谢华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皇商之女,她是从何处得知表哥的身份?又为何能够几次三番得知表哥的行踪?她为何能投表哥所好,让表哥对她另眼看待?”
一语点醒梦中人,祁镇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随即表情逐渐凝重。
“你的意思是,她的背后其实另有主使?”祁镇皱紧眉头,表情有些犹豫,“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除了能攀龙附凤,还能有什么目的?”
顾南箫给祁镇倒了一杯酒,说道:“表哥可曾想过,若是过几日将她接进宫去,外面如果传起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后果?不就是纳了个皇商之女为妾……”祁镇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瞬间变得犀利,“箫儿,你想说什么?”
“表哥一向仁名在外,从未有过任何污名,现在忽然大张旗鼓地接了个女子进宫,外头的人难免会有所猜疑。”顾南箫徐徐说道,“如,表哥一向深居简出,是怎么认识了这谢皇商之女?表哥向来洁身自好,为何放着那么多高门贵女不要,偏偏要抬一个商女为妾?”
“若只是这些流言,表哥最多算个私德不检罢了。可是,”顾南箫看向祁镇,墨黑的眼眸迸射出寒光,“前朝建帝的事,表哥难道忘记了吗?”
祁镇顿时一惊,瞬间脊背发凉。
“前朝文帝之父建帝好微服私访,常流连青楼,到处留情,民间还传出不少什么游龙戏凤的话本子,百姓津津乐道,无人不知建帝的风流轶事。待建帝驾崩,文帝才刚继位,民间就冒出好几个人,都说是建帝在民间风流留下的龙种,闹着要割地封王,又各有党派支持,文帝焦头烂额,却又无计可施。朝中内乱难平,外寇趁虚而入,祸乱四起,前朝由此覆灭,直到太祖拨乱反正,才有了本朝的清明盛世。”
“表哥,难道想做建帝吗!?”
顾南箫声音不大,祁镇却听得额头满是冷汗。
“你……我……”祁镇难得地结巴起来,声音不知不觉弱了下去,“你怎可拿我与建帝相比?你知道的,我从不去青楼那些地方,出来这几次,也不过只认识一个谢华香……”
“我自然知道表哥是何等人,可是外人不知道。”顾南箫一字一顿地说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个道理,表哥应该比我更清楚。”
“表哥今日能抬一个商女做妾,谁知明日后日会不会接青楼女子进宫?表哥有今日的清名实属不易,还请表哥三思,万不可因小失大。”
祁镇闭上眼睛,半晌后睁开,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
“箫儿,你说得对,谢华香若只是想攀龙附凤,那也罢了,可是此事既然是有人暗中设计,日后定会以此为由,对我不利,我不能授人把柄。”
顾南箫不由得松了口气,说道:“表哥肯想通便好。”
祁镇拍了拍顾南箫的肩膀,声音中满是压不
住的感动。
“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_[,也只有你是一心为我了。”
听出祁镇话语中的感慨,顾南箫轻声说道:“表哥言重了。”
祁镇笑了笑,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事已至此,箫儿可有什么主意?”
虽然知道了谢华香是设计祁镇的,可是她身后到底有没有人主使,主使之人又是谁,他们却还是没有头绪。
顾南箫目光微沉,说道:“敢对表哥下手的,无非就只有那几个人,咱们不如想个法子,引蛇出洞……”
两人在房间里商量了许久,直到日头西斜也没有下楼。
梅娘难得一天清闲,索性跟云儿一起写菜谱,准备送去百味堂,让钱招娣留着训练那些新学徒。
两人商量着写了一三十道,正想着还有什么简单易上手的菜,就听见大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门外已经挂了清场的牌子,这样的情况下还来敲门,十有八九是有急事。
梅娘让云儿整理菜谱,自己则去了大门那边。
“谁呀?”
这会儿天还没黑,梅娘拉开门,正好看到还穿着差服的小丁子。
“丁大哥,你怎么来了?我们这儿今日不接待外客……”
没等梅娘解释完,小丁子就急急打断了她的话。
“梅姑娘,我有件要紧的事要求你!”
梅娘一愣,忙说道:“什么求不求的,丁大哥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了。”
小丁子顾不得客气,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给说了。
原来小丁子的娘亲前阵子生了场大病,病好之后身体十分虚弱,偏偏胃口又不好,什么都不想吃,家里人想尽了办法,做了各种食物,丁母却根本吃不了几口。
小丁子这几日连着当差,今日回家才听说,老太太已经有两三日没怎么吃饭了,白日里都饿晕过去了,还是郎中过来扎针才救过来的。
郎中又说丁母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生病吃药伤了胃口,只能一点点调理,也就是让老太太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可把小丁子急坏了,问题就是老太太什么都不想吃啊!
再这么饿下去,老太太不饿死也要饿出点儿什么毛病来。
小丁子想来想去,只能来求梅娘了。
如果连梅娘做的菜都不爱吃,那他可就真无计可施了。
梅娘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原来小丁子只是想求她做个菜,让老太太好歹吃几口,不由得笑了。
她一口答应下来:“好,我去厨房准备一下,你过半个时辰过来取吧。”
小丁子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梅娘进了厨房,很快就想到了几个清淡开胃的菜。
除了这几样菜,她又做了一道汤。
鸡胸肉剔除筋膜,切成薄片,海参洗净切片,虾仁切片,嫩黄瓜切成菱形片备用。
鸡肉中放盐、料酒和少许胡椒粉,拌匀后腌制片刻。
锅中烧水,水沸后下入鸡片,汆透后捞出,海参也同样汆熟,跟虾仁一起放入碗中,淋入香油拌匀。
再在锅中放少许高汤和生姜,烧开后撇去浮沫,加少许盐调味,把汤倒入汤碗中,最后放入黄瓜片即可。
这样,一碗汤汁鲜美的三鲜汤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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