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奇怪: "他怎么来接我了?"
凝霜道:"容世子说,今日贺将军离京,先带你去看看,回头再送你去跟许小姐见面。"闻言,阿黎点头: "好。"拾掇好后,阿黎出门,果真见容辞的马车等在那。
车里,容辞正在看书。
阿黎上马车后,问:"容辞哥哥怎么想着带我去看贺将军?"
容辞合上书,温声道: "贺玉卿即将离京,他是你同窗,你去送一程也好。"阿黎眨眨眼,总觉得容辞话中有话。
可仔细一瞧,他神色平静,似乎真的只是想让她去送同窗一程。
说起来,她私下里是把贺玉卿当朋友的。既然作为朋友,理应送他一程。
"怎么?"容辞漫不经心问: "不想去?"
"没……"阿黎装傻: "我敬仰贺将军威名已久,确实想去送送。"
容辞睨了她片刻,继续垂眼看书。
过了会,马车到达东城门。城门口已经集聚了许多百姓,只不过这会儿贺柏舟还在皇宫没出来。容辞领她走上城墙。
阿黎悄悄问:"我能上去吗?"
城门驻守了许多禁军,这里是军事要地,闲杂人等不能上城墙。"无碍。"容辞牵着她。
城墙守卫统领见了他,上前来行礼: "容世子。"
他看了看阿黎,并未说什么,只道: "火盆已经备好了,容世子可在角楼里稍等片刻,过不久,大军出城。"
容辞点头。
辰时二刻,大军从皇城出来,经过东城门下。
百官们齐齐相送,连宋组白也站在其间。阿黎走到城墙边往下眺望,只见下头乌压压地尽是人。贺家军穿着铠甲,整齐划一地站在雪地中,气势威严雄浑。
半年前,贺家军凯旋时,阿黎没瞧见当时场面。这一回,她近距离观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书中所云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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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心下震撼。
她偷偷看了眼容辞,容辞表情庄重,目光平静。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站直了些。
须臾,她视线在人群中寻找,候地对上一双桀骜的眼。这双眼似乎早已盯着她看了许久。见阿黎看过去,远远地对她笑了笑。
贺玉卿面上些许得意,仿佛猜到她会来送他似的。
阿黎板着脸,故作镇定移开视线,继续去看旁人。
她看见被百官围在中间的贺将军,微微诧异了下。
贺将军的样貌并非她想象中的虎目虬髯,反而长得儒雅俊逸。不过仔细一想也是,贺玉卿长成那样,其父自然是不差的。
只是少时阿黎读《贺柏舟传记》时,著作之人为彰显贺将军威猛,故意夸大了外貌。
"容辞哥哥,"阿黎仰脸说:"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贺将军外貌描述,书上说身高八尺,眼厉如鹰。竟不想,见了真人才知道,贺将军是这等霁月风光的人物。"
容辞颔首,视线落在城墙之下,看百官们互相寒暄。
片刻,阿黎再次转头时,见贺玉卿仍在看她。她觉得这人实在讨厌,暗暗瞪了眼。
却惹得贺玉卿扬唇笑起来,只不过笑到一半,看见什么,他唇边的笑倏地凝固。
此时,城墙上,容辞脱下大氅罩在阿黎身上。许是怕她冷,还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挡住了。
容辞扳过阿黎的肩膀: "回吧,墙头风大。"越过阿黎,他淡淡睨了眼笑容僵硬的贺玉卿,转身下城墙。
送完贺柏舟后,容辞去官署,而阿黎去见许佩玲。
两人约在锦翠阁见面。
锦翠阁是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阿黎的父亲宋组白就是这里的常客,但凡铺子里上了什么时兴好货,宋组白都会挑一两件买回去送给戚婉月。
是以,阿黎一下马车,掌柜的就将她认了出来。
"哎呦,这不是襄阳侯府的四姑娘吗?稀客稀客!"
掌柜的这一声"稀客"引来了店内其他人的关注。夫人小姐们纷纷侧头看过来。
阿黎因着跟睿王府的容世子定亲,在京城的名气不小。可阿黎从小在静香书院读书鲜少露面,
再加上又有个爱出门吃茶赴宴的母亲,旁人不知道她名字都不行。
见她难得出门逛街,众人还诧异了下。
有人小声说: "静香书院放假了?"
夫人们恍然点头: "应该是放假了。"
对于她们的目光,阿黎礼貌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她问掌柜:"我今日约了位朋友,东平侯府的许小姐可在这?"
"在。"掌柜道: "许小姐在楼上雅间挑头面呢,四姑娘跟我来。"
阿黎跟着掌柜上楼,进了雅间后,饶是见过无数首饰珠宝的她,也不禁惊讶了下。桌面上摆着各样首饰匣子,里头满满当当花花绿绿的首饰琳琅满目。
许佩玲坐在桌边,挑得颇为苦恼。见到阿黎,她道: "阿黎你来得正好,快帮我选几样。"阿黎坐过去,煞有介事问: "阿玲,你发财了?"
"啊?"许佩玲茫然了下,随即噗吡笑出来。
"这些可是我娘让我挑的,过些日府里设宴,我娘让我打扮好看些。"阿黎懂了,估计是许佩玲到了年纪,她母亲想让她在京城找夫婿。想起孟子维,她试探地问: "你母亲给你相看了?"许佩玲摇头: "还没呢,不过近日东平侯府倒是来了许多说亲的媒人。"
"跟谁说亲?"
许佩玲凑过来,两人交头接耳:"我悄悄告诉你,可别说出去啊。""什么?"
"我表姐苏慧要定人家了。"
对于死对头苏慧,阿黎还是忍不住想八卦的。她好奇地问:"是哪家?""非爵位人家,是户部左侍郎府上的二公子梁俊淮。"阿黎一听这个名字,隐约觉得熟悉,她在脑海里仔细搜索。
紧接着,许佩玲道:"这人想必你也听说过,是宫里娴妃的幼弟。他模样倒是长得周正,可也白瞎了那张皮囊了。"
"怎么说?"
"我听我母亲说的,"许佩玲低声道: "他好色得很,屋子里的丫鬟都被睡了个遍,还弄出了个孩子。梁家怕引人非议,将丫鬟发卖出去,孩子养在他兄长名下。你说混不混账?"
她补充道:"这人表面看着风光霁月,实际上内里坏透了。"
阿黎赞同地点头: "这么个人,你表姐也愿意嫁?"
"哪里愿意?"许佩玲说: "我表姐自诩京城才女,她平日看人都是用鼻孔来着,清高得很,自然是不愿嫁的。所以打死也不肯去相看,这些日在家中闹呢。"
"可她再闹又如何?自古以来婚约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姐闹了两日反而被姑母禁足了。"
"我那姑母是个眼皮子浅的,见是娴妃的亲弟,且梁家有权有势,所以同意这门亲了,眼下只等两人相看走个过场就定下来。"
娴妃是宫里得宠的妃子,倒不是她有多美貌,而是在子嗣稀少的宫里,她是第一个诞下公主的。是以平日在后宫格外得脸,连着娘家也水涨船高。
可梁家再有权势,那梁二公子不是良人,苏慧委实惨了些。阿黎听后,唏嘘不已。
"不说她了,"许佩玲拿起两支簪子,问: "阿黎,你觉得哪个好?"
阿黎和许佩玲挑好首饰,准备去茶楼吃茶听戏。
"我听说近日新排了一出,好看得很。我早就想去看了,却一直忍着等你来。"许佩玲倒退着走在阿黎前头,俏皮问: "阿黎,你看我待你好不好啊?"阿黎好笑,下一刻脸色微变,想开口提醒却来不及了。
许佩玲不小心撞到了刚进门的人,对方手里也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啪地掉在了地上。许佩玲大惊,忙转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并非故意!"
来人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她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进门被撞到,还把她的岫炉撞掉地上了。她微微愣了下,随即沉下脸来。
瞧着分明是个知书文静的少女,长得也秀丽清雅。然而细细的黛眉拧起,出口便是一句: "来人,将她掌嘴!"
话落,她身旁的婢女立即上前来。许佩玲吓得大跳,立即躲到阿黎身后。
"还请小姐让开,"那婢女看向阿黎: "我们郡主要教训这人。"阿黎不喜,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郡主,脾气这般大。
"这里是京城地界,"她开口道:"旁的不说,你们要打的可是东平侯府的女眷,也是宫中贵妃娘娘的外
甥女,下手前可得想好了。"
那婢女一听,犹豫起来。
玉敏郡主显然也没想到这人还跟宫里的贵妃娘娘有关系。适才她听许佩玲道歉的口音就知道不是京城本地人,一个乡野来的丫头撞了她,还不准她收拾?
但那又如何?
她微微昂着下巴,一副"天下我最尊贵"的架势:"不过是个侯府亲戚而已,我乃玉敏郡主,她冲撞了我,自该受罚。"
阿黎一听玉敏郡主,心下不妙。
当今圣上有个宠爱的胞妹,是俪阳长公主。多年前,俪阳长公主下嫁南陵宋氏,这些年鲜少见她回京,可圣上每年送去南陵的恩赐不少,可见恩宠多盛。
前两天,她去长椿堂给祖母请安时,还听三伯母尤氏说,俪阳长公主丈夫去世,如今携郡主回京,想必以后是打算长住京城了。
看来,眼前这位少女应该就是俪阳长公主膝下的独女,玉敏郡主。有皇帝舅舅宠着,难怪这般嚣张跋扈。
"可她并非故意,而且已经向郡主道歉。"阿黎看了眼碎在地上的岫炉,说: "回头将打碎的东西赔给郡主就是,何须当街打人?"
玉敏郡主淡笑了下,看阿黎满目不屑: "听你口音应该是京城出生的贵女,怎么这点世面也没见过?你可知她打碎的是什么东西?这可是进贡之物,本郡主入京时皇上赏赐的,她可赔得起?"
"怎么办?"许佩玲扯着阿黎的袖子,担忧地问。
阿黎再次看了眼地上的东西,不过一个青瓷岫炉而已,比这好的她见得多了。
她道: "御赐的没有,但进贡的倒是有几个,虽不敢说比郡主的好,但一定不会差就是了。""好大的口气!"
玉敏郡主目光始终落在阿黎身上。
许是她比身后的许佩玲长得好,又或许是她身上浑人天成的高贵气度,令人不自主地就在意她。
这个少女年纪跟她差不多,不仅长得貌美,身上那股子气势也养得不比她差。甚至,不知为何,玉敏郡主莫名觉得自己被她比了下去。
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说了句"进贡的倒是有几个",语气淡然随意,像是世间好物都曾见过,瞧不上她东西似的。
/>这副模样,玉敏郡主觉得碍眼得很。
京城的贵女再贵能贵到哪里去?居然也配跟她比?
她可是皇上至亲的外甥女,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郡主。
"你又是何人?敢拦本郡主,信不信连你也一起掌嘴?"她道。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店内的客人,她们远远地瞧着。
掌柜此前还在观察事态,可此时听见玉敏郡主这么说,赶忙跑过来。
"郡主可使不得啊,这位是襄阳侯府的四姑娘。"
若是旁人,提一句襄阳侯府的四姑娘,那铁定是要联想到睿王府。只不过玉敏郡主才来京城,襄阳侯府在她眼里也就是个侯爵府邸罢了。
四姑娘?
她冷笑。
还当是哪位王公府邸出来的呢,原来只是个侯府的小姐。她唇角越加轻蔑,轻飘飘道: "哦?襄阳侯府?没听说过。"
掌柜的也不急,细细解释说: "若襄阳侯府没听说,郡主肯定听说过睿王府。"玉敏郡主顿了顿。
睿王府当然知道,睿王府与天家的纠葛谁人不知?她跟在母亲身边多年,也时常听她母亲说过睿王府的事。而睿王府的那位世子容辞,正是她皇上舅舅忌惮之人。
她不解问: "怎么,难道襄阳侯府还跟睿王府攀上了亲?"
"郡主可不说对了?"掌柜道: ""眼前这位,正是与睿王府容世子定亲的姑娘啊。""郡主,"她劝:"有话好好说,您若真动了手,容世子那恐怕不好交代。"闻言,玉敏郡主咬唇,面色白了白。来京城时,她母亲交代过,惹谁都行,就是不能惹着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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