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绿柳成荫。


    赵桑语在竹床上躺尸,手里还握着杯不知道是什么果子榨成的汁。


    她身体十分舒适,心中十分烦恼。


    她的猛女计划在执行十天后,遭到了巨大阻碍。


    最近几日,她搬砖搬得好好的,初七会突然冒出来,将她的砖接过去,三下五除二给她全搬完,仿佛在嘲讽她力气小。


    正午太阳当头,初七分完饭菜,不乖乖去李鳏夫家里待着,反倒总是留在工地做这做那。


    最过份的是,他把竹床收拾得无比舒服,每天都留下不同的小果盘或果汁,还在竹床上放了竹夫人。这种竹条编制品,圆柱体中空,可枕可搭脚,是古代消暑常用品,非常实用。


    赵桑语搂着竹夫人,吸着果汁。


    她心中嘀咕,也不知初七从哪儿弄来这个竹夫人,尺寸特别合适,靠在上头睡午觉美滋滋。


    赵桑语本就不是个意志顽强的人,艰难抵抗了几天后,终于是受不住此等腐蚀。


    多么凉爽的树荫!


    多么舒服的竹床!


    多么可口的果汁!


    夏日炎炎,她为什么要搬砖?


    搬又搬不过初七。


    他打击她的自信,摧毁她的信念,诱惑她堕落享受。


    这谁顶得住!


    一切都是初七的错,他全责。


    赵桑语做好思想建设,心安理得望着还在工地上忙碌的初七。她心中感慨,从前她总以为自己是个情种,对初恋一暗恋就是好几年,还克服害羞勇敢表白。


    “想不到,初七才是真情种。”赵桑语不禁称叹,“当年我只是暗恋,除了表白,并没什么大行动付出。人家初七为了追猛女,居然亲自下场搬砖……此等境界,我自愧不如。”


    赵桑语捏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比之前硬了点,可是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她必须承认,天赋比努力更重要。


    赵二这副身体,天生不足,自带基因比那些以体能见长的女工们差得远。


    这里又没有什么蛋白粉等补给,想纯靠锻炼变身猛女,难度确实大。


    普通小鸡仔,离开高科技,再怎么练都难练成施瓦辛格吧。


    果汁含糖量高,是健身最大的敌人。


    “可是好好喝……”赵桑语猛吸一大口,吨吨吨。


    喝完果汁,一阵风吹过,过于舒服,她又犯起困。


    反正工地那边有初七看着呢,砖块不会被牛车拱倒。


    算了……今天再休息一下下好啦。


    给初七一个追爱的机会。


    赵桑语抱着竹夫人昏昏欲睡,迷糊中还在自我宽慰,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


    不远处,初七望着在竹床上酣睡的赵桑语,嘴角勾起抹得意中带着狡诈的笑。


    自从发现赵桑语喜欢女人,他可是烦恼了好多天才想出对策。


    兵法云,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


    想达成目的,有时候不能直接硬上,而要讲究个“迂回”。


    赵桑语不是喜欢那些女人吗?


    他偏偏不让她有机会接近。


    将她所有的活儿抢先干完,让她没有理由待在工地。无所事事的情况下,她自己都会感到尴尬。


    知晓她怕热,还特喜欢吃甜食,就给她把竹床弄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吃喝一应俱全。竹夫人也是他托人做出来几个后,亲自逐个试用筛选出来的最佳尺寸。


    好逸恶劳是人的天性,他就不信赵桑语那家伙能扛住这等诱惑。


    至于说喜欢女人这事……确实难办。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变成个女人啊。


    初七只能从根源入手来研究。


    他推测,赵桑语喜欢女人,根源在于她太瘦弱。


    她身材消瘦,不符合大部分男子的审美,在择偶之事上备受鄙夷。久而久之,她对男子产生了恐惧,一看到男子就自卑。


    瘦弱也让她缺乏安全感,因此格外喜欢强壮的女人。


    那……强壮的男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在大武国,虽说也有女子格外青睐强壮猛男,但主流审美中,男子还是以柔美秀丽为佳。


    初七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虽然还远远不及那些壮如山的女工们,但比之前结实点了。


    男女体质有别,以他的体质来看,练成这种程度已是极限。再怎么折腾锻炼,猫猫也不可能练成老虎。


    他变不成老虎,就只能尽力矫正赵桑语的审美了。


    相信总有一天,她能发现他的内涵美。比如说,贤惠持家,温柔勤劳……初七自认不比那些糙女差。


    背后,孙工头一直默默盯着初七。


    初七发现孙工头的窥视,冷冷瞥她一眼。要不是他听了李鳏夫的话,有意收敛,非把这色狼的眼珠子挖出来不可。天天盯着他看,还以为他不知道。吃饭也吃得格外多,他又不能不多给,就怕她闹事不好好干活。


    初七收拾好饭盒等物,离开工地。


    同时被初七带走的,还有孙工头的一颗少女心。


    孙工头承认,最初的时候,她的的确确只是看上了初七漂亮的外表,十分浅薄。


    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这个男人,很特别。


    初七贤惠聪明,做出的饭菜十分可口,娶回家里后可以天天给她做饭,半个月不重样。


    他为人很是高冷,不好上手,但这种男人反倒最适合娶回家。放浪的男子虽然有趣,却只适合玩玩儿而已,若是娶回家当相公,会给她戴无数顶绿帽子。


    孙工头咧嘴得意笑起来,最关键之处在于,这些日子,初七故意支开赵二,自己留在工地做事,给她打的饭还经常比其他人多。


    “这小郎君,一定是喜欢我。”孙工头望着初七的背影吧唧嘴,“很好,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孙工头思索片刻,她记得初七似乎是赵二的亲戚。婚姻大事,男子该听从于族中女子,等过几天空闲点,她就去赵二提亲。


    至于彩礼钱……大不了她免掉造房子的工钱,不过材料费不能免。初七虽然长得好看点,能力强点,但在村子里,也就值这个价,可不能惯着他坏了行情。


    孙工头想着即将抱入怀的小娇夫,高兴得搅泥浆都格外有力气。


    现在摸不到初七没事儿,等她把他娶回家,别说身体,连他的命都是她的,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


    时间一晃悠,大半个月过去了,王村长前来慰问村民,关心工程进度。


    刚好今天是月末最后一天,工地上做了肉菜。


    王村长一来就闻到股肉香,“哟,大家伙食挺不错啊,还有兔子肉吃。”她凑过去看,口水都快流到锅里了,“真不错,看着就香。”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赵桑语不好意思不客气下,“村长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那怎么好意思啊……我在家吃饱了过来的……”王村长嘴里这么说着,手却已经拿上了碗筷,自觉夹菜。筷子比高精导弹还会锁定,夹的全是肉。


    整锅青椒炒兔肉,被王村长吃得只剩青椒不见肉。


    “嗝……好吃,色香味俱全,李鳏夫手艺一如既往地好啊。”王村长吃得心满意足,朝李鳏夫笑。


    李鳏夫尬尬一笑,找借口说有事要忙,先离开了。


    王村长吃完饭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桌旁拿牙签戳牙齿。


    赵桑语趁机问他,“村长,水井的事儿,您那边怎么样了?”造房子的批文早就下了,可水井一直批不下来。


    王村长高深莫测道:“水源,属于公共资源,你家要打单独的水井,可不像造房子那么简单。万一你家水井有污染,会影响全村村民的生命安全呀,这事不好办啊。”


    说着,王村长用余光瞥瞥赵桑语。


    赵桑语会意,凑过去小声问:“大家都是明白人,要多少才能办?您说个数。”


    王村长在她手上比划下。


    赵桑语脸色为难,“这事也太贵了,造房子已经花了不少,我再想想。”


    “行,都看你自己。”王村长又打个响亮的饱嗝,顺手拿了盘桌上的桃子,哼着小曲儿出门去。


    等她走后,赵桑语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打个水井罢了,趁机讹我的钱。”


    张大娘亦是气恼,分析道:“王村长老江湖啊,她知道房子是咱们的根基,所以上次不敢太过分,怕咱们拼命。但是现在,咱们对房子已经投了很多钱,我们也是穿鞋的人了,不会再轻易硬刚。水井属于锦上添花之事,她知道机会来了。”


    赵桑语不服气,“官字两个口,吃的就是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她凭什么就能肯定,我会乖乖听话掏钱?”


    初七问道:“你想如何?”


    赵桑语没说话,但眼里的怒火足以说明她的想法。


    初七会意,道:“难不成你又想像上回李金贵那样斗狠?”


    赵桑语:“不行吗?我家的地盘,我打个水井还要把家底掏空去贿赂她?她还让不让人活?”


    “不行。”初七反对赵桑语硬碰硬,“王村长和李金贵不同,她毕竟是官。民不与官斗。你若是当真打了她,下一刻就得被抓去县衙挨板子,到时候,就不是钱的事,搞不好命都会留在大牢里头。”


    张大娘点头,“初七说得对。王村长就是拿捏好了时机,除非咱们以后不打算在村里过。认栽吧。”


    赵桑语烦闷,“认栽认栽,说得容易,我哪里还有钱认栽?她倒是会算,开的数目刚好就是剩下的那点钱,上回李娇娥扔首饰时,她怕就算得清清楚楚,只等我们自投罗网。家里的纺车总出问题,我本打算拿这钱买台新的。而且钱给了王村长,我们打水井的工钱就不够,还得另想办法。”


    初七安慰赵桑语,“以后我多织点布,会挣到钱的。我跟着李鳏夫学了不少菜式,也可以去给人帮厨赚钱。只当是花钱消灾。我不想再看到你跟人打架。”


    赵桑语心里难过,却也知道王村长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角色,只能靠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就听初七和张大娘的话吧,眼下想把水井搞定,以后再想办法攒钱。


    孙工头在屋外将这事听了个全,心道机会来了。


    她走进去,笑得胸有成竹。


    “东家不必烦恼,这事好解决。”


    赵桑语疑惑看她,“孙工头有什么办法?”


    孙工头看看初七,眉开眼笑,“我中意你家初七好久了,诚心求娶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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