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降男二攻x富家少爷受

    (一更)也不知道那家伙当时是什么表情。

    穆山显到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刘老师一边按住谢景,一边上下找车钥匙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在吹口哨。

    这口哨声带着些许调情和搭讪的意味。

    他下意识抬头,不远处穆山显穿着一件黑色大衣, 那张剑眉星目的脸格外瞩目, 披霜戴雪地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肩头沾染的寒气好似还没褪下。

    这么快就到了?

    刘老师心下疑惑。

    穆山显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眼, 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早有预料, “喝了多少?”

    一说到这个,刘老师就头疼, “真没多少,就、最多两三杯吧。”

    他知道酒量不好的人猛喝容易上头, 但也没想到谢景会醉得这么快。

    “哎, 我早该知道的。”刘老师絮絮叨叨,“一般说‘不行我真不能喝’的才是酒鬼, 但张口就是‘我行、我海量’的,铁定是新手……”

    穆山显扶起谢景的肩膀,当事人已经发过一阵酒疯, 现在陷入了萎靡期,全身无力地趴着,一双眼睛半睁地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碰了碰谢景的额头, 有点热。

    确认没事过后, 穆山显才道:“他这酒量,喝半瓶红酒都会醉。”

    上次从酒吧出来, 谢景明显走路都已经不稳当了, 还好有宋朗搀扶着, 才没摔一跤。

    刘老师傻眼:“半瓶就——”

    这么夸张的吗?红酒也就10度到15度吧,他都当饮料一样喝的,这都能喝醉吗?

    穆山显没再回答,他扶着谢景半边肩膀,把人拦腰抱起。

    喝醉的人控制不住肢体,谢景手臂下意识地往下滑,还没完全坠下去,就被穆山显握住,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谢景胳膊缩了缩,但感觉到温热的体温,就没再动了。

    谢景喝多了,身体是消停了,但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地念叨什么。周围声音嘈杂,面对面都听不太清彼此的声音,穆山显却好似清晰地听见了他说的话,应答般的嗯了一声。

    再抬眼时,面色如旧。

    “我先带他回去。”他说。

    刘老师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向自诩海量,千杯不醉,这会儿却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男人抱男人是这么个抱法?

    不是,就非得抱吗?背不行?

    而且,他记得小谢不是有男朋友……

    他脑海里一团乱,对上穆山显的视线,只能含糊地点了点头,“那、那你们注意安全。”

    穆山显便带着人走了。

    谢景净身高1米78,虽然体重只有近60公斤,但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可抱着他的那位却看不出丝毫压力。

    他身材高大,偏偏谢景骨骼纤细,靠在他肩膀上,从背后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四周人山人海,明明是逆着人潮,但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穆山显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带人走了出去。

    刘老师在吧台附近坐了好一阵,直到酒保过来问他要不要续杯时才缓过来。

    “不用——”刘老师抹了把脸,话说到一半还是改变了主意,“还是来一杯吧。”

    刚才那个画面太有冲击力了,不用酒精醒醒脑,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再一看时间,从他打电话开始,其实才过去半小时左右,可这之间发生的剧情仿佛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

    他吐出一口气,正要喝完这杯就回去,看到手机上显示的通话记录,忽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电话打得急,他好像没说小谢的住址……

    那穆先生这是要把小谢带到哪儿去?

    ·

    屋外气温只有3℃,昏黄色的路灯照耀着街道,风卷着暗夜一点点地穿过这条热闹又平凡的酒吧街。

    穆山显抱着谢景从酒吧出来,还未走到临时停车的出口,车门就已缓缓打开,车厢内的灯光亮起,空调面板上跳至最佳温度。

    路边的行人视若无睹,又或者他们根本看不到。

    “哎呀,轻点轻点,您太用力了,他脖子不舒服。不对不对,再过来一点——”

    穆山显太阳穴微微一跳,“再吵就关禁闭。”

    017只能忿忿不平地闭上了嘴。

    穆山显把人放下后回到驾驶座,侧过身帮他系安全带。谢景歪头靠着座椅,这个姿势017看着都觉得不太舒服。它刚想偷偷调整下座枕,谢景却忽然动了一下。

    017吓得哔了一声,赶紧休眠装死。

    穆山显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这个姿势原本不那么亲密,把安全带拉过来扣上,也就一两秒的事。但穆山显的手刚留在他腰侧,就被谢景按住了,停在了那一刻。

    谢景刚才半睁半闭地像是要睡着,到此刻又像是清醒了许多。

    他微微张唇,声音很小,但穆山显还是听清了。

    “……正洲。”

    他没想过还会听到这个名字。

    穆山显的眼神暗了暗,轻轻捏住了谢景的下巴。那力道其实并不重,但还是迫使对方抬起了脸,用那涣散的目光和他视线相对。

    “你在叫谁?”他声音微哑,“再说一遍。”

    谢景仰着头,努力眯起眼试图辨认眼前的人,可惜瞳孔还是没有焦距。这个视角下,穆山显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肩膀处瓷白的皮肤,脖颈上突出的动脉和血管也在微微起伏,一跳一跳的。

    是生命在搏动。

    “……滚。”他拍开了穆山显的手。

    那不耐烦的语气,显然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穆山显轻笑,帮他绑好了安全带。

    “已经滚了,别怕。”

    他轻轻拍了拍谢景的侧脸,静静地看了两秒,才开车驶向谢家的方向。

    ·

    宋秋萍披上外套开门时,脸上还带着意外。

    客厅的挂钟显示是十点多,他们都已经准备休息了,没想到谢景会回来。

    还是被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半抱着进来的。

    宋秋萍握着刚接完热水的杯子,连滚烫的温度都没察觉,用余光偷偷地打量着对方。

    她轻轻咳了咳,温和问:“你是?”

    其实对方刚进门时就做过自我介绍,不过那会儿她一门心思都在谢景身上,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但现在看来,长得帅,个子高,年纪相仿,性格看上去也挺稳重……

    她心里一下敲起了警钟。

    也不怪她紧张,现在全家人对谢景的性向都接受良好,但对他的眼光还是不敢恭维。

    “穆山显。”对方放下水杯,“肃穆的穆。”

    宋秋萍把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

    穆这个姓不常见,金铃市里叫得出名的也就只有一家。

    她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慢慢和缓了下来,多了一丝温情,“上次见你爷爷,还是在他老人家七十大寿的生日宴上,怎么样,他身体还好吗?”

    “除了腿脚不太利索,其他都好。”

    宋秋萍点了点头。

    谢家和穆家没什么交情,但宋秋萍曾经和穆正松的女儿一起留过学,那段时间关系十分亲厚,回国后也时不时地保持着联系。直到后来,穆山显的父母在海难中意外去世……

    宋秋萍难过伤心之余,也有意向去看看好友留下的孩子,可是女儿和女婿双双过世后,穆老爷子性格越发古怪孤僻,宋秋萍也担心惹出他的伤心事,两家关系就这样淡了下来。

    二十年过去,这段往事除了她,几乎都没人再想起、提起。

    刚才手忙脚乱的,她一直没注意,直到此刻才发现,穆山显的眉眼确实有几分像他母亲。

    穆山显的母亲比宋秋萍大几岁,她的独生子也比小景大三岁。

    当年她们还在读书时,曾经戏言过,以后去福利院领养两个小孩,她们一起养着。姐姐妹妹,大妈妈和小妈妈,正好凑成四口之家。

    从产房被推出来时,宋秋萍知道是个男孩,还大哭了一场。当时姐姐已经去世,她们玩笑时说养两个女儿,竟然一个都没成真。

    大概都随着她们的大妈妈一起去了。

    她叹了声,把遗憾和惋惜咽回了心中。

    穆山显陪她聊了一会儿,见时间太晚了,不方便再打扰,便主动告辞。

    临走的时候,宋秋萍还有些舍不得他:“今天太仓促了,下次和小景一起回来,阿姨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挽留还不够,她站在门口亲眼看着他上了车,不放心地叮嘱:“开车慢点,路上小心!”

    直到车身消失许久,她才回了屋。

    她推开房门进去时,丈夫坐在床边给谢景换擦脸的毛巾,闻声抬头:“那孩子走了?”

    “走了。”宋秋萍走上前把毛巾接过来,一边摇头一边念叨,“早听说他回国了,之前一直没机会见上一面。刚才我仔细看了看,那眉眼啊,像是和曼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穆曼安是穆山显母亲的名字。

    她一看见穆山显,就好像看见年轻时的闺中密友,想起了当年无数的好时光。

    也真是造化弄人。

    “也好,看过之后你也能放心了。”

    谢恒说着,两人目光同时望向床上熟睡的谢景,都不由地叹了口气。

    ·

    穆山显回到公寓时,017已经远程操控书房的蓝牙打印机,打出了一份完整的健康报告。

    他换了身睡衣,坐到书桌旁察看。

    “谢景长期服用奎丁宁、胺碘酮来治疗房颤和心律失常的毛病,但这类药物也带着些微毒性,对肝肾心脏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017解释道,“虽然药物会影响肝脏解毒,比如出现今天这种,呃,喝酒容易醉的情况……但总体看来,是没什么大事的。”

    人嘛,谁身上没个小病小痛的?就连系统还时不时地闹点小bug呢,日子还是照样过。

    相比较下,和主神绑定了系统的宿主的身体是被重塑过的,不会感受到疼痛和衰竭。换句话说,只要主神不灭,他们也将永生。这种福气,换成常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是没什么大问题。但剧情里从没提到他有心脏疾病,设置这一环不是多此一举么,还是说制造这些冗余就是你们主神的喜好?”

    017沉默了,大概是被他问倒了。

    “可能这就是计划中的一环?毕竟心脏不好嘛,被渣男气死听起来也比较正常。再说,要是他身强体壮的,那严正洲还敢惹他么,光是一身腱子肉都能把对方吓跑吧?”

    这个理由还是有些牵强,因为谢景最后是重度抑郁选择的自杀,并不是出于心脏问题。

    “哎呀,宿主你不懂啦。”017打了个哈哈,“现在小白花才是最吃香的,尤其从内到外都是菟丝花,而且体型差也很流行,不把他设置得纤细瘦弱一些,怎么能突出您呢?而且这也能满足一部分宿主对美少年的癖好……”

    它巴拉巴拉解释了一大堆,但宿主似乎不感兴趣,“这个世界以前有人来过么?”

    “没有吧。”017快速检索了一遍记录,“这应该是新加入剧情库的世界,还没有登记在册,所以我们穿越时才会出现误差。”

    因为不在攻略名单里,所以出现了bug,登出按钮失灵。而且这个世界大概率还是个未完成品,有些细节没完善好也是正常的。

    穆山显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从一堆虚拟的数据里寻找活人的气息。

    他到底想证明什么?

    “被攻略者喜欢上攻略者是必定的结局,是么?”他缓缓问。

    “?”017不确定地说,“是……吧?”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么?说到底被攻略者喜欢谁只是修改一个代码就能完成的事。感情本里主线任务才是最难的,支线任务往往都比较轻松简单,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自然推进。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阻止谢景的死亡,让他彻底死心。要是能完成主线任务,那支线任务的进度也大差不差了。毕竟支线任务一开始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延长在当前世界的时间,宿主可以自行选择结算或留下。

    在它看来,谢景喜欢上宿主是迟早的事,没什么可质疑的。

    穆山显眸色微沉:“这样么。”

    那就试试看吧。

    试试谢景会不会区服于数据的意志。

    ·

    谢景一觉醒来,想起昨晚的事,眼前一黑,懊恼地在床上做了几个仰卧起坐。

    不是都说酒后容易断片吗?怎么他还记得这么清楚,就好像在大脑里重新演了一遍。

    他记得,自己先是在吧台边大骂严正洲,喝完酒拿头撞刘老师,穆山显送他回去时,他还把人当成了前男友,还说了滚……

    “啊啊啊——”

    谢景咚的一声往后倒,后脑勺砸在床上。

    想他从小到大遵纪守法,攒了二十多年的脸,一朝丢得干干净净。

    还没等他懊恼完,受害者像是掐准了时间,特意打来了电话。谢景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想挂断的冲动频繁涌了上来。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听。

    “醒了吗?”

    穆山显的声音从听筒边传来,明明昨晚也听过,内容也没什么特别的,但现在再听一次,谢景却莫名别扭了起来。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走过十一点,马上就是吃午饭的时间。

    “嗯,醒了。”

    “难受么?还有些头晕?”

    对方的每个问句就像是精准地戳在了谢景的痛处上,他转移了话题:“快开饭了,我先去洗漱,等会儿再打给你吧?”

    穆山显轻笑,似乎预想到了他的反应。

    “那待会儿见。”

    电话挂断后,谢景还是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待会儿见?他们有约什么行程吗?

    他一头雾水地洗漱完,下楼时,宋秋萍正在给小红编辫子。

    “终于舍得起来了?”她瞥了儿子一眼,“让阿姨帮你把醒酒汤热热,我懒得动了。”

    要不怎么说一回生二回熟,谢景第一次喝醉被宋朗搀回家的时候,宋秋萍急得跟什么似的,还约了体检怕身体出什么毛病,医生安抚说适量饮酒都没用,根本听不进去。

    等到这回,宋秋萍已经慢慢习惯了,坐在沙发上差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还记得煮醒酒汤已经是她极致的母爱了。

    “没事,我自己来吧。”

    谢景盛了一碗放到的微波炉里加热,看着时间还没到,就坐到沙发旁,去摸摸小红毛绒绒的尾巴。

    那尾巴像是马尾毛做的掸子,谢景碰一下就呼哧呼哧地摇,金黄色的毛发飞舞,光从摇摆的幅度都能看出它的热情。

    宋秋萍刚编好的辫子被它动得乱了一下,不满地拍了下它的脑袋,小红立马就安静了。

    “还记得昨天送你回来的人是谁么?”

    闻言,谢景讪讪地收回了手。

    “嗯。”

    “原来还记得。”宋秋萍点点他的额头,“昨天小穆敲门的时候,我往外一看,嚯,第一眼还以为他身上挂了个树袋熊呢。”

    那模样,跟赖在人家身上也没什么分别,她想想都觉得不争气。

    谢景:“……”

    他只记得自己腿发软,根本站不住,所以穆山显一直扶着他,看他输密码,但是输了半天也没按对。最后还是宋秋萍在屋内听到了提示铃,才过来开了门。

    再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有那么夸张么?”他嘟嘟囔囔。

    宋秋萍看他好像还有些不服气,手一指,“昨晚上有监控,你自己去看。”

    他便不说话了。

    别说看监控,他连回忆都不敢直视。

    宋秋萍看着他那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也觉得好笑。等编完两个小辫子后,她一拍小红的屁股,小红便自动自觉地走了。

    “说吧,跟人家是怎么认识的?”谢景还没开口,就被宋秋萍打断了,“可别跟我说什么‘普通朋友’,又或者‘没什么关系’。”

    谢景顿了顿,斟酌道:“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没有其他方面的牵连。”

    他知道宋秋萍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是。”她正话反说,“大晚上的跑到酒吧把一个酒鬼送回家,送的还不是他自己住的公寓,而是他父母家,这样晚上有人方便照顾……要我说你交这朋友算是交对了。”

    其实关于这件事,谢景心里也有些疑惑,因为他从来没告诉过穆山显这里的住址,就连寄快递他填的都是曲水九宅。

    穆山显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要我说,这孩子你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宋秋萍见他不说话,以为是戳中了他的心事,“小穆看着是个性格沉稳的,不骄不躁,对你也贴心,比姓严的好多了。”

    她其实不是很想将两人对比,也不是所谓的势利眼,瞧不起严正洲的出身。而是两家巨大的差距让严正洲极度自尊又极度自卑,而且还异常敏感要强。

    谢景第一次带男朋友见他们的时候,宋秋萍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太强势了,谢景在这段感情里连平等方都不是,而是卑微的下位方。

    这也是他们强烈反对的原因之一。

    但是穆山显就没有给她这种感觉,也可能是有穆曼安的儿子这层滤镜,让她怎么看都顺眼。最关键的是,两家门第相当,都知根知底。

    要真说什么缺点,那就是这孩子有点闷。

    不爱说话。

    谢景失语了一阵:“不是您想的那样,他人是好,但是和我——”

    即便严正洲走之前说了一堆刻意误导他的话,但谢景也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

    宋秋萍看到他脸上的迷茫和疑惑,笑了笑,“行了,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她话已至此,之后按下不提。

    谢景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等吃完饭,他想跟师兄打个电话请半天假时,意外地看到通话记录多了一则。

    去电:楚缜

    通话时长1分21秒。

    “……”

    一分半,他到底跟楚缜说了什么。

    他在床上茫然地坐了半晌,迟来的断片后遗症好像突然横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翻遍回忆却依旧没有半点印象。

    看通话时间,竟然还是凌晨三点钟。

    谢景缓缓地蹲下身,深呼吸后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给楚缜回拨了过去。

    “喂?”楚缜似乎刚出电梯,声音还有些不稳定,过了两秒才重新变得通透,“小谢?”

    这次他没倒是再叫小景。

    “是我。”谢景抿了抿唇,尴尬道歉,“我昨天是不是半夜的时候给你打了个电话?我昨天喝多了,实在对不起……”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缜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就这点小事!我一听就知道你醉了,那会儿我刚回到家,你也不算打扰。说起来,昨晚还是你第一回打我电话呢,结果没聊多久就结束了。”

    喝醉状态下,一分钟也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说了什么丢人的话。

    该不会也是uck严正洲吧?

    谢景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有些发麻,他委婉地问:“我昨天跟你说了什么吗?如果是些疯疯癫癫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说了挺多的。”楚缜想了想,“确实是胡话,你别太在意。”

    这三句比压垮孙悟空的五指山还厉害,谢景道歉的话都已经在嘴边打转了,却听楚缜道:“你问我认不认识严正洲,我说认识,那孙子我天天见。你又问我有没有针对他,为什么,说实话我还以为你是替他出头来了……”

    结果谢景用醉醺醺的声音说:如果是工作原因,那请当我今天没有问,以后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如果是私人原因,也希望你能放下成见,仔细地看待员工的工作成果。

    他不是为了严正洲求情,是为了被严正洲连累的那些员工和同事。

    这点,严正洲颇为意外。

    别说他,就连谢景自己都愣住了。

    这件事最近一直悬在他心上,他之前想过问个清楚,但又担心掰扯不清,反而让大家关系尴尬。

    “我这不是刚要解释么,结果你就按了挂断,我想你大概是困得睡着了,就没打过去。”

    “这样么。”

    楚缜笑了笑,安抚道:“对,放心吧,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其实在他看来,那番话已经非常理智了。

    如果是他,绝对做不到。

    “既然你现在问了,那我也顺便跟你说一声,省得以后你心里存个咯哒。我针对严正洲确实有一小部分私人原因,但是这和你无关,那是我们的私人恩怨,而且我也不算针对……”

    楚缜顿了顿,简述了那天在酒吧门口撞见严正洲的情景,只是没细说严正洲当时说了哪些狂话。

    “这是我看他不爽的原因之一,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为了一己私利总爱搞些小动作,偏偏我眼里又容不得沙子,”他说,“我公事一向公办,不用担心。”

    楚缜这番话说得有条有理,谢景也挑不出一个错处。人家确实是在“针对”严正洲,但不是因为谢景,而是因为严正洲没有职业道德。

    闻言,谢景先是松了口气,过了片刻后,羞耻心才后知后觉地漫了上来。

    “楚先生,”他头疼地说,“这件事你可以不要告诉穆山显吗?”

    真的太丢脸了。

    他话音落下,楚缜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不好意思。”他正经表情也掩藏不住笑意,“你现在才问我,可能有点晚了。”

    昨晚的通话他当时顺手录音了,早上回过味来,掐头去尾地发给了自己的“好友”。

    谢景半夜三点给他打电话,还软绵绵地叫他楚先生哎。哈哈哈,也不知道穆山显那家伙当时是什么表情。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还是少了三千T0T

    推一下基友的主攻预收文,可以搜id:8041190收藏=3=

    《天灾文主角只想囤货苟到最后》by兔月关

    简介:

    台风、洪水、极热、极寒、海啸、酸雨……

    陆延在末世中挣扎求生十年,最终还是落得惨死结局。

    一朝重生,他才知道自己是一本天灾末世文的主角,原本应该拥有空间,带着心爱之人在末世中幸福温馨的活下去。

    结果却因为一个穿书者喜欢上了他的反派弟弟,就卑鄙无耻夺走他的金手指,害他凄惨而死。

    重生回到末世来临前。

    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踹掉极品后,陆延变卖家产,只想赶紧囤货囤货,带着爱人跟随国家爸爸的脚步,努力在天灾末世中苟到最后。

    阅读提示:

    1、主攻,带空间。

    2、自然灾害末世,囤货种田。

    3、作者仓鼠癖,喜欢囤货!

    第23章 天降男二攻x富家少爷受

    (二更)而他看着横在面前不远不近的冰山,时常茫然。

    穆山显是什么表情谢景不知道, 下午和张晓请完假后,他就飞奔到小青葵避难去了。

    虽然刘老师也是见证人之一,但好在他今天休息,不轮班。谢景过去也见不到他, 减少了几分尴尬。

    谢景到达小青葵的时候, 幼童们正在上课,跟着语文老师脆生生地学拼音。

    几年前小青葵运作困难, 仅凭政府补贴难以维系, 甚至有几个月都发不出工资,老师们也不能为爱发电, 师资力量很薄弱。实在没办法了,他们只能把一些健全的孩子送到附近去上课, 留下一些残障的小孩儿自己教。

    但因为身份比较特殊, 福利院的孩子去外面上课,时常会被其他同学霸凌, 也很难跟上课程,院长老师和志愿者们都很心疼。

    现在条件好起来后,他们组建了自己的教师班子, 被收容的儿童都在院里上课,在自己熟悉的环境,学习的积极性一下就起来了。

    谢景在窗外看了一眼,没有打扰, 转头去了后勤处。

    院长正和几个女老师一起搬附近高校捐赠的书籍, 用来填充他们的图书馆。

    那些书都是用扎带捆着放在卡车上运过来的,目测估计有好几百本, 一捆重得很。谢景过去搭了把手, 帮她们一捆一捆地放了下来。

    那几个老师对他都很熟悉了, 看见他过来,还寒暄了几句。

    “小谢,今天不上班啦?”

    “你看你瘦的,要多吃点。”

    “今天食堂做了你爱吃的卤鸡腿,别走啊,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午饭。”

    小谢也回答:“今天请了假,还是想过来看看。前段时间太忙了,所以瘦了点……”

    大家说笑了一阵,然后吭哧吭哧地用小推车把书籍运到后面整理去了。

    院长擦了擦脸上的汗,朝谢景招了招手,对方会意,两人往她的办公室走去。

    院长的办公室比较简朴,面积也就七八平米,一个储存各式文件档案的老式书柜,深棕色的桌案,微微摇晃的老板椅,桌上摆满了文件和资料,还有一台用了很多年的二手电脑。

    谢景随手关上门,自己拿了两个一次性水杯,一边接热水一边说:“学生宿舍的环境太老旧了,我上次去看了一眼,洗手池有漏水的现象,厕所也是好多年前修的,都是蹲厕,对腿脚不好的孩子不太友好。而且晾衣绳也早就锈得不成样子,听她们说,衣服晒完拿下来都有铁锈味道……”

    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细节,就足以证明他是认认真真观察过的,院长心里一暖。

    这么多年来,志愿者们来来去去,只有谢景一直留在这里帮助她们,真正做到了“志愿”两个字。

    这两年,政府在慈善项目的拨款力度加大了许多,但是依旧没能改变他们开销大、难以运作的局面。现在情况好转,并不是运作上有了改善,而是谢景以个人的名义开了个儿童基金会,专门用来补助这类福利机构,小青葵也在被资助的名单之中。

    虽然领到的补助资金不少,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院长挥刀改革力度最大的地方还是教育,没有教育,这批孩子是永远走不出这里的。

    这也导致了小青葵里往往是班级里用最先进的教学设备、最科学的课桌课椅,但老师办公室里用破破烂烂两百块钱的二手桌椅将就着。

    除此之外,员工雇佣和三餐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样精打细算下来,也不剩多少。

    校长自己都这样节俭,谢景自然说不出让她把资金拨出来修缮职工和学生宿舍这种话,他真正的想法其实是以私人的名义来补助。

    之前的慈善基金会,一部分是他投的每年固定理财的收益,一部分是宋秋萍女士为支持谢景的慈善事业而捐的款;另一部分是他的画稿,像穆山显买的那副画,就被他全额投到基金会里了,数目虽然不算大,但是积少成多。

    “我找人算过了……”

    他一开口,院长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拦住:“小谢,这次真的不用——”

    “院里的姑娘都大了,现在环境这么简陋,对她们的健康也不好。”谢景以为她是在担心钱的问题,“你放心,我找人核过预算,新修两栋宿舍楼的费用也没那么贵,而且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老师们的办公室也翻修……”

    “小谢,我不是跟你客气,其实之前我没来得及和你说,这些问题现在都已经解决了。”校长说着,递给他一份合同。

    谢景下意识扫了一眼,忽然顿住。

    那是一份详细完备的捐赠协议,但他没有细看内容,因为抬头上写着穆山显的名字。

    准确来说,上面写的是:

    穆氏天泽慈善基金会。

    “你看,是真的不用。”院长露出一个舒缓的笑容,“其实,小半个月前穆总就开始跟我们接触了,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协商具体的条款。老实说,我一开始还有些狐疑,你也知道他那外形、那身份,真不像是会认认真真做慈善的人……”

    但是从商定合同开始,捐赠的金额、捐赠财产的用途等等,都是穆山显亲自和她交接,那种对细节的熟稔和把握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就是谢景。

    某种程度上,这两人还真是相像。

    谢景回过神来,捏着那份捐赠合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对了,我问他把捐赠牌碑放在哪儿比较好,但他说不用,还让我不要跟孩子们提这些。”

    这也是院长对穆山显彻底改观的原因,这年头有钱人做慈善,要么是为了偷税漏税或者是倒手洗钱,再不济也要立上什么于XX年的捐赠牌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发了善心。

    有人出钱就是好事,院长虽然不会挑剔,但对于真正不求名利的善人也很难不报好感。

    穆山显捐赠的金额虽然不算非常瞩目,但也足够让小青葵把陈旧的设施都翻修一遍了。谢景翻过其中一页,虽然主体是律师拟定的模板,但仍然有许多地方透着标准的凌冽简短的“穆山显”风格。

    谢景甚至能想象到,穆山显灯前伏案,在电脑前修改文档时的模样。每一条条地亲自核对过,没有敷衍了事。

    谢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每当他自以为多了解穆山显一点的时候,却又发现在那只不过是浮在海面的冰山一角。而他看着横在面前不远不近的冰山,时常茫然。

    下课后,孩子们四散着跑出来活动,旁边的娱乐场所上挂满了人。

    谢景路过时,顺手把一个跌进沙坑的小女孩抱了出来。她的左脚天生残疾,只有脚掌没有脚趾,所以走路的时候会一晃一晃的。

    “小谢哥哥。”小女孩回过头看见是他,脆生生地喊,“你今天也来啦?”

    谢景拍掉她衣服的沙土,温柔地笑了笑,“对呀,来看我们小圆,开心吗?”

    “开心。”小女孩说完,趴在他肩膀上,像是在往后张望什么。

    谢景问:“你在看什么?”

    “看穆哥哥。”小圆还在搜寻四周,不忘回答他的问题,“穆哥哥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会带我坐秋千。”

    谢景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一时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吃醋,他轻轻掐了掐小圆的脸,“你不是讨厌坐秋千吗?小坏蛋。”

    小圆因为手臂短,抓不住秋千,很怕从上面掉下来,每次坐都会发出惨烈的尖叫声,就连他陪着都不管用。

    久而久之,老师们都知道她怕秋千,不会让她玩。

    “穆哥哥说,不会让我掉下来。”小圆一本正经道,“他会法术,是真的!”

    谢景笑笑,只当是小孩的天马行空。

    小圆看了一圈,实在没找到穆山显的身影,脸上难掩失望,“小谢哥哥,穆哥哥说你来了他就不能来了,为什么呀?”

    她窝在谢景的臂弯里,闷声闷气地说:“我好喜欢你们两个,但是穆哥哥说不可以。因为他也喜欢小谢哥哥,如果小谢哥哥来了,就会只和我玩,他会不开心,所以他只能错开来玩。”

    谢景指尖微微一颤。

    小孩子童言无忌,不知道随口一说,一旁的大人心里是什么滋味。

    半晌后,他沙哑地解释:“穆哥哥不是因为这个不来的,是因为上班很忙,他不想让你伤心,才这么说的。”

    “可是他还说,让我不能告诉你,他说你一定不会相信他。为什么你不相信他呀,穆哥哥不是爱撒谎的坏孩子。”

    小圆睁着纯真的眼睛问:“小谢哥哥,你不能也带他一起玩吗?这样我就有两个哥哥了。”

    谢景回答不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结束。

    明天更新后抽20个红包,么么大家。

    感谢在2023-05-26 17:12:17~2023-05-26 23:4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墙 10瓶;一生只想摆烂的water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天降男二攻x富家少爷受

    (一更)我走了,你结账。

    五点下班, 穆山显从电梯里出来,经过前台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景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正在随手翻阅他们公司的宣传杂志。晚霞从身后的玻璃落了进来,披在他的肩上, 照得半边脸都是毛绒绒的。

    他面前已经放着一杯喝完的柠檬水, 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

    前台的小姑娘解释:“谢先生说没有您的预约,我本来想给许助理打个电话问问, 但是他说不想添麻烦, 坐在这儿等也是一样的。”

    她记得谢景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给穆总寄过两次快递,穆山显在公司一般不会收文件和信函以外的东西, 却只对这个人破了例。

    所以她的印象尤为深刻。

    周围人来人往,谢景还没有发现他, 大概是觉得这个点他要等的人还没有下班。

    穆山显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才道:“不用打电话,下次直接让他去我办公室。”

    前台反应过来, 眼睛瞬间睁大一倍,但表情依旧是恭敬的:“好的,穆总。”

    话音落下, 穆山显已经向沙发走了过去。

    谢景看采访片段看得十分专注,正要翻过去,身旁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替他将这页揭了过去。

    他微微一愣, 突然发现穆山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旁。

    穆山显扬了扬眉, “看得这么专注?”

    “这么早就下班了?”谢景笑了笑,把正在看的那页展开给他看, “在看你的访谈。”

    穆山显扫了一眼, 那是“他”几年前在国外发展时做的采访。

    这段时间清溪的工程备受瞩目, 偏偏穆山显深居简出,不接受任何采访,记者们只能把几年前的东西翻出来又炒了一遍冷饭。

    杂志内页上还刊登着他的旧照片,虽然只是一张侧身坐着的黑白剪影,但依旧能看到他挺拔的鼻梁、优越的脸部曲线。

    只是和现在相比,还是要更青涩一些。

    那是系统根据这么多年的模型数据,合成的一张“穆山显”的青年照。

    但谢景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打光的原因,都有些不像你了。”他说。

    “没什么好看的。”他合上杂志,放到一旁的杂志架上,“一起去吃晚饭么?”

    “好。”

    “想吃些什么?”

    “我海鲜过敏,其他都可以。”

    他们并肩走出大门,马路上车流涌动,到处都是赶着回家吃饭的人群,只有他们悠闲地徒步去两条街外的一家西餐厅。

    夕阳倾斜着挂在远处高山绿影的树尖,像是被针戳破的流心蛋黄,橘黄橙红的颜色一点点溢了出来,被天空稀释,绵延出千里的颜色。

    “没想到你会看《□□》,你喜欢康帕内拉吗?”

    “为什么没想到?”

    谢景唔了一声,委婉地说:“你……不像是喜欢研究社会哲学这些的样子。”

    这话听着有些刻板印象,不过根据谢景对穆山显的了解,他就算会看这类书籍,也不会像纸媒描述的那样“侃侃而谈”。

    他在休息厅看了两个多小时的杂志,几乎把和穆山显有关的内容都翻了个遍,可是越看越觉得,纸媒用文字塑造出的这个人物,和他真正认识的穆山显相差甚远。

    给他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穆山显忽然拽着他的手腕往回拉了一下,下一刻,一辆电瓶车唰地擦肩而过。

    “偶尔会看看,打发时间。”他换了位置,走到靠着马路的一边,继续道,“康帕内拉的理念太过空想化,维度不同,所以谈不上喜不喜欢。我偶尔会看一看他写给伽利略的一封信……”

    谢景接道:“不要轻视审判者的无知和暴力……不要被任何人吓倒,也不要接受任何诱惑。不要放弃真理,也不要接受错误。不要隐瞒你的学识,也不要承认你的无知。不要放弃你的事业,也不要屈服于你的命运。[1]”

    穆山显脚步一顿,有些不可思议。

    谢景眨了眨眼,“常看常新。”

    ·

    餐厅里人来人往,因为距离公司近,穆山显经常会到这儿用餐,经理也长期给他预留了一个清雅的包厢。

    谢景在手机上点了几道正餐,看到甜点里有法式慕斯蛋糕,就多点了两块。

    等他点完,穆山显才道:“今天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这个问题其实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该问的,只不过两人都不想立刻戳破,所以默契地保留到了现在。

    “没什么。”谢景放下手机,神色自然,“你电话里不是说等会儿见么,我就应约而来了。”

    穆山显没开口,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谢景收了唇角浅淡的笑意,摸了摸手指。

    “今天,我去小青葵的时候……”他语速很慢,似乎在斟酌用词,“其实这些你可以跟我说的。”

    他指的是捐赠协议,还有时常去探望的事。

    穆山显愿意资助小青葵,他当然高兴。只是这么多天了,直到合同签完他才知晓,心里怪不是滋味。

    “怎么说?”穆山显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跟你的风……”

    谢景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穆山显顿了顿,慢悠悠地把后面半句补完,“或者,想让你开心点。”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

    谢景的嘴巴张张合合,在穆山显的直视下,从耳朵到脖颈处裸露的皮肤一点点地变红了。像是刚开始成熟、沁出些许颜色的水蜜桃。

    他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没等到穆山显善意的解围,只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有了这笔捐款,老师和学生们的宿舍楼就能翻修了,希望新学期开始前能完工。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他结结巴巴、手足无措的样子着实有点可怜,穆山显看了一会儿,才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穆氏一直有扶持补助类的基金会,这次把小青葵列入范围,是因为将近年底今年的指标还没完成,换成其他单位也是一样的。”

    虽然如此,也没道理到年末的时候部门才开始补指标,还只拿小青葵来填报表……

    穆山显道:“你以我的名义捐了那架秋千,我总不好只担虚名,就当我也是在买一送一吧。”

    谢景想起那晚他们的聊天,不禁露出笑意。

    期间服务生上了两盘冷菜,又很快退了出去。

    “说起来,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小圆坐秋千的?”谢景一边擦餐具一边问,“她很怕那个,干坐在上面还好,但要是晃秋千,就等于晃掉她半条命。”

    要不然就是穆山显真的有魔力,不然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突然倒向了他?

    谢景真的太好奇了。

    穆山显说:“脱敏训练。”

    他单手抱着小圆,让017陪她玩了一会儿。几次下来,小圆对秋千就没有那么抗拒了,因为在她看来,秋千就是穆山显的另一条手臂。

    她知道有穆山显和017在,她不会摔下来。

    他抬眉,意味深长道:“或许你也需要。”

    “嗯?”谢景后知后觉他说的是脱敏训练,一脸迷茫,“我为什么需要?”

    017在心里偷偷说,因为你每次接宿主的电话,都像老鼠见了猫。

    穆山显岔开了话题:“小圆还和你说了什么?”

    谢景微微一顿。

    小圆和他说的,也是他想和穆山显聊的。

    谢景在人际关系中往往扮演体贴、倾听的一方,这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他善良软弱,共情能力强,不喜欢直面冲突和尴尬,也不喜欢将别人放在尴尬的境地。

    这曾经是穆山显对他的第一印象,当然,在后来已经无数次地证实这是错误的。

    谢景会回避尴尬的场合,但不会回避矛盾。对朋友如此,对严正洲如此,对穆山显也是如此。

    “她……跟我聊了很多。”他继续切塔帕斯,其实那块面包已经被切成很小的一块了,但这样的动作能较大程度地缓解他的焦虑和紧张。

    “她很喜欢你,今天没看到你的时候还有些失望,问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同时来。”说这些时,谢景一直看着眼前的餐盘,“她说你不跟我一起过来,是因为你也喜欢、喜欢——”

    说到这里时,他微微卡了壳。

    穆山显嗯了一声。

    谢景抬头看向他,一时间不知道他这个“嗯”只是语气词,还是回答。

    “我确实很喜欢。”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穆山显的视线紧紧咬着谢景,像一只鲨,扫过谢景滚动的喉结、紧绷的肩颈,和微微闪避的目光。

    他松了口,“你这个朋友。”

    谢景指尖一顿,眼睑微微抖了抖。

    穆山显的回答正好踩在安全线上,他不知道对方掺着几分真心,因为这个答案听起来就是为了让他满意、开心。他应该闭嘴,把他们的关系定格在“朋友”上,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就是不想。

    谢景深呼吸一口气,“是哪种朋友?”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

    穆山显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严正洲和谢景给了他不同的诠释,现在谢景把这个问题又抛给了他。

    他沉默了片刻:“有好感的朋友。”

    017:“!!”

    谢景静静地看着他,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穆山显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眼对视后,谢景收回了目光。

    “和你相处的时候我也很开心。”他说。

    这句话里不带一丝暧昧的气息,谢景是从朋友的角度说的真心话。

    穆山显便明白,谢景已经看出来了。

    上一段感情唯一教会谢景的是,真正的喜欢是可以用眼睛看到的,但穆山显的他没有看见。

    或者说,没有那么浓烈。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有好感的朋友,但好感不仅仅只存在于爱情之间。

    所以做朋友也很好,谢景很感谢他,于是也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之后,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吃完饭出来时,晚霞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深灰色的天幕上偶尔留下两道飞机冲过云层时留下的波浪,像是长长的丝带。

    晚风渐冷,谢景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鼻尖也冻得通红,“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没事,我开车过来的。”

    穆山显便没有再拦。

    因为不是员工,谢景的车不能停在穆氏集团的停车场上,他需要过两条马路去取。

    人行道上的绿灯只剩下了十秒,谢景匆匆穿过马路,到达对岸的时候,回头朝他招了招手。

    周围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车辆淹没了他的身影。等到这波车流过去时,谢景已经消失不见。

    017看着地图上代表谢景的小红点慢慢向前挪动,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您真的对谢景动心了。”

    宿主这段时间的表现,差点连它都骗了过去。

    穆山显的大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他眉眼冷淡,看不出一丝旖旎,“怎么样算动心?”

    017想了想:“人类的爱与欲是分不开的,最简单的判断方法就是看会不会产生欲望吧。”

    由爱故生怖,由怖故生忧,欲望与感情如影随行。因为爱,所以想占有,所以会嫉妒,这是人性的劣根。

    穆山显却道:“谢景没有欲望。”

    017微微一怔,谢景确实符合条件,他擅长给予,但从不索取。不论爱人朋友,又或是需要帮助的弱者,他都始终如一,从不求一分回报。

    但是……

    “谢景这样的人,应该只存在主神世界里吧。”

    017机械的电子音在他耳畔响起:“贪婪、怯懦、脆弱、自大,人类无法战胜与生俱来的弱点,所以最爱的永远只有自己,但数据却能到达爱恨的极点。”

    和人类不同,系统设定下百分百的情感,就会做到百分百。

    “你只说对了一半,人类的身体确实不堪一击。”穆山显抬眸,那双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浓黑。

    “但意志永存。”

    为了达成目的,他踏着血路不惜代价不择手段走到现在,也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

    摊牌之后,谢景和穆山显之间的往来反而比以前频繁了许多。

    以前都是穆山显隔三差五地主动给谢景打电话,现在变成谢景时不时地找穆山显聊天,而且还不一定能把对方约出来。

    对于这点,智能系统017表示无法理解,只能归结于这是人类的情趣。

    咖啡馆里。

    谢景抿了口咖啡,冰拿铁甜丝丝的。

    身旁的人不满地抱怨:“你看我早说过,他这人熟了以后就不把你当回事了,以前恨不得天天给你打电话,现在理都不理,问就是忙。不是,咱们没有工作吗?怎么就他一个人忙?”

    谢景说:“穆哥工作确实忙,竞标刚结束这你也知道的,清溪那边正在准备施工,年底又是部门汇报的日子,活都赶在一起了。”

    “那也不能放咱们这么久的鸽子啊。”楚缜气愤地点点腕表,“你看,都一个小时了!!”

    这么干坐着,屁股都要长痔疮了。

    谢景看出他的无聊,主动道:“要不你去附近逛逛,透透气,等他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楚缜听着十分感动。

    姓穆的狗贼能捞到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宝贝,就该偷着笑了。换谁等一个半小时不焦躁?但谢景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楚缜想着想着,又有些愧疚,揭好友的底:“其实他也没那么忙的,上次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他根本没在工作——”

    话音未落,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谢景望去,原来是穆山显推门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灰色澳毛手工大衣,版型格外修身显气质。

    咖啡馆内开了暖气,有些热,他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在谢景身旁坐下。

    “在聊什么?”他问。

    楚缜没好气道:“在聊某个人迟到了。”

    这语气,怨气不小。

    “临出门时供应方那儿出了点事。”穆山显轻描淡写地解释完,又问,“感冒好些了吗?”

    这两句话都是对谢景说的。

    前几天下雨谢景偷懒,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等办完事回来后已经是倾盆大雨。

    这次没有穆山显停车在路边借他伞,谢景也没有开车,只能从地铁站一路冒雨跑回来,直接淋感冒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好多了。”

    但声音里还是听得出有些许鼻音。

    穆山显看向他手里的咖啡,手背贴着感受了下温度,凝在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手。

    “怎么喝冰咖啡,回头嗓子更不舒服。”

    他还没回答,楚缜用搅拌勺敲了敲杯壁,愤怒道:“喂喂喂,能不能尊重我一下?我这么大个人,好歹也185的个头坐在这儿呢,应该不至于被您当成空气吧?”

    穆山显抬眼,“你说什么?”

    这家伙……

    故意挑衅是吧?

    楚缜鼻孔差点气歪,眼看着两人又要损起来,谢景连忙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下个月就要过年了,楚哥要留下吗?”

    上周工作告一段落后,楚缜原本应该跟着团队一起回去的,不过楚少爷任性妄为,想上班就上班,想不上班就不上班,这段时间临时在附近租了个公寓,打算玩到过年前再回去。

    说起这事,楚缜就生气。

    本来他还在兴致满满地想不用找房子,反正只是暂住在这儿,穆山显随便腾一间屋给他就成,毕竟酒店人来人往的也没什么隐私性。

    结果对方怎么都不松口,家里明明三四间空房,愣是不愿意借一间给他。最后还是谢景搭了关系,帮他找到了一间不错的公寓。

    “当然要留,等过了元旦就是穆老爷子的生日,今年要大办。”楚缜哼哼道,“我爷爷让我代为祝寿,那天我就睡穆家了。”

    睡不了这小子的客房,难道他还睡不成穆宅吗?这下总不好说什么了吧。

    穆山显随口道:“你随意。”

    倒是谢景一脸惊讶。

    这么多年来,在他印象里穆老爷子几乎没办过生日宴,不管是他自己的还是穆山显的,周围也没人收到过他们家的请柬。

    “是逢十大寿吗?”他问。

    “那倒不是。”楚缜解释,“我估计老爷子那身体,也是不想折腾的。但是没办法,老穆今年刚从国外回来……”

    谢景明白了。

    穆氏管理层变动,人心不稳是很正常的,尤其是一些怀着小心思的股东。这场生日宴不仅是祝寿宴,也是穆家的权力交接仪式。

    所以这场生日宴不仅要办,还要办得格外隆重,邀请四方朋友都来见证。只有这样大家才会知道,以后谁才是穆家真正的掌权人。

    谢景理解穆老爷子的用意,只是他觉得,以穆山显的能力,就算不弄这么一出他也能控制住场面。

    但穆山显没有阻止,恐怕这场寿宴不仅是在敲打其他人,也是为了让穆老爷子安心。

    谢景便把这些话咽了回去。

    三人没聊多久,谢景忽然接到一则电话,是张晓找他有急事。这下也没办法再聚,他跟穆山显他们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地走了。

    剩下两人面对面坐着,对视一眼,楚缜先叹了口气。

    “你说你这人,这么不厚道。”他朝谢景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脸嫌弃,“你自己不下手也就算了,还不让别人碰……这合理吗?”

    穆山显置若罔闻,抿了口冷茶。

    楚缜越想越不服气,“我说老穆,你能不能教教我,我长得帅性格也好,比你这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不是好说话多了?怎么他就只和你亲近?我真想不通。”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穆山显始终没有回答,等到喝完手里的那杯茶后,才起身。

    “我走了。”他披上大衣,“你结账。”

    楚缜:“?”

    作者有话说:

    [1] 中文翻译我没有查到,这段是我在机翻的内容上做了修改的,让语句更通顺一些。

    非常建议大家看一下这封信的译文,很有力量。

    感谢在2023-05-26 23:47:37~2023-05-27 23:5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萍水相逢、往事清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记忆发了芽 10瓶;粘豆包、一只柠檬鱼 5瓶;猫轲L 3瓶;42973667、江海生 2瓶;山行川止、白色手机后面有一段情、长安、影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天降男二攻x富家少爷受

    (二更)那就好好珍惜。

    将近年末, 年终总结、年会和穆正松的寿宴都凑在一起,穆山显这阵子格外忙碌。

    不知不觉,主线任务的进度已经推到了85%。

    017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四年长跑、初恋、长期被pua有心理障碍,这些bu叠在一起, 楚缜这种最会拿捏人的花花公子看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正常情况下, 分手后一年半载走不出来的实在是太常见了,尤其是对谢景这种天之骄子配置的人来说, 因为他们从小到大做什么都顺风顺水, 却只在感情上跌了这么惨痛的一跤。

    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那种自尊被打碎的痛苦, 会让人反反复复地陷在想要粉饰太平的陷阱里。

    但谢景的忍痛力实在超出常人。

    剩下的那15%,与其说谢景余情未了, 倒不如说是前任的阴影还笼罩在他的头顶。

    每当谢景想要做什么的时候, 脑海里就会响起对方的指责。

    “有吗?我不觉得,是你太敏感了吧。”

    “我真的很怕你哭, 就好像你一哭我就必须认错,所有人都要让着你。”

    “谢景,你不觉得这很没道理吗?”

    他甚至能回忆起发生的场景, 甚至是严正洲的语气。就像训狗一样,让他听到固定的指令就会下意识地暂停、退却。

    为了脱离影响,谢景这段时间努力社交、正常工作,一点点拼凑回那个完整的自己。

    但之所以有成效, 大多还是因为穆山显陪在他身边。

    穆山显从不评判他做的对还是错, 也从不指点他应该往哪里走。他对谢景的人生漠不关心,闲则聚忙则散, 但是谢景总是能时不时地从他那里获得能量和安慰。

    比方说, 他看到路边在挂一串风铃, 谢景会站在店门口看很久都犹豫不决,然后回头问他“可以吗”,但穆山显不会说“可以”或者“不可以”,他只会说“是你会喜欢的样式”。

    他默认谢景有自己决定的能力。

    于是谢景买下了那串风铃,挂在了穆山显办公室门口。

    其实那串风铃只是装饰品,是发不出声音的,但是风一吹,就能看到风铃在飘荡,安静又漂亮。

    它在风中重生。

    ·

    穆正松这次的寿宴办得确实轰轰烈烈,金铃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收到了他家的请柬,连启元的老总也拿到了两张。

    对于穆山显的安排,楚缜很是不解。

    严正洲连续搞砸了两桩生意,虽然上头的领导对他很不满意,但说到底严正洲还是公司的骨干,老板还是想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更别提大家都知道他前男友是谢家的独子,而穆谢两家这段时间又走得格外近——

    “用脚想想都知道启元的老总会带谁来。”楚缜一边清点数目,一边在电话里抱怨,“老穆,你对我这样也就算了,小谢长得那么漂亮,性格还那么好,这你也坑?你良心不会痛吗?”

    穆山显正在翻阅清单,漫不经心道:“金铃市就这么大,他们迟早会碰上。”

    楚缜:“……”

    虽然竞标失败,但启元一直在他们合作商名单之中,而且以前合作还算频繁,要不然严正洲也不会来找他,谋求“互惠互利”。

    只不过是看穆山显面生,以为是个新手才有所轻视,没想到一脚踢上了铁板。

    但给个教训足够,毕竟是老牌企业,在本地的行业还有几分重量,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还有事么?”他说,“没事挂了。”

    “等会儿!”楚缜连忙把人喊住,说话扭扭捏捏的,“那个……”

    这个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好事。

    穆山显正准备挂断,楚缜却已经先他一步说出了口。

    “你也知道的,小谢一开始不是宋朗给我介绍的吗?虽然被你半截不截地截胡了,当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不忘申明,“但毕竟我也是要脸的嘛,所以他们问的时候,我就只说还在接触,还是朋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山显冷漠拒绝了。

    “你撒的谎你自己圆。”

    “我又不是真的说要追小谢,你急什么。”楚缜啧了一声,这才坦白了他的目的,“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今天晚上离小谢远一点,别那么亲密,不然我老脸往哪儿搁……”

    话音未落,嘟的一声。

    穆山显直接结束了电话。

    ·

    傍晚,蓝宝石酒店附近的停车位陆陆续续地停满了车辆,服务生来来往往地迎送宾客,从匆忙的步伐就能看出这次寿宴的热闹。

    谢景和爸妈从车上下来时,外面正在下雪。

    他伸出掌心,接了片雪花。

    一月初下雪,在金铃市也是非常罕见的。谢景记得自己小时候每年这个时节都会下一场大雪,厚度足以埋过他的鞋子。

    但这几年来冬天越来越暖和,这样大的雪就是可遇不可求了。

    “小景。”宋秋萍在远处朝他招手。

    谢景把刚接到的雪花捻化,快步跟了过去,“来了。”

    他们登记过后,先去了后面的会客厅。

    寿宴在即,又逢新年,穆正松也从青鸿山疗养院回来了。

    谢景一进去,就看到一位白发银烁的老人,他穿着一身老式西装,撑着拐杖,虽然年迈,但身量颀长,即便有年轻高大的孙儿站在他身旁,也丝毫不逊色。

    谢景一看就惊住了。

    因为穆老爷子和穆山显看着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话或许听起来有些夸张,但两人并肩站着的时候,就像是复制粘贴。

    穆正松和穆山显听到来客的动静,回过头来,那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一眼就看得出他们是一家人。

    穆正松脸上刻着几条深深的皱纹,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些许老人斑,但眉毛却依旧浓厚,看着精神气十足。都年过八十了,还能有这个劲头,可见确实有福气。

    宋秋萍也是许多年没有见到穆老爷子了,上前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

    穆正松态度始终不冷不热,这点和穆山显倒也相像,只是看上去脾气比他孙儿还要古怪些,宋秋萍说完后,他才抬眼看了眼谢景。

    老人的目光锐利,还带着些许审视,看得谢景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穆山显提醒了一句,他才赶紧问好:“穆爷爷。”

    声音里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小老鼠见了老黑猫。

    穆山显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等到宋秋萍一家走后,穆正松难得没有挑剔:“你小子眼光跟你妈一样,不错。”

    穆山显没有回答。

    宴会厅里摆了二十多桌,好在地方足够宽敞,容纳几百号人也不显拥挤。谢家座位旁边也是名门望族,几家平时来往不少,少不了话题聊。

    平辈里有人带着女儿出席,那孩子还小,需要父母抱在怀里,年轻小夫妻也是刚当爸妈没多久,坐一会儿妈妈就累得腰酸背痛。谢景看她十分辛苦,就主动提出抱一抱孩子。

    那小孩儿也是神奇,一到他怀里就不哭不闹了,咯咯地笑。

    这个年纪的孩子没什么自理能力,口水流出来弄脏了他的手,谢景没有在意,倒是妈妈很过意不去,把孩子重新接了过来。

    小女孩的祖父也惊奇:“我们家囡囡谁抱谁哭,他爸爸都不行。”

    宋秋萍笑道:“他经常去做公益,那些地方呀好多小孩儿,都亲他。”

    “那倒是难得。”对方点点头,“小谢也该早点定下来,孩子还是自己家的看着可爱。”

    话音落下,谢景父母的脸色明显淡了淡。

    谢景虽然算是公开出柜了,大家都知道他谈了个“对象”,但说到底都觉得男人和男人不稳定,年轻时玩玩还好,但真要成家立业,还是要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

    谢景客客气气地说:“缘分强求不来,如果有当然好,没有单着也行。”

    宋秋萍闻言,看向儿子。

    这句话相当是隐晦表明,自己是单身了。

    那年轻妈妈也知道谢景的性取向,怕她公公再说些什么让人不高兴的话,连忙岔开了话题。

    等这页揭过后,谢景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水流哗啦哗啦地从他手心流淌过,冲掉了上面沾染的泡沫。谢景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下意识抬头。

    但来的不是穆山显。

    是严正洲。

    灯光强烈晕眩,仿佛时空错位,那天走进来递给他一包纸巾的是他曾经的爱人,这之间所有的曲折都没有发生过。

    谢景缓缓直起身,擦了擦手。

    但他现在不需要了。

    擦身而过时,严正洲忽然拦住了他。

    “这么久没见,”他看向谢景,语气平静,“不打个招呼?”

    谢景没有回答。

    没得到回复也没关系,严正洲自顾自地问:“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半晌后,谢景点点头,“还可以。”

    他看了眼手腕的表,从语气到动作都非常客套疏离,“我先回去了。”

    “这么着急?有谁在等你吗?”

    谢景不想和他闲聊这么多,直接向外面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就被严正洲拽住了手腕。

    那力道,用攥来形容也不为过。

    谢景因为体质不好,和许多运动都无缘,单论力气他绝对挣不开。

    他皱了皱眉,“松手。”

    严正洲仿佛没有听见,怔怔地看着谢景的脸,试图在上面找到熟悉的痕迹。可是谢景不会对他皱眉,不会对他这么冷淡,也不会见面后连多聊一句都不愿意。

    他张了张唇,沉默半晌后,终于说出了那句他最想说的话:“……你怎么这么狠啊?”

    分手后他偷偷回过公寓,但是只看到大门敞开着,戴着施工帽的中年人进进出出。那些他们共同的设计都被一块块地敲掉,一丝不剩,严正洲在那一刻才意识到谢景的狠心。

    谢景没有回答,他却越攥越紧。

    “我们谈了四年,认识这么久,你一点留念都没有吗?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都是你的影子。”

    一闭眼,想到谢景一点都不爱他了,可是距离他们分手也不过近两个月,严正洲心里就腾起一股莫名的愤怒。

    愤的是谢景不要他了的事实,怒的是谢景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谢景试图把手抽回来,但严正洲紧紧绞着不让他动,他深呼出一口气:“留念已经不重要了,我承认一开始我也走不出来,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重要的是要往前走。正洲,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我们已经用四年的时间证明了这点——”

    “所以别再往回看了,向前走吧。”

    严正洲一怔,谢景趁机挣脱,快步走了出去。

    洗手间又恢复了安静。

    严正洲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慢慢地往下滑,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

    以前有谢景在的时候,出差他会提前打理好一切,约会他会订好电影票;生气他会抱着自己安慰,高兴的时候谢景陪他一起笑,笑得两个卧蚕都弯弯。

    可是有一天,谢景突然不爱他了。

    他感到了寂寞、怨恨、不甘,但真正填满他的,却是空虚。

    就好像他只是谢景这段感情买一赠一的附属品。谢景买的是爱情,不是他。

    半晌后,他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刚要往外走,目光却忽然顿住。

    宴会厅的一角,谢景站在香槟塔旁,距离跟他离得很远,但严正洲依旧看见了陪在他身旁的人。

    是穆山显。

    谢景仰着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穆山显静静地听着,忽然抬手,轻轻整理他额上垂下的几缕碎发。

    谢景也不挣扎。

    那份宁静他曾经也见过的,但讽刺的是,享受者是曾经的他。

    严正洲明白了。

    谢景就像是养不熟的宠物,他天天放在身边喂养了这么多年,可是穆山显摇摇手,给点零食,就能把对方唤走。

    他恨得眼角发红,却又无能为力。

    ·

    谢景没有告诉穆山显刚才发生过什么,但对方大概已经猜到了,只是什么都没问。

    分别的时候,穆山显说:“别贪杯。”

    谢景笑了笑,“好。”

    刚才的那一出插曲,除了他们没人知道。严正洲的座位离他们很远,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站起来遥遥一望都不一定能看清。

    更何况谢家坐的那一桌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果不是意外,失去了谢景男朋友头衔的严正洲别说见谢景了,连靠近敬杯酒都做不到。

    席上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穆老爷子作为今天最大的寿星,只在宴席开始前露了面,正式和众人介绍了穆山显。

    他只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没人会期待他和其他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但其中的意义已经不言而喻。

    宴过一半,席上已经成了半个商业研讨会,谢景对这些不感兴趣,索性出去透气。

    酒店一共三十二层,底层是会客厅,二楼是开放式的花园。为了宾客安全,也不被打扰,穆山显把整栋楼都包了下来,今晚除了邀请函的客人,不会有陌生人出入。

    谢景靠在栏杆上看雪,两三杯香槟下去,刚才还不觉得什么,可风一吹就开始微醺。

    身后传来微微的响动。

    “不冷么?”

    地上已经累积了一层薄薄的冰,穆山显踩着雪走过来,递给他一条围巾。

    谢景接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

    他笑了笑,把附近的栏杆清理干净,一堆堆的雪团顺着他的动作噗噗地往下掉。

    穆山显把手臂搭了上去。

    “我在想,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了。”谢景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望向星空,“突然降临的星雪夜,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星星在超高空,能不能看见要看云层的稀薄,但谢景想讨论的不是理论,他喜欢这种意外的惊喜。

    “你喜欢雪。”穆山显说。

    “越难得到的,就越喜欢,也越珍惜。”谢景说着看向了他,忽然道,“你给我的感觉,就像这场雪。”

    穆山显扬眉,“也喜欢?”

    谢景摇了摇头,他虽然在笑,只是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是珍惜。”他说。

    穆山显于他而言,就像是这场突然降临的雪,冰冷温柔,没有存在感,带着一层虚幻的色彩。但他心里又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预感,这场雪是会消失的。

    他不想用“喜欢”来定义,那太轻浮了。

    因为它只落在这一季。

    穆山显定定地望着他,那眼眸浓黑深沉,看不出隐藏的情绪。

    谢景的手微凉,指节也纤细,像是随意一折就会断。所以穆山显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托住了他的手心。

    “那就好好珍惜。”他道。

    作者有话说:

    来了!本来上午就应该发的,但是感觉还是要写到这个情节才满意。

    这章评论,明天更新后补20个小红包=3=

    感谢在2023-05-27 23:57:27~2023-05-28 15:3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容与与 10瓶;两脚吞金兽 5瓶;江海生 3瓶;长嬴、影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天降男二攻x富家少爷受

    (单更)你以一己之力,把你的身价抬到了你想象不到的高度。

    不知不觉, 寿宴已近尾声,宴会厅像是燃尽的烟花爆竹,刚开始时盛大热闹,现在又逐渐恢复了冷清。服务生们拉着推车, 熟练地将脏盘、空酒瓶尽数收回。

    穆山显在门口送完最后一批客人, 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晚十点。谢景发了几条消息, 看他一直没回, 估计在忙,就让他早点休息。

    [晚安……]

    他目光微移, 信息停留在输入框里还没发出去,忽然转过了身。

    这一层没多少客人, 再加上时间已经晚了, 酒店为了节省电费,熄掉了一半的灯。严正洲站在走廊角落里, 谁都没有注意到还有个人站在这儿。

    那目光直勾勾的,略有些阴森。

    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严正洲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这么冷的天他还穿着一身正装, 只是这会儿灰色西装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脖子上的领带被扯松了一截。灯光自上而下地落下,他喝得通红的脸被凌冽的冷风一点点吹白,颜色交错, 看起来略有些滑稽。

    严正洲讽刺地笑了笑, 慢步走过来。

    他喝了不少,衬衫上沾着浓重的酒气, 在密闭的空气里发酵成不太好闻的味道。虽然脚步踉跄, 但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

    “见你一面太难了, 穆少爷。”他抬起手腕,点了点不存在的腕表,假笑着感叹,“我从五点半入场等到现在,等了快六个小时,才终于有和你说说话的机会,穆总不会连这五分钟都不给我吧?”

    他坐在末尾的座位,远远地看着穆山显和别的商界大亨觥筹交错,看到他的老板端着一杯红酒赔着笑挤上前,才能换来和对方说几句话的机会,而他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楚。

    多讽刺啊,他真想笑出声。

    穆山显的目光平静,没有回答。

    那道视线里没有敌视、没有厌恶,一丝波澜都没有,就好像他只是一团空气。严正洲甚至抬起手臂挥了挥,以验证能在对方瞳孔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动作。

    “成王败寇,输家不配谈功论绩,我认了。”他扯了扯嘴角,“穆总有权有势,英俊多金,可是您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难道也会担心靠自己的魅力吸引不了谢景么?否则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对付我?”

    这次晚宴过后,启元就会发现他已经毫无用处,甚至会阻碍到和穆氏的合作。不用穆山显挑明,管理层就会迫不及待地把他踢出局。

    他辛苦经营这么多年,终究是一场空。

    “如果这样都算是对付,那或许你需要提高一下抗压能力。”穆山显不带感情地道。

    严正洲应该庆幸这是一个都市背景的世界,没有进化也没有异能,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甚至更难听点,只是一团被设定好的数据。

    穆山显从未将他们当真正的对手来看待,否则他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惨烈百倍。

    然而这句话在对方听来就是明晃晃的嘲讽。

    “是,您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他哈哈一笑,“抱歉啊,我不该把自己跟您相提并论,我哪有这资格呀,您跟谢景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酒精刺激了他敏感的神经,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把心里那些肮脏恶毒的念头全盘托出。

    “怎么样,你们俩睡过了吧?”他往前一步,眼神里带着些许挑衅,喃喃自语,“还满意吗?没关系,只要他爱你,就会为你做任何事,你可以把他塑造成你喜欢的任何模样,就像训狗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紧盯着穆山显的神色,满意地看着那道淡漠的眼神一点点地变了。

    生气吗?愤怒吗?

    严正洲放肆大笑起来,他迫切地想要看到对方不一样的表情,不是漠视,不是轻蔑,是撕破了伪君子的面孔,和他一样露出丑陋的面目。

    来啊,快来吧,他会在这鲜血淋漓中感受到不一样的快感。

    “你知道他有心脏病吗?”他笑得直不起腰,把手搭在穆山显的肩膀上,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传授经验,“不过不碍事的,只是一点小问题,而且这样玩起来更刺激……”

    穆山显按住了对方的手。

    “有些话能不能说,”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寒气,“你现在就会知道了。”

    “什么——”

    话音未落,严正洲的小臂忽然左转拧过了230度,那是一个人类身体无法达到的角度。他的左臂连带着往下狠狠地塌了下去,像是一截被扭断的萝卜。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嘎啦嘎啦的声音。

    严正洲茫然地转过脸来,穆山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眼在暗色调里更显深沉浓郁,被他握住的那节手骨已经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滴答滴答,血腥气渐渐逸散开来。

    严正洲下意识地看向膝盖的位置,失去了重心,他却依旧半悬在空中。

    穆山显握着他的手腕,将他单手提在半空中,160斤的成年男人在他手里,没有一丝抖动,臂力恐怖到凡人难以达到的地步。

    延迟的疼痛终于在此刻刺了过来,严正洲眼眶骤然睁大,嗓子里爆发出一阵几乎要刺穿耳膜的惨叫:“啊啊啊——”

    救命,来个人……救救我!

    他挣扎着想要逃开,试图向不远处正在打扫的服务生求救,然而这么大的动静,对方却像是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还嬉笑着互相聊天,埋怨苛刻的上司和不礼貌的客人。

    “就是说呀,累死人了。”

    “哎,晚上我们吃什么?去吃拉面吗?”

    走廊的灯光不知不觉又熄掉了一半,光线昏暗,他们几乎完全落在了阴影里,就像是掉进了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

    穆山显淡漠地望着他,那双眼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反倒像是在审判一只牲畜。

    ……怪物。

    严正洲忽然腾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然而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下一刻天旋地转,他被甩了出去,撞在了身后十米远的墙壁上,胸口像是被砸出凹洞的钢板,深深地塌陷了下去。

    血液一路飞溅,染脏了地毯。

    “呕——”

    严正洲吐出一大口鲜血,强大的求生意志让他吊着半口气苟延残喘。耳边阵阵嗡鸣,眼前一片血红,只残留着模糊的影像。

    穆山显缓缓走了过来,严正洲恐惧地想要爬开,可是身后已经无路可退。

    对方拎着他的头,迫使他抬起脸来。严正洲看不清对方,穆山显便抬手帮他擦掉了眼睛周围的血迹,指尖移开时,皮肤宛若被火焰烤过一般灼热。

    严正洲嗓子里迸发出难听的沙哑地嘶吼,他痛苦地蜷缩着,气息剧烈地抖动。

    他感觉自己的半张脸都被烫掉了,但是比起脸上的灼烧,四肢断裂内脏破碎的痛苦已经填满了他的神经。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应该感谢你自己。”对方淡漠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温情,“你以一己之力,把你的身价抬到了你想象不到的高度。”

    严正洲无法回应,他的声带已经撕裂了。

    穆山显松了手,任由对方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沫。他对这片狼藉视而不见,仔细地擦去了左手上的脏污血迹。

    “再见。”他说。

    滋滋——

    下一刻,灯光重新亮起,一切崭新如旧,安静祥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穆山显踏着脚下温暖的毛毯,从走廊深处走了出来,一旁正在打扫的服务生看见他,还笑着和他打招呼:“穆总,您要走了吗?”

    穆山显嗯了一声:“辛苦了。”

    “客气了,外面雪好像下得挺大的,您开车要小心些。”

    “你们收拾完也早些回去吧。”

    在服务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中,穆山显静静离开了酒店。

    室外,雪花密集得像是老旧电视机屏幕上的雪花,地上已经积攒出厚厚的一层,从上面踩过,留下一道四五公分的深刻的脚印。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茫茫的白,仿佛白昼时分天地颠倒,而他们正站在云端。

    “处理干净了吗?”

    017的电子音在耳旁响起:“您放心。”

    有这一句就够了,他们是相伴了数百个世界的伙伴,早已经磨合出了非凡的默契。

    穆山显的车停在路边,外面白雪纷纷,不一会儿就把他身上染上了颜色。他没有进去,而是靠着车头点了根烟。

    北风凛冽,他指尖的那点火星在一片白雪中,始终不曾熄灭。

    “你之前说的那个模式,现在是打开的么?”穆山显忽然道。

    017愣了愣,反应了好一阵宿主说的是什么模式,等到好几秒后,它才想起之前他们有一次讨论过是否要生成配角的隐私内容。

    “一直是关闭的。”017解释道,“因为您以前从来不接这些带感情线的任务,这些设置只为小众宿主服务,所以都会默认关闭。”

    并不是每个宿主都愿意看NPC的暧昧戏,尤其其中一方还是他/她的攻略对象。NPC自以为亲身经历的剧情,其实只不过是主神在创造世界时,给他们生成的一段文字和代码罢了。

    之前017开玩笑地跟穆山显提过,不过很快就被对方拒绝了,那个设置也就一直落了灰。

    它还以为宿主已经忘了这回事呢。

    “我记得每个被攻略的世界都会存档,即便通关之后,依旧可以修改里面的数据?”

    “是的。”017回答。

    有时候宿主们会留恋某个世界的NPC,不愿意离开,但是又不得不离开,就可以通过存档进去短暂地停留一阵。

    系统保留了修改的权利,想看太阳就改晴天,想看大雪就调成隆冬,除了停留时间有限,其他都和以前几乎没有区别。

    只是穆山显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功能,他从不回顾已经攻略过的副本。

    穆山显沉默不语,等火星逐渐烧到他指尖时,他轻轻吹了口气。

    “等我离开之后,”他说,“如果谢景在这里能遇到一个他喜欢、也真心爱护他的人……就把这个设置打开吧。”

    017微微一怔。

    过了许久,它才说:“好的。”

    ·

    第二天早上。

    谢景在桌面上滚着小晨早餐要吃的鸡蛋,茫然地重复:“纳米比?”

    “对,好像是非洲的一个沙漠吧。”同学在电话里解释,“你还记得好几年前有个报道吗?八十年代的时候,有队异国的钻石生产商在沿海沙漠里挖出了一艘五百年前的沉船,反正特别神奇……严正洲外派的地方就在那儿。”

    谢景用肩膀夹着手机,把鸡蛋壳仔细地剥掉,露出圆滚滚的鸡蛋。

    对方还在电话里滔滔不绝:“我听说纳米比好像挺偏远的,平时电话都收不到信号的那种。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是从他朋友圈发现的。”

    他说了好一阵,没听到回音,疑惑地道:“他一声不响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你不担心啊?”

    谢景把蛋白和蛋黄分开,放到盘子里递给小晨,平静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嗐,我这不是想着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吗?万一你舍不得……”

    谢景余光里瞥见门口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朝他招了招手,顺势道:“抱歉,我这会儿有点急事,以后有空再聊好吗?”

    说着,不等对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突然过来了?”谢景找了个椅子放在一旁,“不多睡一会儿吗?”

    “今天醒得早,就想过来看看。”穆山显在他身旁坐下,小晨看到他过来,把自己喝了一半的牛奶递到了穆山显的手边。

    谢景见状,连忙阻止:“小晨,这是你的早餐,要自己全部吃完。我会给穆哥哥拿新的牛奶,你喝你自己的。”

    说着,他正要把牛奶杯拿回来,就在快要碰到穆山显左手时,对方不留痕迹地收了回去。

    谢景愣了愣。

    ……是受伤了吗?

    他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穆山显撑着侧脸,语气带着些许戏谑:“你刚才叫我什么?”

    谢景反应过来,把牛奶杯拿走,并不上他的套,“穆哥。”

    说完,他扬了扬眉,就起身去厨房给他热新的牛奶了。

    穆山显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晨在一旁拧着脸喝牛奶,身旁忽然伸来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

    “?”他疑惑地抬起脸,“不,不。”

    然而这次那道电子音却没有冒出来,充当他和别人交流的翻译机。穆山显神色淡淡地看着,不顾他反对地又捏了一次。

    小晨:“……”

    等到谢景再回来时,平时要磨蹭半小时才能喝完的牛奶杯空空如也,小晨盘腿坐在椅子上,明明面无表情,但是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写着生气。

    谢景:“嗯?”

    作者有话说:

    017有话要说:小谢是宿主最喜欢的npc。

    ps:忘记说了,这不是单元剧,每个世界的主角都是他俩。第一个世界确实是be的,如果穆哥为了小谢留下来,那人设真的ooc到太平洋哈哈。我觉得如果主角不换的话,第一个世界be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后面他俩还要谈一二三四五次恋爱,会谈到你们腻的。(擦擦口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写哨向了,番外还想写个人鱼王x人类的,感觉也很好嗑,你们会喜欢吗?)

    总之,非常谢谢读者朋友们支持,祝大家生活开心顺利O3O

    感谢在2023-05-28 15:38:04~2023-05-29 20:3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献血大使沈监察 10个;平安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今天收藏里有更新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哭、小鹿不吃肉 3个;时嘉琪、声声乌龙好喝、唔西迪西Aries、归寻、花完余额就卸载、熊二悠、望仔雪饼、楚歌(受梦女创死你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老婆好辣 57瓶;夏明安 31瓶;覃苑 12瓶;记忆发了芽、花缘、温迪麦外敷 10瓶;Dryy素爹 8瓶;霖钺 7瓶;简单、多喝热水 6瓶;暮色铭黎、粘豆包、翳不见峄、不吃薄荷糖、…… 5瓶;影子、海盐芝士棉花糖、退退退、碎玉果冻瓷 3瓶;猫轲L、枫易涵 2瓶;十一月的夏、伊卡洛斯、不要靠近冻西瓜、D、落梦、并非、困困困困困、创司洗地口嗨的梦女、止、陵、长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天降男二攻x富家少爷受

    (单更)只差三天。

    小晨脸一皱, 两边的婴儿肥就鼓了起来,怪可爱的。一旁的穆山显不动声色,看不出一点始作俑者的痕迹。

    谢景还以为他是喝完牛奶后很不开心,哄道:“我给你剥橘子好不好?”

    冬天是橘子的季节, 酸酸甜甜的, 大人小孩儿都爱吃,前阵子院长刚买了好几筐柑橘和砂糖橘, 作为餐后水果发

    放给学生们。

    橘子也是小晨难得爱吃的水果, 但老师们却不会给太多。因为小晨有严重的强迫症,非常讨厌粘连在上面的橘络, 总想把它弄掉,如果抠不干净是不会吃的。

    但是小孩的手肉乎乎的, 也控制不好力气, 所以一般都是老师们辛苦代劳。

    谢景刚修剪过指甲,指尖圆润干净, 只是剥的时候难免有些吃力。

    穆山显看了一会儿,“给我吧。”

    他指节格外修长,按理说个子长得这么高, 肢体上难免会有些不协调,但他却没有。

    穆山显不像是在清理白色的橘络,倒像是指尖藏着一把隐形的手术剪,手指灵活轻巧, 轻轻一拨就整根挑了下来。不过几分钟, 橘子表皮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点破处都没有。

    小晨看到干干净净的橘子, 朝他伸出手, 穆山显给了他一半, 另一半递给了谢景。

    “不要!”他又转向谢景,“橘子!”

    在小晨的认知里,谢景说给他剥橘子,那这一整个都应该是他的。因为急切地想要,小晨用空的那只手掌拍着桌子,重复着这样的刻板行为。如果不满足他,他就会大吵大闹。

    穆山显微微动了动,但谢景的反应比他更快,“对,这个是橘子。”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两颗彩虹珠光纸包装的糖,一左一右摊开手放在小晨面前。

    “还记得交换吗?米老师课上教过的,如果对方同意的话,可以用自己的东西交换别人的,小晨,我用这两颗糖和你交换这一半的橘子,你愿意吗?”

    珠光纸明显也是小晨喜欢的东西,他犹豫了几秒钟,对糖纸的喜爱还是大于了橘子。

    小晨点头后,谢景便把两颗糖递给了他。

    “做得很好小晨,下次我会和米老师说,你表现很好,米老师一定会夸你的。”

    小晨慢慢恢复了平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穆山显似乎明白了什么,“米老师?”

    “是他干预课的老师。”他解释道,“小晨占有欲很强,不能接受分享,所以我们一直会用交换来引导他,一步步慢慢脱敏。”

    提到分享这个词的时候,他语气压低了许多,好在小晨没有发觉。

    干预课程是一种针对小晨这类自闭症儿童的教育训练方法,主要是帮他们建立认知、沟通交流。这在自闭症家庭里十分常见,穆山显并不意外。

    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谢景的反应快到好像已经演练过无数遍。

    “你对这些很熟悉。”

    “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顺利的。”谢景摇摇头,“其实我原本对这些并不了解,两年前小青葵的时候情况也很糟糕,能让小晨留下就已经很不错了。等到后来我了解到这类群体是需要干预治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那时候干预机构一个月学费要五六千,聘用专业教师只会更贵,而且这个费用只能福利院报销,但是带小晨去治疗了,其他孩子怎么办?院长没办法,只能这么耽搁着。

    穆山显道:“你很自责。”

    谢景点点头:“后来我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治疗的最佳时间是两岁左右。”

    那时小晨已经三岁了。

    “起初干预课程一直不顺利,小晨不愿意配合机构的老师,我也总在想,要是早点有这个意识就好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穆山显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眉眼间,透着几分柔和。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他说,“既然不是圣人,就不必拿圣人的标准来苛责自己。”

    谢景怔了怔。

    半晌后,他低声问:“你不觉得我虚伪吗?就好像……在故意立好人的人设一样。”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毫无私心,只是觉得多做些好事,或许老天爷看到了,说不定也会动一动恻隐之心,回馈给我和我身边的人。”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小晨早就吃完了橘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

    一阵风吹过,卷着枯叶飘飘荡荡地落在了谢景头顶,穆山显捻住那片叶子,指尖连带着从他柔软乌黑的发间穿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君子论迹不论心。”他说。

    论心世上少完人。[1]

    谢景微抬眼睑,四目相对,风轻轻流动。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睫毛颤了颤,率先移开了视线。

    ·

    吃过午饭后,谢景跟穆山显到附近散了散步。

    这几片山头连在一起,一到冬天就变成光秃秃的灰扑扑的颜色,只有山尖上缀着银白色的雪,像是焦糖咖啡上浇了一层奶霜。

    站在半山腰处,青鸿山在远方若隐若现。

    凛冽的风和空气穿过重重叠叠的山,纵然是白天正午,山上的气温也没多暖几分。

    谢景体质畏寒,穿再多脸还是被冻得发白,穆山显便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让他系着挡风。

    “听说过段时间这片区域要开发温泉,估计要挖掘出一条生态旅游的产业链。”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闲聊,“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话音未落,远处断断续续地传来哭声。

    “都怪你!”小圆清脆的嗓音隔着老远都清晰地传了过来,“让你不要揭下来,这下好了!”

    谢景和穆山显走过去,才发现两个小孩站在一棵树下,刚才哭的那个也是个小女孩,叫小文,比小圆还小一岁,还是个一团和气的孩子。

    “怎么了?”他问。

    穆山显仰头看向树枝,光秃秃的枝丫里露出一点红色,风吹过来时,塑料声哗哗作响。

    那是一个“福”字。

    小圆看两个哥哥都来了,气愤地跟他们告状:“刘老师让我保管福字,说等除夕的时候发给大家,到时候要一起贴的。小文非要拿过去看,抢了我的还不还……”

    两个小孩儿在走廊里追逐打闹,那纸轻得很,小文路过一个敞着的窗户的时候,一个没拿稳,就被风卷到这里来了。

    做错事还有脸哭呢,小圆瞥了眼身旁哭哭啼啼的小文,用力地哼了一声。

    谢景看了眼那个位置,跟她们商量:“外面太冷了,这样,你们先回去,我买张一模一样的还给刘老师,还是交给小圆保管,好不好?”

    穆山显摇了摇头,果然小文擦了擦眼泪,刚要点头,一旁的小圆就尖声叫道:“不好!不行!”

    刘老师信任她,才让她保管福字,结果她却被人抢走了一张。就算补回来,也不是原来的那张了,她没有保管好刘老师的东西,这怎么行!

    她不管不顾地喊:“我就要这一个!”

    谢景一时间有些无措。

    这个年纪的小孩其实已经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尤其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心思会更敏感一些,也非常看重身边老师和护工对他们的评价。

    穆山显道:“有梯子么?”

    这点高度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是在谢景眼里,应该算是突破人类上限了,估计会吓到他。

    “之前是有一把梯子,但好像被人借走了,到现在还没还。”

    福字虽然挂得比较紧,但好在位置也比较低,爬上去够一够就能拿到手了。

    猛烈的风吹过,枝头枯叶摇晃,连带着那张福字也簌簌抖动着。

    谢景见状,担心被风吹跑,也顾不得其他,“我上去拿吧,穆哥,你扶我一把。”

    穆山显收回目光,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看到谢景已经扶着树干,打量着上去的路径,便收回了原先要说的话。

    “好。”他道,“注意安全。”

    小圆听到他们俩的谈话,也十分机灵,立刻回去把厨房大嬢剥毛豆的高板凳拿了过来,倒也能用。

    谢景踩着板凳,刚好能攀上离得最近的那根树枝。只是他不常健身,腰腹力量不强,爬上去废了不小的劲儿,最后还是穆山显托着他的小腿送了一把力,他才翻身坐在了树枝上。

    谢景把卷在枝头的福字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朝他们晃了晃。

    “你看,”他笑着对穆山显说,“没破。”

    眉宇之间些许得意。

    谢景体质差,从小到大就没上过树也没下过河,没想到第一次爬树就成功了。他一笑,两道卧蚕便格外明显,额头出了些许汗,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树下两个小孩欢呼起来,仿佛是见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穆山显唇角微微提起,却没说什么,只朝他伸出手,“快下来吧。”

    “好。”

    谢景把福字递给他,两个小孩拿到福字后欢天喜地地跑回去,大概是想炫耀给其他小伙伴们看。

    然而谢景想原路返回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刚才要不是穆山显托了他一把,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上不来的。但来的路和现在的明显不是同一条,现在没有支点了。

    穆山显也察觉了:“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017默默地打开了录像功能。

    “可是……”

    谢景看了眼地面,这个距离不算高,但他直接跳下去也有崴到脚踝的可能,严重的话他说不定还会把穆山显撞倒,两人都摔一跤。

    穆山显打断道:“我接得住你。”

    谢景原本有些犹豫,听着他平淡但果断的语气,不知怎么的,反而安心了些。

    “那我——”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响起刘老师带着点喘气的喊声:“小谢,小谢!我来了!”

    两人动作同时一顿。

    穆山显转过身,目光扫向急匆匆赶过来的人。刘老师大概是得到消息后就赶来了,胳肢窝里还夹了一张椅子,后面还跟了四五个老师,有男有女,都跑得气喘吁吁的。

    谢景在小青葵做了好几年的志愿者,和大家都很熟悉了,不少老师和护工都很喜欢他,一听说谢景还在树上,一大帮子人都过来了。

    “小谢,别着急啊。”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安抚他,“等会儿小刘站在椅子上,你踩着他肩膀再下来,放心,大胆踩!”

    刘老师也跟着说:“没事,我扶着你的脚脖子,大家都扶着呢,不会摔的。”

    话音落下,他已经利索地站在了椅子上,底下两个老师紧紧地抱着他的两条腿,另外两个人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搭把手接谢景。

    谢景看了眼穆山显,然后才说:“那……我踩了,刘哥你衣服脏了,我回头帮你洗。”

    “没事,你只管打干洗费就成。”

    身旁几人都笑了起来。

    谢景也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踩在刘老师的肩膀上,一点点地往下移,剩下那两位老师赶忙扶住他,让他慢慢踩到底下的板凳上。

    落地时,刘老师没撑住肩膀歪了一下,谢景身形一歪,周围所有人都惊呼出声,以为他要摔下去。却没想到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谢景连影子都没看清,下意识地握住。

    那只手紧紧握着他,掌心干燥微热,下一瞬,穆山显半抱着他、安安全全地把人放了下来。

    那道偏瘦的腰被紧紧箍着,隔着厚实的大衣,都能感受到手臂上雄厚结实的力量。

    等落地后,穆山显才松开。

    “还好吗?”

    两个人的距离还没有完全撤开,穆山显低沉的声音和吐出的气息近在咫尺。

    谢景指尖颤了颤,过了一两秒才回答:“嗯……谢谢。”

    “哎呀,还是得看人家穆先生。”女老师调侃道,“咱们这乌泱泱的一堆人,搞这么半天,结果都是花架子。”

    其他老师们也跟着开玩笑:“哎呀,老了,还是比不上年轻人的反应速度了。”

    “没事,咱们就是气氛组哈哈哈。”

    你一句我一句的,冲淡了微妙的氛围。

    谢景也笑着说:“谢谢大家了。”

    “你跟我们客气也没用,还不如多请我们吃几顿饭。”女老师笑着道,“倒是有个人,我看可没这么好糊弄,你这句谢谢还是留给他吧。”

    这几句说的,就差指名道姓了。谢景没有接话茬,打哈哈地糊弄了过去。

    只是回头时,四目相对,穆山显没有移开视线。谢景抿了抿唇,憋了半天,两只手指“立”在另一只手背上,往下折了折。

    穆山显挑了挑眉,才放过了他。

    一伙人往里走去,学生们都放了假,院子里也格外热闹。再过十几天就是春节,大家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里。

    聊着聊着,刘老师忽然插了句嘴:“今年除夕明江那儿听说要放烟花,好几千束呢,你们要是想看的话,可得早点去啊。”

    这几年来,全国加大了禁燃烟花爆竹的力度,他们已经很久没闻到那种带着些许硝烟的烟花味了。这次好不容易举办一次烟花晚会,估计明江岸边会挤满了观客。

    “我懒得去,在家里看看就得了。”

    “可以订个酒店,在酒店阳台上看……”

    “我也感觉悬得慌,主要是家里有老人小孩,人太多,不放心带孩子出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穆山显抬眸,谢景正好投来了目光。

    大概是为了打破这若有似无的尴尬,谢景主动问:“今年过年有什么安排吗?”

    “你呢?”

    谢景说:“我们过完除夕后,初一要去寺庙上香,下午和亲戚们吃团圆饭,初二出去旅游。”

    穆山显道:“我没什么安排。”

    这话有些让谢景意外,因为穆山显看起来不像是随心所欲的性格。

    “那以前呢?”谢景问。

    “以前也是。”

    末世的时间不以年计算,而是以天为单位。每天都会死去成百上千的人,剩下的人也是在拿寿命熬时间,没人会在意这些。

    活到现在,他连父母姓名都已经不记得了,也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和年龄。除了刚到主神空间时注册的这个姓名,他一无所知。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快穿者都是如此。

    在漫长的穿越里,许多人都已经麻木了,节日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会频繁重复的数字。

    谢景:“哦,哦……”

    不知不觉,他们和前面几位老师的距离逐渐拉开,两道身影并肩慢行着。

    叮铃一声,穆山显忽然停住了脚步。

    谢景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露疑惑:“怎么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道他听不到的电子音缓缓在周围响起。

    “系统提示,您于该世界的主线任务进度已达95%。预计完成时间,1月17日。”

    穆山显看了一眼时间,1月17号……

    连除夕都还没到。

    只差三天。

    作者有话说:

    [1] 出自清代王永彬的《围炉夜话》。百善孝为先,原心不原迹,原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

    来晚了!!预计最多两章就要走了。早点走,下个世界早点谈恋爱。

    这章评论发20小红包!

    感谢在2023-05-29 20:32:21~2023-05-31 05:2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秩秩斯干、愿君岁岁平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当代恶人甲 35瓶;小鱼 30瓶;糖醋小蒜、求加更、说走就走 20瓶;小何崽崽 17瓶;菲菲熊 16瓶;木木爱吃鱼 14瓶;奶糖.、hyacinth89、月亮繁黎、TiAmo 10瓶;21313635 9瓶;晚栀、爷很强,爷知道、一生只想摆烂的water、49690963 5瓶;影子、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噗噜噜噜噜 3瓶;稀星、子轩、53288845、饼干 2瓶;彳亍占上四个点、酒心巧克力、陵、黑泥里的中也、霁月清风、不如归去、只是一只小猫咪、了勿路、冬至即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天降男二攻x富家少爷受

    (一更)谢景,再见。

    周身熙熙攘攘, 老师们的声音和背影渐行渐远,小孩们在滑梯旁打打闹闹。有个四岁的小男孩跑着跑着摔在了地上,也不管身上沾着的土,爬起来继续和同伴玩老鹰捉小鸡。

    只有谢景还站在原地, 安安静静地等他。

    “没什么。”穆山显敛了眼底的神色, 漫步走上前,“明天, 不, 后天有空吗?”

    他突然改口,谢景不明所以, 但还是回答:“这段时间都有。”

    工作室已经过了最忙碌的阶段,他的工作时间很自由, 把手头的事做完之后, 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他是二老板,张晓也不会说什么, 底下的人也没什么可议论的。

    不过穆山显就不一样了吧?

    将近年关,职工们都要放假,很多工程都要停摆一段时间。双旦的时候, 别说见面了,穆山显能抽出时间来接电话都算是好的。

    他这样想着,忽然听到身旁的人说:“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

    他愣了愣, 随后点点头, “好啊。”

    “说起来,这应该是咱们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下次见, 说不定就是元宵节了。”谢景算了算时间, 笑道, “到时候,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去明江看灯会。你应该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金铃市的元宵了吧?到处都是彩灯花船,整条江面都波光粼粼的……”

    他兴致勃勃地描述着,穆山显站在他身旁静静地倾听,脑海里描绘出明江江畔层层叠叠的仿古建筑、街头热闹的花式变脸、引起众人叫好的精彩茶戏,以及人手一只的兔子彩灯。

    就好像他正和谢景并肩穿过那条繁华的古街,亲眼看过了这场盛大繁华的灯会。

    ·

    开车回到市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穆山显推开公寓,宽敞空旷的客厅被朦胧的夜色笼罩着,像一只危险的、隐秘的巨兽。

    017嘀嘀两声,打开了屋内所有的灯光,直饮机自启,发出咕嘟咕嘟的倒水声,空调、热水器都调到了适时的温度。

    穆山显坐在书房里,翻阅一份文件。

    那是他前段时间追加的一份捐赠协议,用于帮助小青葵移址。

    谢景下午说青鸿山附近要开发温泉,其实他没有说全,小青葵所在的这座山头也被纳入了开发计划中,只是目前还在商谈。但再过半年,就要彻底落实了。

    他微敛目光,静静地看着书桌上那份协议,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表情,就连017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您可以不用那么着急离开的。”它尝试开解,“只要主线任务完成,咱们可以随时走,您可以再享受一段假期……”

    支线任务也结束后,他们会有一段漫长的结算期。等到了截止时间还没有离开,才会被踢出这个世界,这也是为了保证宿主的人身安全。

    也就是说,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起码还能在这里多留大半年。

    017不太明白,宿主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

    “面板的登出按钮还没修复好吗?”他道。

    017看了一眼,“……没有。”

    穆山显点了根烟,微微呼出一口气。

    如果主线任务完成后他无法离开,那么就足以证明,支线结算后依旧不能,他们等于是被困在了这个世界里。

    虽然不致命,但是017需要向上层层申报,再等到主神来修复bug,中间拖的时间太久了。这多来的半年不会改变他要离开的事实,反而只会增加他的负担。

    在同一个世界停留得越久,情感就越难割舍。

    “更新积分排名榜。”

    他话音落下,面板上跳出来一个半透明的页面,里面详细地记录着每一位宿主的姓名、通关数以及当前的积分和排名。

    往下滑动就会知道,这份名单深不见底。

    此刻,他的名字正在排行榜的前列。

    穆山显,872关,174400积分,位居第二。

    在他上方,一道英文的ID已经霸占榜首许久。

    Prometheus,882关,176400积分。

    虽然只比他多了两千分,但数据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了。因此,才更加佐证了排行榜第一名已经离开主神空间的传言。如果还留在这里,又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一直没有动静?

    谁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对方注册的ID也只是一个虚幻的神话人物。

    普罗米修斯。[1]

    穆山显第一次注意到普罗的存在,是因为对方过于整齐的积分数。主线通关后一次加200积分,支线任务的在20~100内不等,极少数的稀有任务才会给200积分,和主线一样多,只是大多都是蚊子腿肉。

    但是普罗的积分是可以被整除的,这就意味着,对方和他一样都只做主线任务。

    积分在系统里可以兑换食物和异能,是很重要的货币。虽然大部分的快穿者会偷懒,但也不至于会完全跳过支线。

    穆山显看到后就立刻明白了,对方也是奋力挣扎想要逃出主神空间的人,他们都不愿意在虚幻的世界里待太久,怕迷失。

    所以他才会给自己取名为普罗米修斯。

    “看到了吗?”

    “……什么?”

    017“望”向他目光所达的方向,原本被穆山显远远甩在身后的第三名,叫“chen”的那位快穿者,积分不知不觉已经迈过了15w大关。

    “这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比赛。”穆山显定定地看着排行榜,缓缓道,“或许有人掉队,但也一定有人会达到终点。”

    他不会成为中途弃赛的败者。

    ·

    1月16日下午4点55分。

    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但谢景已经在频频看墙上的艺术挂钟了。一过五点,他立刻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张晓正在旁边摆放作品集,余光里看见他,赶紧把人喊住。

    “小谢,你过来帮我搭把手。”

    谢景看了眼腕表,有些为难:“师兄,我急着走呢,要不然你叫别人来帮你吧?”

    “没事的,你帮我扶一把就行了,能费多少时间?你这会儿出去路上也已经开始堵了。”张晓说着,哎呀了好几声。

    这幅画长1.8米、宽0.75米,倒下来几乎能盖住一个成年男人,尺寸着实是比较大的了。因为吃力,他手上的那副画不断地往下滑,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了,谢景赶紧过去帮忙扶住。

    这原本是张晓的毕设作品,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画完,换了另外一幅做毕设。那副毕设作品后来被老师放在母校的画馆里,供学弟学妹们学习参观。前阵子张晓把废稿改了改,很是满意,于是特意拿出去装裱,挂在工作室的展览墙上,用来给客户参考。

    已然变成了他的得意之作。

    两人抬着画框,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把画固定好。张晓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一抬头就看到师弟又在看时间,他不禁调侃:“有约会?”

    这句来得突然,谢景回消息的指尖微微抖了抖。

    他无奈地否认:“不是。”

    “真的假的?”张晓的神情写满了质疑,“不是那位楚先生?待会儿他不会出现在咱们楼下,你一打开他的车,里面就放着气球和玫瑰吧?”

    谢景:“……”

    之前楚缜约他单独吃了两次饭,听说他在工作室,就特意开车过来接。只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发展,只是当普通朋友一样相处罢了。

    但是在张晓和其他员工眼里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真不是。”谢景解释,“你还记得之前买画的那位穆先生吗?楚缜是他的好朋友,我们都认识——”

    他话音未落,张晓难以置信地道:“等等,也就是说你一下子钓了两个?而且这两个还是好兄弟?我的天,小谢,你出息了啊!!”

    谢景:“……我走了。”

    他提起东西,连洗手都顾不上,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张晓刚想追就已经没了影。

    “哎!”

    张晓看着他仓皇出逃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谢景出门时正好是下班高峰期,他开着车刚驶上马路,就被前后左右的车辆堵得动弹不得,只能跟着车流一点点慢慢往前挪动。

    等到达约定好的餐厅,已经是六点多了。

    金铃市的冬天黑得格外早,五点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但是谢景一路开过来,道路两旁的路灯格外明亮,路上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下车时,他甚至有一种是不是提前过年了但是没人通知他的错觉。

    餐厅临江,风景格外秀丽。

    穆山显订的位置在二楼靠窗,半开放的沙发座正好能眺望远处的景色,各式各样的彩船从河面漂过,星罗棋布地装饰着那片倒映在河水里的夜空。

    谢景踏上二楼的楼梯,一眼就看到了穆山显。他撑着侧脸,目光落向窗外,神情明明那么专注,但谢景走过来时,却在第一时间就转过了头。

    就好像时刻都在留意他的动向。

    谢景原本还想吓唬他一下,被发现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我来晚了。”

    “没有,是我来得太早了。”穆山显说着,递给他一本菜单。

    谢景一边翻,一边跟他闲聊。

    “说起来今天不是工作日吗?可是我来的路上看到好多彩灯,红彤彤的。明江底下格外热闹,好多商贩都在卖东西……”

    穆山显说:“今天明江有商业活动,人流量很大,所以才这么热闹吧。”

    “这样啊。”

    他点了两个人都爱吃的菜色,很快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白色素雅的桌布被餐盘一点点地填满。

    餐厅里客人很少,仿佛隔绝了户外的吵闹,格外安静。一楼表演区里,悦耳的钢琴声缓缓流淌着,弹奏的是《lower dance》的变奏版,唯美、缓慢、空灵。

    但又些许忧伤。

    席间,谢景和穆山显像往常一样,时不时地聊着天。牛排虽然是七分熟,但几乎熟透,不带血丝,入口带着点红酒浸过的醇厚。

    穆山显吃得不多,他一向如此,不重口腹之欲,也挑不出特别喜欢的菜色,大多时候他都在听谢景说话。

    “然后……”

    谢景叉起一块鹅肝,想去蘸酱料,忽然听到窗外砰的一声,吓得鹅肝连着餐叉一起掉在餐盘上。

    他下意识地往外看去,那其实只是一个非常小的光点,飞行到数十米的高空。大概停滞了半秒后,忽然往外散发出数十道金黄色的细长光线,又慢慢褪成银白色,像花蕊。

    谢景微怔,忽然意识到,那是烟花。

    是本应该出现在除夕夜的烟花,却在这个格外平凡的夜里绽放。

    那团花蕊颜色退去后,周围又重新炸出出十几个花苞,在乌黑的夜里绽放,直到变成雨滴,从天坠落。下一刻,无数道火光冲上天际,火树银花,几乎照亮了大半条明江。

    仿佛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所有人都在欢呼,船上的游客扶着栏杆站起身,纷纷拿起手机,整道屏幕都被烟花占满,却仍盛不下这一刻的绚烂。

    谢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脸上写满了吃惊和迷茫。

    “……不是除夕夜才会放吗?怎么改到今天了?”

    还是他记错时间了?

    穆山显没有回答,他摘下餐巾,起身向身边的人发出了邀请:“一起出去走走吗?”

    ·

    烟花就在明江对岸盛放,整条街都站满了人。火光照亮了一张张面孔,在熄灭时黯淡了下去,却又在下一次升起时,又重新点亮。

    谢景和穆山显沿着餐厅外的马路缓缓向前走去,走至江边的索道处默契地停下。

    火光落下,坠在江面,明亮的红色翻滚着,不像熄灭,倒像是潜入了江底,在水里上也重新绽放了一次。

    谢景靠着栏杆,脖子上围着一条宝格丽的格子围巾,从江面上吹来的风把他的刘海尽数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拿出手机拍照,还没来得及调到后置,穆山显走了过来,微微弯下腰,那张英俊挺拔、令人心动的五官,就这样闯进了取景框里。

    “砰——”

    烟火穿过层层叠叠的云海,跨过黑夜,照亮了镜头里的两人。谢景微张着唇吃惊地看着他,穆山显站在他肩后,冷淡的眼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一瞬,闪光灯亮起。

    咔嚓。

    画面中,闪光灯把两人的五官刻画得格外清晰,身后是漫长静默的江水,然而此刻,只有他们被照亮。

    谢景眨了眨眼,回过神,刚才的照片已经缩回到左下角的预览里。

    穆山显张开唇,似乎说了什么。可是烟花声太响,谢景听不清。

    他似乎也发觉了,抬手捂住谢景的一只耳朵,另一只虚虚地拢在他侧脸上。

    在漫天星光里,谢景仰着头,穆山显嘴唇一张一合,声音依旧不清晰,但他看懂了唇形。

    “我们的第一张合影。”他说。

    他们的第一张合影,留在旧年的年末。

    穆山显捧着他的侧脸,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近,谢景只差半步就被他抱在怀里。

    他指尖微颤,心脏止不住地猛跳。

    咚、咚、咚。

    迎着每一发烟花爆发的节奏,在这短暂黑夜里响起,寂静无息,却又震耳欲聋。

    穆山显松开了手。

    就在快要撤开的时候,谢景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腕。被风吹得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着他温暖的皮肤,谢景望着他,那双眼被烟花照得格外明亮、动人。

    而他站在那抹烟花的倒影里。

    谢景指尖微颤,缓缓落下去,握紧了他的手。

    那力道不重,穆山显是可以轻松挣开的,但他没有。

    穆山显静静地注视着,那目光里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过了不知多久,他伸出拇指,在谢景脸颊上轻轻抹过。

    像是留下了一道痕迹。

    再开口时,他声音低哑深沉。

    如同他们之前许多次的见面一般,穆山显喊了他的名字。

    “谢景,”他说,“我要走了。”

    “去哪里?”谢景此刻几乎被喜悦的心情占满,还没有意识到对方话里的含义。他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以为和以前一样,只是普通的出差或旅行。没关系,他很有耐心,天底下,大概没有比他更擅长等待的人了。

    穆山显望着他,风中,那道清冷的声音清晰地落进他的耳朵里。

    “去国外。”

    谢景微怔。

    远处,这场盛大的烟花秀已近尾声。

    去国外的哪里?为什么今天说?难道以后都见不到了吗?

    他想把那只手握得更紧,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指尖抖得不成样子。穆山显应该也察觉到了,所以没有抽开手腕。

    谢景安静地看着他,没有提出一句质疑和追问。半晌后,他才轻轻松开。

    “什么时候走?”

    嘀,嘀,嘀。

    系统的提示音不断在他耳畔响起。

    穆山显没有回应017的提示,轻声说:“明天早上的飞机。”

    谢景问:“我可以去送你吗?”

    对方没有回答。

    他从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谢景看向已经渐渐平息的江面,烟花已经落地,但围观的游客却没有散去。他终于明白,那一晚的雪为他破例延续到了今日。

    所以穆山显该走了。

    过了片刻,他才回过头来:“一路平安。”

    谢景只说了这一句。

    穆山显的目光落在他眉眼间,很久都没有移开。

    “谢景,”他说,“再见。”

    ·

    谢景点了代驾,坐车回家。

    从明江开往公寓有十五公里,大概要开十几分钟。

    谢景把车窗降了一半,寒冷的风从户外灌了进来。代驾没留意,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哎哟您这,这么冷的天还开窗透气啊。”他刚想开两句玩笑,抬头看到后视镜里的雇主,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谢景靠着车窗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是一尊隐藏在阴影里的雕塑。

    等待红灯的间隙里,代驾实在无聊,摸索着打开了电台。

    “这期节目就到这里,感谢各位的收听,我们下次再会……”

    女主持人悦耳的声音在广播里消失,末尾曲的旋律缓缓地在车厢里流动。

    你带来了我的快乐

    让这世界有点颜色

    我好想指责你太随意了

    宝物该有人捧着 你是不是我的

    ……

    谢景微微一动。

    “这首歌叫什么?”

    代驾正摇头晃脑地在心里哼歌,被他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您没睡啊?”

    谢景嗯了一声。

    “这我也不清楚,就电台里随便放的,好像是叫什么天外之物?外星来物?记不得了。”代驾啰里啰嗦说了一堆,“我平时都听英文歌,不怎么听国语的。我朋友听得比较多,他家有个哈曼卡顿,我跟着听了几遍就会了,别说,这音响贵是有贵的好处,确实带劲……”

    说着,还乐呵了起来。

    车载音响里缓缓播放着:

    会像天外来物一样失而复得

    你在世俗里的名字被人用了

    反正我隐藏的人格是锲而不舍

    直到蜂拥而至的人都透明了

    ……

    你就像天外来物一样,求之不得。

    远处,天幕像是被裂开的玻璃桌,簌簌地掉下了几片拼图。黑白色块从高空中不断剥落、崩塌,轰隆隆的声音淹没了大地。

    他望向窗外,暗色的天像是一块无情下坠的巨大地板,不断向地面逼近,挤压着氧气的空间,风暴卷席着一切,半个世界都已经沉在了墨黑之中。

    可是没有一个人发觉。

    谢景伸出手,那风暴已近在咫尺,他看到自己的指尖像科幻电影里制作出的特效一样,分解、消散在空中。

    这是世界的终点。

    不知怎么的,谢景出乎意料地平静,那一刻他忽然想起穆山显临走前说的再见。他闭上眼,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任由越来越近的黑暗将他尽数吞噬。

    世界恢复寂静。

    ·

    “嘀——”

    “宿主穆山显,恭喜您成功攻略本世界,您当前结算积分为174800积分。身份验证完毕,数据清理完毕,通道建立中……”

    “叮,欢迎您回到主神空间。”

    作者有话说:

    [1] 普罗米修斯因盗取火种,被宙斯惩罚,双手双脚都被铐着锁在高高的悬崖上,日夜遭受暴晒雨淋、神鹰啄肝的痛苦,直到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一箭射死神鹰,砸碎他身上的锁链,他才重获自由。

    还有一更,么么哒。

    感谢在2023-05-31 05:24:54~2023-06-01 23:5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归寻、唔西迪西Arie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鹤 36瓶;暌唯 14瓶;久久鸭、岚~、旺仔旺旺 10瓶;咩 7瓶;粘豆包 6瓶;玖墨辞 5瓶;47145307 4瓶;W 3瓶;冬至即战、影子、歆雪、爷很强,爷知道 2瓶;不如归去、漉、淼淼米奥、六岁遇见白玫瑰、Rahn、夏蟲不語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哨兵向导

    第29章 上将哨兵攻x医生向导受

    (单更)这位是?

    穆山显猛然睁开眼, 胸口剧烈地起伏。

    每次穿回主神空间,时空穿梭带来的痛苦就像是把他身上的血肉一点一点剥开,再打碎重组。即便这个过程已经重复了近千次,但他依旧没能适应。

    等到耳边的嗡鸣过去后, 他推开头顶的玻璃罩, 坐了起来。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无比宽敞, 银白色的地板镶嵌着建起了一道道墙壁, 无数个银灰色的、像茧一样的传送舱平放在地面上,周边摆放着精密的仪器。

    这里是每个穿越者回来的必经之地——

    苏醒室。

    不远处, 几个先他回来的快穿者正围坐在一起吃饭,看到苏醒舱里有动静, 漠漠地瞥过一眼, 很快收回了目光。

    冷漠在主神空间里才是常态。

    快穿者们彼此之间都是竞争关系,只有在系统设定下的世界里, 他们才能感受到一丝纯粹的“温情”,只是那感情太短暂,也太虚无。

    穆山显从舱里走了出来, 也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的意思。舱内注满了信息液,沾在身上触感怪异,他去一旁的淋浴室里冲了个澡。

    出来时,两个黑发快穿者蹲在贩卖机前, 一边买午饭, 一边聊天。

    “我靠,你看见没有, 穆的积分又变动了, 一下子涨了400分, 这是人吗?”

    “他不是从来不做支线任务的吗?这次竟然破例了?不过做了支线还这么快出来,牛。”

    “支线分最多给150,剩下的50他从哪儿凑?”

    “会不会是他攻略了两个世界,但是系统之前bug,导致他还没结算完,就进入了下一个?”

    “……那他太恐怖了吧,我登出之后都要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的。他眼睛都不眨就能直接进下一个?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不然你以为他17w的积分从哪儿来的?这上万的快穿者里面,就只有他和普罗的通关数是三位数,而且是8开头的……”

    “让开。”

    冰冷的嗓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那两个快穿者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吓得屁股直接跌在了地上,“穆穆穆——”

    没等他穆完,同伴赶紧把他拉到一旁。

    穆山显走到贩卖机面前,点了两瓶青草味的营养液,充能饮料哗啦啦地从里面滚出来,落在了出口处。

    他一只手握着两罐,径直离开了这里。

    从始至终,没看过他们一眼。

    穆山显走了很久后,那两个快穿者才终于回神,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

    “我靠,好恐怖啊。”摔屁股的那人心有余悸,“他那身高体格,够吊打我们三百条街。”

    怪不得能攻略了八百多个末世世界,人类,恐怖如斯。

    “滚你的,要吊打你自己被吊打去。”同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努了努嘴,“你看他刚才点的味道了没?竟然是青草味的。”

    青草味的食物是快穿者们公认的最难吃的食物,其中青草味的营业液获票一骑绝尘,荣获难吃食物榜的榜首。

    本来被困到这个地方给主神打工就已经够累的了,如果吃饭还不点些有滋有味的,那生活真的是一点盼头都没有。穆山显竟然还点这么难吃的东西,他真怀疑是不是拿营养液回家泡脚的。

    “他是不是为了省积分买别的东西啊?”摔屁股的揣测,“你看咱们在这儿虽然也能点火锅啥的,但是动辄就是四五十积分,偶尔犒劳一顿还成,但是天天点哪吃得消?”

    营养液一瓶只需要十积分,而且能管一个月的饥饿,如果无视味道,这个价值这个品质,属实是很物美价廉了。

    “……行,他节俭。”翻白眼的无语道,“那你告诉我他为啥不关痛感?苏醒舱那滋味我们都受过,但凡躺进去的,就没有敢把痛感打开的。这总不是为了省钱吧?”

    同伴也是一头雾水。

    半晌后,他才疑惑地说:“说不准,他其实是受虐狂?”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摸不清穆到底在想什么。

    ·

    穆山显回到家后,坐在床边把营养液一口喝干净。人造阳光从窗外溢了进来,他穿着背心中裤,肩膀、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所谓的“家”,其实就是一个20平米左右的空旷的房间。

    这是他刚来时主神分配给新人的标准间,虽然设施齐全,能满足基本需求,但和真正的人类的家还相差甚远。其他快穿者挣到积分后,不管大小,都陆陆续续地换了个理想中的房子,同栋楼的基本都是刚到这里的新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但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只有他一个人这么久以来,一直住在这栋新生宿舍里。

    嘎达嘎达——

    穆山显感觉到小腿被轻轻撞了下,他垂下视线,那是一个不到他膝盖高的钛合金机器人,有眼睛、有嘴巴也有鼻子,活灵活现的。

    回到主神空间后,017也有了寄居的实体,它这具身体还是穆山显帮它选的。

    虽然和真正的人类相差甚远,不过有能操控的空间017已经很满意了,就这样住了下来。

    “宿主,”它抬手戳了戳不远处的书房,电子眼睛眨了眨,“您和谢景的合照我保留下来了,我可以帮您打印出来,正好放在书桌上。”

    自从回到主神空间后,穆山显肉眼可见地压抑了许多。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够内心强大,实际上,在剥离掉好不容易习惯的身份、家庭甚至感情时,大多数快穿者都会产生严重的抑郁情绪。

    人类是惯性很强的社会性动物,生死离别会让他们感受到难以言说的痛苦。可是人生又偏偏是由80%的负面情绪组成的,这是他们无法避开的关卡,也是每个系统在接受教学时上的第一课。

    它们需要学会共情人类,并且为他们分担、消化掉这种负面的情绪。

    谢景是个非常神奇的npc,017偷偷做过数据推算,宿主这样冷血的人,谢景陪在他身边时,哪怕什么都不做,他的心情也是放松的。

    就像是天然的精神安慰剂。

    所以017才提议打印两人的照片,或许宿主看着能轻松一些。

    然而穆山显拒绝了它的提议。

    “不需要。之前保存的录像,你自己偷偷截的那些照片,还有合照……”他顿了顿,“都删掉吧。”

    “可是!”017反应比他还激烈,“宿主——”

    “删掉。”

    穆山显声音残忍冷酷,不容一丝拒绝。

    017眼睛变成两个大大的O字,眨眼时会短暂地变成两个横。这代表它非常震惊,睁大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回答:“已删除。”

    穆山显点开文件夹,相册里空空如也,他又点开最近清理,选择了全部删除。

    系统提示:是否删除?删除后永久不可恢复。

    他按下了“是”。

    “啊啊啊!!”017爆发出一阵惨烈的惊叫,它大概是提取了严正洲生前的惨叫声作为学习的素材,导致听起来有种撕心裂肺的心痛感,“那是我保存的照片!是我保存的!你凭什么处置我拍摄的东西,你不想看我还要看呢!”

    “那你就回上个世界,自己去看。”

    “我要去主神那儿告你侵犯了我的系统权!”

    “告吧,顺便帮我也告了,毕竟你拍的照片本质上也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穆山显说着,把喝完的易拉罐捏扁,随手一抛。017就像个弃妇一样一边哀嚎一边伸出双手把易拉罐接住,老老实实地放进了垃圾桶里。

    转头一看,宿主戴上了耳机,正在滑动面板。

    “……”017滑到宿主身边,钛合金脖子一伸、拉出老长一截。等看到面板上的内容两个眼睛又变成了大大的O型,像两个剥干净的鹅蛋,“您这么快就要进入下一个世界了??”

    穆山显休息的速度远比其他快穿者要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需要时间剥离情绪。以往,他们会在主神空间待三天左右,这三天往往是非常无聊的,因为穆山显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然后喝营养液,最后倒在床上连睡三天。

    等休养得差不多后,他就会立刻动身,前往新的目标世界。

    ……但绝对不是眼前的三小时。

    “上一个世界比较轻松,不需要太长的休息时间。”说这句话时,穆山显甚至没有抬起眼睛,“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我需要一个异世界副本。”

    他在谢景的世界里停留了两个多月,浪费了太多时间。谁也不知道普罗会停滞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离开了主神空间。如果有一天普罗回来了,以对方的攻略速度,穆山显预计要一年时间才会超过他。

    太久了。

    一旁的017扁了扁嘴。

    时间确实是久了些,但主线支线都完成了,两个月的时间相当于通关了两个末世副本,这还不值啊?

    虽是如此,它还是尽忠尽责地道:“最近有个新题材,是未来哨向类的,您感兴趣吗?”

    “哨向?”穆山显抬起头。

    017解释:“哨向其实是哨兵向导的简称,哨兵向导是被进化选中的人类,拥有高敏感度。他们的精神力可以幻化出一种常人看不见的动物,以此来帮助他们在战场上厮杀……”

    进化过后,哨兵对五感的敏锐度会提高一个台阶,他们可以轻松感知到更远的事物,也能更轻易地觉察到危险。

    但也正是因为敏感,哨兵每天需要收集大量的信息,这些内容堆积在他们的精神域中,如果不进行梳理,就会对哨兵造成大量的负担,严重的甚至会精神失控,彻底沦为废人。

    这种情况被他们称作神游症。

    而向导不同,向导有着极强的共情力,他们性格大多温和稳定,虽然不像哨兵擅长战斗,但是却可以帮哨兵梳理繁杂紊乱的精神域,将他们带出游离状态。

    可以说,向导是哨兵不可缺少的“医生”,但哨兵对向导来说,却不那么具备唯一性。即便是已经结合过的哨向夫妻,哨兵一旦死亡,精神等级较高的向导就会立刻出现在哨兵匹配名单之中。

    因为稀缺,所以才更要加倍压榨和利用。

    穆山显听到一半,眉微微拧起。

    这个设定……

    017察觉到宿主的表情,连忙补充:“不过您放心,攻略者的身份已经安排好,您不会遭受到精神域侵蚀的痛苦,也就无需匹配向导了。”

    关于这点,它其实是故意藏了些私心,总想试探试探,或许宿主会接受第二个“谢景”。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不可能了。

    017又强调:“这个世界绝对没有感情线。”

    穆山显关上面板:“就这个了。”

    ·

    下午三点整,穆山显稍作休整后返回苏醒室。此时这里空无一人,穆山显刷开舱门,脱下上衣,躺进苏醒舱里,任由流动的信息液逐渐将他淹没。

    嘀——

    “身份比对成功,欢迎您,穆山显先生。环境检测中,当前温度适宜;重力检测中,当前重力值正常。已锁定目标世界,预计到达时间为主神时间3点08分……”

    信息液几乎覆盖了他全部的视线,穆山显阖上眼,耳边传来系统“三二一”的倒计时。下一刻,天旋地转,仿佛坠入无尽深渊。

    在陷入沉睡之前,穆山显隐隐约约听到了报错声。

    “警告,警告,NPC数据加载错误!为了保证您的身心健康与安全,快穿程序于六秒后停——”

    那道冰冷的提示音戛然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穆山显重新睁开眼,白茫茫的天花板和几分钟前的报错让他几乎产生了错觉,以为重新回到了上一个世界。

    这次的传送点竟然也是病房。

    他翻身坐起,看到了手臂上的一道新伤。不过根据痛感反馈,应该不是很严重。

    他扫视一圈,忽然发觉这里的环境有些异样。四周几乎是一个完全密封的环境,头顶的中央空调发出轻柔的风声,那声音对于正常人来说几不可闻,但在穆山显听来,却像是自然界穿堂而过的风;墙壁外铺设着水管,楼上洗手冲水时,水流从水管中淌过,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这是一个充斥着风声和水流声的密闭休息室。

    “这里是静音室,是留给受伤的哨兵静养的房间。”017解释道,“您伤势不重,虽然可以自己调节,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会让您感到放松,好得更快些。”

    穆山显对白噪音没有特别的喜好,他入睡时喜静,而且十分警觉,水龙头如果没有关紧,嘀嘀嗒嗒的水声也会将他吵醒。

    但或许是这个世界的设定,在这里,时不时响起的白噪音反而让他的神经觉得舒缓、放松。

    穆山显身旁还架着一张单人床,墙角的柜子里放着一些简易的医疗设备和工具。他在床头的病历卡上看到了他的身份信息。

    穆山显,28岁,帝国上将,S级哨兵。

    主诉:自左肩至左手、背部及全身多处砍伤,流血不止,6小时余。

    “……”穆山显微微沉默。

    他撩开袖子,那道流了六个小时鲜血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只剩下一道新鲜的微隆的伤疤。

    成年人全身的血量大概就四五千毫升,流了六个小时的血,住院半天就已经恢复到现在这个水平,看来这具身体机能不错。

    穆山显放下病历,一只黑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尾钻了出来,绕着他左右嗅了嗅,发出低沉的狮吼。察觉到穆山显阴沉的目光后,那狮子焦躁地抓了两下地面,开始焦虑地踱步。

    尽管表情龇牙咧嘴格外凶恶,但在穆山显做出起身的动作时,它思考了两秒,转了个头,迅速消失在他眼前。

    ……难以想象这玩意会是他的精神体。

    017也失语了片刻:“精神体和本体是紧密相连的,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不同的气味,感知到原主的灵魂消散了,才会这么抗拒您。”

    穆山显淡淡道:“无碍。”

    就算一无所有,他也有足够的实力把这个世界打穿通关,多一只少一只精神体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这个哨向世界里,帝国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代,外有变异种的侵袭,内有纷争不断,皇帝空有皇位却无实权。穆山显作为皇帝的堂哥,表面上与他势不两立,实际上暗地里组建了一只S级哨兵团,时刻准备铁血收复政权。

    穆山显撕开手臂上的绷带,伤口既然已经愈合,再缠着只会抑制恢复的速度。他动了动肩膀,能明显感觉到左肩处韧带有旧伤。

    “017,兑换——”

    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聊天声。

    那距离大概还有二十余米远,但哨兵听力敏锐,这一点点声波透过门口的缝隙,毫无保留地传了进来。

    “小谢医生,你能来太好了。”女人甜美的声音响起,“你不知道,我们在前线压力有多大。那可不是一对十,忙起来,一个人要梳理一百个哨兵,脑子都要炸了。”

    “其实,我大学时主修的心理专业,并没有过多接触到哨向,对这些也不是很了解。”另一道柔和的嗓音缓缓响起,“不介意我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穆山显指尖还握着一截绷带,闻声顿住了。

    017也一脸吃惊。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

    那两人聊天的声音继续传来,只是越来越近。

    “你愿意过来就已经很好啦,本来咱们就属于少数人群,你不知道有多少向导觉醒后只敢躲在帝都里,就怕死在前线。”女人抱怨完,又笑嘻嘻地调侃,“哎呀不过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许少将来的嘛。哎呀,许少将有你这样的伴侣,我要是哨兵,都要眼红死他了。”

    对方没有回答,只轻轻笑了笑。

    下一刻,静音室的房门被推开,那只握着门把手的素净的手收了回去。很快,推着一辆冰冷的金属医疗车走了进来。

    那位小谢医生身高大约不过180,身量清瘦挺拔,五官清丽柔和,看着格外温柔和善,笑起来的时候,眼睑下挂着漂亮的粉色的卧蚕。

    两人说说笑笑的,余光瞥见病人坐在床沿处,都愣了愣,身后的女医生率先敛了笑容,赶紧问好:“上将先生。”

    上将的目光一扫而过,没在她身上停留,径直落在了她身旁的那位小谢医生身上。

    “这位是?”他问。

    对方还没有回答,穆山显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谢医生胸前的铭牌上。

    谢景,精神科主治医师。

    作者有话说:

    穆山显:应该是来治我的幻视和幻听。

    果咩果咩,因为在纠结结局到底要怎么写,卡文比较严重,所以让大家等了这么久,以后会尽量减少鸽子行为。这章是补1号的更新,因为拖更比较严重,所以这两章都是给大家发100红包,上一章已经发过啦,这章大家不要错过。

    非常感谢大家支持ToT

    感谢在2023-06-01 23:54:00~2023-06-02 07:1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明会守护我吗? 14瓶;贺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上将哨兵攻x医生向导受

    (单更)进来吧。

    谢景望向他, 微微点头:“您好,我是新来的医生,负责哨兵的战后维护与心理健康。”

    明明是五个小时前刚见过的人,眉眼那么熟悉, 就连鼻尖那颗淡到快要看不见的痣都依然保留着。但是再见时, 却像是陌生人。

    不,应该说, 他们就是陌生人。

    穆山显看了他半晌。

    “谢医生。”

    穆上将语气随意, 就像在和朋友聊天,但谢景的肩颈却没有放松下来。

    对方不仅是拥有实权的上将, 也是稀有S级的强大哨兵,越强悍的哨兵越抗拒陌生向导的梳理, 因为他们对自己的精神图景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方便的话, 我能给您做个基础检查吗?”他问。

    穆山显没有拒绝。

    一旁的女护士关上了门,静音室重新回到安静, 只剩下两人窸窸窣窣的动作声。

    谢景把腕臂绑在穆山显的右胳膊上,专注地看着电子仪器屏幕上的数据。

    空间里回响着规律的嘀嘀声。

    穆山显垂着视线:“017。”

    “抱歉,宿主。”系统开了八个进程地毯式检索bug, 但依旧一无所获,它也十分费解,“日志上显示,穿越之前数据一切正常, 出发前我反复确认过, 绝对不会有问题……”

    因为上一次出现了失误,这次出发前, 它格外仔细地检查过, 传送点确认无误, 苏醒舱功能也完好,一切都很正常,可还是出现了问题。

    穆山显忽然想起沉睡前那道提示声:“警告,警告,NPC数据加载错误!”

    看017的反应,它应该没有听见。

    报错后,苏醒舱尝试停止程序,但最后倒计时还没结束,就戛然而止了,陷入昏睡状态的穆山显自然而然地完成了传送。

    穆山显看向人物面板,其他的角色都和他之前看过的一样,唯独多了一个NPC。

    谢景,许少粱的新婚“妻子”。

    许少粱是他未来的直系下属,A级哨兵,家世好能力强,有强烈的胜负欲和自尊心。

    因为无法接受自己永远是A级哨兵的事实,他选择了背叛帝国,和异种军团合作,打下了进化素。可惜他的身体素质并不能跟上他滔天的野心,最后在变异中基因爆裂而死。

    而他生前从未重视过的这个伴侣,在他死后还要受到连累,被强制分配新的哨兵,不断地与他们尝试配对。最后因为备受折磨,精神图景陷入了黑暗,永远沉睡了下去。

    017反复观察了许多遍,从故事介绍上来看,这两人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NPC,是用来填充世界框架的缩影。

    只不过其中一个NPC也叫谢景。

    穆山显打断了它的纠结:“所以上一个世界的谢景在哪儿?”

    017停滞了半秒。

    穆山显在这片刻的空隙中拧了拧眉。

    “我检索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找到上一个世界的存档。”017心虚地解释,“您知道的,当初我们穿到那里就是因为bug,或许我们离开后,那个世界也……”

    其实根据它的推断,或许原谢景的世界数据已经被消灭了,就像是放进碎纸机的文件、推进焚化炉的亡者,是拼凑不回来的。

    只是它觉得,或许人类不太能接受“消失”“灭亡”这类的说法,便没有说全。

    穆山显沉默片刻。

    那天晚上,谢景已经感觉到他要离开的痕迹,当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大概已经明白了这次就是永别。但即便他们不会再遇见,穆山显知道,谢景也能好好地过完一生。

    所以上一个世界的崩塌,不是因为谢景,而是因为主神系统内出现了事故。

    “那他呢?”

    眼前的谢景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又或者只是意外复制过来的一段数据?

    017说:“您放心,刚才我已经核对过‘谢景’的核心代码,虽然载入记忆部分不符合,但其他的都与上个世界一模一样……”

    “是吗?”

    017没敢应声。

    换句话说,宿主可以把他当成之前的“谢景”,本质上,他们没有区别。

    但对于穆山显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38.5℃,体温偏高,精神图景遭受过严重的攻击,高烧是神游症的前兆,不过当前状态很稳定,不用太担心。”

    谢景说着,把笔放回上衣口袋里,摘下了听诊器。

    穆山显穿着灰色条纹病号服,坐在病床的边沿处,他的第二颗纽扣没有系上,谢景拨开他的衣领,冰凉的仪器贴在他的心口。

    因为传导部分略短,再加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谢景为了方便,微微俯下了身。

    谢景按着听诊头,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在他的心尖搏动处,过了一会儿,又移到胸骨左沿的肺动脉瓣听诊区。那动作不算轻柔,也不带什么旖旎,穆山显半垂着眼,坐姿慵懒,但又透出一股隐隐的压迫感。

    大约三四分钟后,谢景摘下听诊头。

    “心跳135次/分,仍处于刺激状态,肺部呼吸音较为清晰,没有感染迹象。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建议留院再休养两天。”

    穆山显扣好病号服的纽扣,不紧不慢地问:“只能静养?谢医生没有更好更快的方法吗?”

    谢景愣了愣。

    据他所知,穆上将刚在上一场战役中歼灭了三千多只变异体,援军赶到时,他伤势很重,却还能保持意志清醒,一直到医院都没有彻底昏迷过去。

    对于哨兵来说,精神域的安全与稳定格外重要,为了让他好好休息,帝国特意给他放了两个星期的假。现在情势也比较稳定,但是他却不想享受假期,还要加速恢复、早些出院?

    “……有是有。”谢景只能斟酌着说,“只是需要向导帮你疏通精神域,如果只靠药物压制,是治标不治本的。”

    好在上将的恢复能力惊人,按照现在的速度,再躺四五天就好了,没必要这么着急。

    “你也是向导,”穆山显将一旁散落的绷带一圈一圈地重新缠在胳膊上,他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来帮我梳理。”

    身后的露希娅眼睛微微睁大,就好像上将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水流透过水管哗啦啦地淌过,然而这声音在向导的世界大概就像是隔壁房间水龙头没关紧时的滴答声,微弱不计。

    谢景温和地回答:“抱歉,上将,我可以为你安排另一位水平优异的向导。”

    “另一位?”

    穆山显缓缓抬眼,重复着他的话。

    或许谢景并不觉得,但露希娅在触到对方的目光时,还是忍不住有些胆怯和畏惧。

    那是哨兵与生俱来的不安定与攻击性。

    她担心上将迁怒谢景,赶忙解释:“上将先生,并非是谢医生不愿意为您治疗……”

    谢景说:“我看不到精神体。”

    话音落下,静音室一片安静。

    精神体是由精神力凝结而成的动物,大多数是根据主人的性格或者潜意识生成的。它们自精神图景的最深处孕育而生,自觉醒后就相伴在主人左右。

    向导看不到精神体,也就意味着他无法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就像是失去了双腿的游泳健将,哪怕他空有一身理论本领,也无处实践。

    有些哨向觉醒出异能后,自认已经迈入了一个新的人类种族,开始歧视起了那些在灾难面前毫无反手之力的普通人,并且称呼他们为“mute”。

    这是一个带着侮辱性的词汇。

    像谢景这种无法疏导精神域的向导,大概是“mute”中的“mute”,哨兵无视他,向导蔑视他,就连普通人也瞧不起他,认为他们是拿着纳税人的钱、却只吃白饭不干活的废物人种。

    可说起这些时,谢景一脸坦然,似乎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缺陷,又或者他已经接受了事实。

    不知不觉,黑狮从床底爬了出来,它那身毛发蓬松油亮,像是用鞋油擦过的皮鞋,呈现出漂亮的光泽。它尾巴垂着,轻轻从地板上扫过,落下一两根黑色的鬃毛,很快又消失不见。

    黑狮走到谢景脚踝边,拇指生煎大小的鼻头上还带着些许湿润,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露希娅站在谢景身后,眼睛瞪得像是在凌空戴美瞳,那距离太近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景看不到精神体,也没有精神体,那眼前这只陌生的黑狮是从哪里来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恍恍惚惚间,她又有些疑惑和茫然,不是说上将的精神体因为抗拒社交所以很少放出来吗?怎么现在大摇大摆地跑到这儿来溜达了?

    那头黑狮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猛然抬头。金黄色的瞳孔冰冷地直视着她,鼻尖喷出的白雾仿佛都能闻到些许冰冷的血腥味。

    她打了个寒战,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如果你实在不舒服,我可以开一些镇定药。”谢景完全不知道危险正在他腿边徘徊,“但这些只能舒缓情绪,精神域内积压的残余不会被释放……”

    说着,他手腕的表忽然震了震。

    穆山显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谢景点开信息器,上面存着两条新信息。

    他脸色忽然微变,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017悄声说:“许少粱受了伤,正在被送往静音室的路上。他是高敏感人群,刚从神游边缘被拉了回来……只有这间静音室符合他的需求。”

    它说话的空当,那只黑狮扭过头,半眯着眼睛看向穆山显的方向,似乎感知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存在。

    017不敢再说话了。

    它是意识体,黑狮也是意识体,又有穆山显这具身体作为媒介,黑狮如果把它当成是意外入侵者,分分钟把它当零食嘎巴嘎巴吃了也很正常。

    在它没和黑狮打好关系的这段时间里,宿主不能把黑狮收回精神域里,否则……

    这也是哨向世界这么冷门的原因之一。

    没过多久,担架推动的滚轮声就从远处快速席卷而来。但这里是穆山显的个人静音室,即便情况再紧急,也要征得上将的同意。

    哨兵与哨兵之间也有强烈的领地意识,在白塔哨所里,因为所属物和权利发生摩擦斗殴的例子不在少数。

    谢景眉间有些焦虑,但他没有请求什么:“露希娅会为您开好药方,如果没有别的事……”

    他话音未落,穆山显已经看向门外。

    “让他进来吧。”他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2 07:10:55~2023-06-02 23:5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拉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压到我ID了 60瓶;今天你也不肯说爱我 10瓶;野苹果 6瓶;君、不要靠近冻西瓜 5瓶;在线求书搭子 3瓶;贺俞 2瓶;不如归去、雾散为清卿、丞丞汁儿~、解夏、昨夜、正在、莫三岁萌萌的、猫薄荷、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