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和离之后 > 41. 第四十一章 男为悦己者容
    许是没料到明棠如此直接,张蕊顿时有些无措,本能瞪向明棠,却是看到一半连忙收敛,转而看向自家娘亲求助。


    张二夫人心中恼怒明棠小题大做,但众目睽睽之下,原本就有不少人注意着这边,待明棠忽然往一侧移动之后,她更是觉得自己仿佛都能听见那些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只能是责怪自家女儿道:“快与世子夫人见礼。”


    张蕊只得收敛几分,微屈膝,声音略带几分含糊:“见过世子夫人。”


    见张蕊脸际微红,明棠心中一哂:何必呢,搞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最后目的没达到,反而要朝她低头。


    略停了停,心中数了几个数,约摸着这位张姑娘此时应是有些腿酸,维持不住这个动作了,明棠见好就收,微微点头:“张娘子好。”


    自家女儿先失了礼,张二夫人无可奈何,却也没了再与裴家人说话的兴致,以要迎接其他客人为由,带着自己女儿去了旁处。


    目送张家母女离去,明棠跟随裴夫人,也开始开展今天的交际。


    裴夫人先前给过她这次秋猎众女眷的资料,路上明棠无聊,也都已经看过,此时不过是在裴夫人带领下,把人和册子一一对应上,倒也不费什么事。


    寒暄过,各自见了礼,裴夫人便在位中坐下。明棠也终于暂时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在裴夫人身后坐好。


    此时,裴夫人才有空,与明棠说几句话。


    她微微转头,含笑赞许:“你方才那样,很好,日后便像今日一般即可。”


    张家娘子失礼在先,若是明棠无视,不免显得懦弱,若是反应过度,又让人觉得有些跋扈。如今这样,略略警告了一番,既表明了态度,也没有太过显眼,失了分寸。


    “母亲过誉了。”明棠汗颜,她只是一贯有不快便当场反击,而已。


    裴夫人一笑,并不在意,转身,继续与身旁人说话。


    她身后,明棠招手,让周奶娘把裴泽放下。


    方才与众女眷见面时,因裴泽生得精致,今日又穿得鲜亮,不免被众位年纪正当祖母、母亲的女眷们夸了又夸。


    裴泽小小年纪,也能分辨出旁人对他的态度,落到地上后,扶着椅子走了几步,扯了扯明棠的裙子,示意她低头,然后凑在明棠耳边说悄悄话:“阿泽,今天好看!”


    还以为小朋友要说什么呢...为了听裴泽说话,倾身下去的明棠觉得自己像个被骗了的冤大头。


    她微微一笑:“阿泽的意思是,阿泽之前不好看了?”


    裴泽僵住,歪着头想了想,居然没被绕过去,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前不如,今天好看,今天人多。”


    之前没有这么多人夸他,所以肯定是他今天更好看一点。


    “瞧少夫人跟小世子,相处得真好。”


    两人正在围绕着好看不好看说些没营养的话,一道柔和的嗓音忽然插话进来。


    明棠抬头,只见是一位年约五旬的夫人,眉目间已见老态,但那周身温柔似水的气质却让人倍有好感,是工部纪侍郎的夫人。


    纪侍郎出身苏州纪氏,是江南有名的望族,家中子弟历来都有文名,代代都有进士,如今纪氏一族在各地为官的总有七八个。但,如今苏州纪氏之所以让人提起来时更慎重几分。最重要的缘故,还是如今的楚王妃便出身苏州纪氏。


    从前明家与纪家虽然无甚交情,但因家主同朝为官,且官品相同,在各种场合也见过不少次,是以,明棠对她并不陌生。


    听纪夫人如此说,明棠牵住裴泽的手摇了摇,含笑道:“是阿泽性子乖巧,想跟他相处不好也难。”


    听出来明棠是在夸他,裴泽笑得眼睛眯起来,顺着明棠的动作晃了晃,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样。


    本来只是随意找个由头过来说话的纪夫人见此,心中还真生出了几分喜爱之情,想到至今还未有嫡子的女儿,心中一动,随即,却是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裴泽再是聪明可爱,毕竟是遗腹子,便是能求了他的旧衣来,忌讳也颇多,还是不要冒昧开口的好。


    便只顺着话头,着实夸了几句裴泽,随即,看了看不远处正四处交际的张氏母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着裴夫人,语带提醒:“夫人休怪我多言,实在是先前因缘际会,听说张夫人在端午后那段时间很是懊恼了几日。”


    裴、明两家正是在端午后不久议的亲。


    先前见礼之时,裴夫人已经有所猜测,此时听纪夫人如此说,便知道自己猜得有八九分真,口头上却是云淡风轻:“今年端午是热了些,我那段时间也觉得提不起精神。”


    明棠在后面听着,只觉叹为观止,这才叫说话的艺术啊。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目光瞥过明棠,见她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纪夫人一时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但不在意。


    她毕竟是再嫁之身,如今得知张家有意嫁女与裴世子,张家那丫头又瞧着还是心有不甘,她就不担心那丫头做些什么?


    但,过来略示个好的目的已经达到,纪夫人确认裴夫人接收到了自己的信号,微微颔首,自去找旁人交际。


    如今四王之中,晋王居长,楚王居次,母亲位份却更高,母族一为勋贵,一为世家,算是各有优势。而能随侍秋猎的,至少品级是够的,多少都有些影响力,也各有各的想法。


    因而,明棠顺着纪夫人的身影望过去时,就见张二夫人与纪夫人仿佛被众星捧月般,身边围着数位各家夫人,言笑晏晏,瞧着极为和谐。


    但是,若仔细分辨,便能看出来,这两个团体之间,可以说是毫无交流。


    自然,也有不愿意掺和进此等大事的,便三三两两,与相熟的人坐在一处聊天说话,也算是各得其乐。


    要是能听清这些人都在说什么就好了...明棠环视一周,看着众人面上表情不断变换,或微笑、或拧眉,十分好奇她们都在说些什么。


    可惜了...要知道,这些当家夫人们在外行走,交际颇多,是对整个京城各家各户的八卦最了解的人。


    左右无事,明棠便有些无聊,邀请裴夫人:“母亲,我们一道去外面观景吧?”


    裴夫人也不想在堂中应付各家女眷目光,闻言,虽觉有些意外,细想来却不失为一个躲交际的好借口。


    于是点头,起身,婆媳二人带着裴泽与一众侍女,到外面观景台上,放眼远方。


    望山楼地势便高,二楼更是视野开阔,站在上面时,微风吹过,望着远处风景,令人觉得心胸都为之开阔。


    裴夫人不自觉往边缘走了几步,扶在栏杆上,一时贪看住了。


    回头,却见说着要出来观景的明棠正盯着裴泽不放,目光正落在裴泽的衣服上。


    想到这衣裳与裴钺的可说是一模一样,只是细节处稍有不同,裴夫人认定明棠是在睹物思人,不禁心中淡笑着转过头去,笑容极是欣慰。


    完全不知道裴夫人心中想了些什么的明棠蹲下身,凑近看了看裴泽袖口处,顿时无言:“才穿了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皱成这样了?”


    裴泽听懂了,于是,给明棠演示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他把手缩回袖子里,然后,手掌牢牢抓住那一小块布料,两只手合在一处,随即,开始摩擦生热。


    待他松开手时,袖口处布料的褶皱顿时越发“艺术”。


    再看裴泽,还在朝明棠骄傲地笑,笑出明显的小酒窝。


    明棠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轻轻一掌拍在裴泽额间:“还乐呢?”


    裴泽也不恼,反倒顺势用头顶起了明棠手掌,与她玩闹。


    那繁复华丽的纹样在明棠眼前晃动,明棠一边用手掌与裴泽“角力”,一边却是不期然想起了穿着同样衣裳的裴钺。


    也不知裴钺今天亮相时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裴钺带着侍从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众人都十分讶然。


    从前众人就知道裴世子有一副好样貌,但从未想过当裴钺身着这样艳色,踏马而来时,竟比先前还辉煌三分。


    金吾卫小旗马勇远远看着自家裴大人,啧啧叹道:“还好这会儿还不让女眷们来,若不然,看见了裴世子可怎么好。”引来一众笑闹声。


    名义上作为南夷州入京,因而此次秋猎也须随侍在侧的南望是最为惊奇的那个。


    因与裴钺相熟,他素来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性子,驭马飞快到了裴钺身前,他还煞有介事地绕着裴钺转了一圈,靠近,玩笑道:“你这是终于想开了,决定开始出卖色相?”


    从前他就觉得裴钺这厮白瞎了天生的好样貌,偏偏整天一身灰扑扑的打扮也能压下别人三分,叫人没处说理去。


    见裴钺只是刮了他一眼,却不回话,南望再接再厉:“不对,不对。是因为成婚了,男为悦己者容,所以开始打扮起来了?”


    南望本意是拿他近日成婚之事打趣他,不意话一出口,竟见裴钺虽皱了皱眉,却不反驳,心中越发惊诧——不会吧,他随口一猜,他还真是因为那位明家四小姐开始做这样的打扮?


    不禁细细打量一番好友,见他面色红润,精神勃发,怎么看都是一副成婚后万事顺遂的模样,更是咋舌: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裴钺是这种人?


    枉他先前还猜测,裴钺快到及冠之年还不曾亲近过女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时间,早先已经隐隐熄灭的,对明家四小姐的好奇之心,又开始熊熊燃烧。


    有人靠近与裴钺说话,早先到了猎场的众人也不拘着,上前与裴钺寒暄。


    一众年轻的世家子弟聚在一处,笑闹说话声不断,皇帝还没进猎场就听见了声音。


    挥手令众人免礼,皇帝环视一周,一眼便注意到了那群聚在一起的年轻人,其中又以裴钺的身影分外显眼。


    皇帝一怔,命人传裴钺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大笑打趣:“玉郎终于舍得装扮装扮了?”大手一挥,“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今儿穿得鲜艳,骑射功夫必能发挥出个十二成,就跟朕一道打猎吧,也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各有思量,尤以晋王心情最为复杂。


    ——历来规矩是皇帝独享一片猎区,其余人自去剩下的地方,若是不得允准,私自踏入皇帝猎区都是大罪。因而能在皇帝打猎时跟随在侧,历来被视为真正的“随侍”,证明皇帝对这个人的信重。


    过来的路上被父皇叫到御驾上说了好几次话,晋王满心以为自己能有机会随侍...还为此做了些安排。谁知道,父皇竟是提都没提,宁愿叫个外臣之子陪着。此时他心中的懊丧就别提了。


    皇帝此时还真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只是瞧着裴钺在一众老中青臣子、世家子之中如鹤立鸡群一般显眼,又素来骑射好,一时兴起,想起靖国公告病没来,这次不能随侍,随口便点了裴钺而已。


    点完人,皇帝略说了几句话,便扬鞭,与随行之人一道,席卷而入不远处的山林。


    马蹄声如雷,林中顿时惊起一片飞鸟。


    楚王瞥了眼晋王,见他神色难看,心中嗤笑,拱了拱手:“大哥可是要在此处等父皇派人唤你过去?弟弟要去狩猎,争一争这今日的头名,就先走一步了。”


    带着侍从,一行人急速离去,徒留马蹄下扬起的阵阵灰尘。


    晋王如梦初醒,冲着楚王背影喊道:“就你那骑射功夫,还想争头名?”


    说完,亦是离去。


    徒留燕王与平王还在原地。


    燕王素来端严,与其生母宁昭容一般的与谁都不亲近,见状,冲平王点了点头:“四弟自便。”也选了个方向,却没有进山,而是朝投放小型猎物,如兔子、山鸡之类的地方过去。


    上头的三个兄长都走了,四周却还有许多人隐隐看着这个方向。


    平王心知这些都是看着母后被父皇托以重任后,突然觉得他似乎也要变成热灶,所以要烧一烧的人,心下厌恶又无奈,一转身,竟是带着侍从径自出了猎场。


    正跃跃欲试,打算上前搭话的众人:......


    外间几番纠葛,已经进了猎场的皇帝一行人自是无暇顾及。因刚进山林不久,皇帝便一箭得一公鹿,此时扈从在侧的御前侍卫称颂声不绝于耳,皇帝正是意气风发。


    回身瞧了瞧随侍自己的裴钺,皇帝声音洪亮:“朕知道你骑射功夫好,不必让着朕。”


    虽是这样说了,裴钺却也没真的就放开到跟皇帝抢猎物的程度。但他箭无虚发,凡出箭,皆是一箭射中伤而不死、即将逃跑的猎物的脖颈,一击毙命。


    如是几回,皇帝也看出了裴钺在刻意收敛,但,不得不说,裴钺这种补箭的行为给了皇帝充分的发挥舞台,看了看侍卫马鞍上大大小小的猎物,皇帝心情舒畅之下,也不在意他这样干,指了指裴钺,笑道:“真会取巧!”


    马上张弓搭箭这许久,皇帝也有些累了,将弓箭丢给侍从,放慢速度,于山林中慢慢散着步,跟裴钺说起了话。


    气氛正有些松懈,前方不远处灌木丛后,忽隐隐约约透出些白色,动作时惹得整丛灌木都在抖动,瞧着便是体型不小的动物。


    侍卫们顿时警戒起来,生怕那是什么大型动物。裴钺亦是心生警惕,定睛分辨几息,却是心下微松,自箭囊中取出羽箭,瞬息之间已是一箭射出。


    侍卫长来不及阻止,顿时有些懊恼,一边急令手下之人过去查看,一边看着裴钺叹道:“裴世子,你这出箭也太快了,我刚刚才看出那可能是只白鹿,若是被你一箭射死了可该怎么好?”


    自出发至今,裴钺羽箭过处,还没有能活着的动物,侍卫长想着那可是祥瑞白鹿,若是死了多可惜,连带着对裴钺也有了几分埋怨。


    “白鹿?”皇帝方才被众人团团围住,什么都没瞧见,如今听见这两个字,却是瞬间微微皱起了眉。


    侍卫长朗声道:“正是。臣原以为那是白虎,但见毛皮光滑,体型又有些似鹿,犹豫几息才敢确认那是白鹿。”


    皇帝似乎大感兴趣:“让人过去看看,若能活捉,则是最好。”


    侍卫长十分遗憾:“裴世子一箭射出,臣怕那白鹿已是没有命在了。”


    这么久都不动,那鹿不是死了,难不成还能躺在原地不知道跑吗?


    孰不知,此时裴钺也在疑惑:他方才搭箭之时已觉不对,但动作太快,一时来不及停下,只能任那支不知为何仍在箭囊中的、昨天用过的没有箭头的羽箭飞出。


    所以,那鹿为什么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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