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立于亿万生命之上 > 373. 谁敢说我反儒我就和谁急! 大楚之内,……
    幽州涿县城,某个工坊。


    敲打铁器的声音又多又响,微微走近些就让人脑门疼。工匠们身上都是汗水,却不敢停歇,有的小心地使用车床,有的仔细地锉着零部件。


    去泰拿着一把游标卡尺,皱眉道:“还不够!差了一毫!”


    一个工匠愤然差了一毫了,就是差了几百毫照样可以用,做个零部件这么讲究干什么?”


    附近的另一个工匠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向去泰道歉:“这小子被热晕了头了,还请原谅则个。”那顶嘴的工匠反应过来,急忙赔笑道:“是小人不对,是小人不对,大人不记小人过。”


    去泰摇头,厉声道:“规矩就是规矩!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若有下次,直接砍了。”工坊内的敲打声顿了一秒,然后再次恢复了嘈杂。每个工匠的脸色都极差,大热天做体力活已经够折磨了,遇到一个蛮不讲理的官老爷,这如何过活?但谁都不敢大声地呵斥或反驳。


    去泰是真会杀人的,他到工坊的第一天就杀了三个人,只不过因为那三个人看着去泰嘻嘻哈哈的毫无敬意。不止去泰会杀人,那些道门的人个个心狠手辣,那个工匠敢痞赖,立刻就会人头落地。


    工坊内众人叫苦不迭,以前在私人作坊之内打铁是何等的自由自在,只有他们打死学徒,从来没有人敢打骂他们的,纵然是门阀的管家老爷看在他们的手艺份上也客客气气的,哪有官府这么凶残?


    有工匠悄悄对身边的人道:“忍一忍就好,只要好好干活,那些贼道人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其余人点头,这群贼道人不得好死。


    那顶罪之人挨板子的惨叫声传了过来,去泰恍若未闻,他知道自己和整个道门对待工匠的手段太过凶残,但是他只能如此。


    幽州胡汉交杂,多有迁移之人,造成了百姓想要立足就必须拉帮结派,抱团取暖,于是民间盛行江湖味道,什么哥什么爷横行,任何事情喜欢以民间方式解决。这些工匠因为有一技之长而避免被强行从军,因此没有接受铁血的军纪的改造,身上依然带着浓浓的痞子气息,在道门中人试图讲理和说服都失败之后,去泰便彻底采取了残暴的管理,动辄杀人。这些工匠在鲜血和人头面前迅速地找到了生存的方式,道德和法律观念飞速上升,身上的江湖痞子味道越来越少,终于像个人了。


    去泰仔细地检查手中的零部件,他以前也不太讲究严格的尺寸,只要工匠现场能够装配得起来,何必太严格?但胡问静强行规定严格的尺寸之后,他迅速地感受到了严格的好处。蒸汽机拖拉机在没有改造设计,只是严格执行尺寸之后竟然轻了不少,效率也更高了。去泰深深地后悔,他很多奇思妙想失败的原因不会是工匠胡作非为吧?


    一个道人快步进了工坊,一把扯住了去泰,道:“陛下有圣旨到!”


    去泰看着那道人红得发紫的脸,以及颤抖的手,心知出了大事,低声道:“何事?”他心中对那道人微微有些鄙夷,江山已定,道门有从龙之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无数道门中人进入了朝廷,未来一片大好,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失态至此?除非胡问静决定嫁给某个蛮夷单于,拿江山社稷作为嫁妆。但这绝不可能。他低声对那道人道:“静心养气!”身为道人竟然被一些世俗的小事情干扰了心境,真是不该。


    那道人低声道:“陛下开科举,不分年龄,不分男女,以格物为考纲,三年后以科举成绩定官身。”


    去泰听着陌生的“科举”一词,还来不及细细思索究竟是什么意思,然后被后续的内容震惊了。


    “什么!”去泰大声地叫道,脸色陡然发紫。


    豫州,鲁国。


    几十个衣衫华丽之人坐在衙门之内,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好些人依然没能从震惊中恢复平静。


    大楚皇帝陛下将要以格物为考核内容,开科取士,这简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一个老者慢慢地道:“陛下对豪门大阀偏见颇深,开科取士倒也算是在意料之内。”众人缓缓点头,“开科取士”,以考试定当官的资格虽然前所未有,但实际上也不算什么了不起,更像是曹操“唯才是举”的加强版,刻意打压门阀中人,并且将“举贤”的权力收归了中央,再也不会出现因为在地方上有人脉有关系就能“举孝廉”之类的事情了。


    那老者意味深长地道:“看来陛下与荀勖等人关系不睦啊。”若是胡问静与荀勖等人关系不错,何必搞什么开科取士,洛阳官员一大堆,难道还不够大楚用的?每个洛阳的官员身后都有一个大家族,仅仅荀勖就有几百个亲戚,个个才华横溢,难道还不能够填满朝廷的空缺?这“开科取士”是将大楚朝皇帝与大臣不睦的局面公之于众了。


    一群人点头,“开科取士”绝对是皇帝与大臣撕破了脸,水火不相容,只能引入第三方补充实力或者平衡局面。


    那老者冷笑着:“大楚朝新立就爆出了君臣相疑的局面,只怕这大楚朝没几年就会完蛋。”众人用力点头,越早完蛋越好。


    另一个老者嘲讽道:“皇帝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嘛,知道若是推举贤能依然是我们的天下。”


    一群人微笑,这“我们”就是门阀中人,有人道:“胡问静还算机灵,知道大楚朝做不到彻底杀光了门阀中人。”


    大楚朝下令各地严格清除门阀,但规矩再严格只要是通过人来执行就会产生变化,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很多门阀根深蒂固又机灵得很,愣是能够提前知道消息,在缝隙中生存了下来。比如他们,这豫州想要执行集体农庄必须依靠当地的官员,当地的官员有谁不是门阀出身?稍微动动手脚,当地的门阀中人立刻就改头换面改名换姓进了农庄做管事,进了衙门做官吏。城头变幻大王旗,百姓已经是那些百姓,你大爷依然是你大爷。


    一个中年男子淡淡地道:“换了个考试内容又如何?从周朝开始,甄选官员的方式变了又变,‘有德者居之’、‘地方推举乡贤’、‘唯才是举’、‘门阀推荐’、‘九品中正制’,结果呢?能够当官的人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众人微笑,甄选官员的方式逃不出两点标准,“才”和“德”。这两点哪一点是普通百姓能够拥有的?


    四周都是自己人,言语无所顾忌,有人低声笑道:“胡问静出身低贱,难道不知道想要有‘德’也是需要金钱的?”众人大笑,去谯郡找胡霸天刷名望的呼声经久不衰,胡问静何时遇到过穷人找她刷名望了?这“才德”都是金钱堆出来的东西。


    一个年轻人轻轻地摇晃着扇子,凉风阵阵,他淡淡地道:“不论胡问静考核的‘格物’是什么东西,三年后录取的官员一定是我们。”其余人傲然笑着,只要是考试,只要是读书,最后录取的难道还能是大字不识的贱人?


    有人笑着环顾左右,问道:“有谁知道这‘格物’是什么?”


    好些人一齐皱眉摇头,四书五经中没有格物,风雅颂之中也没有格物的词语,这“格物”到底是什么?


    一个中年男子慢慢地道:“我知道格物是什么。”众人一齐看他,没想到这有名的纨绔竟然博学至此。


    那中年纨绔得意地看着众人,拿起一杯茶水细细地品,做足了姿态,这才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中道:“格物是道家的那一套东西。”


    那中年纨绔其实一点不知道“格物”究竟包含什么,也不知道道家到底宣传什么,追求什么,研究什么,他甚至不知道与道家相比,其实工匠更加接近“格物”,他只是在向道门的人购买“龙气内裤”的时候曾经听道门的人随口说过“格物”这个词语,因此有了印象。


    一群人皱眉,道门的东西?什么玩意?


    有人冷笑道:“就是那嚣张跋扈,草菅人命的道门?道门能够有什么东西,杀人吗?”道门中人在幽州肆意斩杀工匠立威的消息在朝廷之中不是秘密,他们作为衙门的衙役和小官岂会不知道道门的残忍手段,早就对道门极其的鄙夷,口口声声出家修炼长生不老,结果手里沾染了无数的鲜血,这些贼道也配长生和成仙?


    有一个老者眼中陡然精光四射,长跪而起:“王八蛋!道门这次捡到宝了!”


    不符合身份的粗俗言语瞬间就引起了其余人的共鸣,无数人大骂:“道门走了大运了!”“道门福来运转了!”


    一群人已经懂得了胡问静“开科取士”的真相,不就是发觉文官都是门阀中人,尾大不掉,于是决定用最早的从龙势力道门的人制约文官,平衡朝廷势力嘛。


    有人羡慕妒忌恨到发狂:“早知今日,我就加入道门了。”还以为道门中不少人当了官员就是得到了从龙之功的嘉奖,没想到胡问静对从龙之功的嘉奖如此之厚,竟然要硬生生地将道门捧成朝廷的一股大势力。


    有人叹息道:“以后道门就是朝廷一支公开的势力了。”有皇帝支持,道门的人将会飞快地占领所有重要岗位,直到摧毁文官势力或者朝廷被文官势力推翻,只是看荀勖的模样不太像能够比得上司马懿的,想要靠权谋篡位只怕不太可能。


    有人事后诸葛亮,追悔莫及:“我早该猜到的!胡问静虽然一帆风顺,运气爆棚,可是以势力论之,押宝胡问静的只有道门。”想来胡问静当年在荆州的时候已经穷途末路了,得到道门的效忠只觉感激涕零,一日不敢或忘,所以怎么重用道门都不觉得够了。


    有人捶胸顿足:“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为何我就是不懂!”当年若是随随便便送一些钱粮给胡问静,此刻胡问静一定以为是大恩,立马封他做太尉啊。


    有人闭上了眼睛拼命地回忆,当年卖给他龙气内裤的人是谁,此刻又该如何联系,不知道此刻拜入道门是不是也能沾光。


    ……


    长安。


    一群人站在衙门前长吁短叹,“科举”这东西对百姓而言很是有吸引力的,毕竟好像科举只是看考试成绩,用不着拼爹,普通人有了与官n代富n代同场较技的资格。


    “但是这‘格物’到底是什么啊?”一群人悲嚎,三年之后科举的时间看似很遥远,但是想想“十年寒窗”,这三年简直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如今的每一秒钟都珍贵无比,可恨他们竟然还不知道“格物”是什么东西。


    长街之上,有书店伙计大声地叫着:“本店出售《格物》,数量有限,欲购从速。”衙门前的人惊愕地转头看那书店伙计,所有人不知道的“格物”,你丫竟然已经印刷了书籍出售,会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封皮是格物,里面是《银瓶梅》?


    书店掌柜自豪无比,用力的挥舞着手里的书本,大声地道:“看清楚封面!‘大楚官方推荐书籍!大楚科考必备书籍!三年科举五年格物!’‘全国科举组织认证产品!’”


    衙门前安静了一秒,然后大哗,无数人拼命地冲向了书店,远远地就有人大喊:“我要一本!”“我要十本!”


    《格物》瞬间被抢购一空,有人大喜,抱着《格物》如抱着美好的未来,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有人喜极而泣:“爷爷,奶奶,孙子终于可以当官了!”有人将《格物》塞入怀中,死死地按住,然后大声地问道:“谁看到我的鞋子了?是左脚,谢谢!”有人终于有时间大骂了:“刚才哪个王八蛋扯破了我的衣服?”


    有人神情肃穆,缓缓地盘膝坐下,颤抖着翻开了《格物》,只看了一眼就眼冒金星:“什么东西?为何我一点看不懂?”没有子曰诗云,没有礼仪规矩,只有一个个公式、数字、直线曲线,这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人却自信地微笑,若是人人都得懂,那么如何可以脱颖而出当官呢?他用力一掌打在儿子的脑袋上:“回去好好读《格物》!”儿子抱着脑袋哭泣:“我一个字都没看懂!”那人厉声道:“才这么一会工夫就看懂了,岂不是人人都是官老爷了?知道以前门阀老爷三十年都没能当官老爷吗?只要看懂了就能当官老爷,还有比这更容易更便宜的事情?你看不懂我就打死了你!”


    周围无数人用力点头,心中已经做好了双重打算,若是自己能够看懂科举后当官自然是祝好,若是自己看不懂也无妨,棍棒之下出才子,天天暴打子女,等三十年后子女终究能够看懂《格物》的,穷得门都没有的家庭用三十年出一个官老爷,非常的划算啊!


    ……


    荆州。


    一群孩子翻看着《格物》,有的学堂教过,有的夫子也不懂。


    “哇,好难啊!”一群孩子叫着,也没把这《格物》看得太神秘,只是比如今学的东西更精深而已,用心学肯定可以学会的。


    早夏趴在课桌上,感受着怀里水囊内冰块的凉爽,只觉眼前的《格物》肤浅极了,撑死就是小学三年级的东西。咦,“小学三年级”是什么东西?


    早夏已经习惯了脑袋里时不时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飞快地置之不理,三年后要不要去考科举?可是好像很无聊。


    早夏懒洋洋地趴着,不想奋斗,不想做韭菜,不想九九六,只想游山玩水。可是看看细胳膊细腿,以及兜里没钱,怎么去游山玩水?她细细地想着,听着周围小孩子的叫嚷,心道要不开个辅导班赚钱?


    学堂的夫子办公室内,几个夫子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格物》,好些人平静地神情无法遮盖眼中灼热的视线。那些学堂的孩子不懂其中的轻重,他们还会不知道?若是能够学会了《格物》,那么他们的未来就不是小小的学堂的夫子,而是大楚朝的官员了!


    几个夫子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格物》,夫子甲认真地道:“我才疏学浅,完全看不懂啊,谁若是能够看懂,不吝赐教。”


    夫子乙长叹道:“我是个蠢材,哪里能够看懂如此深奥的东西?当然若不是陛下手把手教我们,我只怕连入门的东西都看不懂。”


    夫子丙以袖掩面,哽咽道:“今日方知我有多么的愚蠢,明明是学堂的夫子,可是竟然看不懂一个字。”


    众人都嚎哭着,心中对其余同僚鄙夷到了天上,科举面前人人都是对手,我脑子有病才教会了你们,不怕被你们挤下了金榜吗?最好你们一个字都不懂,然后我全部看懂了,等我当了大官再回来教你们,到时候绝不藏私。


    ……


    洛阳。


    荀勖的府邸来了客人。


    一位衣衫华丽的老者带着数百人缓缓进了荀府,慢慢地行礼,客客气气却又带着自豪缓缓地道:“老夫是孔圣人二十一世孙、奉圣亭侯孔震,见过荀司徒。”


    荀勖微笑点头,看着孔震身后数百个带着帝王般的骄傲的年轻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荀府的人会不经他的同意让客人在大厅等候他了。


    这孔家的名号足够让荀府的那些蠢货毕恭毕敬了。


    荀勖客客气气地道:“不知道阁下远道而来为了何事?”


    孔震身后立刻就有百十个年轻人脸色大变,有人呵斥道:“大胆!竟然敢对孔圣人二十一世孙不敬!”有人冷笑道:“不敬孔圣人二十一孙就是不给孔圣人面子,就是不敬孔圣人,不知道荀司徒心中还有没有孔圣人了。”


    荀勖淡淡地笑着,恍若未闻。


    孔震看着荀勖平静的面孔,举起了右手,伸手那百余个呵斥的年轻人这才收声。他认真地盯着荀勖,荀勖大逆不道不敬孔圣人,但是这个仇恨和耻辱他此刻必须忍下,等大事已定之后有的是时间与荀勖算总账,他对荀勖客客气气地道:“老夫前来拜见荀司徒,不是为了一家之私,而是为了天下大事。”


    荀勖淡淡地道:“哦。”


    孔震盯着荀勖的眼睛,道:“听闻陛下要以格物开科取士,老夫不胜惶恐。”


    “老夫知道陛下以格物开科取士有嘉奖道门之意,但格物是何物?格物不是道门之学,格物是墨家之学,是工匠之学!”


    “难道陛下要舍弃孔圣之大道,取世人唾弃的墨家之学?”


    孔震神情严肃,道:“此事万万不可!”


    “孔圣之道乃万物之根本,没有孔圣之道,我华夏皆蛮夷也,没有孔圣之道,如何治国平天下?没有孔圣之道,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


    孔震看着不动声色的荀勖,严肃地道:“我华夏文明源远流长,汉以前天下动乱,十室九空,曝尸荒野,怨魂铺天盖地,汉以后天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其业,乐其生,何也?因为汉之前诸子百家争雄,蛮夷之说、卑鄙之说举目皆是,世间岂能不乱,百姓岂能幸福?而汉以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此天下太平,数百年才有奸臣作乱。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天意垂青,离不开儒术二字。”


    荀勖缓缓点头:“有理!有理!”


    孔震身后数百人傲然看着荀勖,孔家就是这么了不起,没有儒术,这天下就会大乱,这世道就会沦亡,这人性就会泯灭,儒术何其之重!


    孔震继续道:“此江山社稷,周而秦,秦而汉,汉而魏,魏而缙,缙而楚。天下英雄逐鹿,江山变色,社稷改姓,无数良臣猛将孕育其中,谁不是学的儒术?”


    “天下百姓无数,年年岁岁未有断绝,谁不是以识字为荣?这识字之人谁不是读《论语》而明理?”


    “这洛阳城中无数百姓目不识丁,谁不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谁不知道孔圣人是万世至圣?谁不知道这孔圣人就是这江山社稷的根基?谁不知道没有孔圣就没有了天下,没有了根,没有了祖宗?”


    孔震脸上浮现了悲伤,眼眶中泪水打转:“若是陛下舍弃了儒术而取墨家,就是背弃了祖宗,背弃了江山社稷,天下人将会失去了根,失去了渊源,这华夏的千年文明将会烟消云散,与蛮夷又有什么区别?”


    “老夫观陛下一生最恨蛮夷,始为关中县令便对胡人恨之入骨,杀胡人,吃胡人,以胡人的尸骨筑京观,陛下真我华夏之皇帝也!老夫欣慰无比,以陛下为荣,愿以朽骨为陛下效力。”


    “但陛下万事操心,与细节处有所疏漏,不知这嘉奖道门从龙之功会导致华夏变色,天下百姓尽为蛮夷。”


    “老夫为陛下计,为天下百姓计,为江山社稷计,为华夏文明计,当为陛下查漏补缺。”


    “荀司徒乃大楚文臣第一人,肩扛重责,责无旁贷,请入宫面见陛下,言明得失。”


    孔震缓缓地行礼,态度谦和而又真诚。他身后数百年轻人一齐鞠躬行礼,齐声道:“国之大事,江山社稷之存亡,华夏文明之延续,天下百姓之福祉,此事重矣!请荀司徒不惜自身,为民请命!”


    荀勖一脸的严肃,感慨地看着众人,道:“不想孔圣后人如此多的英才也。”


    孔震微笑,大事已成,说道:“非也。”转身指着伸手的数百人,悠悠道:“此中三百一十六人,唯有五十二人是我曲阜孔氏子弟,其余二百六十四皆是豫州兖州各地的名门子弟,心怀大义,不辞劳苦,为天下百姓,为江山社稷,为祖宗家业,为华夏文明请愿尔。”


    荀勖赞叹不已,不断地点头:“好一个名门子弟!”数百个年轻人傲然看着荀勖,这个老头竟然不懂得用格物开科取士的弊病,实在是个废物,早就给退位让贤了。


    有年轻人默默地想着,应该让孔圣人的二十一世孙孔震当太尉,而他们应该在朝廷各个衙门之中当官,如此,天下定然太平,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阡陌相通,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荀勖真诚地看着孔震,问道:“若是不以格物开科取士,当如何?”


    孔震微笑,早有准备,道:“大楚朝君臣相疑……”


    荀勖长长地叹气。


    数百年轻人冷冷地鄙夷荀勖,就你这个废物,胡问静自然是信不过你。


    孔震继续道:“……陛下需要脱离朝廷官员的亲友范围另取贤达之士,这也是好事,老夫以为这科举之法甚好,可以公平公正公开的招纳人才。”他细细想过了,直接反对胡问静开科取士过于愚蠢,很像是站在荀勖一边反对胡问静,很容易引起胡问静的震怒,这又何苦呢?


    “老夫以为陛下只需要修改科举内容,以‘君子六艺’取士,则百姓欢喜,国泰民安,江山永固,番邦来朝。”


    荀勖微笑捋须点头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这‘数’也在格物的范畴,以六艺取士不算违逆了陛下嘉奖道门的意图,而是更好的贯彻朝廷的取士制度。”


    孔震微笑点头,又要取悦君王,又要保证孔家圣人招牌,这“君子六艺”就是最好的考核内容了,儒术的根本就是“礼”,只要“礼”字排在第一位,这儒术就是天下正统,而孔圣后人就是天下唯一的贵胄,万世不易。


    数百年轻人大声地赞叹:“对,唯有君子六艺才是士的根本。”


    有年轻人深深地为胡问静考虑:“陛下想要嘉奖从龙功臣,这六艺之中‘数’乃道门之长,不违陛下嘉奖道门的目的。”


    有年轻人自信地摇扇子:“以君子六艺取士,公平公开公正,不违陛下‘公平’之道,符合陛下的言行,吾谓之可也!”


    有年轻人声音嘶哑,热泪盈眶,仿佛看到了理想之国:“君子六艺者,习之为君子也。以君子六艺取士,则大楚朝满朝尽是君子,众正盈朝,大楚天下将万万年矣!”


    荀勖用力点头,大声地赞叹:“好,好,好!”


    他转身道:“来人!”


    孔震和数百年轻人微笑着看着荀勖,荀勖接下来肯定是要进宫面圣了,胡问静修改科举内容只是小事情,重要的是一定会赞叹他们这些为了皇帝为了国家为了天下为了百姓考虑的忠臣义士,热情地召见他们,顺便给他们一个大官的职务。


    有年轻男子傲然看着孔震身后的几个孔氏子弟,在孔震的计划之中肯定是这几个年轻英俊的孔氏子弟与胡问静好好培养感情的。


    孔家一直是天下第一贵族,谁当了皇帝都要恭恭敬敬地分封孔氏子弟为“奉圣亭侯”或者“奉圣亭王”什么的,地位尊崇无比,但是孔氏一直没能真正地踏入权力的中心,如今老天爷给面子,出现了一个未曾婚配的女子为帝,若是孔氏子弟能够娶了胡问静,这天下是不是从此就会姓孔了?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男主外女主内,一切的大道理都说明胡问静若是成亲之后就会把权力交给丈夫,以丈夫为帝,而自己为后,从此在后宫之内与三千后宫佳丽争宠。


    那年轻男子冷笑着,在孔震看来胡问静选择孔家子孙的几率是很大的。论血统,孔家子孙是至圣先师孔圣的子孙,血统高贵无比,论地位,天下识文断字之人谁敢不敬孔圣的子孙后人?孔家子孙肯娶胡问静简直是胡问静做梦都想不到的天大机遇。但在那年轻男子眼中,孔家的那几个子孙个个肥头肥脑,长得也不英俊,胡问静怎么会看上他们?他傲然笑着,孔圣后人当然是很了不起的,他看到孔圣后人站在面前仿佛看到了万道光芒,但是这在女人面前是没用的,女人只看颜值,而论颜值,孔圣后人能够与他相比?


    那年轻男子自信地笑着,他穿了丝绸衣衫,戴了最流行的帽子,配了最漂亮的香囊,穿了最好的靴子,哪怕是笑容也是对着铜镜练了几万次的笑容,保证邪魅、真诚、帅气、阳光、青春、才华盖世等等神情一秒就能无缝切换。他一切都做到了最完美,一定可以迷惑胡问静的心,顺利与胡问静滚床单,然后成了胡问静的丈夫,成了大楚的皇帝。


    荀勖微笑着道:“……来人,将这些人都拿下了。”


    孔震和数百年轻人一齐惊愕地看着荀勖,荀勖是不是疯了?


    荀勖微笑着,继续道:“若是谁敢反抗或者逃走,直接杀了。”


    孔震看着无数仆役和士卒蜂拥而至,猛然站起身来,厉声道:“大胆!”


    荀勖依然柔和地微笑着:“以老夫看,大胆的是你才对。”


    他轻轻地挥手,有心腹抓了几个荀府的门卫和荀家子弟进来。他看了一眼,道:“打断了腿,赶出荀府,送到集体农庄去,这辈子别让他们出来。”


    心腹手下点头,在孔震和数百年轻人的惊恐中将那几个荀家子弟抓了下去,惨叫声很快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孔震脸色铁青,身为孔圣子孙,这辈子没有受过如此的屈辱。他厉声道:“老夫是孔圣二十一世孙!是奉圣亭侯!你竟然敢对孔圣的子孙不敬,你心中还有孔圣吗?”


    荀勖温和地笑着,道:“你不仅大胆,还愚蠢,比孔融还要愚蠢一万倍。”


    孔震心中大惊,终于想起有个叫孔融的祖辈被曹操杀了全家。但是孔融不过是普通孔家子弟,他是孔圣二十一世孙,是奉圣亭侯,是孔融能够相比的?


    荀勖微笑着,声音中不带一丝的烟火气,道:“奉圣亭侯?真是奇怪了,大楚朝什么时候有奉圣亭侯了?”


    孔震一怔,奉圣亭侯是大缙给他的封爵。


    荀勖冷冷地道:“你想起来了?奉圣亭侯是前朝大缙任命的封爵,你以前朝封爵面见本朝司徒,是心中思念前朝,心存反意吗?”


    孔震脸色惨白,厉声道:“你血口喷人!”


    荀勖不看他,望向那惊慌的数百年轻人,微笑着:“孔震不过是一介草民,老夫是本朝司徒,需要对草民恭敬吗?需要对草民行礼吗?你等同样是草民,竟然公然呵斥本朝司徒,真是好大的胆子。”


    数百年轻人愤怒地看着荀勖,不敬孔圣后人就该呵斥,哪里错了?


    荀勖淡淡地笑:“儒术核心是礼,下位者必须对上位者守礼,老夫是司徒,是上位者,你们是草民,是下位者,你们竟然不守礼,以为老夫要尊重你们,要以你们为贵,你们口口声声是儒家子弟,其实‘礼’的皮毛都没有学会,真是可笑。”


    数百年轻人怒视荀勖,反正孔圣后人就是高贵!你凭什么对孔圣后人不礼貌?


    荀勖慢慢地站起来,盯着孔震道:“你口口声声为了天下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国家百姓,可是一心谋私,世上最无耻之人非你莫属。”


    孔震怒喝:“老夫一心为公,日月可鉴,天地可表,荀勖老儿,你敢羞辱污蔑老夫,天地必不容你!”


    荀勖大笑,道:“来人,掌嘴一百。”


    霹雳啪啪的声响之中,孔震满脸是血,牙齿脱落,头发散开,衣衫凌乱,血迹斑斑,神情之间再无圣人后裔的傲慢,唯有遇到野蛮之人的惊恐,和对生死叵测的惧怕。


    ……


    胡问静听了荀勖的禀告,笑道:“可曾封锁消息?”


    荀勖点头:“是,绝无外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胡问静的科举是个引蛇出洞的圈套。


    胡问静淡淡地笑着:“豫州鲁郡竟然可以潜藏整个曲阜孔氏,这曲阜果然不是我大楚的地盘啊。”


    荀勖道:“豫州平平稳稳地成了大楚的疆域,这该杀未杀之人就有些多了,而青州徐州兖州冀州等地人口流散,户籍失效,这潜藏的门阀中人只怕也不会少了。”


    胡问静慢慢地道:“他们只管潜藏,朕是不是来一次引蛇出洞,斩杀一批,杀得几百次,他们也就只能潜藏,再也不敢出头了。”各地没有主动投靠她的门阀中人只有两条路,要么在集体农庄种地教书,要么就是砍下脑袋,胡问静绝对不会让这些人有再次出头的机会。若是这些潜伏的门阀中人披着各种皮再次掌握权力,这天下立刻就会回到老路上,她来这世界一趟又有什么意义?胡问静可以接受大楚朝的覆灭,世上没有不灭的王朝,社(会)主(义)实验在另一个时空经历了无数仁人志士的努力依然在初级阶段,她作为一个只懂得社(会)主(义)提倡公平,资(本)主义提倡自由的政治哲学文盲怎么可能保证实验成功?胡问静做好了社(会)主(义)实验随着她的生死,随着大楚朝的灭亡而灭亡的心理准备,也想好了“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是先驱者的悲壮宿命,但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破坏大楚朝基础的东西存在。


    “先送到矿区去挖矿,等鱼儿掉得差不多了,就把他们凌迟了筑京观。豫州曲阜的官员尽数杀了,一个不留,家眷尽数发配去太康城。”胡问静平静如水,大楚朝各地千疮百孔,现在已经进入了打补丁阶段,发现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


    荀勖点头,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胡问静道:“后续钓上来的鱼儿不用杀了,送到太康城去当教书先生。太康城内有数万鲜卑汉人需要他们。”


    胡问静微笑,废物也有废物的价值,那些鲜卑汉人需要一群儒家子弟教导他们学习汉人的文字和语言,学习孔孟之道。


    “朕不担心那些儒家子弟能够鼓动鲜卑汉人造反,朕只担心他们是不是能够熬过草原的冬天。”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群只会口头谴责,以为嘴炮就是天下正道的儒家子弟能够做什么?但这些儒家子弟却可以替大楚朝开疆拓土。


    “朕要将这些儒家子弟送去草原,送去贵霜,送去波斯,让儒家的礼仪尊卑遍地开花。”


    胡问静微笑着,治国之道,在于让敌人变成绵羊而自己变成狮子,哪里还有比儒术更能让敌人变成绵羊并且认同大楚的办法?


    大楚之内,格物、法家;大楚之外,孔子、孟子。如此,天下大治矣。


    就是不知道这些儒家子弟做不做得到。


    胡问静咬牙,必须推一把!


    “本座为了宣传儒家真是呕心沥血啊,谁敢说我反儒我就和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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