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安县的关应门前果然聚集了大量避难的流民。
现在城门已经被关闭了,奉郎和李疑站在城门上,看着下面的情形,头大如斗。
奉三郎发愁道:“这么多人涌进来,且不知他们的来路,万一在城里生出事端,又当如何是好?”
李疑面色凝重,“就算要放他们进来,也得另行安置。”
一官兵前来询问。
李疑应道:“先放有路引的,其余的需得仔细盘查,方才可入城内。”
官兵连忙下去,让流民排队通行。
没过多时,梁萤等人快马加鞭回来,城门上的奉郎看到他们,欢喜不已。
一行人入了关应门,对外头聚集的流民颇为头痛。
这些人不知底细,倘若有路引的还好盘查,但也有许多仓促逃亡,身上一无所有,且又是老弱,总不能坐视不管。
李疑的意思是不能让他们混入当地百姓中,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赵雉点头表示认可。
从关应门到进城的城门之间有处荒废的染坊,差役和官兵迅速过去把那染坊收拾干净,排除潜在危险后,方可安置部分流民。
不仅如此,附近村庄有空地的全都利用起来,搭建简易落脚处。
一些有身家的避难商贾入了城来,选择住客栈落脚,一些是前来投奔亲戚,还有一些则是来安县另谋出路。
但更多的是手无寸铁,也没钱银的窘困老百姓。
面对松县境内的□□,他们除了选择逃亡,别无他法。
几乎在一夜之间,衙门搭建的几处避难所里就聚集了两百多人。
现在春日夜晚凉寒,且又是风寒高发的时节,梁萤让衙门的伙房熬制大量草药和姜汤艾草给流民饮用,用于预防流感。
不仅如此,避难所也设了粥棚。
大多数流民感激他们的施舍,能在这里落脚,有口热粥吃,就已然不错了。
也有城中百姓同情流民遭遇的,但凡家中有不要的旧衣,皆舍出来给他们御寒。
也有心善的老百姓捐了少许粮食给衙门,哪怕一家舍了半斗呢,汇聚起来也有不少了。
这些细枝末节的举动令李疑等人窝心不已,似乎只要是衙门带头行动,他们就会主动站到身边,给予微小的支持。
可见这个衙门在当地老百姓心中的分量。
不过土匪们到底不是圣母,他们得首先保障县里的百姓不受影响,才会对外头的人施加援手。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往关应门来,城门不再开启,容纳数百流民就已经足够。
奉郎在城门上劝那些流民前往附近的平阴,结果平阴也不接纳了,劝他们前往安县或其他县。
在这个世道艰难的年代,能自保就已经不错了,哪能救得了所有苦难的众生呢。
看着那些无处可去的人们,梁萤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赵雉已经习以为常,站到她身后道:“这是朝廷的责任,我们的援助不过杯水车薪,阿萤也用不着难受。”
梁萤摇头,“众生皆苦,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赵雉沉默。
梁萤望着明媚春日,明明充满着勃勃生机,却凭空生出几分阴霾。
两人回去时,粥棚正在施粥,提供给流民的饮食并不好,非常粗糙,仅仅只管个半饱。
有几人不满足,把碗里的粥泼了一地,闹将起来,骂骂咧咧说安县的土匪爱民如子,就是这样爱民如子的?
赵雉二话没说上前把闹事的六人全杀了。
此举把在场的所有流民唬住了。
赵雉扔下带血的剑,俯视众生,阴鸷道:“我赵雉就他娘的是个土匪,接纳你们这帮流民,是王小娘子的主意,可若谁敢在土匪的地盘上撒野,格杀勿论!
“现在若是有不服气的,只管滚蛋,我们安县的老百姓供养不起你们这帮大爷!”
他的声音不算太大,却极有震慑力,把在场排队领粥的流民唬得两股战战。
官兵默默上前把六人的尸体抬下去埋了,清理现场血迹。
施粥继续进行。
梁萤从头到尾都没吭过声。
恩威并施,那土匪显然是懂得驭人的。
目前他们也没有好的法子处理这群流民,只能等太守府派兵来把松县的叛乱平息。
这期间贾丛修顺利运送回一批弓弩兵器。
赵雉开箱检查箭镞,个个做工精良,因着是分批运送,所以都是零部件,需要组装后方才能使用。
这群土匪经常干这活计。
赵雉偏爱弩机的爆发力,组装一支弩机的速度极快。
梁萤看他埋首手上活计,眉眼里皆是专注。
桌案上的小物件被他娴熟放入它们原本的位置,有时候她也会尝试组装,但手动能力不强。
赵雉道:“这个太重,你玩不动。”
梁萤撇嘴,晃了晃自己的小胳膊,“你莫要小瞧我。”
赵雉抿嘴笑,“我给你备了袖箭,以后外出用那个防身。”
梁萤好奇不已,“在哪儿呢?”
赵雉:“还没到。”
他组装好那支弩机,忽地对准她的脑袋,“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梁萤没好气跳起来打他的头,骂骂咧咧道:“我让你百步穿杨!”
忽听院子里传来谭娘的声音,喊他们吃晚饭了。
今天做了蘑菇汤,是赵老太亲手煮的。
春日里山上不仅有菌菇,还有春笋,龚大娘在市集上看到有,便采买些许回来给人们尝鲜。
赵老太手艺好,煮的菌菇汤非常鲜,梁萤很喜欢食,用了不少。
赵雉不爱食菌菇类,几乎没动。
不曾想,那菌菇出了问题。
平时赵雉生活习惯极有规律,崇尚早睡早起。
天一黑他就睡了。
结果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被李疑嘈醒。
赵雉睡眼惺忪,外头传来李疑匆忙的拍门声,说赵老太她们出事了。
听到自家老娘出事,赵雉被吓了一跳,披头散发前去开门,连鞋都忘了穿。
李疑惊惶道:“晚上吃的蘑菇好像有毒,秀秀你有没有事?”
赵雉愣了愣,立即道:“赶紧去请大夫!”
脚底冰凉,他这才意识到没穿鞋,又折返回去穿上,随手取下外袍披上身,边走边把头发挽到脑后,匆匆过去看情形。
晚上的蘑菇几人都吃了的,反应不一。
龚大娘直勾勾地盯着某个角落,谭娘自言自语,赵老太撮空理线,唯独梁萤吃得最多,情况最为严重。
她一个劲儿说好多小人儿啊小人儿在跳,整个人跟神经病一样明明四肢不协调,却手舞足蹈。
赵雉看得脑壳大。
他试图唤醒自家老娘。
赵老太像魔怔似的理线,神情很是严肃,叫人无端生出几分恐惧。
赵雉又唤龚大娘,她的眼睛跟定了神儿似的眨都不眨。
谭娘神神叨叨,东一句西一句,像被鬼附身。
人虽然表现不一,至少不到处跑。
梁萤却不,她许是产生了幻觉,脸上露出花痴的表情。看到李疑,用奇怪的语气说道:“啊,好多小儿啊,跳一跳,跳一跳,你快跳呀?”
李疑:“……”
赵雉看她失重,连忙把她拽住,拍她的脸喊道:“王萤?”
那家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掰着他的手指头数好多小人儿,并且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他听不懂的言语。
赵雉把她扶坐到椅子上,梁萤伸手去摸他的屁股,说有小尾巴。
赵雉脸绿,一把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摸。
那女人又开始神志不清,嘴里胡言乱语,抓着他的手撮空理线。
赵雉头痛不已。
一手任由她抓着在空中理线,一手扶额。
梁萤整个人完全陷入了魔幻中,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五彩斑斓,她不仅看到很多小人儿,还有好多小尾巴。
赵老太非常执着理线,梁萤则非常执着抓小尾巴。
她非说赵雉屁股上有尾巴,要去摸,屡屡被赵雉止住。
混乱持续了许久,请的大夫才来了。
那大夫无比庆幸,说她们中的毒算不得太严重,让挖泥土煮水沉淀过滤后灌服,方能缓解。
李疑忙差人去弄。
折腾到半夜,梁萤吐过好几回。
胃囊里的食物被腾空,又喂了温水,整个人才安分许多,因为被折腾得虚弱了。
第二天赵老太她们渐渐恢复神智。
李疑同她们提起昨晚的情形,个个都不记得了,就跟喝醉酒断片似的,所幸除了呕吐后身体有少许不适外,并无大碍。
梁萤将近中午才缓过来。
她稀里糊涂地望着周边,李疑见她清醒,道了一声谢天谢地。
梁萤困惑地望着他,问:“我这是怎么了?”
李疑当即同她说起昨晚出的岔子。
她怎么都不信自己会下流地去摸赵雉的屁股,李疑却信誓旦旦道:“当时阿萤神志不清,非得说秀秀屁股上有尾巴。”
梁萤默了默,忽然暗搓搓问:“那我有没有摸到?”
李疑:“???”
梁萤露出几分猥琐,“我有摸到他的屁股吗?”
李疑:“……”
这不,中午她只在厢房用了少许粥汤,赵雉回来没见着人,过来看情形。
梁萤到底有点不好意思,躺在床上装死。
赵雉坐到床沿,知道她是清醒的,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梁萤在被窝里蠕动了两下,拉被褥把头盖住,却被他扒拉开,并问:“我这手好吃吗?”
梁萤:“???”
赵雉一脸严肃地问:“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顿了顿,“奥利奥是什么东西?”
梁萤:“……”
赵雉盯着她,想了许久,“还有那什么,卫生巾是什么东西?”
梁萤:“……”
赵雉是个古人,又是个糙老爷们,自然不清楚女性用品。
他是在用很严肃的表情问。
正是那种严肃,搞得梁萤尴尬得脚趾抠地。
整个人彻底社死。
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赵雉自然不理解她的复杂心情,脑子里只装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疑问,因为她昨晚说了很多听不懂的言语。
不过他倒也没有多问,只当她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下午中毒的几人可算恢复正常了,梁萤拒绝提起昨晚的经历,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她和谭娘在院子里折菜时,突见程大彪匆匆过来,说太守府来人了。
梁萤颇觉诧异,好端端的太守府来人做什么?
莫约过了两刻钟后,李疑送走太守府的人,拿着发兵文书骂骂咧咧地来后院,见到她就懊恼道:“那狗日的王太守,真他娘的会打算盘,松县发生□□,太守府不派兵去镇压平乱,叫咱们安县发兵过去平乱!”
梁萤:“???”
李疑气得跳脚,“阿萤看看太守府的发兵文书,叫咱们明儿就发兵去松县平乱。”
梁萤只觉得荒唐,连忙把手擦了擦,接过文书细看。
上头明确写着发兵指令,如果没能把□□平息下来,还得问罪。
她跟李疑一样被气笑了,懵逼道:“松县的□□关我们安县什么事啊?”
李疑被气得肝儿疼,“应是他们知道咱们握了六百兵,物尽其用。”顿了顿,“发兵过去平叛得用兵马粮草,安县离那边不算太远,能给那帮贪官污吏省钱。”
梁萤:“……”
对这抠门的省钱模式她是服气的,也不知是哪个人才出了这样的主意。
李疑吐槽道:“这可是□□,又不是卖瓜,太守府那帮人竟能荒唐到如斯地步,这样的朝廷简直无可救药。”
梁萤反反复复把那出兵文书细看许久,“多半是觉着一群农民生事罢了,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让咱们这帮土匪去打农民,倒也没什么不妥。”顿了顿,自嘲道,“说起来我们还是朝廷的兵呢。”
李疑:“……”
梁萤:“得去把奉爷和赵郎君叫回来,商议出兵一事,断不能耽搁了,一来尽快平叛好上报交差,二来早些把流民打发出去,这样白养着可不行。”
李疑点头,当即差人去操练场唤他们回来商议。
奉郎也觉得这事挺魔幻,松县发生□□,太守府不发兵去恢复秩序,让他们这些土匪过去,委实叫人无法直视。
赵雉倒没什么看法,对太守府那帮人“物尽其用”的行事方式习以为常。
梁萤确实说得不错,一群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农民而已,遇到正儿八经的兵,是扛不住挨打的。
现在上头命他们发兵,也不敢违令,但他们对松县的情况并不清楚,李疑差程大彪去找几个流民来问问那边的情况。
晚些时候有四人来衙门,他们见过赵雉杀人,对他的态度无比胆怯。
梁萤坐在太师椅上,说道:“你们几个都是松县人,可清楚当时县里发生□□有多少人起势?”
一流民答道:“回王小娘子的话,草民是县城里的商贩,当时形势起得急,听说那些叛乱的村民有七八百人。”
他旁边的妇人道:“应是五六百。”又道,“整个衙门里的官差士兵也不过百多人,那些村民把县令杀了后,官差也被杀了不少。”
梁萤皱眉,又问起当地县令的情形。
四人都骂骂咧咧,说那朱县令是贪官,还骂那些官差平时就不是个好东西,该杀。
只不过打进城里的村民也是一群暴徒,许是被穷疯了,见人就抢,但凡城中有家底的尽数被□□夺,一团糟乱。
起初只有五六百人,后来□□的人数越来越多,城里的百姓害怕遭殃,只能慌忙出逃避难。
听完他们的叙述后,赵雉做手势打发下去。
几人退下。
奉郎道:“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
赵雉点头,“要不然太守府也不会让我们过去平乱。”
梁萤问:“明日就要发兵过去,你打算调遣多少人去?”
赵雉应道:“两百兵足够。”
梁萤皱眉,“两百兵就能拿下?”
赵雉:“能。”又道,“我带兵过去,奉和李二守住城里,勿要让流民生乱。”
奉郎:“秀秀放心,城内我们会守好。”
李疑发愁的却是平乱之后该如何整顿秩序,就太守府那办事作风,又不知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梁萤见他紧皱眉头,好奇问道:“李疑你怎么了?”
李疑把他的担忧细说一番。
这回赵雉无比淡定,说道:“待我把那边镇压下来,便让阿萤带着张议和程大彪过去恢复秩序,等太守府派人下来接管。”
对此梁萤没有异议。
她能治内,且有张议和程大彪打辅助,问题不大。
但因着是女子,行事多有不便,可让谭娘一路跟过去。
而安县这边不仅要看好流民,过阵子蛮鸾山迁移来的村民也需要妥善安置,李疑的任务繁重。
商议妥当后,次日一早赵雉就领了两百兵前往松县,还带着几位松县的当地人一并去的。
梁萤和赵老太几人送他们出城。
回来时有流民问梁萤,说安县人人有地种,他们过去平乱,是不是也可以接管那边,让当地人都有土地种。
梁萤失笑,对那妇人道:“你想得倒挺美,能不能接管得靠太守府发话,不过平乱之后需得请示太守府,让朝廷派新的父母官下来上任,在这之前我们应是能暂时接管的。”
那妇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梁萤顿足跟他们唠了阵儿,提前了解当地的情况。
从他们口中得知松县跟安县差不多大,人口也不过数千。
当地的乡绅有好几个,商贾都是小商贩多,种地的也有少许中农富农,想来平乱后应能很快重整秩序。
在赵雉他们出兵后的第日,平阴那边的胡宣来了一趟安县。
看到县内安置的流民,他头痛不已。
去到衙门,是李疑接迎的。
双方说起松县的乱子,胡宣听到太守府让安县发兵去平乱,整个人都是懵的,说道:“我父亲正愁这事儿呢,县里跟这边一样聚集了数百流民,又没听到上头派兵去平乱,所以差我过来问一问你们做何打算。”
李疑道:“赵郎君带了两百兵去往松县,已经去了日,应该很快就有回音的。”
胡宣皱眉,“两百兵够吗?”
李疑点头,“够了。”又道,“都是一群乡民,掀不起浪来,若不然太守府哪会这般省事。”
两人正说着,外头的梁萤回到衙门。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问起平阴那边的现状。
胡宣粗粗讲了讲,言语里皆是快慰,说周家到那边签了好几十户蚕茧收购契约,当地村民欢喜不已。
现在整个平阴都焕然一新,人们有盼头,个个都有一番干劲儿。
梁萤高兴道:“以前是为他人挣口粮,现在是为自己挣,自然有干劲了。”顿了顿,“今年我们安县的粮价都少了两文钱,待平阴的水渠畅通后,只要风调雨顺,养个两年就有余粮了。”
胡宣点头,美中不足道:“就是太守府抽取的赋税太过沉珂,我们永庆郡原本就是仅敷,底下的老百姓为了养太守府那帮人委实不易。”
梁萤:“暂且熬着吧,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天了呢。”
胡宣愣了愣,一时没听明白。
李疑说道:“是啊,如今的朝廷早就坏透了,还不知道上头的梁王室能扛到几时。”
这个话题委实敏感。
胡宣虽然有秀才在身,还是忍不住说道:“当初那楚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攻进京城,以我之见,也不过是蛇鼠一窝。”
梁萤应道:“都是一群功利之人,哪会在乎底下老百姓的性命,他们巴不得把这些人敲骨吸髓,榨得连皮囊都不剩。”
李疑接茬,“要不然松县何故发生□□,应是受不了沉珂的赋税徭役和不公允。”
梁萤:“所以靠朝廷没用,如果想要守住手中的土地,还是得自己有能耐才行。”
他们就当前局势和维护手里的土地这一话题议了许久。
也幸亏平阴是把太守府忽悠来做的取舍。
倘若当地有背景人脉依靠的乡绅,只怕早就和太守府串通一气,哪能让老百姓捡得便宜呢。
他们这帮人也只能先捏软柿子,若是遇到硬茬儿,光靠嘴皮子可不太管用。
并且目前存在的问题还有许多,比如每年要上交给太守府的赋税,全都压在老百姓身上,一时半会儿还没法豁免。
安县这边靠的是那口井盐和赵雉扛着,如今平阴这边双方联盟,也得分担些债务过来,时间一长,他们这帮土匪也吃不消。
要养衙门,要养兵,要更新兵器,还要缴纳沉珂的赋税。
在所有老百姓享受安稳日子时,有人在为他们的太平负重前行。
此次松县的□□也给平阴敲响了警钟,在这样的世道,老百姓越过越艰难,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只怕会遍地开花。
平阴如果想要守住县里的太平,需得强兵。
安县这边因为地理优势,只要镇守住关应门,就能很好避过外头的灾难降临。
可是平阴那边不行,那边的地势相对平坦,没安县容易守城。
胡宣虽然没跟这群土匪接触太久,但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
在见识过他们的处事手段后,也圆融不少,没有先前那般死脑筋。
日后待平阴有了粮,安县这边有兵,双方真的很有必要抱团自保。
朝廷不靠谱,□□流民也会来攻击他们辛苦扛下来的太平,谁都不容易。
在胡宣回去后的数日,松县那边总算传来了好消息。
城内已经顺利平乱,赵雉屠杀了百多暴民,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彻底镇住了当地人,目前正在清理残局。
百多暴民。
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在这个人命如同草芥的时代,底层的平民百姓远比尘埃还卑微,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说梁萤心怀慈悲,在能不流血的情况下会绞尽脑汁去敬重生命,那赵雉就跟她恰恰相反。
她毕竟到这里的时间短,哪怕看到许多黑暗,骨子里始终向阳。
赵雉却是在这个黑暗里扭曲生长的。
在她跟前,他大多数会保持平稳正面的形象。
一旦脱离她的视线,土匪骨子里的嗜血残暴将在战场上展露无遗。
对于他来说,甭管你松县闹事的是不是村民,有什么苦衷理由,只要进城烧杀抢掠的,统统都是土匪强盗,通杀。
一个不留。
简单粗暴,却有奇效。
就像他捅死在施粥现场闹事的流民一样,用最简单的法子威慑全场。
说到底,他就是个野路子。
什么王法?
老子就是王法,拳头就是王法!
不仅如此,他知道梁萤过来肯定会把土地下放安内,索性在她来之前把县里的乡绅大户一并抓来强制上交土地充公。
如果你不愿意,没关系,给你扣一个暴民的帽子直接送上西天。
反正是朝廷来平乱的,平乱嘛,哪能不损伤几个无辜者呢?
当地有田产的大户被气得半死。
原以为朝廷的救兵来了,不曾想这群救兵比暴民还混蛋,暴民抢财物,他们抢田产,简直有毒!
最终迫于局势,他们主动上交了田产地契。
赵雉也没做得太绝,还是给他们留了点自耕地。
把县内的大致情形稳住后,那厮差人回来请梁萤他们过去安内,并且还贱兮兮给她送了一件礼物。
当时梁萤还觉得稀奇,心想那土匪难不成抢了什么财物来送她?
结果她暗搓搓打开木盒,看到里头的一叠田产地契。
梁萤:“???”
她困惑地翻出来看,户头上多的有数百亩,少的数十亩。
瞅到旁边的一张纸,她面无表情地打开来看。
上头画了一个叉腰的小人儿,底下画了田地格子的模样……
梁萤看了许久。
居然看懂了。
这也许就是属于钢铁直男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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