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名楼,惊鸿楼。


    粉帐翩然、脂粉飘香的花魁房中,谢庭将搭在自己胸膛上的女子玉臂拿开,醉醺醺地揉着肚皮苏醒过来。


    他最近迷上了身边这位身娇体软的花魁娘子,这几天都在她这里寻欢作乐,夜里也不曾归府,想着是时候该回府露个面了,便迷迷瞪瞪坐起身来,大声喊守在门外的长随进来伺候。


    花魁娘子被他吵醒,伸手娇滴滴地推了他一把,“公爷您吵醒奴家了,奴家不依~”


    “你不依又待如何?”


    沉迷了几日,谢庭开始觉得腻味了,语气并不怎么好。


    花魁娘子早就听过他的大名,知道他是个提上裤子不认人的,心中并不觉得有什么落差,为了多榨些油水,依旧使尽手段纠缠,谢庭不是个经得住女人缠的,没过多久便被花魁娘子缠回了榻上。


    就在这时,刚才叫了没应的长随开门进来了。


    谢庭半点也不避讳,手下动作不停,倒是花魁娘子手臂一抬,将床边束起的纱帐扯了开来。


    谢庭头也不抬的呵道:“你溜哪儿去偷腥了?叫你你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你偏来!”


    长随眼珠滴溜着往纱帐里瞧,只见纱帐里人影堆叠,朦朦胧胧,看得并不真切。


    他面带委屈地回话:“公爷,奴才没溜号,一直在外头守着,是府里服大爷突然来了,说有事要找您,奴才这才被绊住了脚,这会儿他还在外头等着呢。”


    “谢服?他来干什么?”


    听到自己的儿子此刻就在外头,谢庭依然没有停止作乐的意向。


    “服大爷不肯说,奴才也不知情。”


    “不肯说?那就让他滚回府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说着又骂长随,“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赶紧滚蛋!”


    长随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回到门外,又看到了在一边等着的谢服,就道:“您也听到了,公爷这会儿正忙着呢,他是不会见您的。”


    谢服:“无妨,我等着就是。”


    谢家人模样长得好,老公爷年轻时就是个出了名的玉面将军,老夫人未嫁时也是村里最美的一朵花。


    他们的儿子谢庭,也长了一副俊朗面孔,即便如今四十出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眼下还时常挂着两片淤青,瞧着也依然不难看。


    至于谢服,他也继承了谢家的好容貌,算得上是相貌堂堂,可惜的是,他没能继承谢家的好身板。


    在谢家,他个子算矮的,身板薄的像块板,此刻站在这里,也显得文弱有余,英气不足。


    谢服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直等到双腿发麻,两股战战,房里的谢庭才出声喊长随进去。


    长随进门前,谢服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长随收了,进门后便为谢服说了几句好话,谢庭心想他这个庶长子向来不敢来烦他,此番前来许是有什么过不去的难事,罢了,到底是自己的血脉。


    “让他进来。”


    谢庭颇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长随闻言,忙把谢服引了进来。


    谢服见礼后,又吞吞吐吐请求与谢庭单独说话,谢庭皱了皱眉,也应了。


    将花魁娘子和长随赶出去后,谢庭的耐心就快耗尽了,“有什么事赶紧说。”


    谢服‘噗通’一声跪下了。


    “父亲,我想纳个良妾。”


    谢庭:“……”扰他清闲,就为这?


    他用‘你没病吧’的眼神看着谢服,一脸无语道:“你要是想女人了,就去收个把丫鬟做通房,良妾想都不要想,回吧。”


    “父亲,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听到谢庭开口赶人,谢服连忙开口解释。


    谢庭笑了。


    想纳妾能有什么苦衷?不就是好色么。


    也就是他刚才操劳许久,身子乏了,要不然非一脚把人踹出去不可。


    谢庭把酸溜溜的腰往背后软枕上一靠,老神在在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苦衷,苦到一定要纳良妾?要是你想说的是杨氏进门自今未孕,那就不用浪费唇舌了。”


    谢庭并不关心儿子的后院,但谢服夫妇成婚五年,依旧没有生出个一儿半女,他也是问起过的,还让府医过去给夫妇俩把过脉。


    两人身子康健并无不妥,府医说还未生育只是子女缘未到罢了,谢庭事后却得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原因在于谢服嫌弃杨氏,压根不进杨氏的房。


    谢服无端冷落发妻,自身有错,想以此为由纳良妾——门都没有!


    “并非因为此事。”谢服摇头。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中屈辱之色愈渐浓厚,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瘦弱的身板也在微微颤抖。


    踟蹰良久,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倍觉羞耻地开口。


    “杨氏……杨氏她是个□□,她与人有染,她……父亲,我心里好苦哇,我再怎么没用也是个男子,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这几年,我日日夜夜想着这件事,都快被折磨疯了……求父亲答应我,许我纳一房良妾吧?”


    谢服虽然地位尴尬,却也是个要脸的,说完这番话,整个人已经屈辱到抬不起头来了,脸也红到了脖子根。


    谢庭:“……”


    背夫偷汉?


    就杨氏那个老实温吞样儿?


    不能吧!


    谢庭不敢相信。


    他傻眼了,用过却用得不多的脑子一时无法处理这件事,以至于看着像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服见状,心中失望透顶,只以为今日愿望必定落空,自己注定要对着个残花败柳过一世,不想谢庭却正了正脸色,手枕膝盖俯下身,同样压低声音问他: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可有证据?”


    虽然谢庭表情略显奇怪,但他愿问,谢服便觉得有戏。


    他眼睛亮了下,随后想到什么,又万分沮丧地摇了摇头。


    谢庭见状,当即把脸一垮,提脚正要踹人,就听见谢服恨声道:


    “就是不曾抓到实证,我才隐忍至今,杨氏看似老实,实际奸猾无比,她知道我心中起疑,就再没和那野汉来往过。可我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看到她就觉得恶心想吐!”


    “父亲千万要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杨氏是我的正妻,若不是忍无可忍,我怎会不顾男儿尊严将此等丑事道出?”


    他委屈得直抹眼泪。


    谢庭看在眼里,也知道他这是真委屈,不是装的,他默默把提起的脚收回去,脸上竟也有了些许同情之色。


    可怜谢服屋里统共就两个女人。


    一个正妻,一个当初教人事的通房,想那通房如今必定年纪不轻,现在正妻还偷了汉子——


    他这是作了什么孽哟?


    也太惨了些!


    按说谢服怎么说也是公府少爷,妻室不忠就该一纸休书休了了事,可偏偏谢服手里没有实证。


    单凭他一人之言,根本无法给杨氏定这么大的罪,即便是与杨氏对峙,杨氏为性命计,必定也不会认,到时候各执一词争吵不休,家丑外扬……


    联想到那种场景,谢庭只觉得头疼至极,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拿谢服怎么办才好,正心烦时,谢服再次出声央求:“父亲,您就看在我是您儿子的份上,允了我纳妾一事吧!”


    听到这话,谢庭倏然头脑一清。


    对啊,谢服只是想纳妾,他想那么多做什么,纳吧纳吧,再别来烦他就行。


    谢庭就这么允了谢服纳妾一事,连谢服想纳哪家的女儿也没过问,只让他自行张罗别胡来。


    谢服得偿所愿,擦干眼泪从花魁娘子房里走出时,脸上忍不住带上了点喜意,见到守在外头的长随,还神色温和地点了点头。


    走出惊鸿楼,等在外头的小厮连忙迎了上来,“爷,成了吗?”


    谢服矜持地点了点头。


    小厮大喜,“恭喜爷达成所愿。”


    谢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带着小厮快步远离惊鸿楼,一边走还一边吩咐小厮,“事不宜迟,你尽快把小礼准备好。”


    娶妻要过大礼,纳良妾只需送份小礼,简便的很。


    “那顾姑娘那里,要先打声招呼吗?”


    小厮应声之后又问。


    提到顾欣兰,谢服回忆起了那日他表明心迹后,顾欣兰矜持的表现,眼神立时温柔了许多。


    “不必了,让车马店那边留心就行。”


    欣兰是个好姑娘,他势在必得,只是心急吃不了热羹,得多些耐心。


    听说她爹病得很严重,她那么孝顺,想必很快就会主动来找自己。


    谢服对顾欣兰确实有着几分真心,他也知道他这么做心不诚,好像是在利用顾欣兰他爹的病逼迫她就范一样,他也不想这样,可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府里是小黎氏当家,她向来把银两攒得死紧,父亲让他自己张罗,小黎氏就绝对不会支银两给他。


    他用心经营车马店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银两并不多,若是就这么拿去帮助顾欣兰,事后顾欣兰又反悔不肯跟他,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服想罢,就这么回府等着去了,他心里十拿九稳,不想没过几天,他就被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打了措手不及。


    *


    望舒院。


    送走李随云,檀青服侍秦苒回房,洗去一身冷汗,之后便欲言又止起来。


    “怎么了?”秦苒问她。


    檀青实在压不住好奇,见她问了,便小声问她:“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昨天秦苒突然问起杏雨巷,之后又让随月回家,今天李随云过来,她又出了一身冷汗,檀青总觉得秦苒有些不太对劲,一颗心七上八下担心不已。


    檀青和秦苒的关系再亲密不过,秦苒也知道她这两天的状态,瞒不过檀青,遂神神秘秘招手让檀青附耳来听。


    檀青忙凑了过来,秦苒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她便惊得将双眼瞪得又大又圆。


    反应了好一会儿,她紧张兮兮地环顾左右,发现这是在浴房,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压低声音小声道:“您是说做梦梦见的那个姑娘确有其人?而且她还像您梦里一样,真的遇见了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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