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林奈听见动静，蜷着身子往声音的方向寻去。一个男人再用微波炉热着什么东西。啊，这个男人好熟悉，铂金色的头发，对了，是拉尔夫。
“你怎么会在我家？”林奈脱口而出。
问完她的意识便回笼。中午是她开的门，然后喝酒，接吻，他好像还告白了。告白？林奈皱着眉头往被子里缩了几分.
拉尔夫看见她醒来，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的灶台不能点火，要去申修。”
“没坏，灶台的电源被我导师关了，就是没火的。”林奈爬起来，到空调主控旁把温度调至30度。她的睡衣都是夏裙，需要温暖。
拉尔夫为这个理由感到诧异。
林奈接着解释：“你还记得去年梧桐别墅着火吗？是当时我喝大了，不小心点的。”
他知道梧桐别墅，它十分有名，是克莱恩大学提供给顶尖学生免费住宿的场所，大家都说住在梧桐别墅里的人必是凤凰。
但他对那场大火印象不深，听见她喝醉纵火，他的心跳漏怕，第一次表现出愤怒。
林奈一看他的横眉就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一年劝她的话语能把她的耳朵磨出一层厚厚的茧子。
真烦，如果一个已经过期了的恋人还要管她的私生活，那真是饭中夹发丝，令人反胃。
她立刻说道：“别教育我，这事已经过去一年了。你在热什么？”
拉尔夫推算时间，林奈曾经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就是在确定关系后不久，应该就是此事。他有些懊悔，他应该早点关注她的！
“披萨，你的冰箱没什么东西。”
林奈的冰箱里面全是酒和冰淇淋，他不由地看向女生，她平时都是吃什么活下来的。
“哦，那应该是个6寸的小披萨，你够吃吗？我再帮你找点？”
林奈跳下床，在柜子里翻了翻，翻出一堆从中国超市里买来的零食。
“吃饼干吗？这个口味是我最喜欢吃的。”她拿出韩国的高笑美，她喜欢这种甜甜的又不太甜的饼干。
林奈抱着零食，坐在地上，将零食摆出，一一介绍：“这是铜锣烧，红豆味的。这是干脆面，就是即食的方便面。这是浪味仙，中国的膨化食品很好吃。”
拉尔夫看着被零食和酒瓶包围的林奈无言。
他把林奈抱起来，林奈惊呼一声，环住他的脖子：“你要是不喜欢吃亚洲的零食，我还有很多营养片，维生素，钙片都有。”
拉尔夫把她放到椅子上：“你平时就吃这些？”
“当然不，我还要在食堂吃250顿自助餐，天知道，我们一学期也就180天而已。”
“下次我请你吃自助餐吧，每个学期我都用不完。”
拉尔夫可有可无地点头。
林奈犹豫了一会儿，又不太想与拉尔夫在校园里有交集。
便补道：“还是算了吧，有机会再说。”
拉尔夫扬眉，她说算了，他就想陪她去了。
“嘀——嘀——嘀——”
拉尔夫转身把披萨端上来，这是最普通的培根牛肉馅，林奈拿起一片小口小口嚼着，她吃饭很慢，胃也很小，才一块就饱了。
她把披萨往拉尔夫那里推了推，道：“剩下的都是你的。”
拉尔夫想拒绝，林奈就已经跑去零食堆里找吃的了，她穿得是一条单薄的睡裙，脚丫露出来白中带粉，莫名有种天真的感觉。
这一年，拉尔夫不自觉地被林奈吸引。林奈就像白纸上唯一的墨点，拉尔夫习惯性的被她吸引住，然而当他想仔细观察时，黑点就会消失，只留下苍白干净的纸。
吃饱喝足后，林奈拆下被套，丢进洗衣机搅和。
拉尔夫笨手笨脚地帮她换新的床单和被套。
林奈警告：“晚上不许乱动。”
这场暴风雪一定是百年难得一遇，下了一天一夜都没停。外面的暴雪堆积到胸膛，所以今夜她只能收留拉尔夫。
林奈洗漱好在床上看资料，明天她有一个实习面试，她要好好准备。
拉尔夫洗漱好后也上床挨着林奈打开电脑，林奈指了指书桌道：“你可以去那里。”
拉尔夫没理，他扫了眼林奈的屏幕道：“你在看财报？”
“嗯。明天有个面试。”林奈的视线落回到了电脑上。
“哪里的？”
“摩盛的。”
摩盛，全球首屈一指的投行，大二的学生，哪怕是常春藤联盟的学生也很难拿到它的实习，更何况林奈这次申的是核心部门，纵有导师的鼎力推荐，也是难于青天。
“定好哪个组了吗？”
“投行一部，皮特赵团队，主要承做high-tech（高科技）相关的ipo（上市）。”
“嗯。”拉尔夫点点头，若有所思。
林奈没再管拉尔夫专心看资料。
拉尔夫处理完邮件，无所事事。他不能健身打扰到林奈，便凑近和她一起看文件。
林奈见着大脑袋凑过来，就把他推开：“再闹去书桌。”
林奈不是一个可以一心多用的人，她每次只能处理一件事情。学时好好学，玩时疯狂玩。
拉尔夫明显打扰到她了，她有些不开心。
拉尔夫握住她的手道：“怎么这么凉。”
林奈把手抽回：“去书桌。”
拉尔夫听话起身，把电脑放好就脱衣服。
林奈惊讶，这是在干什么？
“别耍无赖！”
“我要休息。”
“那你也要穿件衣服！”
“这里没有我的睡衣。”
“真该死，不该留下你的。”林奈气急。
拉尔夫掀开被子睡了进来道：“11点了。”
“我从不知道你的作息这么规律。”林奈讽刺，并用脚把他抵向床沿。
拉尔夫顺手要抓，林奈迅速缩回，警告道：“保持这个距离，晚安。”
拉尔夫看见她炸毛，低低地笑了。
低沉的笑声让林奈脸红心跳。她暗骂，蓝颜祸水！
明明他们离得很远，但林奈依旧感受到了拉尔夫的炙热。
她的耳尖泛红，固执地看向屏幕，把最新的话读了七遍，文字才勉强接收，渐渐找回到原来的节奏。
凌晨三点，林奈合上电脑。拉尔夫已经熟睡，不知何时他蹭到了床的中央。
林奈拿食指点着拉尔夫的鼻子，用中文恶狠狠地说：“把你丢出去，不穿衣服，下作！”
拉尔夫毫无所觉，无辜地睡着。
林奈轻轻摇头，她把电脑放好，关灯钻进被窝中，再钻入他的怀里。
她咬着他的指尖。
拉尔夫吃痛皱眉，就要转醒，林奈立刻不敢动了。无论如何，她今天可不能再来，明天10点的面试，不能搞砸。
通常第二天有比较重要的事情时，前一夜林奈一定睡不着。
但林奈已养成了假寐的习惯，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等到天明。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屋内时，林奈也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毕竟全程她没睁眼也没有动，脑子虽然想了一夜的事，但仔细想想也没落下几个明晰的句子，和做梦没多大区别。
今晚好像和往常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一般而言，林奈假寐时，思考的都是第二天紧张的事。但今夜听着拉尔夫有力的心跳，她对于明天的幻想便经常跑偏到她与拉尔夫的对话。
当拉尔夫第十次出现在幻境里时，林奈无奈，缓缓睁眼。
室内变成浅浅的幽蓝，天快亮了。
林奈就着黯淡蓝光，用目光描摹着拉尔夫的五官，从眉眼到嘴间。
拉尔夫的面相，精致又寡情，闭着眼都能看出他的傲慢。林奈盯着他，观察着他。
他竟也喜欢她......
林奈垂目，莫名地、她的心涌起莫大的空虚与恐慌。像是一个人奔跑在偌大的街头，空空旷旷。
林奈急忙转身，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
她无声麻木，身体都不会起伏反抗，纵容悲伤爬满全身，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强烈的预感，她会失去他，她知道，她从来都这样。
林奈把身子弓了起来，捂住胸口，心慌得失拍。
眼泪浸湿了枕头，耳边响起顾城的《避免》
“你不愿意种花
你说：
“我不愿看见它
一点点凋落”
是的
为了避免结束
你避免了一切开始”（注1）
那就今天一天吧。
林奈捏紧胸前的衣襟，那就今天一天吧。
她告诉自己。
眼泪止住，她蹭了蹭枕头，把它翻面，再次躲进拉尔夫的怀里。
*
“那你嫉妒你的妹妹吗？”
“不嫉妒。”
“没有对她任何的冷漠、贬低、排斥、或是敌视的心理？”
“没有，我对她没有负面情绪。”
“那正面情绪呢？比如喜欢？”
林奈思索下道：“我应该是喜欢她的。”
“为什么是应该？”
林奈蹙眉纠正：“不是应该，我喜欢她。”
医生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那你对你的家人呢？有负面情绪吗？”
“没有。”
“那正面情绪呢？”
“也没有。”林奈想了下补充道，“或许有尊敬，他们都很优秀，也希望我优秀。”
心理医生点头，她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他们希望你优秀时，又或者说你被给予厚望时，你是什么感觉。”
林奈垂目，陷入沉默。
“是高兴，还是压抑？或许都有，都有的话，比例呢？”医生引导。
“都不是，”良久，林奈开口，“是害怕。”
医生记录的手一顿。
林奈望向窗外问：“我可以抽跟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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