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穿成亡国公主后 > 37. 第三十七章 操纵两万人搞事真的很敢玩……
    外头的胡县令跟围到衙门口的老百姓一番解释,说安县的周家商贾要来给平阴的蚕农商谈合作,让双方的衙门出面协商,防止以后闹出纠纷。


    底下的百姓半信半疑。


    胡县令严肃道:“这可是一桩好事。


    “周家提供蚕种给咱们平阴的蚕农,定期下来指导养蚕技艺,待到桑蚕结茧后,再按市价统一收购。


    “咱们双方都得利,故而我想把周家商贾引进平阴,对此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这话堵了众人的嘴,一时悄声议论起来。


    有人质疑道:“当真是这般?”


    胡县令不答反问:“不然呢?”


    一老儿说道:“隔壁衙门是一群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明廷断不能放他们进平阴,恐遭祸患呐。”


    “对对对!断不能放他们进平阴!”


    胡县令做了个手势,人们陆续噤声。


    他平和道:“诸位的担忧我都理解,纵使隔壁的衙门有了朝廷发放的代职文书,也曾有过前科,大家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诸位也要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倘若他们敢到平阴为所欲为,那当初又何苦花大价钱去买官呢,就为了能顶着朝廷的名头来抢平阴吗?


    “一旦事情捅到太守府去,上头发兵来围剿,那他们买官的作用是什么呢?”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皆答不上话来。


    胡县令继续道:“我胡志国是平阴的父母官,自然要保县里百姓们的身家安全,不过也请大家勿要被有心人在背后怂恿煽动,跟着起哄。


    “我在平阴为官十二载,是什么样的为人,相信平阴的老百姓也是瞧见了的。


    “今日便向诸位做保证,平阴不会受到外人进犯,隔壁的土匪也不可能顶着朝廷的名义来侵犯咱们平阴,这是自相矛盾。”


    柳四郎道:“大家都散了吧,莫要人云亦云。”


    一差役调侃道:“是啊,都散了吧,倘若那帮土匪真咱们个个都穷得叮当响,他们能抢到什么呀?”


    柳四郎故意揶揄道:“要抢的肯定都是那些肚子里有油水的富人,你们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平头老百姓,能有什么给他们抢的?”


    他调侃的语气把不少人逗笑了,仔细想想好像真是这个道理。


    花钱去买官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结果能得朝廷的认可了,又顶着朝廷的名义来抢平阴,冒着被太守府围剿的风险,到底图啥?


    这确实前后自相矛盾。


    不少人觉得没劲儿,陆续散去。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胡县令才进去了。


    梁萤等人还在后堂的,见他进来,问道:“都散了吗?”


    胡县令点头,“散了。”顿了顿,“都是一群愚民,跟墙头草一样,风一吹就倒。”


    梁萤:“这也怨不得他们。”


    胡县令坐回太师椅,问:“接下来又当如何?”


    梁萤答道:“看那帮豪绅的反应了,他们多半坐不住。”


    胡县令:“???”


    梁萤轻轻抚掌,狡黠道:“等着给他们闹事的机会,闹得越大才越好。”


    一旁的胡宣默默地瞅了她两眼,她真的很会搞事。


    幸好不是自家媳妇儿,要不然肯定折腾死了。


    而另一边的余家得知胡县令解释周家收蚕茧一事自然是不信的,但不管怎么说,老百姓相信就行了。


    余大郎有点着急,煽动老百姓似乎不怎么管用。


    余二爷让他再次召集豪绅聚到一起商议对策。


    于是平阴的豪绅们第二次聚集到一起,差不多有二十多家,几乎每家都来的,因为关切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个个都很重视。


    人们七嘴八舌,始终感到忐忑,觉得衙门埋了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岔子,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他们一番商议,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法子来。


    方家的魏氏是个直性子,说道:“这事空穴来风,在衙门没有下告示之前一切都是猜测,咱们干着急也没用。


    “依我之意,索性大家亲自去衙门问一问,是不是要效仿隔壁县搞土地下放。


    “倘若有这事,立马翻脸掀场子,好叫他们见识一下咱们的厉害。


    “就算他们铁了心想搞土地下放,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搬得动我们这些豪绅。”


    听了她的建议,人们小声议论。


    一商贾赞同道:“我赞同魏娘子的话,甭管衙门要不要效仿隔壁,我们首先得把态度摆出来,让他们衡量衡量,莫要等到他们下刀子时才闹腾,那时候就晚了。”


    “对对对,只要诸位联合起来一寸不让,看他们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我倒是要提醒大家,特别是商贾们,得防着衙门来查商税找茬儿。”


    “是啊,这个时候断不能出岔子,不能让衙门逮着小辫子收了,若不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能吃闷亏。”


    对抗衙门,他们显然是有经验的。


    最终经过好一番争论,多数人都觉得聚众去衙门问清楚胡县令很有必要。


    人们经过一番商讨,决定三日后每家都把仆从家奴带上,人越多越好,一起到衙门逼胡县令给个交代。


    也有人提议把余家的私兵带上,以防万一。


    余二爷斥责道:“荒唐,倘若带上私兵聚众到衙门闹,是不是要造反呐?”


    听到造反,人们都有些怂。


    造反可是重罪,是要被抄家灭族的。


    余二爷精明道:“衙门行事讲求一个出师有名,我们行事也得讲求出师有名,倘若胡闹,给了他们理由动武力镇压,在坐的各位只怕哭都哭不出来。”


    魏氏道:“余二爷说得是,断不能给他们见缝插针的机会。”


    人们纷纷附和。


    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们始终是民,一旦被衙门扣上造反的帽子,那才叫冤枉。


    三日后这群豪绅家家户户带上仆从家奴前往衙门,一下子聚众好几百人前去讨公道。


    那场面委实闹得大,惊动了城里的百姓们,纷纷跑去看稀奇。


    忽然听到衙门口又聚众数百人前来闹事,胡县令不禁有些懊恼,说道:“前儿不是才跟他们解释清楚的吗,怎么又闹上来了?”


    柳四郎忙应道:“这回不是老百姓闹了,是乡绅商贾们带着家仆来闹。”


    胡县令:“???”


    胡宣匆匆进屋来,着急道:“爹,外头聚集了好多人,是余家领的头!”


    胡县令暗叫不好,当即道:“赶紧去找王小娘子来商议对策。”


    当时梁萤正跟姚氏学做面团,忽然听到外头的动静,诧异道:“外头是什么情况,怎这般吵嚷?”


    没过多时胡宣匆匆过来,同她们说起外面的豪绅带人前来闹事。


    姚氏着急道:“哎哟我的天爷,这是要造反呐!”


    梁萤一边洗手,一边说道:“稍安勿躁。”顿了顿,“他们可有领私兵来?”


    胡宣:“没有,只是家奴仆从。”


    梁萤:“还算有点脑子,倘若敢领私兵来衙门闹,立马乱棍把他们打回去。”


    一行人匆匆去了后堂。


    胡县令见她过来,忙站起身道:“王小娘子,外头吵嚷得凶悍,这回我又要如何打发他们回去?”


    梁萤不答反问:“那帮豪绅因何而来?”


    柳四郎答道:“他们听说衙门要效仿隔壁搞土地下放,这才来问问,衙门是不是打算抢他们手里的私产,让衙门给个准话。”


    听到这话,胡县令不禁被噎着了,一时回答不出话来。


    梁萤却不慌,回道:“你且出去跟他们说,衙门不会知法犯法抢老百姓的私产,等会儿胡县令就会出来给大家做保证。”


    柳四郎愣了愣,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自然清楚胡县令请他们来的最终目的,先前的所有举动也是为了土地下放做铺垫,忽然听到这话,一时看不明白。


    梁萤催促道:“赶紧去,别让他们闹起来了。”


    柳四郎连忙出去了。


    梁萤看向胡县令道:“那帮人委实厉害,知道先下手为强了,咱们是公家,自然不能违背朝廷律令抢他们手里的田产。”


    这回胡县令倒是镇定许多,问道:“等会儿我要如何作答?”


    梁萤同他细说一番,他认真听着,一字不漏。


    稍后胡县令出去安抚那帮豪绅。


    众人见他出来,纷纷问道:“胡县令,听说衙门要效仿隔壁安县把乡绅商贾手里的土地均分给村民,可有这回事啊?”


    胡县令做了个手势,和颜悦色道:“这是谁传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余大郎道:“市井里都在传,说平阴要人人有地种,家家有余粮,倘若衙门要把土地均分,那我们余家祖辈挣下来的千多亩田产,岂不是都要充公?”


    林家应道:“我们家的私产凭什么要充公分给下头的村民,衙门凭什么要劫富济贫,这还有没有王法?”


    “是啊,谁家的私产不是靠自己一厘厘攒下来的,朝廷也不能这般混账,侵占他人的田产去假公济私。”


    “对,还有没有王法了?!”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质问,胡县令打住道:“诸位多虑了,朝廷明令规定不可侵占他人私产,衙门万万不敢知法犯法。


    “诸位且放心,我胡志国断不敢拿头上的乌纱去干混账事,侵占诸位的田产。”


    一人问:“那土地下放这事平阴会不会搞啊?”


    “对对对,平阴会不会也要效仿安县乱来?”


    胡县令答道:“咱们跟安县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做事讲求一个实际,断不会干出劫富济贫的事来。”


    人们得了他的应答,心里头这才觉得痛快了。


    当时周边也围了不少百姓观热闹,一乡绅冲那些老百姓大声道:“你们这些人可都听清楚了,胡县令不会效仿隔壁安县瓜分我们豪绅手里的田地,就别痴心妄想捡便宜了!”


    “我们攒钱也不容易,凭什么要分给这些自己没本事的穷人?!”


    “是啊,也不能我穷我有理了吧,日日盼着衙门给你们找贴补,还不如自己想法子去挣钱。”


    看着那群高高在上的丑陋嘴脸,一些百姓默默离开,一些百姓则展开了反击,朝他们骂道:“我呸!你们这些恶棍臭虫,拿着老百姓七成的租子,哪来的脸说你们攒钱不容易?!”


    “对对对,忒不要脸的狗东西,咱们这些佃农辛辛苦苦种田养你们这些孙子,哪来的脸敢在爷爷身上叫嚷!”


    “你骂谁孙子?!”


    “就骂你全家怎么了!我们种地养你们,不就是你们这帮人的衣食父母?!”


    “赶紧叫声爹来听听!”


    眼见双方吵嚷得越来越凶,甚至有动手的迹象,柳四郎等人连忙去制止他们别闹事。


    胡县令则放低姿态劝余大郎等人散去,他又说了好几次不会搞土地下放,这群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后,还有少许百姓逗留。


    他们到底抱着小希望,试探地问了一嘴,是不是真不会效仿隔壁安县。


    看着那些期盼又失落的表情,胡县令的心情颇不好受。


    这群人个个衣衫褴褛,衣裳缝缝补补已经是常态。


    而方才那帮人个个体面光鲜,哪怕是家奴呢,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抢眼的。


    讽刺的是,正是这群畏手畏脚又窘困的底层百姓辛劳种地养着刚才那帮人,甭管他们有多勤劳,面对沉珂的徭役和七成租子,干到死都翻不了身。


    是他们太懒了吗?


    不,他们恰恰是最辛劳的一群人,可是他们就是永无出头之日。


    现在他们憧憬着隔壁安县的好日子,带着小心翼翼的眼神试探询问父母官。


    胡县令没法作答,只能无奈摇头,逃也似的回去了。


    现在天气渐渐转凉,那些人杵在衙门口,明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抱着侥幸期待着什么。


    柳四郎劝说道:“都回去吧。”


    一人小声问:“柳县尉,安县那帮土匪真在衙门里吗?”


    柳四郎点头,倒也没有隐瞒,“在衙门的。”


    那人轻轻的“哦”了一声,默默地走了。


    衙门口又归于平静。


    胡县令回答乡绅们的话被那些豪绅故意传播,好叫市井里的老百姓死了心,别痴心妄想。


    先前人们还暗搓搓抱着小心思,盼着平阴也能搞土地下放,现在被泼了一盆冷水,个个都闭口不提。


    也是,就算他们想又如何?


    人家县令都发话了,不会搞土地下放,更不会拿豪绅们的田地来劫富济贫,毕竟头上的乌纱重要。


    有人心中埋怨,正是在衙门口问土匪的年轻男人,他说道:“到底是个怕事的,比不得隔壁县的土匪。”


    老媪接茬,“是啊,还是土匪骨子里有点血性。”


    那老媪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却不敢歇着,坐在织机前纺织,动作机械又木讷,脸上的神情也很淡漠。


    儿媳妇则在庖厨那边煮饭,背上背着几个月大的婴儿,陶锅里的米粒少得可怜。


    那男人刚从外头回来,靠做临工下苦力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平时婆媳在家中织布,男人外出下苦力。


    前两年老头子得了场病,家里为了医治他,把仅有的两亩地给卖了,结果落得人财两空,欠了一屁股债。


    哪怕佃农要交七成的租子呢,也是争破头抢着找地种。他家没得法,只能来县城寻求立足的机会。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这些年这个家庭委实过得艰难。


    现在令他们头疼的是妇人的娘家逼着她和离把孩子舍了,给挑合适的另嫁到隔壁安县,好歹求一条生路。


    妇人舍不得孩子,自是不允。


    男人也很无奈,自己没本事养妻儿,欠了一屁股债,日子越过越糟糕,看不到出路。


    他到底舍不得自己的女人吃苦受罪,亲娘年纪大了,一身病痛折磨。


    自己又没有手艺,只能干点苦力活计,孩子才六个月大,整个家支离破碎,看不到任何前程与希望。


    男人默默地去庖厨,说是庖厨,也不过屁股大的地方,转都转不开。


    他不知同妇人说了什么。


    忽听庖厨传来响声,紧接着便是妇人委屈的哭声,似不想让这边的婆母听到,哭声非常压抑。


    那妇人显然是恼了,把孩子丢给他自己关进了屋里,什么都不管了。


    男人局促地抱着自己的闺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边的老媪听到动静,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张嘴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她对这个儿媳妇是很满意的,婆媳从未红过脸,毕竟他们家的情况委实糟糕,能娶到媳妇就已经不错了。


    也该她命生得不好,原本有三个孩子,结果都没养活。


    岁数大了才得了眼下这个独子,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娶了媳妇,却因老头子欠了一屁股债,落得个家徒四壁的下场。


    现在儿媳妇的娘家逼她和离改嫁到安县,听说那边有土地分,还能种桑养蚕,商贾直接下乡来收购。


    儿媳妇有一双巧手,定能把日子经营好,确实比跟着他们家有盼头,有希望。


    老媪抬头望着外头昏暗的天色,心里头苦得要命,却不敢表露出来。


    她也是个女人,知道女人的不容易。


    甭管心里头多盼着儿媳妇能留下来,还是开不了这个口,如果她有闺女也会体谅亲家的不易。


    他们家委实太穷,看不到任何希望,总不能断了别人的活路。


    而抱着婴儿的男人则像木头似的杵在门口,手里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看着他一个劲儿笑。


    男人一时有些愣怔。


    望着自家软乎乎的闺女,他可喜欢了,原本也想冲她笑的,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想到过不了多久孩子就没了娘,他终是难受得红了眼。


    温热的泪滚落到襁褓上,这个男人终是憋不住无声地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在自家闺女跟前哭并不丢人,反正她还小,也不会笑话自己无能。


    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经历了人间的所有沧桑。


    他们家在这场暗无天日里狼狈挣扎,原以为衙门会效仿隔壁给他们这群人一条生路,可终究是他天真了。


    是啊,才二十二岁的年纪,哪怕吃尽苦难,仍旧对世道存在着几分幻想天真。


    毕竟他们的父母官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的,也是真真切切爱民如子,陪着他们一起吃苦。


    胡县令许给豪绅们的言语不仅把这家人打击到了,市井里也有许许多多跟他们一样的家庭,还有乡下那些看不到出路的村民。


    在这个节骨眼上,梁萤把安县的程大彪找来捅篓子。


    上回煽动安县百姓搞事程大彪很有一番功劳,就是他们那群人混到老百姓中间怂恿煽动的。


    如今重操旧业,他们自然手到擒来。


    梁萤一字一句教他怎么煽动,先从乡下开始。


    于是程大彪组织差役们下乡捅篓子。


    他们搞事也是有技巧的,先找乡下有头脑有主见,能起带头作用的那种家庭。


    现在快要入冬,家家户户都不忙,最适合搞事。


    这不,一老儿听到豪绅聚众到衙门逼问胡县令,顿时义愤填膺,骂骂咧咧道:“那群狗日的劣货,他们哪来的脸敢叫骂咱们这群佃农?


    “若不是我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在地里刨食交租子养他们,哪有他们的体体面面?!”


    他儿子也应道:“是啊,甭管我家种多少地,总是入不敷出,全进了那群豪绅的兜里,还瞧不起咱们这些佃农。”


    差役蒋勇暗搓搓道:“现在隔壁县的王小娘子就在衙门里的,当初的土地下放就是她的手笔。


    “起初咱们明廷听到妇人都往那边嫁,特地去安县看过。


    “还别说,明廷心里头也挺服气,活该自己留不住人,安县的日子就是比平阴好过,今年丰收,当真是家家户户有余粮。


    “明廷可羡慕了,也想效仿,特地把王小娘子请来支招,这就是最初传出平阴也想搞土地下放的由头。”


    这话引起了老儿的兴致,“如此说来,胡县令也是想效仿的?”


    蒋勇点头,“可是前阵子那帮豪绅听到了传闻,聚众去逼问衙门是不是要瓜分他们的私产。


    “你想啊,衙门是公家,断不能强占百姓的私产,这事若闹大了,是要丢乌纱帽的。


    “倘若衙门跟豪绅直接发生冲突,一旦上头追究下来,衙门第一个跑不了,所以胡县令亲口许诺不会动用他们的私产。


    “但咱们老百姓就不一样了,平阴有近两万的人口,倘若个个都像那帮豪绅聚集起来反抗,要求衙门效仿隔壁搞土地均分,就算衙门不出头,那帮豪绅都是没法子的。”


    听到这话,老儿捋胡子陷入了沉思。


    他的二儿子问道:“我们若学豪绅那般聚众闹事,会不会被扣上闹事的罪名被抓?”


    蒋勇摆手,“那也抓不完呐,整个平阴的所有老百姓都聚集起来闹事,衙门才多少人,要怎么抓?


    “并且老百姓不是找衙门闹事,是找豪绅们把土地分出来,跟衙门没有分毫关系。


    “就跟当初安县的老百姓一样,全都拧成一股绳,非得把豪绅肚子里的油水刮出来不可。


    “只要别弄出人命来,不是胡打乱砸,衙门定然不会乱抓人,平阴的兵也不会把枪头对准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老儿听得激动,不过心中还有疑问,说道:“听说余家手里养了不少私兵,倘若他家派私兵打咱们老百姓,那当如何?”


    蒋勇比他还要激动,拔高声音道:“他敢!”又道,“安县借了四百兵过来,赵郎君有百步穿杨的本事,给余家十个胆子都不敢生事,若不然给他扣上一个养私兵造反的帽子,全家都得去喝西北风。”


    这话把老儿哄笑了,眉开眼笑道:“那敢情好,衙门是公家,安县那帮土匪名义上也是公家,都站在咱们这些佃农身后,若真跟豪绅们闹将起来,他们不一定扛得过。”


    蒋勇拍大腿,“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才要老百姓自己出头去争取,公家不敢开这个口的,但你们闹起来就不一样了。”


    于是乎,这股歪风好似瘟疫一般迅速席卷平阴的二十八个村。


    有了安县的成功表率,人们个个都蠢蠢欲动。


    就算现在免除不了徭役,只要能把土地打下来,往后的日子也要轻松许多。


    这群底层的老百姓跟安县一样,渴望着能人人有地种,家家有余粮。


    他们无比羡慕隔壁安县的日子,也见过太多把闺女嫁过去的无奈之举。


    如今只要他们团结起来,跟那帮豪绅开战,就不信这么多老百姓还扳不倒几十个豪绅。


    率先爆发打豪绅运动的是王田村,数百村民在寒风中拿起镰刀扁担揭竿而起,不论男女老少,全民参与。


    导火线一旦被点燃,就如同炸鞭炮一样,紧接着第二个村,第三个村,陆续起势打豪绅分土地。


    现在他们已经不管你衙门要不要效仿安县了,而是他们自己要求分豪绅的土地!


    第一次全民统一战线,要为自己做一回主。


    村民们的怒火在这个冬日里熊熊燃烧。


    他们一点都不怯场,因为他们的背后有胡县令这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更有安县四百兵的依靠!


    这是他们起势的坚强后盾,足以摧枯拉朽!


    几乎在一夜间,星火燎原,衙门接二连三接到豪绅们的报案。


    不仅村里闹得大,县城里也陆续掀起打豪绅的运动,方家被老百姓聚众围攻,林家也遭了殃。


    这把星星之火仿若黑暗里的一道光,给了在底层挣扎的老百姓重生的希望,只要能分到土地,他们就不用在城里苟且偷生。


    他们可以重返乡下立足。


    先前对前路彻底绝望的沈家人在打豪绅中看到了希望。


    沈大融难掩激动,匆匆跑回那破烂的街巷,回来告诉自家妻儿老母,说起外头的混乱情形。


    他的妻子刘氏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外面真闹起来了?”


    沈大融点头,兴奋道:“现在到处都在打豪绅,那方家门前聚满了人,全都叫嚷着让他们把手里的田地交出来。”


    听到这话,刘氏激动不已,她扭头看向自家婆母,说道:“阿娘,你说咱们平阴是不是也会跟安县那样能分得土地了?”


    关氏喉头堵得说不出话来。


    刘氏欢喜道:“我们一家有四口人,倘若土地下放每人得两亩,就能分得八亩,只要手里有土地了,我阿娘就不会再逼着我改嫁到安县去。”


    她到底想保住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哪怕现在背着熟睡的婴儿,也要去凑热闹打豪绅,替自己争取利益。


    关氏担忧道:“外面乱得很,三娘就莫要去了,万一磕着碰着也不好。”


    刘氏坚定道:“我要去!我是平阴人,只要能分得田地,我便要去出一份力!”


    沈大融道:“那便把孩子给阿娘瞧着,我们一起去。”


    刘氏连忙把背上的孩子解下放到关氏手里,关氏叮嘱道:“人多势众的,你们可要小心些。”


    刘氏点头,“阿娘放心,我们知道。”


    她让沈大融拿上抬杆,自己则去取了一根烧火棍。


    两个年轻人满心欢喜地出门闹事去了。


    关氏则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看他们跑远的身影,内心翻涌,眼眶湿润。


    苍天有眼,这个快要支离破碎的家……或许就从这一刻起,开始起死回生了。


    她抹了抹眼角,低头望着襁褓里的孙女,亲昵地唤她的乳名,蹭她的小脸儿。


    这就是他们沈家未来的希望啊。


    重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衙门里的梁萤站在屋檐下歪着头看阴霾天空。


    赵雉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外头风大,他拿外袍给她披上,冷不防说道:“倘若那帮乡绅把事情捅到太守府去,阿萤又当如何应对?”


    梁萤轻蔑地冷哼一声,“我巴不得他们捅到太守府去,就算上头的人下来又怎么样,总不会为着几个豪绅就派兵来把一个县的人都杀了。”


    赵雉:“……”


    操纵近两万人一起搞事,她真的很敢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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